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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四方宇]宿敵冤家(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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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4 11:38:4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宿敵冤家 作者:四方宇

每每說起那個從小與他指腹為婚的孽緣未婚妻──小賤人,他就滿肚子的火,
她那個男人婆,到底有沒有將他放在眼底啊?
他是不是該趁早建立點「夫綱」,讓她知道,婚後到底誰該聽誰的啊?
真的不是她愛說,每回見到這個讓她從小就看不順眼的未來夫君──死禽獸,
她真的不懂,為何他老是這麼討人厭的淨選在她沒面子的時候現身,
然後再虛情假意的藉「救」她之名,行「污辱」她之實?!
她是不是該及早讓他看看她「御夫」的手段啊?
只是……她她她才不小心弄丟了一樣很重要的信物,
而放眼天下,好像只有他一個人能救得了她,
她是不是該先忍一時之氣,誘使他先幫完她這個大忙呢?
可依他的本性,幫完他絕對會對她頤指氣使的,她該如何因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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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4 11:39:02 |只看該作者
  前言

  天都王朝傳位至第十二代,已是繁華的富裕之國,到第十三代,繼位的皇帝更是精睿威嚴的泱泱大智之君,他將天都王朝帶向強盛頂峰,因而有「中原聖帝」的美稱。

  歷代的天都王朝皆有高、段、陸、蘇四大家族輔佐,四大家族一直是相輔相成,代代皆負有訓練子孫承其長才,以盡輔佐皇室之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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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4 11:39:4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熱鬧的街道上,一隻狗從肉販鋪內哀號竄出,後方肉鋪的胖老闆一邊怒罵,一邊拿著木棒追打出來,一時間,街道上的行人與商家都因這只逃竄的狗而混亂。

  「仁兒,知道那是什麼嗎?」

  街道另一頭,滿臉溫爾笑意的中年男子牽著一個小男孩,撫著下顎短鬚,指著竄逃的野狗問。

  「是狗呀!爹。」小男孩五、六歲模樣,一臉清秀,乖巧的回應身旁父親的話。

  「錯了,那叫畜生,它偷了人家的肉,現在被追打,活該的報應。」中年男子笑得更加和藹,拍拍孩子的頭。「偷,是非常可恥的行為,尤其小孩偷父母的東西,就是更該死的行為,比畜生還畜生,會有很慘的報應。」

  「會有很慘的報應喔……」

  看著那只四處奔竄的狗被連打了幾個根棒後,哀叫好幾聲,接著從牆邊小洞鑽出去,看起來就很痛,再聽到自家老爹的話時,小男孩不禁有些冷汗淌下。

  接著肉鋪老闆氣呼呼的走回店內,街道又恢復原狀,小男孩嚥了嚥口水道:「爹,我昨天到你書房玩,結果有個東西掉到我口袋裡,今天才發現,回去仁兒馬上拿給爹。」

  「嗯,乖。」中年男子頷首,又是撫了撫下顎短鬚。「爹才想玉馬紙鎮怎麼不見了,那可是名貴的綠冰玉打造,費了一番心血才得到的罕物呀!現在回來就好了。」

  「我知道了,爹。」馬上回給老爹一個乖孩子的笑容,「仁兒不會當畜生的。」

  老爹很滿意的又是點點頭。

  「那個,爹……」小男孩潤了潤唇,有些囁嚅的再開口。「玉馬紙鎮和原來……有一點點不一樣。」當初只覺得那紙鎮又大又堅實,可以拿來敲栗子。

  「有點不一樣哪!呵呵呵。」中年男子在小男孩眼前蹲下,平視的眼光透出異於常態的「親切」。「來,告訴爹實話,那個名貴的、罕有的、費盡心血得到的玉馬紙鎮和原來有哪裡不一樣?」

  小男孩明顯對這樣的「笑容」有一怔的膽戰,還是努力擠著乖巧的聲道:「爹,大致都一樣,只是……馬、馬頭不見了,還有下面的底……缺、缺了一角。」敲栗子敲斷了。

  眼前的老爹傳來深呼吸的聲,接著綻出更「慈祥至極」的笑容,親切到讓人禁不住背脊發毛。

  「你這小煤渣子,成天穿著男裝惹是生非,從會跑的時候,就已經從街頭打架到街尾。」手指彈過她右頰,疼得她五官皺起。「這二年更厲害了,稱霸附近三條街當孩子王,還不忘從家裡拿東西出去展現老大威風。」再彈過她左頰,痛得她咧著牙求饒。

  「再躲,你再躲,就關到書房去,取代玉馬紙鎮壓紙。」陸聞秋對縮著肩膀,別過臉頰,想閃避老父彈功的女兒警告道。

  關到書房就不能出門玩了,明天她和南城門那邊的豆花子頭約戰了(家中賣豆花的孩子王),雙方還拿了紅墨蓋指印,立了「小狗狀」,沒去的人就是沒義氣的小狗,她陸劍仁從小就要當很有義氣的人,才不要當沒義氣的小狗,當下乖乖的挺著頭,接受老爹的「彈皮懲罰」。

  「我陸聞秋得女如此,真不知幸或禍。」最後彈過她鼻子,痛得她一下捂頰、一下捂鼻。「你這小煤渣子!」

  從小至今,她只要出門,就很少能乾淨回家,成天黑黑灰灰的,從此「小煤渣子」成了她家老爹罵她時的口頭禪。

  ******

  中元節是各地祭祀、祭祖、超渡法會盡出的大日子,對陸家尤其盛重,總要牲禮、供品擺滿幾桌大長桌,連著三天法會,全家上下一同參與,以示對先人的追思與神明的敬意。

  「仁兒,你知道那是什麼嗎?」陸聞秋指著供桌上一樣大型牲禮問。

  「是豬呀!爹。」一頭超級大的豬公,宰殺烹熟之後,嘴中塞個橘子,週遭圍著穀物象徵豐收,佔了長桌一大半。

  「錯了,那叫廢物。」撫著短鬚,陸聞秋一派溫雅微笑。「只懂吃睡玩樂,不懂時間、禮法,就這樣一輩子到死的東西,都叫廢物。身為人,如果連追思祖先都不守時,對父母找盡自己過失的借口,和廢物差不多,祖先不會喜歡廢物,爹也不喜歡,這種廢物多半不會給它好下場。」

  不會有好下場?!

  陸劍仁聽了後,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直到老爹的大掌又落在她頭上拍了拍。

  「仁兒不會放著人不當,想當廢物吧!」

  陸聞秋笑得關愛有加,充滿慈父般的溫和,唯有晶炯的眸光綻射警告。

  「爹,仁兒知道了,明天的法會仁兒會準時到的。」又是乖巧的衝著她爹笑。

  每回祭祖,她常睡過頭,去年更是三天有兩天爬不起來;今年中元節祭祖,才第一天她又是睡過頭,剩下的二天,她爹已打算料理人了。

  「嗯。」陸聞秋滿意點頭。「人,若教不聽,也不用當人了。」

  「爹,仁兒喜歡當人,不會當廢物的。」

  在她老爹綻出更令人發毛的微笑前,陸劍仁先露出白白的小牙齒,用識相的笑容做保證。

  第二天——

  經聲、木魚聲吵得雙耳、腦袋轟轟作響,日頭曬得人很熱,身體僵硬,好像動一下都難,嘴巴也好酸,想出聲卻像喊不出來,陸劍仁慢慢睜開眼……

  「唔、唔——」

  她發現自己被捆在供桌上,神豬趴什麼模樣,她就被縛成什麼模樣,嘴中咬著橘子,旁邊灑著穀物,她已經取代了神豬祭祖的地位。

  「嘖、嘖,放著好好的人不當,偏要當廢物,爹能說什麼呢?」陸聞秋來到她眼前,又是搓撫著顎須,感歎的搖搖頭。

  「老爺呀!天這麼熱,你做得太過分了,仁兒這孩子一睡就沉,沒趕上,下午再參加就好了。」陸家主母馬小芸心疼的拿著絹帕替她扇風、拭汗。

  「縱容只會讓小廢物養成大廢物,況且你看這不孝女有差嗎?」陸聞秋嘲諷掀唇。「被人捆成神豬祭祖,她覺照睡、口水照流,就這麼到日正當中才醒來,是人、是豬,對她有差別嗎?嗟!」

  一大早被人抬出來捆綁,竟然一樣睡得昏死,直到法事做到第二輪了才醒過來。

  「可是日頭這麼大又毒,將仁兒一直擱在供桌上會熱到生病的。」馬小芸的慈母心可無法認同。「女兒是人,可不是煮熟的豬。」

  「哼!煮熟的豬,法會完後還可以剁肉來敦親睦鄰,這小渣子能幹嘛?」冷眼睨了一下拚命唔唔唔的女兒。「妍兒。」他喚另一個女兒。

  「是的,爹。」一個比陸劍仁大一點的女孩走出來。

  「三不五時給你妹妹灑點水,不讓她幹掉就行了。」

  「知道了,爹。」

  「好好的人不當,就是要當豬,真是小廢渣子!」

  陸聞秋一嗤聲,朝供桌上的女兒搖搖頭,背手走人。

  「老爺。」

  馬小芸只好命人往地窖中取點碎冰,替女兒降暑氣,再去張羅法會上師父們的茶水。

  「小五呀!姊姊對你真好,不只幫你灑點水,而是幫你澆很多水喔!」

  陸家老四陸熙妍,拿著一桶水,舀著水瓢,一瓢一瓢的倒下,替妹妹澆得像泡在水裡。

  陸劍仁回瞪老姊,知道老姊在報復她昨晚搶了她的香蕉,不過就是祭祖嘛!有這麼嚴重嗎?當神豬——哼!死豬可不會吃東西吧!

  她用力張大嘴,一大口咬掉一大半塞在嘴中的橘子,連橘皮都吞了,在陸熙妍驚呼中展現牙齒功,連皮帶肉,硬生生吞掉一顆橘子。

  「人豬顯靈了,好可怕,大吉大利,去楣運、去楣運。」

  見妹妹把象徵吉利的橘子吃掉,陸熙妍直接將手中的水桶舉起潑下,重重的嘩啦一聲後,再將手中的水瓢子往老妹頭上敲去,接著雙掌合十,請先祖原諒。

  於是,一整天,供桌上的陸劍仁,在那一瓢子昏過去後,始終很安靜的當她的「人豬」,完成祭祖大任。

  從這一年開始,陸劍仁和祭祖結下不解的緣分。

  ******

  「老大,小石子來了。」

  九歲的陸劍仁站在一處屋簷下,觀察前方一棟二層樓的建築,二樓的窗邊坐了好幾個十來歲上下的小男孩,有的搖頭晃腦、有的低頭沉思,皆正認真的讀書寫文。

  「拿來、拿來。」伸手接過同伴拿來的石子,黑亮的雙眼鎖定的瞄準窗邊一個白淨男孩,用力擲過去——

  眼看石子就要打中男孩那白淨的臉,一本書豎起擋下那顆石頭!書本後是男孩不悅的目光望來。

  接著好幾顆石子也飛進院內,打得庭院內鏗鏗鏘鏘的,原來是身旁的幾個傢伙學她一樣把小石頭躑出去,卻都沒她能擲往高處目標的能力,只能打進院中。

  「去去去!!你們這群野孩子——再吵鬧就報官,把你們抓去衙門打一頓板子!」

  隨侍在夫子身邊的小廝朝窗口外大聲斥喝,趕開這群頑童。

  「蘇琴守你這個大姑娘——昨天我回手劍輸你——下來再戰一回——今天保證嬴你——」

  「大姑娘——快下來——這裡有肚兜給你穿——」

  「蘇琴守——死禽獸——快下來——」

  幾個小孩在老大的帶領下,一起朝二樓吶喊。

  十歲的蘇琴守從小就生得眉目如書、白皙俊秀,也因此常被窗外那票傢伙用娘們、大姑娘、穿肚兜的來譏笑他。

  只見他繼續提筆寫著夫子給的文章,小小年紀,對窗外的挑釁彷彿不動如山,但是一旁最瞭解他的二名同伴已看到他額邊有點青筋跳動。

  他停了一下,捏了捏發癢的鼻子,不知道為什麼,最近只要聽到陸劍仁的聲音,見到她的人,鼻子就會開始癢癢不暢。

  「琴守,你和那群領頭的野孩子打架了?」夫子不敢相信眼前這幾個名門家學都深厚的學生,其中看來最斯文優雅的蘇琴守會有這種行為。

  平時都在書院內教導學生,但書院這幾日翻修,便改到蘇家的別業,一處依著江水又繁花綠意的宅園內教書,沒想到會有這幫在窗外搗亂的野孩子。

  「稟夫子,只是在師尊的引導下做了一般的武藝切磋。」武當的眉燈道人和少林的本心大師,一直是他和陸劍仁的武術師尊。

  「那就好,以後慎選交友和切磋對象。」夫子語重心長的道:「你家世不凡、聰穎過人,將來說不得是個將相之才,或許會娶得公主或郡主,萬一受到週遭不好的影響可就耽誤你了。」以四大家族和皇族的淵源,這種未來的可能性不低。

  「……」蘇琴守寫文的筆又停了停,像要說些什麼,卻還是繼續低頭再振筆,一旁的男孩全低頭暗笑著。

  「無飛、千雲,你們笑什麼?」

  「沒事,夫子,只是想到萬一有人的未來老婆和外頭的孩子王一樣野蠻,一定很有趣。」無飛吹吹要乾的筆墨道。

  「是呀!如果還是個從小就靠打架解決事情的,那就更有看頭了。」千雲也附和著。

  「你們兩個身為朋友,就該為朋友著想,竟然講這種詛咒的話。」

  滿頭灰白髮與長胡的老夫子,對班上這兩個最頑劣的學生,莫無飛與仇千雲,經常搖頭歎息,幸好這兩個武學世家的公子,再二個月,就要閉關鑽研自家武學去,否則老愛在課堂回嘴做怪,令人傷腦筋。

  「那孩子看來挺頑劣的,老夫來這半個月了,沒有一天不看到他身上掛綵,好像天天都在跟人打架。」

  站在窗邊的夫子看著下方的陸劍仁和成天跟在身邊的小嘍囉喊完之後,己開始和人圍著蹲到地上,像在畫些什麼。

  「可惜呀!那孩子本性不壞,有次看到他臉擦乾淨後,模樣清秀大眼的,衣著看起來也挺有家底,怎麼家人放任他不學好?」

  幾天前,他曾經過東門街口,一條大狗朝幾個小孩子猛吠,他正想上前驅趕,這孩子已一馬當先衝出來,直接抄過身邊的棍子將狗打跑,最讓老夫子目瞪口呆的是,小男孩見狗跑,脫口罵出,「他媽的!」接著抄起另一根棍子再追上,下一刻已經撲上那條狗,和大狗扭打在一起。

  一旁跑來的小孩也拚命助威吶喊,因為他們已經在河邊生好爐火,就只差捉住那條狗可以燉香肉。

  「夫子,那個女孩子讀不讀書、學不學好都無差啦!」

  「對呀!再怎麼學富五車,女孩子又不可能去求功名。」

  「女、孩、子?!」夫子被這個事實給震住,馬上探向窗外探看個清楚。「那個骯髒黑黑的野孩子王是個女孩子?!」

  下方,陸劍仁已將一個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畫好,攤開端詳,隨又拿筆呸了二口口水沾濕,在上頭又點了幾點,得意洋洋的用黑黑的手抹過嘴,臉上再添髒污,接著發現缺了什麼東西一樣,斥喝人快跑去拿。

  一個女孩子生成這副德行,夫子已經震驚到不知該說什麼。

  「這一帶人盡皆知她是個女孩子。」無飛惡意再強調。

  「毀了,這孩子毀了,毫不具備女子該有的言行,年紀小小就比男孩子還會打架,專靠蠻力解決事情,粗野、蠻橫、無禮,這女孩子不會有將來了,天呀!」

  彷彿見到比鬼怪還可怕的東西,夫子直接鐵口直斷小女孩的未來。

  「如果不找她雙親聊一聊,這孩子完了,將來沒人敢要,不,我看來不及了,誰娶她一定很慘,太可怕了,從小就像凶器了,長大一定會讓家中血光成災,嚇死人了!」

  沒想到夫子愈震懾得驚嚷,滿屋的學生,除了蘇琴守以外,淨是哄堂大笑。

  「夫子,學生文章寫好了。」蘇琴守道。

  「喔,好、好,拿上來吧!」老夫子坐回桌案邊,力圖平撫驚魂未定的情緒。

  「夫子,那女孩是四大家族的人,叫陸劍仁。」莫無飛朝夫子大聲說著。

  「四大家族中的陸家,陸劍仁?」

  「是的,陸劍仁是學生從小指腹為婚的未婚妻。」將文章交上後,蘇琴守平淡的道:「學生這一輩子和娶公主與郡主是無緣的了。」

  「啊……」

  這一天,老夫子的嘴因震驚過度,始終沒闔上,他臉上的神態比當事者還像受到打擊似的。

  從此,蘇琴守每回上課,都會收到夫子望來的同情與歎息的目光。

  他已經習慣了,因為幾乎每個知道這件事的人,都會對他投以這種同情與可憐的眼光,好像他的未來還沒開始,就已注定是被糟蹋的。

  大家以眼神告訴他:這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只差這朵鮮花是他。

  於是,鮮花與牛糞的未來,從童年起,呈現的是——

  窗內,白白淨淨,眉目俊美如畫的小男孩,自懂事以來,便受書香武藝薰陶,養得一身文武全才,儀態優雅俊逸。

  窗外,髒髒灰灰,成天被泥巴、汗水蓋住臉的小女孩,從第一拳揮出,撂倒比她壯的人以來,就開啟了她以拳頭解決事情的人生,成天一身大剌剌,以豪爽義氣為目標。

  從小,陸家的陸劍仁與蘇家的蘇琴守,一出生就因先先先祖曾立下的指腹為婚之約,而被綁在一起。

  但是,性格、言行的不對調,讓他們從沒看對方順眼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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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4 11:39:5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江河之畔,岸邊林徑一隅。

  深夜的涼風拂得林木沙沙作響,弦月幽光更是將搖曳的枝椏拉出猙獰的詭影,夜晚的密林顯得陰森。

  「一、一定要挑這麼荒僻的路走嗎?」

  當一道寒涼到令人豎悚的陰風颼颼拂來時,走在幽徑上的三道嬌俏身影一陣瑟縮。

  「要不要換……換條人多的大街走?」其中一個女聲惶恐再問。

  舉目盡見黑影晃蕩,彷彿隨處都有可怕的事要蹦出來。

  「不行,東邊大街向來是巡城武衛巡察的重點,走在那,被發現身份的可能性太大了。」就因此,她才挑繞湖一大圈的偏徑走。

  帝都是繁華的京畿大城,每天都有來自各地的人潮與商隊,尤其入夜,更是熱鬧非凡,皇城守衛與府衙經常合作,易裝混在百姓人群中,共同負責帝都治安。

  府衙的人不會認得她,皇城守衛可就難說了。

  「公主……奴婢想,既然已經看過了那些熱鬧的宮廟慶典儀式,還是快回去吧!」

  「是呀!尤其被皇上、皇后發現公主擅自離宮,怪罪下來,奴婢們擔當不起。」

  陪在身旁的二位小丫頭,從傍晚偷溜出宮開始,就一直戰戰兢兢的,深恐眼前的主子有個什麼閃失,那可是她們賠上一條小命都不夠。

  「阿寶、小敦,在外面要叫我小姐,說了多少次了。」心樂公主朱蝶兒瞪著一雙美目,有些刁蠻嬌氣的嚷著。「我就是要去看夜晚的醉攬江樓,不趁整個皇宮都在忙花季大典溜出宮玩,看看那些民間趣事,會悶死人的。」最重要的是,連父皇、母后都忙著儀式,讓她開溜更順利。

  「真的要去醉攬江樓?」小敦一張清秀瓜子臉有些不安的問。

  「當然!」這才是她溜出宮來最大的目的。

  城中第一大酒樓,醉攬江樓,非但歷史悠久,佔地、建築都非一般酒樓可比擬,更有一座號稱世上無可匹敵,藏酒豐富的酒窖,每至入夜,整座樓焰火如畫、輝煌耀人,無論黑白兩道、五湖四海的人,經常聚集這座第一大樓,每天總是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那裡可是每天上演是非戲碼的地方,這麼龍蛇混雜,容易出事的!」圓圓臉的侍女阿寶光聽就皺眉。「小姐,依奴婢看,還是回宮吧!」

  兩個丫頭強力反對這位尊貴的主子涉足太過危險複雜的地方,尤其她們家的主子的好奇心之強,經常與事端結緣。

  「就是龍蛇混雜,常有事發生才更要去看嘛!」朱蝶兒橫她們一眼,怨她們不夠瞭解主子的心思。「陸四姊說過,那是一座充滿故事的酒樓,歷年來有多少武林事件在那上演,而且常有武林人士在那尋仇濺血,這三年來,在醉攬江樓附近就死了二個掌門、三個幫主,隨時都有可怕的事上演,多刺激呀!」

  陸家四姊是她在無聊的宮中,最常進宮陪她說笑解悶的手帕交。

  「好、好可怕地方,聽起來就是天天都會流血的樣子!」小敦不禁驚恐地問:「怎麼人都會死在醉攬江樓附近?」

  「因為醉攬江樓內是不許死人的,武林人士想在裡面尋仇濺血,也得按酒樓訂下的規矩,否則酒樓內的高人會出手教訓。」

  江湖故事、武林人士,處處都是傳奇。朱蝶兒雙眼因嚮往而燦爍得晶亮。

  「不就是賣酒玩樂的地方嗎?還有什麼高人呀!」

  「就是不知道有什麼高人,才要去看看嘛!」主子的食指點向小敦丫頭的額,要她別唱反調。「不管醉攬江樓有多麼龍蛇混雜,隱藏三頭六臂,本小姐是一定要去的。」

  「醉攬江樓是江湖上黑白兩道聚集的地方,又是第一大酒樓,能立足這麼久,背後確實有一些武功高手在,但是要看武功高手,皇宮內也有呀!為什麼一定要看外面的?」

  侍女阿寶,幼年隨著走江湖的郎中父親見了不少世面,對那些煙花酒樓的模式還滿瞭解的。

  「皇宮內的有什麼熱鬧能看哪!又不會有武林各派高手尋仇的刺激戲碼上演。反正生在帝都,一定要到醉攬江樓去親眼目睹什麼是武林仇殺,這才不枉生在帝都!」朱蝶兒握緊雙拳,朝這兩個丫頭堅定的道:「總之,我一定要看看那些傳說中的武林各派人士,你們誰敢再擋,我就——」

  「小姐,那、那座高樓就是醉攬江樓嗎?」

  面對忽跳到眼前,情緒高昂的主子,小敦指向她身後。

  「哇,那就是了。」

  朱蝶兒回頭,看到眼前這片水光粼粼的江河,夜晚中倒映一彎弦月與幾點星子,對岸一座聳立的高樓。

  「邊說邊走,也這麼快走出陰森森的林子了。」她快樂的步下碎石道,往河岸邊跑。

  「看起來不像傳言中說的,什麼到了夜晚,焰火如晝。」

  「對呀!燈火看起來也只比週遭房亮了些。」沒什麼特別。

  阿寶、小敦站在這頭的岸邊,遠眺對面那座明顯獨樹一幟的酒樓,點點火光晃動,華麗的建築上有彩色的酒旗飄揚,從酒樓內傳出的歡樂樂聲,隱隱傳來,門口有許多小廝們正在為客人引路,四周全是人來人往的熱潮,隔了段距離,無法細瞧太多,粗略看到些景況,也可知這座城中第一大樓的風光。

  「時間還沒到,陸四姊說,每到橋上燃了六盞燈火後,就會開始它們晚上最熱鬧的燃燈夜晚,讓整座樓與江面都被燈火點綴得像星子倒映一樣。」

  「橋?是指那座嗎?」阿寶指向另一端,離她們尚有段距離的拱形石橋,石橋柱上排列幾個造型奇特的石雕,上有焰火躍動。

  「六盞……現在看來……」小敦算著橋上發出的亮光。「有五蓋了。」

  「真是來得巧,這下可以親睹這場燈火盛會了。」朱蝶兒雀躍極了,恨不得馬上過橋到對岸。「聽說為了慶祝將到的花季,醉攬江樓這幾天都會放煙火熱鬧呢!」

  「小姐,橋下那邊好像有人……是在潑水嗎?」阿寶努力從模糊的燈火下看著前方一個黑影。

  「潑水需要把整個頭埋到水裡去嗎?」朱蝶兒也看到了。

  「對呀!也不像要跳水尋短的。」

  主僕三人邊走邊眺看前方燈火照耀處,一個隱隱的人影蹲跪在湖岸邊,整個顱首好像沒到水中去,如果不是對方驀然抬頭仰天,還真像被人斷首的死屍跪在江岸邊。

  「嘖嘖!兄弟們看看,這個姑娘雖然比不上『嫣紅閣』的花魁雲水煙,也挺標緻的!」

  忽來的粗鄙言行,三個大漢從另一端的陰暗林徑中走出來,猙獰又淫笑的看著眼前三個姑娘。

  「想到對岸,不如哥哥們帶你們過去吧!」

  「不用了,我們會自己過去。」

  主僕連忙繞過眼前的粗漢們,想趕緊離開,卻被這三名流氓漢子給攔住。

  「你們想做什麼?」

  阿寶、小敦擋在自家主子跟前大聲喝著。

  「這兩個交給你們,老子只要中間這個。」

  中間最為面相兇惡的壯漢,赤露著胸膛,指著在丫鬟身後的朱蝶兒道。

  「是的,老大。」

  身旁兩名短小猥瑣的男子,涎著淫笑,搓手像是等待很久般。

  「大膽——你們什麼身份,敢這樣對我們家公……呃,小姐講話!」

  主僕三人恐慌的往後退著。

  「兄弟,一人一個,中間那個老子我先用,用完了再輪你們。」

  盛滿獸慾的三雙眼一步步逼近。

  「放肆——這是帝都,天子腳下!也敢目無王法,欺凌婦女!」朱蝶兒怒然推開眼前保護的人,憤指眼前的流氓無賴。「只要敢動本公……本小姐一下,豈只要你們一條命,必當讓你們株連九族!」

  那忿忿不平的氣勢,厲聲、厲言的神態,今這三名漢子一怔,繼而哄聲狂笑!

  「他媽的,辣得讓人心發癢呀!你繼續跟老子唱戲曲,老子心情若好,會等你唱完再享用。」

  「老大,當小姐的就是不一樣,講話好像在唱小調。」

  「這種聲叫起來一定很銷魂,我都等不及了。」

  「你們——」

  「小姐,與他們講道理是沒用的。」

  「我們快走!」

  阿寶、小敦拉著自家主子就要跑,三名粗漢哪容得到嘴的肉飛掉,正要追上抓人時,一個清著喉嚨又有些懶散的聲傳來。

  「老兄,就算……月黑風高容易讓人心癢,呃,你也別這麼配合……非得上演調戲良家婦女的老戲碼,膩呀!」

  從湖邊傳來的幽晃聲,隨著一個人影踱來。

  「臭小子,英雄救美也要惦惦幾兩重,站都站不穩了,還想一個打三個!」

  對來人,三名粗漢惡聲大笑,就見幾步之外的距離,對方卻走得踉踉蹌蹌。

  「公……小姐,好像是那個把頭埋到水裡的人。」阿賓道。

  隔了十多步的距離,幽暗的月色,看不清面容,只見隱約的修長身影。

  「這人看起來一點都不壯,隨便一拳就會倒的樣子,該不會先殺了他之後,就換我們了吧?」小敦害怕的道:「不如趁這機會快跑吧!」

  「是呀!快走吧!」

  「怎麼可以這麼做,對方冒險救我們,我們還先跑人,太沒良心了。」

  被公主正色一斥,兩個丫頭不禁愧色低頭。

  「先看情況再說,真確定對方被打半死了,我們再跑。」

  「是,小姐說得對。」

  說得也是,意思的待一下,苗頭不對再溜,也算有良心了。

  「你們兩個,宰了這個不知死活的傢伙——」

  身旁兩個漢子馬上揮拳撲上,卻連打都還沒打到,就見那不穩的身形竟直接躺下——

  「臭小子,才一拳就嚇軟腿了嗎?真是沒用——」嘲諷聲隨著舉起的腳要重踹而下。

  地上的身形卻像飄滑開般,令他們重踹落空,接著又飄移幾步,瞬間猛然立起,令在場的人,包括朱蝶兒主僕三人全嚇一跳!

  「搞、搞什麼鬼!」

  來人詭異的身形,已經讓三名流氓漢子開始有些膽顫,暗林內更送來颯颯夜風,一股涼顫忽由腳邊溜上般,已經開始懷疑他們是否撞邪,遇上不乾淨的東西。

  「裝、裝神弄鬼的,一起上!」

  就在三人壯著膽子要共同撲上時,原本立在那的身影忽直挺挺的跳了二步,三人才呀的張嘴,對方的身影已在眨眼間飄到跟前!

  「啊——」

  猛然放大在眼前的面容,接著吊白眼吐出舌頭,三人驚駭大喊!

  「嗯哼,中氣很足,爬起來怎麼樣?」

  來人伸手,一反掌,瞧都來不及定眼的疾速,往三人身上,胸、腰、腿全一拍,痛麻瞬時迸開,三人不禁一軟跪下。

  「鬼、鬼呀——」

  「救命呀——」

  三人連滾帶爬的大喊,想站起來跑,腰腿又痛得跪下去,只好跪爬竄逃。

  「哈哈哈——」大笑的聲道:「不錯,爬的樣子比跑的模樣帥多了——」

  這笑聲讓猶處驚愕中的朱蝶兒三人確定了對方是人後,鬆了口氣。

  「這位公子,謝……謝謝你的救命之恩。」

  一見來人所展露的身手,幾名流氓惡棍在對方幾招拳腳下就連滾帶爬的竄逃,少女的感激與終於見到一位武功高強的江湖人,朱蝶兒欣喜之心升起。

  「公子……你……你受傷了嗎?」

  夜色中,朝她們走來的身形似見略微踉蹌,隨又穩著步伐。

  「受傷!」豪爽大笑的聲,隨又一陣,像這詞拿來問他挺好笑似的。

  「小姐,當心些,這人是好是壞還不一定呢!」

  「是呀!謹慎些總是好。」

  雖然打跑地痞混混,搞不好只是又來一個另有所圖的。

  就在三人忐忑以對時,不遠處的「醉攬江樓」忽光明大綻,連一旁的湖面都照了一半亮,拱形石橋上的六盞燈火全亮,昭告醉攪江樓入夜的歡樂開始。

  夜晚燦如白晝又焰光迷幻的燈火,向來是醉攬江樓的招牌,也因這如晝之焰,讓她們看清來人的長相,不禁有些微怔。

  月色光影的交錯下,來人一身淡藍與素黃的勁衣,修長逸挺,面容俊秀,挑揚的眉宇下星目睛炯,束髮凌亂散肩,一派洒然不拘樣。

  「哇,這個武功高強的公子一定是個熱血、有氣概、溫柔、細心、義氣有為的俠士。」朱蝶兒望之定睛,喃喃的道。

  「看一眼就知道溫柔、細心,義氣有為?!」

  「是呀!從哪看出這個人有這些性格的?」

  阿寶、小敦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家主子彷彿著魔似的,雙掌交握,崇拜也溢出了雙眼。

  「從他武功高強又長得俊俏,頭髮有凌亂的野性感,走路充滿自我,率性有風格,我就知道這個人成就不凡。」

  「走路率性有風格!」再細看來人,阿寶有些皺眉。「小姐,你不覺得那人走起路來怪怪的,好像……」

  「噓,人家過來了,別亂說話。」朱蝶兒比著禁聲打斷她。

  「你……」來到朱蝶兒眼前的少年伸出手。

  「我?」怎麼了?

  對方瞇起星瞳鎖視她,朱蝶兒不禁俏顏酡紅。

  「無禮,你、你想對公主……不,是想對小姐幹什麼?」

  少年竟直接就要撫上朱蝶兒的臉頰,阿寶、小敦大驚的斥喝,卻來不及擋下,只見對方伸出的手摸向主子——左臉頰邊的髮飾。

  「極品……青玉螭龍,西疆古玉種……南源失傳的……雕工,呃……非凡,一如西杭……蜜翠濤般翠綠,好、好東西……呃。」撫著別在髮髻上的美麗寶玉,少年讚賞極了。

  「公子,你知道這玉螭龍的來歷。」這玉種早已難尋,民間行家最多只知道這玉價值非凡,這人居然一言道破,可見聞識廣博,只是……西杭蜜翠濤?

  「好,罕、罕物,難見。」來人又是仰首大笑。

  「大膽,離我們家小姐遠點!」

  小敦推開對方,阿寶忙要拉開朱蝶兒。

  「你們兩個退下!」

  「小姐?!」

  「都退下!」

  朱蝶兒揮退兩個丫頭,不理她們想阻擋的手,逕自再走向少年。

  「公子,你很喜歡這個玉螭龍嗎?」

  「青翠剔透……好……好味……好味……」

  好味?就在朱蝶兒不解時,對方忽一展臂,用力抱住她!

  「公主?!」

  阿寶、小敦當下震驚,一時沒來得及反應的愣在當場!

  「公子?!」從沒被一個男子如此緊緊擁住的朱蝶兒,從初時的錯愕到羞惱的要用力推開時,忽聽到擁緊的少年傳來喃言的低語。

  「我喜歡……真喜歡。」

  「你喜歡……我?!」

  「喜歡……好喜歡。」

  對方抱得更緊,面容還偎贈著她別著玉螭龍的髮絲。

  「你很喜歡我!」從沒遇過言行如此熱情又直接的人,向來刁蠻任性的朱蝶兒此刻只感一陣屏息,心口怦然狂跳。

  「醉攬江樓……蜜翠濤……好喜歡。」抱緊她的少年又是偎著玉螭龍一陣低喃。

  「我……」在他懷中的朱蝶兒雙頰嫣紅,羞怯到一時不知如何回應。

  「這個,給……給你。」對方忽又放開她,自頸上取下一物改掛到她纖頸上。

  「這是……紫色的玉鴛鴦。」

  朱蝶兒拿起頸上的紫玉端詳,茄紫色中又泛艷粉紫,精細的雕工,紫翠之色鮮陽,見多奇珍異寶的她,一望即知這是一塊連皇宮內都少見的罕世寶玉。

  「你、你要送我!」

  「紫玉配青玉,合,好合,哈哈哈……呃!」少年拍著手,顯然很快樂。

  「給我一塊紫翠鴛鴦,又說合,難道……這是……」定情信物還來不及說出口,一旁已傳來怒叱聲。

  「大膽狂徒——離公主遠點——」

  體態圓滾的阿寶用力撞開這名冒失的少年,突來的力道,撞得對方身形連退好幾步,在江岸邊搖晃著身形!

  「公主快過來——別接近這個淫賊——」

  「你們兩個做什麼——」朱蝶兒對兩個死命攔住不讓她過去的丫頭斥責。「怎麼可以對救我們的恩人這麼失禮!」

  「這個人根本乘機佔便宜,還對他客氣呀!」

  「對呀!看到女人就抱,哪是什麼正義俠士呀!」

  阿寶、小敦拚命想將主子拉走。

  「你們兩個竟然這麼侮辱救命恩人——」

  「公主,您別被騙了,這人根本存心不良!」

  就在三人一陣拉扯時,夜空傳來一陣轟的刺亮,美麗的焰火在空中點亮璀璨,吸引了大家的目光,同時也蓋掉了岸邊傳來的撲通落水聲!

  「醉攬江樓的煙火開始了,公子?」

  朱蝶兒再回頭,已不見江岸邊的人。

  「哇,這個人果然是個高手,神秘的來去無蹤,尤其他連走路、講話都好有風格喔!」

  「公主呀!您著魔啦?什麼叫走路、講話有風格,那個人根本喝醉了!」阿寶再也受不了的喊。「沒聞到他身上有很濃的酒味嗎?」

  「怪不得他講起話來沒前沒後的,說句話一停一頓,一個大男人走段路搖晃晃的,原來是醉糊塗了!」這下小敦也懂了。

  「不准胡說,尤其不准說少俠恩人的壞話,喝酒才是武林人的豪邁,沒瞧他連喝醉都還這麼厲害,幾下打跑地痞混混,真是一個武功高強、年少又俊挺的少俠。」捧著玉鴛鴦,朱蝶兒芳心漾甜。

  「公主,對岸那邊要過橋來的,好像是……許將軍?」

  小敦的話讓朱蝶兒大驚,三人忙躲到一邊的大樹下,小心探頭。

  「真的是許將軍。」負責調動巡城武衛的皇城武將。

  一行五、六人的勁衣壯漢,已步上橋朝這而來。

  「我、我看今晚醉攬江樓去不成了。」

  朱蝶兒此話一出,馬上獲得身邊二個丫頭的點頭,三人馬上藉著暗影退回野林內,繼續摸著幽暗小徑趕緊溜回宮去。

  片刻,湖面忽湧出大量水泡,接著一顆頭顱冒出,用力咳著,直至口鼻的水嗆咳出來。

  「咦?咦?咦?」冷水帶起了幾分清醒,抹掉臉上的水,四處張望,一臉莫名的抓抓頭。「我怎麼會在水中?」忙往岸邊游去。

  才要爬上岸,卻見幾道熟悉的身影等在岸上。

  「小五,沒事往水裡去幹嘛?」岸邊一名魁偉男子笑嘻嘻的問:「想學古人撈月呀!」

  「嘖,就算要撈月,也得等月亮長圓哪!」其中一個感到沒救的悠悅聲望著夜空那一彎弦月。

  「不會沒膽想借水遁,好蹺頭吧!」另一道隨後而至的聲,看到泡在湖水的人,有些蓄意長歎。「真不行,說一聲,我們能諒解的,咱們劍仁再怎麼豪爽重諾言,總是個姑娘家,已經連著三攤酒,不簡單了,要再拚第四攤,對一個女娃兒而言,是為難了。」

  「是呀!真不敢,說一聲,何必跳湖呢!」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淨是揶揄戲嘲。

  「笑話,天底下有什麼挑戰我陸劍仁不敢接的?都說今晚拚了,看誰先倒下,我陸劍仁——一言千金不換,一諾更如山重,說話必當算話!」激將法果真激得她從湖中直接躍上岸。

  「我還以為劍仁妹子是捨不得絕品佳釀,想藉機跑人呢!」

  「好酒就是拿來和兄弟們喝到盡興的,有什麼好捨不得,走,醉攬江樓的酒窖,西杭蜜翠濤,等我們喝到看誰先倒!」

  「爽快,走。」

  幾個人,豪邁拍肩大笑,繼續往下個目標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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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4 11:40:1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人在哪?」

  隨著冷沉的聲,厚重的木板門被推開,光線照亮狹長的石階。

  「就在下方、就在下方。」

  「二公子,請小心走,石階陡。」

  在前頭領路的漢子,體格彪魁壯碩,此刻擠在那狹小的石道空間內,領著身後的人,顯得戰戰兢兢。

  走到石階底,再推開一道小木門後,視野豁開,偌大寬廣的地下空間是一處特別改建的地下酒室,舉目皆以圓滑的黑石造間,再以厚木一間間區隔,分左右兩邊放置來自各處的上品佳釀酒。

  步於其中,除了一股屬於地窖的陰涼外,還有濃濃的酒味撲鼻,陸家老二陸照軒雙眉深皺。

  「劍仁這幾天都在下面嗎?」

  「二天前是在無飛公子的宅子內,接著大夥兒轉到醉攬江樓來,這二天就一直在西杭酒庫內,偶爾差人送點酒菜下來。」

  「大夥兒?除了無飛還有誰?」

  「回二公子,除了天創盟的無飛公子,還有李尚書的大公子和南城飛刀的仇公子,只是今早幾位公子已經被來找的家僕給請走了。」

  「這是說已經廝混了幾天幾夜!」

  素來以冷厲著稱的陸照軒聞言,神色更沉,向來黝黑的膚色在黑暗中,只見一雙犀瞳透凜,讓前頭舉著火燭,在幽暗酒室中領路的壯漢總感覺有股寒顫從背脊溜上。

  在陸家,沒人不怕這位二公子,「嚴律己、冷待人、不言笑、不說情,鐵面到底」向來是這位陸二公子出了名的硬個性。

  走在陰涼的地窖中,一路經過的石砌藏酒間,上頭皆以小木牌標示,有酒名、有來源地:西京秋漿、南洲高家紅、開中季歲膠、蘭溪清白露……等等琳琅滿目,這一間間的藏酒量之豐,正是醉攬江樓最為傲人的招牌。

  「前方就是西杭酒庫了。」大漢推開另一道在通道底的石門,裡面又是另一個洞天,卻多了些酒器擺設,各式各樣,充滿各種風情的飲酒器具,顯然是這間石室的特色。

  「這裡的藏酒次序變了。」雖然每半年只來一次,但這些酒的擺放位置和他印象中的不一樣。

  「是個把月前,九姨為了季節的轉換,想進些不一樣的酒種,將大酒室的藏酒做了點變動,現在西杭的酒改放到另一間內室去了。」

  醉攬江樓幕後有三位神秘大老闆,九姨是其中一位。

  「小主子就在這邊石室內,二公子。」

  來到一間透出白日微光的石房前,上頭有扇小木窗,日光照進,讓這座石房少了些幽暗的陰冷,也較能清晰見物。

  室內一張小石桌,上頭杯盤狼藉,四面牆的木架上原該有一排排珍藏的酒與大甕,此刻空了好幾格,入眼淨是凌亂,乍望,只見滿地一堆大大小小的酒甕與空壇,就是沒見到人。

  「小主子、小主子?」大漢忙將火燭放到石桌上,擦著額上的汗,因為二公子的臉色愈來愈難看了。「奇怪,人到哪去了?」

  「就在那。」陸照軒冷著眼眸朝角落道。

  大漢望去,只見牆角成堆的酒甕一隅,彷彿可見一隻掛在壇上的腳。

  「把你家主子從酒罈中給我挖出來!」

  絕對零度的聲冷冷下令,顯示陸家老二此刻的心情。

  「是、是。」忙小心撥開酒罈與空瓶,果真見到被理在一堆瓶瓶甕甕下的主子。「小主子,醒一醒,快起來了。」

  「二哥呀!找到小五沒有?」外邊通道傳來的女聲正急促奔跑而來。「老爹快氣到掀了陸家屋頂了。」

  「還叫不醒她嗎?」

  「就要醒了、就要醒了,二公子,小主子喝了酒是這樣,她其實已經醒了,就是、就是睜開眼還需要點時間。」用力擠著一切沒事的笑容,就怕二公子親自過來「招呼」自家小主子,那手法敢情沒人能領教。

  「馬上讓劍仁給我醒來說話!」始終站在門口的陸照軒聲己透出危險的訊息。

  「馬上、馬上!」大漢嚇得趕忙點頭。「小主子快醒來——快醒一醒——」已顧不得主從之別,伸手拍著主子面頰,急得想喚醒她,還不忘壓低聲音示警,「陸家黑閻羅來找了,快醒來呀!小主子。」

  陸照軒的黑膚色和鐵面,向來被江湖人稱為黑閻羅。

  「小五在這嗎?」一個女子已氣喘吁吁的來到陸照軒身旁,看到室內的景況不禁捂頰驚呼,「小五,她怎麼了?」

  「沒事的,四小姐。」見到進來的女子,大漢道:「小主子這幾天心情快樂,和人多喝了幾杯。」

  「小妹,快醒醒呀!別睡了,陸家快為你翻天了!」陸家老四陸熙妍忙上前探看自家抹子。「到底喝了多少?怎麼醉得不省人事。」

  「讓開!」

  「二、二公子,再一會兒小主子就會醒了!」大漢一見來到身後的陸照軒,不禁急道。

  「讓、開!」再次開口的聲已充滿威嚇的警告。

  「二哥——你想做什麼——」

  只見陸照軒伸臂入成堆的酒罈中,一把抓起醉到不知今夕何夕的自家老五,覆在身上的酒甕,乒乒乓乓的傳來滾動碎砸聲。

  「二哥,輕點,有點手足之情,劍仁怎麼說都是個姑娘家。」

  不理老四嚇到的嚷叫,陸照軒直接將醉死的傢伙甩上肩,像扛貨物似的大步往回走。

  「小主子——」酒窖外,另一個和酒窖內的壯漢長得極為相似的男子,見到陸照軒肩上扛的人也驚喚。

  ******

  下一刻,醉攬江樓的後花園大湖——

  撲通一聲!陸家老二將肩上的「東西」用力拋空擲入湖中,湖心傳來大大濺起的水花,漾了片刻漣漪,便歸於平靜!

  「小五——」

  「小主子——」

  陸熙妍和其他緊隨而至的下人皆驚呼的跑到湖邊,只見陽光下湖面耀著粼粼水光,不興任何波瀾。

  「二哥——你快下去救她——劍仁會淹死的!」陸熙妍嚇得拚命抓著環胸觀望的兄長。「小五平時雖然野得不像樣,生命力和活動力也像只猛禽一樣,但這些都是在她睜著眼的時候,閉上眼的時候她和廢人差不多——二哥——」

  「死不了的。」陸照軒冷眼盯著湖心道。

  沒多久,湖面湧起大量水泡,一顆頭顱破水而出,用力連咳了好幾下!

  「咦?咦?咦?」熟練的抹了抹臉上的水,四處張望,陸劍仁又是莫名抓頭。「我怎麼又在湖中?」

  「小主子呀——你沒事吧!」

  「可嚇死我們兄弟倆了!」

  看到湖心的主子終於冒出頭,兩名大漢關切喊著。

  「體虛、氣弱。」擦過滿是水意的雙眼,宿醉和被水泡過的眼,令她揉了又揉,努力睜開酸疼的兩眼。

  陸劍仁身旁的兩個彪形大漢,對主子忠心耿耿,卻有著兩個最不搭的名字,吳體虛和吳氣弱。

  「清醒了,就給我上來。」

  「二哥、四姊?!」聽到熟悉的沉喝聲,陸劍仁轉頭就見到另一邊的湖岸上,一個冷眼環胸,一個歎氣以對的自家兄姊。「發生什麼事了?」怎麼臉色都這麼難看?

  「老爹在陸家等你!」陸照軒冷哼道,轉身便走。

  「二哥——」

  「別喊了,二哥等會兒就要再離開帝都了,他只是經過家門順道一探,就遇上了你的事。」陸熙妍在湖邊朝她喊著。

  「啐,順道經過家門,就順便對付手足,一切真順呀!」揮開靠過來的魚,才睜開眼就發現又成落水狗一樣,讓她很惱。

  「小五,恭喜你了,有件非你莫屬的大事讓陸家鬧了一整夜,到現在還沒落幕呢!」

  「喔,這麼有看頭!」啐,黑臉老二,從小就喜歡用各種「非人道」的方式叫醒她,哪天換她從高處踹他下水。

  「繼昨天你蹺了老爹的重大餐宴,放任朝廷派來的官員空等,找了你一天一夜未果之後,現在陸家全部豎著眼等你進家門!」

  「這下……好看了!」陸劍仁當下很想再昏過去當水上浮屍,連醉幾天,完全忘了和老頭的約定。

  向來放她在外胡天胡地的老爹,難得耳提面命,要她當天晚宴定得在家,因為有朝廷的人會來,目的與她有關。

  「你該知道,陸家老宗主,咱們的爹,一旦親口下的命令,卻出了問題的話,他老人家的脾氣會表現在言行上,苛毒起來人,絕對可怕,小五,從這一刻起,好好祈求老天爺的保佑吧!你會很需要的。」

  ******

  輕風悠拂蘇家滿園綠意,枝椏在初夏的陽光中舒展濃郁,繁枝中斜掩出的光暈點點灑落在庭園中。

  綠柳垂蔭的小亭內,一道修長的身形悠坐石椅上,淡灑的光點綴飾在男子俊美的面龐上,斂凝的眉宇正專注的觀閱手中書冊,一旁侍女也沏上一壺好茶,讓主子能舒服的享受清早的鳥語花香。

  在京城,蘇家小少爺蘇琴守是出了名的俊美公子,全然不輸女子的白皙嫩肌,模樣俊麗卻不失英朗,文武全才再加上四大家族的背景淵源,讓甚多朝廷高官和江湖名門的長輩將他視為心目中的乘龍佳婿,偏他有一樁從還沒出生就訂下的婚事,徒令有心者扼腕。

  「少爺。」

  一個與亭內侍女容顏極為相似的少女來到亭外請安。

  「冬蟲,有消息了嗎?」

  昨晚陸家派人來找他,想探尋陸劍仁的行蹤,他才知道這傢伙又幹了什麼好事。

  平時陸劍仁常拿他當擋箭牌,擋掉那些她不想應付的事或約定,再加上兩人特殊的關係,所以陸家或者同輩至交,只要找不到人,必定往他這兒問。

  「是,一早陸家總管已捎來消息。」

  兩名心腹侍女冬蟲、夏草,從進蘇家就一直跟隨在蘇琴守身邊,在主人的訓練下,能文能武、聰明伶俐,是蘇琴守最得意的左右手。

  「和無飛他們醉倒在地下酒室內!」

  聽完冬蟲回報的消息,蘇琴守有些深呼吸的閉了閉眉,向來他出了名的氣度優雅、言行合宜,此刻卻是額際一抹躍動,像在隱忍將發的脾氣。

  「聽說一早,陸家二少爺和陸家四小姐已經往醉攬江樓帶回五小姐了。」

  蘇琴守重重放下書,有氣也有惱。「這個野蠻女人,小時候愛四處打架當孩子王,長大了就改和人拚江湖兒女的義氣,還認定喝酒就要不醉不歸的豪邁,她全身上下除了打架、喝酒,找人撂狠,我不知道還有什麼!」

  每說起這個從還沒出生就與他指腹為婚的孽緣「未婚妻」陸劍仁,蘇琴守都有氣不打一處來的火,從小到大、從以前到現在,「陸劍仁」這三個字簡直是生來測試他蘇琴守修養的底限。

  「老總管還說,這回陸老宗主氣得不小,因為朝廷官員嘲笑他,連個女兒都管不了,還說他真有女兒可管嗎?因為他第五個出名的好像是個『兒子』!」

  陸劍仁出了名的爽朗、大方、有性格、熱血重情義,這些話用在一個男孩子身上是優點,用在一個女孩子身上……就該叫男人婆了!

  但是大家公認,與其說陸劍仁是男人婆,不如說她活脫脫真是個颯爽男孩,渾身上下看不到任何一絲絲女孩子該有的嬌柔與形貌。

  「看來這下小劍仁有苦頭吃了。」想到此,蘇琴守忽轉為深意的笑,充滿感情一歎。「唉!想到我未過門的妻子正在吃苦頭,身為『未婚夫』的我,該找個適合的時間上門慰問一下才是,這名義嘛……就送個解酒藥去表達關心。」

  「那這慰問時間,少爺可得挑得好、挑得巧,才能碰巧觀賞到五小姐的受難模樣。」在蘇琴守揚眉中,冬蟲意會的拍拍自己的嘴一笑。「唉!奴婢壞嘴說錯了,是挑得一個好時機,才好探望五小姐,送上少爺的關懷。」

  「少爺可是好心替五小姐送解酒藥的呢!」在旁替主子再斟上一杯茶的夏草機伶的接道:「再二個月就要過門的新娘,居然和人廝混喝酒喝到醉醺醺的,少爺還上門替她說情解圍,少爺的體貼與包容怎能不教人感動呢!」

  蘇琴守向來圓融應對一些人情世面上的銳角與細節,這是直率大剌剌的陸劍仁不擅長的。

  這段指腹為婚的「孽」緣,令兩人從小到大將「互虐」的緣發揮到淋漓盡致,雙方較勁互不相讓,能搏倒對方、下對方馬威的事,誰都沒少做一件。

  「她還會記得自己是二個月後要過門的新娘嗎?」說到這,蘇琴守不禁再惱起。「成天架照打、酒照喝、和一堆人拚肝膽義氣,我瞧這婚事好像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真不知她內心把本少爺放到何處去!」

  冬蟲、夏草互望一眼,知道這才是心思細膩又高傲的少爺內心最介意的。

  「少爺,無論五小姐將您放到何處去,二個月後還是問題嗎?」冬蟲掩唇嬌笑。

  「二個月後,五小姐都是您的人了,要她將少爺您擺在頭頂還是心中,少爺還怕沒方法嗎?」夏草再進言。

  蘇琴守笑道:「真不知該說你們姊妹倆有心,還是另懷鬼胎呀!」

  「我們是為少爺著想,最重要的是二個月後,少爺記得要將體虛、氣弱這兩個傢伙派到我們姊妹倆手底下。」

  體虛、氣弱從小跟著陸劍仁,哪怕主子出嫁,這兩人也定隨著她來到蘇家。

  「這才是你們兩丫頭的目的吧?想好好整治那兩個大塊頭!」

  蘇琴守和陸劍仁從小到大敵對的互動,也令跟隨在身邊的心腹都有和主子同聲一氣的對峙心態,經常自家主子怒意才揚眉,身邊的人己先衝出去喊打。

  「我們是打算好好替少爺將他們鍛煉成耐打、耐摔的鐵漢子,讓他們懂得有危險時應該先擋在『男』主人身前,以『男』主人為天,這才是他們該道守的使命。」

  「沒錯,讓他們知道,『男主子』和『女主子』之間,誰的命令才是最高宗旨。」

  想到二個月後的日子,主僕三人臉上浮現的神情,皆是藏不住的得意之笑,畢竟人進了蘇家,還怕目的達不到嗎?嘿嘿。

  「少爺打算何時上陸家探視、探視未來的少夫人?」

  「不急。」面對冬蟲的詢問,蘇琴守拿起書冊,一派時機未到的悠然。「依陸世伯淬毒的言語功力,做晚輩的豈能太早去打擾。」

  「確實該讓老人家好好去去心頭火,少爺真是敬老尊賢。」冬蟲又是意會的掩唇而笑,機伶的上前再替主子斟上一杯茶。

  「該說是個貼心的好女婿,畢竟陸老宗主對少爺,那可要比那老惹人發心頭火的女兒讚賞多啦!」夏草拿起扇子替主子扇去陽光漸起的熱意。

  看著明媚的陽光,主僕三人,只感今早真是特別的心曠神怡。

  ******

  日快當中,陸家大廳那字字鏗昂句句高揚的朗誦聲,從一早到近午就沒斷過。

  「縱觀以上總總,可以瞭解一件事,規矩是訂來遵守,約定是立來守諾,一個沒有規矩又輕易毀諾的『廢物東西』是令人唾棄的。」

  陸家總管拿著一卷紙軸,揚聲念著陸老宗主下了一夜筆的教誨訓示文,一段又一段,洋洋灑灑的,念過的紙卷已捲了一大卷,猶有一小卷尚未朗讀完畢。

  「嗯哼。」陸家老宗主陸聞秋朝跪在大廳正中央,頭已又點到胸口上的陸劍仁清了清喉嚨。

  「是的,宗主。」

  候在廳內的三個婢女馬上上前。

  「五小姐,請認真恭聽長輩的智慧訓言。」一個婢女馬上將手中的玉尺移到她的下顎,抬起她的頭。

  「五小姐,請正眼目視高堂長輩的訓誡。」另一個婢女在她身後按上她的頸穴,壓得她一痛的又睜開沉重的眼皮,努力撐著精神。

  「五小姐,請抬頭、挺胸、拿出精神。」另一個年長的婢女馬上拿著另一根玉竹朝她的背、腰、腿打去,痛得她馬上直立起快癱的身軀。

  「輕點、輕點,可別打傷她了,這孩子連早飯都還沒吃呢!」

  這種伺候的陣仗,瞧得一旁的陸家主母馬小芸心疼又焦急。

  「大娘呀!我頭痛又好餓……」陸劍仁拉著可憐長音看向馬小芸。

  「大娘疼你、大娘疼你,再忍忍,就快完了。」

  向來硬骨頭的五丫頭何時有過虛弱?瞧她此刻頂著一張蒼白臉色,可瞧得馬小芸揪心。

  「老爺呀!我瞧仁兒已經知錯了,你就別氣了,消消火,先讓她起來,瞧這孩子臉色多差呀!」可憐哪!

  「夫人,狂醉幾天幾夜,有這種臉色,不差了。」陸聞秋悠掀起茶蓋,品飲著。「蒼白中不見慘,唇青中不見紫,世上大概也只有沒規矩、沒信用的廢物渣子能這麼厚顏不知什麼叫臉色。」

  字字淬著苛、句句含著毒,再欣賞的看一眼,為了喝酒竟敢爽自家老爹約定的不孝女,陸老宗主再聞一口茶香,唉!舒坦。

  「爹呀!我又不中毒,幹嘛要唇青見紫?」

  原就宿醉的頭,在經過一早的「陸家高堂智慧開示」的鍛煉後,陸劍仁精、氣、神,活脫脫已剝了一層。

  會叫她廢物渣子,代表自家老頭兒這回氣得不小。否則平常老頭氣她,大多叫她煤渣子,總算煤渣丟進火堆裡還會燃掉;但叫廢物渣子的話,那是沒救了,畢竟都是廢物了,還是個殘渣,唉!如同她此時的處境,廢到不行的無力回天!

  這次老頭一定在朝廷官員面前丟盡面子,向來也只有丟臉面的事,才會讓她死愛面子的老爹有這麼大火!

  陸聞秋為人開通,陸家五位子女,他向來放任去發展,各個都愛離家在外闖蕩也行,唯一要求就是,只是他下令,就得在約定日期內見到人,否則大家走著瞧!

  「再聽完剩下的,你臉不發青、唇不發紫,老頭子我這宗主之位就交手給你好了。」

  一夜振筆,把對不孝女這小廢渣子的怒火化為文字發洩出菁華,句句段段都可銷神毀志,呈現痛不欲生的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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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4 11:40:4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看看你這樣子,如果不是祖太爺、太奶奶那一輩傳下約定,蘇、陸兩家最小的孩子,若得一男與一女,將由長輩指腹為婚,幸好有這約定,否則以你這等德行,沒人敢要呀!」

  「老爹,做人要講道理吧!」對此,陸劍仁可沒什麼好氣。「我都沒抱怨祖先不夠義氣,問也不問一聲就隨便拿我的婚事去鞏固交情,也沒怪老爹你把我生在最後一個,害我一出生,婚姻大事就注定要祭祖,這麼多沒道理的事,我都很大方的不計較了,還老嫌我德行不好!」

  據說前代蘇、陸兩傢俬誼甚篤、交情甚密,就是這麼又篤又密的,不惜把後代子孫的姻緣拿來補強,以防有裂縫。

  「喔,這麼說來,我和先祖們還該感激你陸大小姐的大方?」

  「也不用啦!我這人好講話,只要大家恩恩怨怨扯平,讓我去睡覺就行了。」

  「慢、慢作夢吧你!」陸聞秋冷冷一嗤。

  「爹,不然這樣,讓我先睡場覺起來,到時候要踩要剁,隨便您老人家處置都行。」她擠著陪笑的笑容,宿醉的昏沉,讓她一心只求倒地狂睡。

  「你很想睡覺是嗎?」陸聞秋露出刁詭的神情,臉皮笑笑的問。

  「算了。」她喪氣垂首,認命跪好,老爹想玩人的時候就會是這種又奸又詭的神情,還是認分些,別自找罪受。

  「你對這樁先祖訂下的婚事很不滿嗎?」

  陸劍仁哼聲,撇撇唇角,雖沒答話,不滿的答案已明。

  「你若有出息,能力好,就去找個和你未來夫婿蘇琴守一樣的好人品,有家學淵源、有言行學養,不要老頭我每回讚美琴守,你的五官就皺起來,雙眼更不用擺得一派不屑樣,更不准裝死給我抓頭,那是你未來的夫家,蘇家家風之高尚,連只野貓從他們家經過,樣子都順眼多了!」

  「哇,那貓肯定中邪了,經過就能改變樣子,還是少接近蘇家,他們家可能被詛咒了。」才會邪氣正沖,外在劇變,嘖。

  「我還懷疑是我們陸家被下咒了,生出不知道是女兒還是兒子的傢伙來,言、行無一可取。」

  「爹,幹嘛老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女兒威風,女兒不錯了,和那票結拜兄弟們圍的事業包五湖、納四海,其中『醉攬江樓』還是京畿第一大酒樓呢!每年可捧了大把銀子和好酒回來給你,你哪不滿意呀?」

  陸家子女,除了老二、老三正式接有朝廷神捕令牌外,大哥和她都各自在外闖蕩,就因如此的自由不受拘束,一旦有事,定得趕回赴會,陸家老宗長不准有缺席者,否則定吃重懲。

  「唉!是呀!女兒不差了,唯一長才就是搞些吃喝玩樂兼嫖賭的事業。」陸聞秋說得感慨、歎得無奈。「蘇家產業,書院、棋館、陶鑄冷煉,淨是些人文才藝,按你的說法,人家圍些書軒、棋館;你給我圍妓館、酒家、賭場,唉!我怎麼會嫌一個女兒家搞的事業淨是些要和三教九流打交道的。」

  跪在當中的陸劍仁打了個大大的呵欠,揉了揉眼,很努力要當個安靜聽訓的好孩子,只是眼皮有些撐不住的垂下,最後——頭重重點了下去——

  「小、廢、渣、子!」

  「呃,什麼?經念完了嗎?」

  被嚴聲喝醒的同時,肩、背也傳來警告的痛,下巴也再被玉尺架起!

  「醒了嗎?」陸聞秋哼聲問。

  「醒了、醒了,我醒著!」揮開伺候的竹子和尺,陸劍仁努力再撐!

  「你也多少改改自己那一身吊兒郎當的樣子,至少這二個月也多穿穿女裝,像個待嫁女兒的樣子出來。」

  「是,感謝爹的教誨,女兒會注意。」用力抹抹臉,咬牙撐精神。

  「不要成天和你一票江湖哥們鬼混,總是女兒家,就算蘇家不介意,也別惹一堆閒話。」

  「是,爹偉大的訓言,女兒銘記嘴上。」先記嘴上,心裡現在只想睡覺。

  「你這一臉倔到不行的樣子,心中該不會很想直接和你老頭我打一場架吧!」這丫頭從小就蠻性過人,從她小時候打贏附近的野孩子王,一腳踩在那張胖臉上開始,就很相信事情可以靠拳頭解決。

  「是,爹精明的見解,女兒會聽從。」

  「……」

  「是,爹崇高的道理,女兒會遵守。」

  「仁兒!」馬小芸見陸聞秋冷嗤一聲,端茶自飲,欣賞的像要看眼前的傢伙還能混到什麼程度。

  「是,爹無敵的誡言,女兒正在聽。」

  「仁兒,你清醒點!」這孩子根本累到睜著眼神遊了吧!瞧那眼瞳焦點呈現渙散。

  「是,爹再一次的教訓,女兒不敢違背。」

  「仁兒!」

  「是,爹……呃,大娘。」被人拍著面頰,陸劍仁回神一怔,看著站在眼前的馬小芸。

  「能睜著眼邊睡邊回話,該說是被罰到日積月累練出來的功力嗎?」飲了最後一口茶水,陸聞秋諷刺地道:「都忘了你適應環境的生存力倒挺強的。」

  此時在下人已經再將新沏的茶送上,陸聞秋滿意品飲,大有繼續耗下去之態。

  「大娘,你乾脆要爹直接宰了我算了,再下去,我一定會死在陸家大廳!」

  「呸呸呸,胡說八道,你爹就罰你一下,說些什麼宰呀死的,多不吉利。」馬小芸輕斥,繼而安撫拍拍她的手。「乖,大娘和你爹再說說看,你別再說些穢氣話。」

  「有用才怪!」她老爹臭脾氣一來,是可媲美茅坑頑石。

  陸劍仁咕噥念著,也只能看著馬小芸走回位上,為自己爭取喘息的機會。

  「老爺呀!我這茶水都喝飽了。」拿起茶,馬小芸邊啜幾口邊微笑緩頰,「都正午了,您一夜沒得好休息,早飯到現在都沒吃些什麼,仁兒錯都犯了,要怎麼處理她,也犯不著先拿自己的身體過不去,用個飯休息過後再說吧!」

  「是呀!爹,你就算現在捆我祭祖,祖先也膩了,再怎麼生氣,先休息用個飯再說嘛!」陸劍仁也趕緊賣乖討好。

  記得九歲到十三歲這幾年間,是她被捆去祭祖的高峰期,她經常取代神豬的地位,誰要她老貪睡,還一睡就很難叫醒,她家老爹就是有辦法讓她用不同的方式,讓她和全家參與祭祖法事。

  「省了你那番心意吧!老頭我不累也不餓,被個廢渣子氣都氣飽了,有得是精力和你耗!」

  陸劍仁馬上衰色上臉,一臉苦到不行的扭曲。

  「那到底……還有多少要念呀!」

  頭又昏又鈍痛,身體也像鉛般沉重,真想直接倒地算了,但想到她家老頭整治人的手段,如果不先領教這一場,後面絕對有更可怕的陣仗等她,只好死撐活撐的硬撐著。

  「你嫌長呀?老頭兒我,被個不孝女沒當回事,讓我在朝廷官員面前丟盡瞼面,直到太陽下山了,這之中,派出去找人的下人只有回報說:聽說五小姐和一堆公子哥兒廝混喝酒去了,就在整票朝廷官員面前,想想那時你老頭兒我是怎樣的心情呢?」

  陸聞秋放下茶碗,以平常的聲說著削人的話,還眉彎眼笑的端詳她。

  「不吭聲呀?你這小廢渣子,向來就是不咽任何不爽快的氣,從小到大,你陸劍仁就是拳頭、氣焰沒輸過人,怎麼現在話都不多吭一聲?」

  她哪敢多話,每當老頭兒端出這種「慈祥」神情時,就是一種警告,絕對別想會有「和藹」的事發生,尤其老頭愈笑得慈眉善目,愈令人發毛。

  「唉!昨夜你老頭我,只能這麼望著夜色到日出東方的黎明,結果不孝女竟然沉醉酒鄉中,可憐我耗著這把老骨頭,候了一天一夜等個小廢渣子回來都不嫌長了,你才聽一早上的話,還嫌長呀?喲~~現在這環境當真是小子爬到老子頭上撒野,老子還要習慣才行囉!呵呵呵。」

  已經跪立難安的陸劍仁聽到這種呵笑聲時,根根寒毛豎起,深呼吸,最後乾脆一咬牙,雙掌貼地,一頭嗑到地上去。

  「一切都是劍仁這小廢渣子的錯,祈求陸老宗主、偉大的老頭兒、父親大人,無論任何責罰,都直接給仁兒一個痛快。」

  拜託,要殺、要剮,直接來吧!別再用這種要死不活的方式整她。

  「聽聽,聽聽這孩子說些什麼話呀?要我給她一個痛快!」陸老宗主哼著鼻聲。「想不到我堂堂一個陸家老宗主,被自己女兒說得好像要毒殺親兒似的!」邊彈彈袖上方才沾上的幾許茶漬,再次發出老父的感歎。「你在外邊與人拚酒拚得痛快的時候,怎麼沒想過要給家裡的老頭我一個痛快呢!」

  忍了一早上,聽了一早上的渾話,硬撐著宿醉一夜痛到快爆掉的頭,整個人已經快用五體投地的大禮趴下去了,老頭還不滿意,堅持用這種凌遲的方式繼續整治她,真是忍無可忍——

  「爹——」原本伏到地上的陸劍仁忽整個直起身來,眉豎目揚,一派終於爆發的氣勢。

  「怎麼樣呀!」

  有別於陸劍仁的熱血高昂,陸聞秋一徑的慢條靳理笑笑回應,臉上非但不見半點怒意,還撫顎笑的「親切」,詭譎到令人毛悚,卻不難看出那雙眼已透出「敢造反,就試試看」的警告。

  「咳,仁兒。」一旁的馬小芸見狀趕忙暗比手勢,要她再忍忍。

  原本已要站起的陸劍仁只好又深呼吸的跪回去,卻還是一臉豁出去的抬頭,迎視自家老爹。

  「不過就是命一條、臉皮一張,要殺、要辱看著辦,不過……」她潤了潤唇。「那個……看在親情份上,能不能換個方式,別搞這種凌遲的手段!」

  「言重了,小廢渣子不先凌遲老頭我,我會凌遲你!」

  深呼吸、深呼吸,雖說從小到大,她與自家老頭對上已不知有幾回了,但父女翻臉,最後的下場,通常……是她比較慘!

  「爹,到底要怎麼樣,您老人家說一句吧!」陸劍仁拍著胸脯,一副天塌下來她都能扛的豪邁。「只要是給個痛快,我絕不皺一下眉頭!」

  「好,有氣魄!」陸聞秋也回以豪邁的大笑。「真不愧是我陸聞秋的女兒,果然好樣,看在父女之情,那就痛快些,管家,把本宗主下半夜寫的另一卷訓言拿出來念完!」

  「爹——」陸劍仁當場咆起來喊。「有沒有搞錯?還要再念一卷,怎麼會是痛快的事!」

  「沒錯,有始有終就是一種痛快,都念了一上午的開頭了,下午怎麼能錯過,當然是一氣呵成、有頭有尾,老頭我正給你一場痛快!」

  「算了——」可惡。「那就不用給我痛快了!」

  「不要痛快了,那就是折磨一點的?」

  「行!」折磨應該比凌遲好一些吧?省得拖得要死不活的。

  「管家,念完下半夜的那一卷,再把陸家那十本祖訓拿出來念完,找幾個家僕和婢女過來分早、中、晚三組人馬,輪流伺候小姐,這之中,只准給小姐喝水,確保到午夜之前,小姐能聽完這些偉大的先祖智慧。」

  「爹!」陸劍仁再次咆吼,用力奮捶地表示示威!「你又在凌遲我——」

  「我是在折磨你,是你要我折磨你的!」

  「你這種方法擺明就是凌遲!」

  「老爹我又沒一片片割你肉,對你施酷刑,怎麼叫凌遲呢!」為人父母真難呀!兒女都長那麼大了,還得教導常識。

  「你這還不叫對我施酷刑,念完那些,我不瘋也呆了!」

  「夫人呀!你自己瞧瞧,看這廢渣子說些什麼渾話,三句不離老頭我要對她不利,真是養女不孝,氣死自己!」

  「大娘,你要說句公道話,爹那樣擺明就是凌遲我!」哼!

  「你們父女倆真是……」讓人無言以對。

  瞧瞧丈夫,又望望女兒,馬小芸一歎。

  陸聞秋原有一妻一妾,原配馬小芸生下了三個兒子,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老五是妾室所出,小妾在生下陸劍仁後便因體弱染病而逝,從此這二個女孩便由馬小芸照顧。

  三個兒子個性獨立孤傲、性格偏冷、不喜黏人;而陸熙妍和陸劍仁卻是生來就活潑愛鬧,從小就愛賴在馬小芸身邊,令馬小芸對這兩丫頭非但視如己出,疼愛的程度要勝過自己的三個兒子。

  「我只接受讓我不皺眉的懲罰!」陸劍仁磨了磨牙關,很用力的按捺自己向來急躁的脾氣。

  「呵呵,讓你不皺眉頭的懲罰,那就是換老頭我皺眉頭了,那還是讓你繼續皺眉頭吧!管家——」

  「夠了——我要下戰書——」陸劍仁忍無可忍,直接開火!

  「太好了!」陸聞秋當下拍桌,終於等到般,站起來指著她,回以重炮。「你這隻小孬種渣的本性終於露出來丁我說你怎麼會有『乖巧聽訓』的好德行,壓根就是怕死沒膽識,跟老頭我裝乖巧,想躲過責罰,作夢!」

  「小孬種渣、小廢渣——我幹嘛老當渣——誰不知道我陸劍仁出名的就是膽識義氣——」被人踩這麼扁,就算是自家老爹,她也要力挺自己的聲譽到底!「爹——三回兩甲看是比武、拚酒量,我陸劍仁若會甲就隨老爹你處置——」陸劍仁猛地跳起來,卻因跪了一早和宿醉,甫一起身就覺天旋地轉!

  「仁兒?!」

  「五小姐——小心!」

  馬小芸和旁人見她搖晃得幾要倒地,皆喊著。

  「酒喝得很暢快,意氣也逞得很痛快,你永遠是脾氣見長,智慧缺缺哪!」

  一個大掌撐住她的背,另一掌按住她的肩,穩下她的身形,含譏的訕笑也隨之傳來。

  這個從小鬥到大,熟到不能再熟的聲,就算她精氣神脫了一層,下意識的備戰本能馬上就對斗位置,撐出氣勢!

  「蘇、琴、守!」揮開協助手臂,她挺直身,撇唇道:「來陸家有何貴幹!」

  面對眼前這張不知該說少年英朗的神氣,還是不見半點女性特質的五官,迎面是濃濃酒氣撲來,令他皺攏了眉目。

  「喔,天呀!」蘇琴守接過身旁的夏草遞上的絹帕,按了按鼻子。「你這德行真是……糟得可怕呀!」

  滿頭亂髮、一身邋遢、奇慘的臉色、皺皺的衣上還有酒漬與塵污,令向來每見著她一副大剌剌的粗魯模樣就過敏的蘇琴守,更是擤了擤鼻子才能深呼吸,用力搖頭歎息!

  「囉唆,看不順眼可以馬上離開。」陸劍仁沒好氣撇唇。

  兩人從小到大,對立的事情太多,斯文優雅帶點潔癖的蘇琴守,直爽率性到下拘小節的陸劍仁,南轅北轍的性格與言行,由來是彼此互看不順眼的根源。

  「住口,這是你未來夫婿,看看你那是什麼態度!」陸家老宗主橫了不孝女一眼。

  「陸世伯、伯母。」蘇琴守上前,有禮行儀。

  「世侄不用多禮,快請坐,呵呵。」有別看向自家不孝女的眼神,陸聞秋對蘇琴守笑得眉眼彎彎,顯見來人令他愉快極了。

  「是呀!二個月後都是一家人了。」連馬小芸也充滿看半子的好心情。

  蘇琴守撩袍落坐,隨身侍女冬蟲、夏草也乖巧請安。

  「見過老宗主、老夫人。」

  「好段時間不見,姊妹倆倒是出落得更標緻了。」馬小芸笑著道。

  「謝老夫人誇獎。」兩個丫頭笑得甜美可人。

  「兩個聰明的丫頭,本宗主前陣子還念著你倆的棋藝呢!世侄呀!何時你讓這兩個丫頭再來陪陪我這老頭對奕呀!」

  陸聞秋向來欣賞文武俱全的高才,蘇琴守無異其中翹楚,連身邊的丫鬟也同樣不俗,最重要的是,這兩個丫鬟機伶嘴甜,甚受許多長輩們喜愛。

  「只要世伯不嫌棄。」蘇琴守誠然道;「世伯您靈活沉穩的棋風,不只小侄拜服,這兩個丫頭從上回受您指導之後,就一直吵著定要再同您好好請教一番。」

  「是嗎?哈哈哈!」幾句話說得陸聞秋臉面受用。

  「蒙老宗主不嫌棄,如有機會,還望宗主能多多給予指教。」

  「夏草也是。」

  不待陸聞秋回應,一旁陸劍仁已受不了的翻翻白眼。

  「一群裝模作樣的傢伙,不就是黑白色的小石子,有什麼好玩的。」對耐性缺乏,從小就愛拿小棋子去彈人的她來說,實在搞不懂,呆呆坐著擺石頭,這麼無聊也能玩。

  「誰准許你這蠢渣子坐下來?」對自動坐到蘇琴守身旁空位上的女兒,陸聞秋沒好聲調。

  「說話當然坐下來嘛!難道爹想一起跪著說呀?」陸劍仁捶捶自己跪了一早的腰背,又僵又酸。

  「老爺呀!難得琴守來了,就讓仁兒好好陪陪他。」陸聞秋正要開口,馬小芸按上自家老爺的手,要他算了。

  「看在世侄來,不跟你計較。」愛妻的求情,還有蘇琴守的來到,令陸聞秋消了幾許心中火氣。

  一旁的總管和其他三個「伺候」陸劍仁打起精神的丫鬟也退下了。

  「哇,茶來了。」陸劍仁抓過正端茶上來的婢女,一把搶過托盤上的茶。

  「小姐,那、那是給蘇公子的。」

  「喔,給他的。」咕嚕嚕,二、三口吞完需慢慢品飲的上等好茶,滋潤乾渴了一早上的喉嚨,袖子一抹嘴。「喏,你的!」將空茶碗推給他。

  蘇琴守橫視的眸光瞥去,有風度的維持唇邊的微笑,努力不將手中的扇子敲到她頭上去。

  「仁兒。」女兒的行為讓馬小芸輕斥。「你別老愛對琴守做些失禮事!」只好命人再下去重新沏茶。

  「麻煩你將這解酒藥放到藥碗內,加熱水送上來。」蘇琴守從袖袋內拿出一個小瓶子交給婢女。

  「解酒藥?不會又是那玩意吧!」聽這名字,陸劍仁五官嫌惡的擰起,記得兩人在關外時,她只要宿醉,他便硬逼她灌下超苦又黏稠的黑液體。

  「只有這玩意兒解得了你的宿醉。」

  「世侄真是有心呀!看來仁兒離家在外,受你諸多照顧了。」對未來女婿的溫柔細心,馬小芸很是滿意。

  「大娘,我離家在外都是自己照顧自己,誰需要他呀!」陸劍仁受不了的喊,幹嘛蘇琴守每做一個動作,家中兩老就滿意的笑,她隨便說句話就被念。

  「仁兒!」馬小芸皺眉的喚。

  「沒關係,陸伯母,劍仁妹子從小到大就是這麼率、性,小侄毫不介意。」蘇琴守看著陸劍仁那一派挑釁揚唇的模樣,他話說得強調,臉皮笑得包容,內心可磨著牙;二個月後嫁進我蘇家,看我怎麼貫徹夫綱!

  「認識這麼久,你在長輩面前裝虛偽的功力還是一樣高呀!」王八蛋,真會演,私底下,怎麼沒見他這麼大方!

  「劍仁妹子,沒想到一個送解酒藥的動作會讓你這麼生氣,縱然如此,為了你的身體,也只能繼續惹你不快了。」

  在陸聞秋和馬小芸眼前,蘇琴守端出的是有情、有義、有包容,用非常、非常「溫柔又無奈」的關切神態凝視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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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4 11:40:5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夠了!」陸劍仁一揮手,想揮掉那看在她眼內就是虛偽的德行。「少在本姑奶奶眼前玩這套,那惡爛玩意兒你自己喝吧!」

  最重要的是,那玩意兒碰一次就夠她受的了,誰要再喝呀!

  「世伯、伯母,看來小侄今日這份心意是踢鐵板了。」蘇琴守只好搖頭歉然的朝陸聞秋和馬小芸苦笑。

  「小廢渣,你要不想喝解酒藥,那就繼續陪老頭我,將陸家先祖的智慧開示玩下去,豈止一整個下午,保證你到午夜前都別想躺下了。」

  「當人家的爹,夠意思點好不好?幹嘛幫外人對付我!」

  「你這是在告訴我,二個月後將是你夫婿,我陸聞秋半子的人,是個外人嗎?你在教爹分親疏呀?嘖嘖,現在對女兒呀!打也不是、罰也不是,還得聽她訓呢!」

  「老爹,你不要我說句話就夾諷帶嘲,長吁短歎的哀半天好不好,講得好像我是多不孝!」

  說真的,老爹那種皮面笑笑,陰陰來一招性格,她真是招架不住!

  「而且這個傢伙在這時間點來,根本是來看熱鬧吧!」壓根就知道她在受懲,故意上門瞧笑話的,小人!

  「未來的女婿前來探望,有什麼古怪熱鬧好瞧?真有,也只能怪個蠢渣子專門製造熱鬧給人瞧。」

  「爹,我又不是老渣子生出來的,你能不能別老把小渣子這種話冠到我頭上呀!」

  實在搞不懂她家老頭罵人的喜好,煤渣子、廢渣子、小孬種渣,現在又來個蠢渣子,她家老爹怎麼就對渣這麼有興趣?

  「跪下!」悠閒拿起茶碗掀蓋撥撥葉渣,飲一口後陸聞秋道。

  「什麼跪下?」

  「馬上給我跪下!」

  「我又怎麼了?」

  「犯上,對長輩不敬,侮辱尊長。」

  「哪有?」

  「剛才拐彎暗罵本宗主是老渣子,這就是犯上!」

  「這怎麼會是犯上,是老爹先不停的罵小渣子,那生我的老頭當然就是老渣子!」她不服道。

  「你親口講出生我的老頭就是老渣子,就是犯上!」

  「這簡直太——」過分二字還沒出口,一旁的蘇琴守先說話了。

  「劍仁妹子,世伯是用智慧在教導你。」在她怒目以對中,他溫爾的輕歎,開始點火。「你性格魯莽、行事輕率,老愛不加思索的就去進行十歲以下的小孩才會做的事,真是太……單純了。」很有風度的,在長輩面前,將「幼稚」修飾為單純。

  「為免你老犯錯,世伯也真是用心良苦,就像你在拚酒前也不曾想過,不是什麼酒都可以拿來賭氣概,尤其把江南名飲蘇杭蜜翠濤,這般酒中名釀拿來與人拚豪情,真不知是糟蹋了酒,還是糟蹋了氣概。」

  「他媽的——死禽獸——」

  一天一夜沒睡的陸劍仁當下氣沖五孔冒出,怒喝,「你給我再毒一點!繼續挑撥下去——」

  一見愛女伸手想抓住蘇琴守的衣襟,另一手已握起了拳頭,馬小芸驚呼要上前制止,卻不待陸劍仁有下一步的行動,陸家老宗主的聲已冷冷傳來!

  「西、杭、蜜、翠、濤!日前你不是才告訴我,這酒沒了嗎?」

  「耶……這……」總不能說為了在那票兄弟眼前炫耀,她暗藏下來。「啊,解酒藥來了,頭痛得要死,先解酒再說。」

  只見二名婢女拿著托盤才走過來,陸劍仁二話不說的拿起一碗,仰頭就灌,一大口吞下後,臉色扭曲驟變當下吐出!

  「小、小姐,那是……醋!」

  「呸呸呸——」酸到她整個人五官都皺成一團。「他媽的——拿醋上來幹什麼?」大廳又不是飯廳!

  「是、是、是……」婢女被她嚇到。

  「是我要人送上涼粉,你們父女倆只忙著互鬥脾氣,一早什麼都沒吃,只好命人先送點吃的上來。」這會兒連馬小芸都實在很想拿東西敲女兒。

  「涼粉?!」

  透明的涼粉,淋點油、醋澆伴,清爽入口,是陸劍仁平日愛好的食物之一。

  「是呀!這、這是拌涼粉的油和醋。」望著空掉的醋碗,托盤的婢女看向另一碗油,已經不確定他們家小姐是否有興趣直接飲用,不用拿來拌涼粉。

  「解、解酒藥在這呢!小姐。」另一個婢女怯聲的端上。

  「嗯嗯,咳,放下吧!我先吃涼粉。」

  面對每個人看向她的目光,都不約而同的瞇起,畢竟她的魯莽、輕率、毫不思索已非一朝一夕!

  「咳……沒事,大家繼續講話,不用管我!」佯咳幾聲後,陸劍仁直接埋頭唏哩呼嚕吃她的涼粉,耗一早上,餓死她了。

  「你這不孝女——」

  不待自家老爺再延伸父女之間的戰火,馬小芸先轉移目標。

  「琴守今日可是為二個月後的婚禮而來?」

  「正是為著此事而來,過幾天,雙親們會上門拜會世伯、伯母。」

  「耶,世侄說得見外了,早在你和仁兒在南源那段時間,我和蘇老弟早就都談得差不多了。」陸聞秋大笑撫鬚道。

  「是呀!這回再見面談的該是大婚時,和朝廷有關的一些細節與雙方的信物。」馬小芸歡喜之情更加溢於言表。

  蘇陸兩家指腹為婚的信物,是先先先皇各賜給兩個家族的締緣信物,兩家若有聯姻產生,便由皇族主婚,在半個月前放上玉盤上呈太祖廟供著,大婚之日再交給兩家宗主傳承下去。

  「看來一切的事情都已由爹娘和世伯們底定,那小侄就羞恥的當個偷懶的晚輩了。」蘇琴守笑著抱拳。

  這段時間,雙方長輩只要想到兒女將近的大喜婚事,都有著為人父母的喜悅。

  「哈哈哈,這件事豈止令尊、令堂數著日子,我這夫人每天就高興的替她的寶貝女兒打理一切。」

  陸家第一次嫁女兒,再加上皇上主婚,向來愛熱鬧、好面子的陸老宗主,是絕對會讓這場大婚盛大非凡。

  「就不知道這不孝女,懂不懂雙親的一片苦心。」陸聞秋橫睨晾在一端,始終低頭和吃奮鬥的女兒。

  「我想劍仁妹子懂得,是嗎?劍人妹子。」他詢問身旁的陸劍仁,雖說兩人從小就愛鬥氣,但大婚之期將近,蘇琴守內心著實希望彼此之間不要再有劍拔弩張的氣氛出現。「對這樁婚事的一切,你有什麼想法嗎?」

  「啥?」滿嘴涼粉,陸劍仁從碗中抬頭,鼓得滿滿的雙頰,勉強從嘴中擠出聲來。

  蘇琴守呼吸暗抽了一下,微惱浮上右眉角,因為對方不但滿嘴掛涼粉,還吃了滿嘴油,一開口,油膩的飛沫與食物渣像要朝他噴來,習慣的再接過冬蟲遞來的絹帕,壓了一下鼻子。

  「劍仁妹子,食物比你二個月後的大婚重要嗎?」這件婚事好像徹頭徹尾都和她沒關係,散散漫漫的樣子,讓對行事向來謹慎要求的蘇琴守每瞧就牙癢。

  用力嚥下口中的食物,再一口灌完桌上的茶。

  「什麼東西很重要?」總算填了幾分飽,呼,袖口一擦嘴邊油膩,總算又有幾分活過來的感覺。「現在對我最重要的是狂睡一覺,其他擺一邊!」

  她伸懶腰打個大大的呵欠,偏在老爹嚴視中又無法馬上離開,只好摳樞耳朵陪大家殺時間。

  一旁的蘇琴守呼吸又傳來抽搐的下順。

  「你有什麼內傷沒治好呀?最近的呼吸顫音挺嚴重的。」真是受不了他那脆弱的自畀子!

  蘇琴守又是一陣深呼吸後,才傳出像咬著牙關迸出的聲。

  「我說劍仁妹子,二個月後的大婚,你有什麼想法?」

  「不就是從陸家搬到蘇家,需要什麼想法?」她啐的揮手,還以為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咧!「不喝嗎?」她指著他手邊新沏上的茶。

  「不……」

  「那我就不客氣了。」馬上再搶過那杯專為他的品味而沏,需細細回味的上等好茶,咕嚕嚕灌下。「喉嚨總算沒那麼油,只加油的涼粉好惡呀!嘖嘖,沒辦法,誰教醋被我喝了。」她偏又餓得懶得等醋再端上。

  蘇琴守閉了閉眼,力圖穩下自己快要不受控制的青筋浮額。原本他要回的話是:不,等一下再喝。卻在不字才出口,小賤人馬上抄過去幾口喝光。

  「劍仁妹子,我看你順便連解酒藥一同喝下去吧!會更解膩。」他冷諷。

  「是嗎?」陸劍仁真的捧起那碗黑黑的解酒藥,端詳著。

  「我看直接毒死你這小廢渣子,連油膩都不用解了。」

  「哇,我看爹你的話比毒還厲害,多聽幾句就可以暴斃了。」

  「你們父女倆不說這種話,日子很難過嗎?」馬小芸有些忍不住氣的動怒了。「二個月俊就是大喜的日子,父女倆還滿嘴不是毒就是死的,真發生了,能慶祝還是當賀禮?誰再說這些不吉利的穢氣話,就別怪我不客氣!」

  「大娘說你呢!爹,改一改你的壞嘴。」馬上推給自家老爹,接著繼續埋首到那碗黑漆漆的解酒藥中。

  向來溫婉的馬小芸一動真怒,連陸聞秋都得小心陪笑。

  「你這不孝女,真該要活活掐……」

  看到老伴已怒瞇起的警告眼眸,陸聞秋硬生生忍下,朝愛妻擠著笑,接著伸手,一派正色道;「我的意思是要掐指算算,哪天將不孝……咳,是仁兒的紫玉鴛鴦,算個好日子先放上陸家宗祠,告知先祖這個大喜事後,再找個吉時,連同琴守的綠翡鴛鴦一同上呈朝廷。」皇上主婚,可是莫大的恩澤。

  這頭,陸劍仁的臉已因淺嘗一口解酒藥皺攏一張臉,五官之扭曲不下於方才喝的醋!真、苦、呀!

  「這兩件事倒是得好好看個日子,琴守的意思呢?」

  「小侄一切依世伯和伯母的意思。」正滿意看著陸劍仁喝得滿臉糾皺在一起的蘇琴守頷首。

  反正要先拿她身上的紫玉鴛鴦祭祖就是啦!陸劍仁邊豎著耳朵聽,邊摸向戴著紫玉鴛鴦的頸項,淺嘗二口這碗玩意兒後,便決定不要再喝了。

  此時,總管上來告知午膳備妥。

  「這連番折騰,午膳時間都要過了,世侄若沒要事,就留下來一同用膳,好商量一下大婚細節,還有兩家信物上呈朝廷的時間。」

  「那世侄就打擾了。」

  陸聞秋起身以主人之尊招呼大家往後堂用膳,卻見大家都起身了,唯獨陸劍仁還坐在原位。

  「仁兒,吃飯了,還想坐著聽你爹訓大道理呀?」馬小芸笑著走過去。「吃完飯,快去睡一覺,養養精神,大娘會替你弄些清涼的甜品,讓你醒來後,去去熱。」

  要拉起她,卻見她異樣的臉色。

  「這孩子,怎麼臉色比吃過涼粉前還難看,是涼粉有問題嗎?」臉發白、冒冷汗的,馬小芸一驚的捧起她的臉。「仁兒,哪不舒服快告訴大娘!」

  「劍仁?」一旁的蘇琴守也伸手探撫她的額頭,果真異常冰涼。

  就在大家關切又憂慮的目光中,陸劍仁目光終於看著大家,接著微微擠出一些聲響。

  「呵……呵呵,我……沒事、沒事,我只是沒睡好,想……睡一覺。」她恍愣的站起。

  「先吃點東西再去睡吧!瞧你一臉沒血色的。」馬小芸關切的道。這孩子平常食量大,那點涼粉怎麼能吃飽?

  「我、我不餓,解酒藥喝飽了。」

  「解酒藥你才沾不到二口。」搞不懂她現在是玩什麼把戲的蘇琴守有些疑猜。「你不會臨時發現出了什麼事吧!」

  聽到這句話,陸劍仁恍掉的精氣神馬上振起,對上他,用力喊著,「哪有什麼事!哪有什麼事?什麼叫沾不到二口——」端起那碗黑壓壓的解酒藥,一就口,馬上仰頭灌完。

  看得蘇琴守目瞪與……啞口,這碗解酒藥中,除了苦茶外,他可下了雙倍份量的黃連粉,就是要苦苦她,報復這散漫的傢伙!

  「飽了,我要去睡了,你們慢吃繼續聊。」放下藥碗,陸劍仁抬頭挺胸走出去。

  第一次,蘇琴守對陸劍仁真心佩服。

  「果然有猛禽的生命力,真是可怕的內在,承受這麼重的苦,還能無動於衷。」

  而一走出大廳門外的陸劍仁,步上長廊,迎面而來的婢女、家丁們朝她行禮,她點頭,再一派悠步的背手步下石階走進庭園,轉到大樹下——

  「惡——」陸劍仁一手捂著喉嚨,一手拚命捶胸。「他媽的-蘇琴守——什麼解酒——根本是來毒殺我的——」苦到從喉嚨延伸進腸胃,苦到她的五臟六腑像翻了一遍。

  「小主子!」

  「你沒事吧!」

  知道自家主子終於從大廳堂脫身的體虛、氣弱,一路找來,竟見他們家主子蹲在樹下拚命作嘔!

  「我一定會殺了蘇琴守這死禽獸——」怒然一掌拍向樹幹,樹身烙下五掌印,可見她的心情極不爽。「當本姑奶奶笨蛋嗎——不懂你來看熱鬧還落井下石嗎——王八蛋!還在我爹娘眼前扮有為青年——真是個惡爛小人——」

  切切咬著牙,重重握緊雙拳,她想把蘇琴守先打爛,再踩碎他的骨,做成魯肉汁照三餐下飯!

  「如果不是老爹和大娘在,本姑奶奶當場就出手把你這死禽獸打成天殘地缺!」

  「小主子,先吞忍這口氣,二個月後你就能報仇了。」

  「二、個、月!」太久了,她現在就想殺人。

  「二個月後,蘇公子就你是的人了,關起門來,小主子把他打到像一團凹凸的麵粉團,隨主子你拉長、拉扁,依蘇公子那自以為是的性格,也沒臉去嚷嚷,小主子你隨時可以將他修理個夠!」

  「隨我打個夠!」陸劍仁雙眼大亮。

  「那還會是問題嗎?」體虛再道:「當然了,還有蘇公子身邊的冬蟲、夏草,平日趾高氣昂的,我們也會代主子好好訓斥她們。」

  「替小主子教導這兩個丫頭,讓她們知道,男主人和女主人,未來真正握有生殺大權的是女主人。」氣弱也附和。

  「說得好,二個月後,看看誰才是贏家!」

  主僕三人互視一眼陰陰扯笑,想到二個月後,三人內心無比的激動,恨不得一覺醒來就是二個月後!

  「小主子先去休息吧!我們會監視蘇公子的動向。」

  「是呀!有什麼問題,等你醒來,再告訴你。」

  知道自家主子一夜不得好睡,又被懲罰跪了一早上,一定是累壞了。

  「可是現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還有什麼更重要的事?」氣弱想不到。

  「應該說是有一件很嚴重的事發生了。」

  「什麼事嚴重了?」難得見到她有發慌的神色,體虛也緊張的問。

  「紫玉鴛鴦不見了!」

  「是先先先朝皇帝御賜的那個紫玉鴛鴦?」體虛求證的問。

  「怎麼你看過很多紫玉鴛鴦嗎?」少問廢話行不行?

  「皇家御賜的信物不見了!聽說按慣例,在大婚前要上呈給朝廷不是嗎?」記得昨夜的朝廷官員就是為此事而來。

  「信物不見了……這後果……」氣弱深感事情不妙了。「小主子,現在該怎麼辦?」

  「問得好。」陸劍仁環胸的用力頷首,接著嚴正一喚。「體虛、氣弱,吩咐你們一件很重要的事。」

  「是的,小主子。」

  「到蘇琴守離開陸家前,都好好監視他,接著——」她打個大呵欠,伸伸懶腰,「我睡覺去了,這一覺誰都不許吵我!」

  「那……紫玉鴛鴦……」

  「那玩意兒和我睡不睡覺有什麼關係?」她抓抓睡在地窖一整夜有些發癢的手臂,等睡醒她要用力去「搓」個澡。「反正不見了,睡不睡都不會自己跑出來,甭急了。」

  「可是……」

  「安吧!」她大力拍拍兩個擔憂的屬下,一派天塌下來有她頂著。「等本姑奶奶睡醒,再用我絕世聰明的腦袋,想條絕世好計,就這樣了。」

  看著主子一路走遠的背影,正午的陽光很烈,但體虛、氣弱卻有冷汗淌下背脊。

  「遺失御賜的信物,罪很重吧!」

  氣弱點點頭。「嚴重的,好像是滿門抄斬。」

  「小主子的腦袋有……想好計的能力嗎?」

  「好像……沒看過。」

  「會不會……是還沒展現出來?」體虛懷抱希望的道。

  「也許,畢竟主子和號稱智絕天下的高家晴雪在一起很久了,多少……有受點影響吧!」

  嗯,兩人共同自我安慰的加強對主子的信心。

  只是,他們從小隨侍至長大,腦海浮現多年來的一幕幕是——吃、睡、喝酒、打架、搏義氣、拚狠勁,無役不與的主子,怎麼努力回想,他們的主子好像都沒有過一丁點智慧的樣子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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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4 11:41:1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午後的陽光暖暖照著「醉攬江樓」的樓閣,陸劍仁蹺著二郎腿,悠坐在為她特製的籐長椅上,枕著交握在腦後的雙臂,蹙著雙眉,顯正很努力的轉著腦袋。

  下方,偶有幾許飲茶的客人來去,夏日午後的「醉攬江樓」較為平靜,蟬鳴聲隨著徐風而來,別有一股夏日慵懶。

  「葡萄。」坐在一旁的陸熙妍,剝了一顆葡萄送到老妹嘴邊。

  陸劍仁一口吞進去,吐掉桿子後,又挑著眉沉思。

  「蜜酒。」

  一杯小酒又送到她嘴邊,她一口乾盡,轉為閉目沉思。

  「棗子。」

  喀、喀、喀,幾口咬完吐籽後,她改為用力揉著兩邊額際,像要從腦袋中擠出什麼!

  「毒藥。」

  接過後,她隨手拋到一邊,不想理會一旁的老姊!

  「喂,別亂丟,萬一你怎麼都想不出來紫玉鴛鴦怎麼遺失的,飲毒自儘是必要的,死一個總比拖累一家子好!」陸熙妍趕忙撿起來。

  「老姊,你不要講得沒救了好不好?我只是一時忘記紫玉鴛鴦放到哪去了,讓我想想搞不好就出來了。」

  「那你想到什麼沒有?」送果送酒的伺候著自家老妹,也該長點印象出來了吧!

  「這麼容易想到,就不用煩惱了。」

  陸劍仁煩躁的坐起身,直接抓起盤中的一串葡萄,張牙便咬,邊吃邊吐皮。

  「你的行為、習性老這麼粗魯,難怪蘇琴守每見到你,都要過敏的壓鼻子。」

  「媽的,一個大男人和他那張細皮嫩肉的臉一樣,沾不得任何髒灰,別彆扭扭的死德行,哪像本姑奶奶連流鼻血都隨它流個痛快。」

  「有時候我真同情蘇琴守,被指腹為婚,一出生就沒得選擇。」

  「老妹我也是呀!一出生就沒得選擇!」陸劍仁上拋一顆葡萄以嘴接住,抹過嘴後,沒好氣的又半躺在她的長椅上。「而且幹嘛同情他呀!他有什麼損失呀?要打包行李離家的是我耶!現在是一個無助又可憐的小姑娘在先先先祖隔代顯靈的威嚇下,離開家庭,誰不幸呀?」

  「這樣聽起來好像你比較委屈。」

  陸熙妍轉頭看向她,只見自家老妹高蹺二郎腿,邊以食指掏著耳朵彈彈耳屑,大歎自己的不幸之餘,不忘再抓起一顆葡萄,往上一拋,目光一半,伸手以內勁橫空一劃,葡萄成二小半,準確落入她口中。

  「哇靠,爽,我的凌空氣勁精準率愈來愈高了。」她得意洋洋的大笑。「他媽的,蘇琴守,看本姑奶奶哪天把這招用到你喉管還是命根子上,到時候看你怎麼囂張!」

  「妹,怎麼辦?每次只要看見你,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會比較同情蘇琴守。」陸熙妍為自己不堅定的手足之情略感歉疚。

  「蘇琴守有什麼好同情的?你這什麼姊妹呀!」陸劍仁真搞不懂,幹嘛每個一知道這樁婚姻的人都會同情起那個死禽獸,總認定是他們蘇家有問題,搞不好就是他們對陸家下咒,才會使得每一個人都同情他。

  「我在這幫你一起苦惱紫玉鴛鴛,沒進宮去安哄心樂公主,已經很有姊妹之情了。」

  「還說呢,找你一同替我想個對策,你還在那跟我胡鬧。」

  想她趕在老姊進宮前攔人,告訴她這件天大地大的事,結果——

  ******

  「什麼——紫玉鴛鴦不見了?!」

  被老妹硬拖往「醉攬江樓」,沒想到聽到這麼令人吃驚的事。

  「那、那個信物可不是只有兩大家族結親這麼簡單,那個信物是先先先皇御賜給先先先祖,再這麼流傳下的,你竟然搞、丟、了?!」

  陸熙妍像受不住打擊似的捂著雙頰後退了一步,接著跳腳。

  「你知道這下問題有多嚴重嗎?」

  「先、先、先皇御賜的訂親信物,聽起好像很、很、很嚴重吧!」隔了三代,可怕的程度大概也重三倍吧!

  「老妹,是完了!」受不了老妹怎麼一副不知輕重樣,陸熙妍辟哩啪啦開始數落。「這樁婚事從上輩子就訂好,還是皇上要主婚,老爹還說,這幾天要拿去陸家祖祠上稟祖先祭祖,現在你搞丟了,光老爹那一關你就好看了,活活把你宰了都有可能,這次連大娘都救不了你,你說!怎麼辦?」

  「我說……有了!」她想到什麼似的一擊掌,提供一個好方法。「外邊有沒有賣?」

  陸熙妍瞠大了雙眼,像對這問題愣了片刻後,哄然大笑,繼而神色一正的嚴指著她!

  「什麼時候了,別開玩笑,紫玉鴛鴛是何等罕見,尤其皇家御賜的寶物能冒充嗎?更何況皇上御賜的寶物不見,嚴重的誅九族都會。」

  在老姊聲嚴色厲中,陸劍仁也緊張起,聽到誅九族時更令她倒吸一口涼氣,卻聽陸熙妍再道:「不過說真的,日前在東城門的小攤上,有塊玉倒是和紫玉鴛鴦挺像的。」

  「真的?」吸進去的涼氣馬上吐出來。「那……要不要去買來擋一下?!」

  「要。」陸熙妍毫不猶豫道。

  兩人二話不說,一同往門口走去,到了門檻,姊妹倆卻沒一個跨出去。

  「確定在東城門?」

  「沒錯!」

  「我走遍大江南北,紫玉鴛鴦的名貴,至今我沒看過有個跟它像的,光水分的鮮陽濃勻都難像上三分。」陸劍仁斜睨著矮她半個頭的老姊。

  「所以呀,走遍大江南北,原來就在自家後面。」

  陸劍仁揚眉,陸熙妍挑著眼眸,嚴謹的氣氛忽在兩人一對上眼時,陸劍仁先噗聲,接著陸熙妍也跟著嗤聲笑出,姊妹倆忽地捧腹大笑,互相指著對方。

  「我就知道你騙我——哈哈哈——御賜寶物隨便有得買呀!」幸好她沒上當。

  「我看你問得那麼認真——給你一個方向嘛——哈哈哈!」陸熙妍拍打著她的肩,笑得樂不可支。

  「瞧你講得多嚇人,還誅九族咧!」陸劍仁用力抓她癢!

  「這可是真的,哈哈哈——」陸熙妍閃避搔在胳肢窩下方的手,幾乎快被鬧到笑岔了氣。「先朝有例,遺失皇族恩賜,九族……盡誅!」

  九族盡誅?!

  「真的會殺一家子?」

  「我騙你幹嘛!」

  笑容僵凝在姊妹倆互視中。

  「老姊,找你是來想法子,不是來鬧的。」

  「我早告訴你這件事不能開玩笑,是你剛才先笑出來的。」

  姊妹倆看向彼此,皆送給對方一句話——

  「認真想對策吧——快沒命了。」

  隨即再坐回原位,一個托頰、一個捧頭,用力努力苦思對策,就這麼耗到了下午。

  「小主子,扇涼的杏仁茶、花生糖,還有紅薯蜜配大豆。」體虛和其他下人送上茶與甜食。「還有,小主子你的香片,四小姐的清茶。」

  接過下人先送上的杏仁茶,陸劍仁喝了幾口,努力回想前夜的情況。

  「我記得和無飛他們要往『醉攬江樓』時,紫玉鴛鴦還在身上,後來……」

  會記得清楚,是因為要往醉攬江樓時,她頸上的紫五鴛鴦還被大伙拿出來取笑,最後才各自比賽由不同的路出發,看誰先到達「醉攬江樓」的拱石橋墩上。

  「後來怎麼樣了?」

  「後來……」陸劍仁皺攏了雙眉,從當時醉茫中的記憶找線索。「我好像看到三個姑娘,其中一個……挺漂亮的,然後……」

  「你留意漂亮姑娘幹什麼?」陸熙妍像想到什麼似的,改投以不敢置信的打量。「老妹你真大方,還沒成婚,已經要先替蘇琴守找妾了。」

  「誰管他娶不娶妾呀!他想娶個大嬸回來供著,我也懶得理,只要別惹到本姑奶奶。」陸劍仁橫了老姊一記。「我只記得當時已經有些醉了,想要潑個水清醒,又好像聽到呼喊聲,回頭就看到有……有……耶!有人要調戲這幾個女孩子……」

  「然後你就出手救人?」依故事聽來該是如此。「不會又玩了中邪跳屍的把戲吧!」老妹只要在夜晚出手教訓人,就換玩這種整人把戲。

  「那還用說嘛!可是……」陸劍仁環胸,歪頭一派苦惱狀,「我記得又有看到……西杭蜜翠濤在眼前飄的印象。」

  「酒在你眼前……飄?!」陸熙妍也努力想像酒醉之人眼中所看到會解讀的景象。「是有人拿著酒瓶在你眼前晃吧?」

  「不是,是西杭蜜翠濤的青綠酒液在眼前飄動,還記得,我伸臂抱住會活動的酒,我愛死了!」

  「你抱住了那個會動的酒?」見鬼了。「根本是醉得幻想出來吧!」

  「我是真的有抱到一個實體的東西!」陸劍仁強調地道:「現在想起來,好像泡到一個……軟軟的東西。」

  她單手抱胸,一手搓著下巴,很努力的回想。

  軟軟的?「那天晚上你抱到一塊大豆腐?!」

  「幹嘛一定是豆腐,我還記得聞到香香的味道。」

  「還是一塊煎過的大豆腐!」醉攬江樓前有賣這麼大的豆腐嗎?

  「陸、熙、妍!聽人家把話說完,再發表你的看法好嗎?」

  「陸劍仁——那你一次把話說完行不行呀!」

  「我記得那香味好像是女孩子的脂粉香。」

  「脂粉香……」陸熙妍好像終於瞭解到她的意思。「老妹,你抱住了一個女孩子!」

  「八九不離十了。」陸劍仁推敲著。「接著不知道為什麼我掉進湖裡,紫玉鴛鴦的不見,不是和那個女孩子有關,就是在湖底了。」

  一早,她已經命人把酒窖找個翻天,還將她那晚走過的路,來來回回尋了無數遍,就是不見紫玉鴛鴦,現在只剩這兩個線索了。

  「我還是不懂,為什麼你抱著一個姑娘,卻認為自己在抱酒?會不會是那個姑娘長得很像……酒桶?!」

  「應該沒那麼圓吧?我雙臂可以緊緊攬住,不會是個胖姑娘才是……你那什麼眼神?」

  「緊緊……攬住!」

  看到老妹點頭,陸熙妍緩緩投給老妹一個不知道該說什麼的眼光。

  「小五,你要不要乾脆娶個老婆好了,別嫁人了?」反正外在、內在都沒半點女孩子樣。「搞不好你娶的老婆會比你更孝順爹娘,不會常氣得老爹怒火中燒。」

  「扯什麼話呀你!」

  「小主子——小主子——」下方,氣弱匆忙跑上,神態有掩不住的慌亂。「樓下來了個漂亮姑娘,聽起來……應該是找你的!」

  「聽起來……是找我的?」陸劍仁指著自己,不解話意。

  「那個姑娘說要找一個俊朗、瀟灑、溫柔、有氣概,又見義有為的少年俠士。」

  「醉攬江樓沒這種人?」陸熙妍直接回應。

  「老姊,氣弱都說一聽就知道是找我的了。」陸劍仁得意洋洋起身,昂挺起了身軀,朝陸熙妍驕傲的高揚下巴,滿意自己在屬下心中樹立的風範。「對方找我什麼事?」

  「她說……這位少年俠上和她交換了訂情信物。」

  「訂情信物?!」得意的笑僵在陸劍仁嘴角。

  「小五。」陸熙妍拍拍老妹的肩。「其實是你自己想先娶妾,外人不瞭解,陸家人都能瞭解的,尤其你姊姊我更能理解。」說完坐回她的位置,享用她的杏仁茶。

  小妹生成什麼德行從小人盡皆知,幸好有指腹為婚,否則依他們家么妹的言行,真當個娶妻的新郎倌,好像也不需太驚訝!

  「他媽的——氣弱,給我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沒什麼好耐性的陸劍仁被老姊一調侃,當下拍桌子火大喊。「為什麼有個拿訂情信物的姑娘,會是找本姑奶奶——」

  「小、小主子,這個姑娘拿出紫玉鴛鴦,說要找紫玉鴛鴦的主人。」除了他們家主子還有誰?

  「紫玉鴛鴦!」姊妹倆一對視,意會的默契在雙方眼底。「是那個姑娘!」

  兩人馬上跑到前頭木欄杆前,居高眺望。

  「是了、是了,是那女孩子,就是她。」

  陸劍仁一眼認出站在庭園內,有二個婢女隨行的粉紅衣裳的女孩,正是她記憶中的姑娘,不禁興奮的朝下方呼喚揮手,只見下方的姑娘抬首見到她,也驚喜萬分的揮手回應。

  「有救了、有救了,這下有救了,不用誅九族了。」哈哈,想她陸劍仁平時行俠仗義,老天爺怎麼忍心讓她就這麼玩完。

  「死了、死了,這下豈止誅九族,還會全家被用過酷刑後再砍頭!」陸熙妍卻在一見到樓下女孩子時,馬上閃身到一旁陰影中,像怕被下方之人見到般,神色蒼白驚惶。

  「老姊,你嚇傻過頭啦?現在不用擔心,紫玉鴛鴦送上門來了。」

  「小五,你確定她就是你那晚相救的姑娘?」

  「是呀!」

  陸熙妍當下倒喘一口氣道;「公主,這個姑娘是當今聖上的女兒。」

  「什麼?」

  「她是心樂公主,當今聖上的掌上明珠,更是皇太后捧心呵護的寶貝孫女,誰敢傷她一根毫髮,就等著交腦袋吧!」

  「就是你平時進宮陪伴的心樂公主,朱蝶兒!」

  陸熙妍臉色鐵青的頷首。

  「太好了,我救了她,大家更好說話了。」陸劍仁二話不說,就要跑下去迎接,卻被陸熙妍拉住。

  「小五,這話比丟紫玉鴛鴦還難說了,你剛剛沒聽到氣弱說什麼嗎?訂情信物呀!公主認為這是你給她的訂情信物。」

  「不過就是一場誤會嘛!說清楚就好了。」

  「說、清、楚!」陸熙妍已經下知該哭該笑?「你敢去對公主說,她愛錯人、誤認女人為男人,感情放錯地方,害她一顆無瑕的少女心受傷害,到時皇上震怒,我保證這件事會比丟紫玉鴛鴦還嚴重。」

  「有這麼可怕嗎?」

  「心樂公主在皇室中的地位,有時比皇上說一句話還管用。皇上上頭還有個皇太后,太后內心聽的,經常是寶貝孫女的一句話,公主倍受嬌寵,任性起來,誰敢不順著她,就等著倒大楣吧!連皇帝都不敢惹自己女兒不高興呀!」

  「真這麼嚴重?」陸劍仁不禁開始擔心起來。

  「會對你五馬分屍是一定的,最後肉會剁成末灑在公主的宮殿中施肥,接著再找法師對你的骨頭做法事,讓你衰十世、敗九世、慘八世,再來七世注定夭折,讓你知道什麼叫欺騙的報應。」

  陸劍仁的臉色,這會兒真的鐵青上臉。

  「老姊……你念得好順。」順到讓她都毛骨悚然。

  「公主常念呀!她說對欺騙感情的騙子就要這麼懲治。」

  倒喘的涼氣準確出自陸劍仁口中,從昨夜發現紫玉鴛鴦不見後,她經常和倒喘結緣。

  「現在要怎麼辦?」

  「快去親自接她上來,別讓她等太久。」陸熙妍推著她吩咐道:「絕不能讓心樂公主知道你的真實身份,接下來就看著辦吧!」

  「那你呢?」

  「我、我會在心中給你精神鼓勵。」

  「你不一起見那個心樂公主?」

  「小五,公主是要見她的意中人,我留在這也沒用呀!」

  「你是怕哪天事情曝光,會讓公主誤會你參與其中,為了以後好脫身,不想一起見她吧!」陸劍仁瞇起雙眼橫睨自家老姊。「你這麼沒義氣,咱們是血濃於水的親姊妹耶!」

  「小五,你這話就不對了,老姊我向來飲食清淡,哪像你酒肉不離口,咱倆的血基本上就已經葷素不兩立,真要滴血出來,可能比水還清,都比水清了,還談什麼姊妹情,你自求多福,我先離開了。」

  「你這什麼——」

  正拉住想跑人的老姊,卻先傳來一個嬌嫩的少女聲。

  「四姊!」

  陸劍仁、陸熙妍同時怔住,轉頭看向樓梯口站著一位粉嫩衣裙,貌美俏麗的少女,一旁,氣弱無奈的攤手,表示攔不住這位姑娘。

  「天呀!這不是……蝶兒嗎?怎麼會來這?」聽到這個聲,陸熙妍馬上做出好驚訝的表情,一派驀然又不敢置信的捂著心口,正要喚出公主,卻又在朱蝶兒的眼神示意下,改喚名字。

  這下可好,雙方都不想讓對方知道真實身份,來不及脫身的陸熙妍內心不禁浮起看看熱鬧也不錯的興致。

  「我……來找這位公子。」朱蝶兒有些嬌羞的道,隨即看到被陸劍仁拉住手腕,還幾乎靠到一塊的陸熙妍,不禁扁著唇問:「你們……是什麼關係?」

  「我們是——哎呀——」陸劍仁才開口,馬上被自家老姊暗地重捏腿側一記。

  「公子,你怎麼了?」看到少年突然痛喊一聲,跳起來揉著腿,朱蝶兒忙關切的問。

  「他之前受傷了,剛才四姊不小心撞到他的傷口。」陸熙妍掩唇輕笑,揮開老妹想再抓來的手,以眼神給她一記:不想找死就別穿幫。「這傢伙是醉攬江樓的保鏢武師,我老妹的手下,我正在斥責他。」

  「他都受傷了,為什麼四姊你還要罵他!」對心上人帶傷又被責備,朱蝶兒滿心不捨與不依。

  「誰要她……呃,他……就是這混小子,前晚沒盡好責任,讓我那老妹鬧得全家都找不到人。」

  「你老妹。」朱蝶兒想起了。「喔!就是那位陸家排行老五,最小、也最讓人不敢領教的陸劍仁,記得四姊你還說過,這位妹妹從小就和『粗』這個字很有關係。」

  「是的,就是那位只會為家裡帶來大災難的小妹陸劍仁!」

  「慢著!」晾在一旁的陸劍仁切進這兩人之間的談笑,面皮擠著笑容,卻懊惱滿額,「請問陸劍仁和『粗』這個字很有關係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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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4 11:41:3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就是除了粗獷之外,舉凡粗野、粗俗、粗蠻,都和那位陸劍仁很有關係。」從以前聽到現在,陸劍仁在朱蝶兒心目中,早就是個魁梧、野蠻,又沒有教養的可怕女人。

  「真是感謝四小姐對我……我家主人的形容,小人畢、生、難、忘。」陸劍仁瞇睨在旁的老姊,她一派不甘己事樣的拉拉自己的水袖。

  「公子,謝謝你那晚救了我,只是你沒告訴我你是誰?住在哪?」朱蝶兒拿出紫玉鴛鴦,見陸劍仁猛盯著她瞧,不禁嬌羞低頭,「於是我每天只能看著這個信物,猜想你到底是誰?哪的人?」

  「這個紫玉鴛鴦……」終於讓她看到找到快發瘋的東西,陸劍仁忍不住伸手想拿……

  「你給我的,別說你忘了。」朱蝶兒握緊紫玉鴛鴦,一雙美麗的杏眼微嗔的看著她!

  「記得、當然記得,我給你的嘛!呵呵。」陸劍仁抓頭,還是潤了潤唇問:「既然我沒有告訴你我是誰,你怎麼找來的?」

  「你那晚……」說到這,朱蝶兒雙頰不禁飛上兩朵紅雲,瞧了瞧已坐到一旁逕自飲茶不打擾他們的陸熙妍,才輕聲的道:「你抱著我,一直說醉攬江樓、醉攬江樓的,我才想來醉攬江樓碰碰運氣。」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那晚她真的抱住一個姑娘喊酒樓,可見醉得不輕。

  「公子,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我叫陸……咳,陸……」想到自己不能曝光的角色,假裝又是抓抓頭,雙眼四處溜了溜,看到剛才自己沒喝完的杏仁茶。「陸仁。」

  「路人?!」

  一旁,傳來陸熙妍嗆到的聲,咳了咳,再朝轉頭看來的他們搖搖手,表示沒事。

  「陸地的陸,仁愛的仁,我還有個小名叫杏仁。」呵呵,不過就是扯扯小謊,騙騙宮中小姑娘,難得倒她陸劍仁嗎?「從小我就因為命格太硬,八字五行煞氣太重,家人替我取個不起眼又通俗的名字和小名,才好養大,也才能化戾解煞。」

  「那他們是……」朱蝶兒看向始終站在陸仁身邊的兩名魁梧大漢。

  「我的屬下,體虛、氣弱。」陸劍仁理所當然的介紹。

  「體虛、氣弱不是該保護你家主子陸劍仁的嗎?」大男人還配這種名字,她聽到時還和宮女們笑著。

  「喔……對,哈哈,我講太快了,他們是體虛、氣弱的同鄉,叫、叫……大豆、花生。」眼角瞥見桌上的配茶甜食,不禁脫口道。

  「大豆和花生!」哇。「好有趣的名字喔。」

  噗。陸熙妍噴出杏仁茶。

  「沒事、沒事,我『花生』糖和紅薯蜜『大豆』吃太快了,有點噎。」

  嘻嘻嘻,陸熙妍覺得自己快忍笑忍到暗傷,尤其再講出這兩樣東西的名字,她簡直快捧腹,老妹真絕呀!

  「他們家一定是務農的吧?還是和陸公子你一樣,要取個好養的名字?」都是穀物的名字,一定很好養吧?

  「欸,讓你見笑了,就是如此、就是如此。」含糊混過。

  「取了這個通俗名字就很有用嗎?」在宮中,好像聽一些宮女提過,民間百姓為了讓孩子好帶、好養,會從各方面著手,名字是其一。

  「有用、有用,以我為例,從克父、克母、克手足中,用了陸仁的名字後,便化解到只剩克親姊姊,差很多了。」

  「哈啾——」陸熙妍像冷到般,打了個噴嚏,見到他們又望來,忙再以絹帕壓壓自己口鼻。「一時有些寒,沒事,你們繼續。」

  「陸公子,那你有姊姊嗎?」若沒姊姊,就不用擔心會克姊了。

  「當然有。」否則沒克到她老姊,豈不沒趣。

  「那令姊還好吧?」朱蝶兒聽了,不禁關心的問。

  「別提那女人了,冷血無情,棄手足於不顧,有等於沒。」哼!

  「原來是這麼過分的女人,難怪你不在乎會克到親姊姊。」

  「家醜、家醜,從那女人毒殺親夫,還連家中飛禽走獸都不放過後,雙親就不當有這女兒存在,不提也罷,不提也——好燙——」猛然潑來的熱水濺著她的腳,害她連忙跳開。

  「四姊,你小心一點嘛!不是撞著陸公子的傷口,就是燙到他。」朱蝶兒忙拿著絹帕替陸劍仁拂掉衣上茶漬。

  「對不起,這茶燙得我一時滑手。」陸熙妍掩唇,禮貌性致歉。

  「咳,關於這個紫玉鴛鴦,我想……」見她始終握在手裡的紫玉鴛鴦,陸劍仁超想一把搶回。

  「對,這就是我今天來的目的。」朱蝶兒朝她笑著道。

  「喔!」是想還給她了,陸劍仁眉目亮起。

  「陸公子,可不可以借一步說話?」她拿眼瞧了瞧,左有陸熙妍,右有大豆、花生兩個魁梧大漢,兩個大男人還專注的盯她手上的東西,害她有些不自在。

  「咳,那個大豆、花生,你們先退下。」意會的陸劍仁朝屬下下令。

  體虛、氣弱,文風不動。

  「大、豆和花、生,聽不懂叫你們退下嗎?」陸劍仁用力咬牙的笑,眼光射殺過去。

  「喔!是的,小主……嗯嗯,陸鏢師。」

  兩人馬上正視到自己的身份,忙退下。

  「陸公子?」

  陸劍仁拉她到房子的另一頭,離自家老姊遠些。

  「說吧、說吧!你想對我說什麼事?」

  握起她的雙手,目光熱切的望著她緊捏在手上的紫玉鴛鴦,陸劍仁只差沒脫口大喊:還我、還我,快把紫玉鴛鴦還我,沒紫玉鴛鴦,我死定了!

  「從來沒想過,陸家小煤渣會吸引到當今公主,嘖,小妹如果是男人,娶個公主進門,也算光宗耀祖了。」

  這頭的陸熙妍看著情況,真是感歎,小妹為什麼不乾脆是個男人算了。

  「只是,」看陸劍仁的行為,陸熙妍知道事情更脫序了。「小妹大概已經忘了,自己扮的是男人,還這麼沒男女顧忌。」

  朱蝶兒看到陸仁握緊自己的手,還對自己這麼急切的眼神,不禁整張臉蛋兒紅透了。

  「我、我……」

  「怎麼樣?怎麼樣?」他媽的,快說!是她超想吼的,但知道眼前這位尊貴嬌客的身份,她得有耐心。

  朱蝶兒的眼像下敢與她對視般,臉紅紅的垂下頭,攪得陸劍仁從握住她的手,改為捧起她的臉,先微笑,再捺著性子道:「有話就說吧!我在聽。」

  為什麼她看過的女孩子都喜歡動不動就臉紅,說句話也臉紅,對個眼也臉紅,怎麼她從小到大都沒這種情況!

  「我想……」對方被她一捧臉,竟更像說不出話來,那就換她開口。「這個紫玉鴛鴦要不要再拿給我……讓我……」

  「當然不行,你給我的,我會每天戴在身上,除非我死了,才有人可以拿走它。」朱蝶兒拋棄男女之別的顧忌,也用力回握住他捧在臉上的雙掌,很堅定道。

  「呃!」難道要殺了公主再奪玉。

  「這個給你。」朱蝶兒忽拿出一個東西放在她掌上,「你給我紫玉鴛鴦為信物,我還沒給你我的信物,現在我們終於交換信物了。」

  「交換信物……」看著掌上一塊名貴青玉,剎那間她似想起一些印象。

  「這是和那夜我別在發上的青玉螭龍同一玉石雕出。」

  「青玉螭龍……西疆古玉種,南源失傳的雕工。」記憶好像回來了。

  「陸公子。」

  聽她一喚,陸劍仁才要回應,卻感到一陣清甜香氣傳來,臉頰已傳來一印的香澤。

  「我不能久留,但是,我會再回來找你的。」

  看著朱蝶兒臉紅紅,甜滋滋的轉身跑掉,陸劍仁已全身呆住、僵掉!

  「哇,好一塊名貴的青玉,不輸紫玉鴛鴦的罕有,不愧是皇家公主。」陸熙妍來到老妹身後道:「恭喜你,公主的香吻,可遇而不可求,你得到了。」

  「她……我……」

  「她認定你是今生的另一半了。」陸熙妍直接替她說。「恭喜你呀!老妹,二個月後將大婚嫁人的你,竟然要先娶公主了。」

  老妹愕喘的聲一點都沒有澆息陸熙妍再砍自家手足一刀的熱頭。

  「原本我還擔心紫玉鴛鴦牽連全家,現在完全不用擔心了,欺騙公主的感情更嚴重,反正你注定未來死定了,乾脆就全部自己一肩扛下吧!」

  陸劍仁已經不曉得該繼續呼吸活下去,還是乾脆自我了斷算了!

  ******

  「劍仁來了?」書房內的蘇琴守放下手中書冊,大感難得的挑眉。

  「而且這回五小姐還帶著幾罈酒,夏草已經請五小姐在後園的荷花亭中等候。」

  「這可有趣,有說來做什麼嗎?」

  記得從小到大,她很少主動上蘇家找他,雙方有事,也多半是在外談定,今日竟還帶酒來,想來有什麼事,逼得她不得下來,而且還是放下身段而來。

  冬蟲搖頭。「不過五小姐的臉色挺不對的。」

  「身上有傷嗎?」記得她十三歲以後,只要和人對戰,哪怕一身傷,也一定馬上找人傳信給他,就是要跟他炫耀她贏了。

  「看不出來。」

  蘇琴守略一思忖,依然道:「和以前一樣,拿藥箱還有熬一碗化瘀活血的藥湯送來。」

  每回與她相見,他經常帶著這兩樣東西赴約,十之八九是會用上的。

  「陸家四小姐也來了,但是在前廳被老夫人拉住,好像在聊些宮內的小道消息。」

  「娘就愛聽這些。」陸熙妍能自由出入宮內,也非常盡責的將宮內與宮外的消息互相傳送。「這姊妹倆今天到底搞什麼名堂?」

  荷花園的小亭內,石桌上擺著幾罈好酒,還有一迭紙、硯台與筆,陸劍仁卻沒像平時見到好酒的豪氣,而是切咬著牙關,像在忍受什麼。

  「五小姐,需要夏草幫你準備些什麼吃的嗎?」夏草邊研著墨色,問道。

  每回主子與五小姐見面,紙、筆是必備的,兩人除了常一言不合外,口氣、眼神也常是雙方互別苗頭的紛爭原因,最後紙筆已成了協助雙方盡量完成「談事」的必備品。

  「不用。」

  「五小姐,你今天的臉色看來挺……沉重的,發生什麼事了?」先替少爺探探路。

  「該死的!」陸劍仁忽握緊拳頭重重擊在石桌上,生平第一次為見蘇琴守而坐立難安,真令她痛恨這種感覺。

  一旁的夏草嚇了一跳。

  「五、五小姐,是夏草多嘴了。」

  「與你無關,你先退下。」煩得揮退閒雜人。

  「是,少爺馬上來了。」

  見她今日心情不佳,夏草趕忙退下,畢竟陸劍仁雖然和少爺不和,但對她們姊妹倆向來不差,很少把苗頭對準她們。

  「為了一個紫玉鴛鴛,我竟要把自己搞成對死禽獸示好諂媚的田地——天呀——難道沒有其他更好的方法嗎!」

  她幾乎快仰天長嘯,不待主人來,她直接拿過一罈酒掀了覆在上頭的油紙,狠狠灌了一大口。

  老姊所說的方法,到底能不能聽呀?

  「為了解決這件事,你什麼事都願意幹嗎?」在公主離開後,陸熙妍逼近憂愁滿臉的老妹詢問。「包括狠心的欺騙公土的感情,想辦法把紫玉鴛鴦得到手。」

  「欺騙心樂公主的感情?!」她訝然。

  「廢話,不真這麼做,怎麼得回紫玉鴛鴦?沒聽到公主說死都不會放手。」

  「可是這麼做的話,大婚當天就會穿幫了!」

  皇上主婚,皇室中的人也會出現,公主一見到她就會露餡了。

  「放心吧!她只看過你的男裝模樣,不會認得出女裝的你,紫玉鴛鴦到手後,大婚就到了,到時男裝的你早就消失無蹤了,怕什麼?」

  「問題是公主知道我和醉攬江樓有關,我真失蹤,醉攬江樓會出事的。」她可不能連累其他同伴。

  「公主只知道陸仁是醉攬江樓請的保鏢武師,到時候就說你辭工了,不知下落,她再怎麼找,甚至和皇上哭訴,也找不出陸仁,倒是你記得,事發後,不要再穿男裝。」

  「不可能的,紫玉鴛鴦也會露餡呀!」

  「誰跟你說別的紫色寶玉不能叫紫玉鴛鴦,去市面逛逛,一堆紫色玉石雕的鴛鴦,不過就是高貴品和劣等品的差別,而且大婚當天放在供盤上,那麼大的場面、那麼多的人,真正能碰到紫玉鴛鴦的,只有親手替你們掛上脖子的皇上,沒人能真正近看的。」

  被陸熙妍連番講到她似乎無可選擇。

  「趁著公土還沒拿著紫玉鴛鴦跟皇上說『陸仁』的事,趕緊下手,但是現在有一件事更急。」

  「沒錯,老爹已經說五天後要將紫玉鴛鴦放上陸家祖祠,再連同死禽獸的綠翡鴛鴦上呈朝廷。」這件迫在眉睫的事,是當務之急。

  「其實有個更快解決事情的辦法,就是將蘇琴守拉成同陣線,他心思縝密,對宮裡那套也很懂,若他知道了,要得回紫玉鴛鴦應該很快。」

  「讓死禽獸知道我將信物弄丟了,不如找人砍了我吧!」對這種烏建議,陸劍仁完全不接受。「死禽獸自以為是到極點,每回見我都壓著過敏鼻子,哼聲冷嘲的調調,他媽的,簡直走老爹另一個翻版。」

  她環胸啐嚷。「現在讓他知道我幹了什麼事,不更趾高氣昂的踩到我頭上,還會很用力的踩、踩、踩,直接踩碎我!不行,另外想辦法。」說什麼都不能讓死禽獸知道。

  「你可以編個理由、編個故事,不要讓他知道你搞砸了什麼,甚至讓他覺得遺失紫玉鴛鴦非你之過嘛!」

  「講得比吃東西還簡單,那麼容易還煩惱什麼呀?死禽獸的聰明是僅次於晴雪之下,哪那麼容易編個故事就能騙過他。」陸劍仁大大不覺得可行。

  「唉!如果睛雪在就好了,以她的聰明,遺失個紫鴛鴦算什麼問題,一定幾下就解決這件事。」

  高家晴雪,智慧過人,在他們四人家族的年輕一輩中,是眾人公認的。

  「高晴雪天高皇帝遠,她人在南源,遠水救不了近火,現下是你幾天後就要將信物拿出。」

  「哎呀!為什麼在這麼要緊的時候,沒半個人在,連高雲朗也不在!」她站起身,背著手來回踱步,苦惱至極。

  高睛雪之弟高雲朗,真要動腦,有著不輸其姊的智慧,一個擅於運籌帷幄,一個擅於解析設局。

  「怪誰呀?你老拖著非煙與你一同遊遍各個酒樓、酒家、妓館,他怕你帶壞未來的妻子,乾脆自己帶出去遊山玩水了。」

  高雲朗將白非煙帶到帝都,是希望培養感情,誰知非煙每天一醒來,就往陸家跑,和老妹膩在一塊,兩人經常玩到太陽西下才各自鳥獸散;高雲朗豈能坐任這種事發生。

  「我只認得這些地方,當然帶她去這些地方玩,她玩得挺快樂的。」

  「是胡鬧得挺快樂吧!」白非煙刁鑽嬉鬧的本性,和自家老妹正好湊一塊。

  「總之,欺騙公主的感情、奪回紫玉鴛鴦和找蘇琴守,都得進行,至少想辦法讓蘇琴守把上呈信物的日子壓後,那麼可說動老爹把祭祖的時間再往後挪,爭取一點時間。」

  「老天爺呀——為什麼在這種時候玩我!」陸劍仁一頭敲到桌上不起,哀叫再哀叫。「欺騙感情,教我怎麼做下去呀?我這個人最重義氣啦!這麼沒有義氣的事,我幹不下去呀!」

  「記得一件事,去找蘇琴守一定要改變你講話的態度,別老像對上仇人,惡聲惡氣的怎麼成事!」這兩個人婚後真不知要怎麼相處。

  「那要怎麼說話?」從小到大,兩人的對話很少不在互衝的脾氣與言談申完成。

  「老妹,稍微和顏悅色說個話,稍微低聲細語講個事,沒那麼難的。」

  陸熙妍在旁拍拍抓頭掙扎的老妹,一盡為人姊的教導之貴。

  「現在是你有求於人家,身段不放軟,很難成事的,姊姊知道,德行不好只是你的外在,有情有義才是你的內在,但古人也說呀,能屈能仲是大英雄,偶爾的進退只定一時,你就當欺騙公主的感情一樣,去騙一下蘇琴守的感情,算是練習好了。」

  「練習欺騙感情,要我——去玩蘇琴守的感情!」她的五官呈現痛苦,怎麼覺得直接拿把刀自盡還容易多了。

  「幹嘛呀?玩未來相公又不犯法。」有必要一副受極刑的模樣嗎?真是!「你就算直接撲上去,姦淫、凌虐他,讓他飽受身心重創又怎麼樣?反正二個月後都是你的人了,摸他蘇琴守二把會死人呀!」

  陸熙妍受不了一揮手,講完後才發現自己不妥的言行,不禁又掩著唇,仲指戳戳過老妹的頭。

  「都是和你在一起久了,害我講話都開始有粗野的行徑了。」

  「最好都是我害的。」就不相信她老姊本性多有名門閨秀的樣子。

  「小五呀!姊姊知道,你從小到大被家人當野牛似的放山養,養到野性多過人性,對感情沒有什麼想法,要你一次進入玩感情這個階段是有點困難,還要一次玩二個,就更是高難度的事,但是,眼下這情況沒得選擇了。」

  「真的只能這樣做嗎?」

  陸劍仁又是一頭重重敲到桌上,欺騙感情、玩弄感情,她一樣都不想幹!

  看來要成天江湖浪蕩氣又一派不知溫柔為何的老妹,進行這種細膩事,是很為難。

  「不然,還有一個方法。」陸熙妍道。

  「還有什麼方法?」

  「要蘇琴守自動解除婚約。」

  「天降紅雨了,難得你也會有苦惱的樣子。」

  傳來的聲一如往常的笑謔,陸劍仁從交握在額前的十指中抬頭,蘇琴守一張俊麗英朗的面龐已落坐在她眼前。

  「這件婚事是祖先因兩家交情太好而傳下,若兩家後代真再有結為姻親的緣,必由皇室主婚,但是,為不影響後人真另有所愛,只要有一方不接受,雙方家族是不得勉強的。」

  「你今天來,一定有事吧!」看到桌上幾罈佳釀,蘇琴守環胸扯笑。「這專門帶這幾罈酒來,是興頭大發想與我作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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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4 11:41:5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陸劍仁撇撇唇,才想開口,就聽到對方傳來的奚落。

  「酒拿來都自己先享用了,看來不像找我作樂。」蘇琴守拿起她已打開的酒罈聞了聞。「蘭溪清白露。這麼好的酒,和西杭蜜翠濤一樣,需得君子共飲方知其味,我可不想拿來和你牛飲,白白糟蹋。」

  「什麼意思,和我喝酒是糟蹋?」

  「看看你前晚和無飛他們喝成什麼樣子,就知道是不是糟蹋。」

  「對,你蘇姑娘喝酒就是優雅的品嚐美酒,我喝酒就是糟蹋好酒,一個毫爽大方的人,跟一個扭捏的大姑娘當然不能比。」他的優雅、潔淨和膚白嫩肌,永遠是她暗譏像娘們多過像男人的地方。

  「陸劍仁,這個扭捏的大姑娘,二個月後將成為你的相公,你最好記住這一點。」蘇琴守壓下想浮上額際的惱意,盡力維持自己不受影響的心情。「真有個大姑娘似的相公,對你不會比較有顏面。」

  「得了吧!從一出生,婚事就是個祭品開始,我早習慣沒顏面了。」

  朝他吹吹剛挖的耳屎,蘇琴守趕忙側身避著,她蓄意的言行,令他鼻子又開始犯癢了。

  「放心吧!蘇姑娘,婚後,你是我陸劍仁的人,娘子我會保護你的。」她很有義氣,拿掏過耳屎又被酒液濺到的手,大力拍拍他的背。

  「小、賤、人——」眼瞳怒瞠,他按了按只對陸劍仁發作的過敏鼻子,切問:「你專門找我來吵架的嗎?」

  「我——」

  ……去找蘇琴守一定要改變你講話的態度,別老像對上仇人,惡聲惡氣的怎麼成事?

  見到他憤揚的雙眉,她高起的聲馬上轉為低弱。

  「我……是來找你商量事情。」

  「你確定你這豪爽大方的人,是要來找我這個扭捏得和姑娘一樣的人商量?」逮著機會,他的回諷也不留餘地。「也難怪,你是我畢生見過有勇無謀中更無謀的,簡直沒半點智力可言,沒腦也只能請教有腦的聰明人了。」

  暴力的拳頭在她深呼吸中舉起——老姊的叮嚀也同時浮出——

  ……你有求於人家,身段不放軟,很難成事的……

  拳頭終在緩緩吐氣中再放下。

  「你想找我商量什麼事?」

  看著他冷聲傲睨的樣子,陸劍仁真不想照老姊說的繼續進行下去,只想用她最熟悉的模式,直接打一架,畢竟高來低去的對話她可不擅長!

  但是想到眼前的麻煩——公主的感情和遺失紫玉鴛鴦這兩件殺頭的事,她至少得先解決一件。

  「小賤人,有話快說,當啞巴不是你陸劍仁的美德。」

  忍,等事情過一段落後,再給他一頓飽拳。

  「先探蘇琴守的口風,看他對這樁婚事到底有什麼看法。」陸熙妍建議,「由他來解除婚約是最妥當的。」

  「為什麼我不能自己解除?」

  「你如果想被老爹真的當一頭神豬烹熟祭祖,你可以在這節骨眼去提,大家會覺得你是不知好歹、不知惜福,否則由蘇琴守來解除,爹頂多歎口氣,大家也都能理解,甚至會覺得終於發生了,算了。」

  看著眼前老妹,一身少年勁裝,不知情的話,還真是瀟灑英朗的少年兄,但是知情後,會先皺皺眉,再經過相處,就經常會有仰天長歎的感慨。

  「一般來說,男方解除婚約這種事發生,女方受的打擊最重,但依你無知不拘又毫無細膩可言的德行,完全不會有傷害可言。既不會讓爹跳腳,又不會讓你受傷,那就是他提了。」

  聽完,陸劍仁真是不平,為什麼蘇琴守提就是終於發生了,她提就是不知好歹,太不公平了。

  「謹記,你已經沒有退路,若還不忍一時之氣,你直接自盡,不要連累陸家無辜與九族。」

  正下定決心要再開口的陸劍仁,又被來人伸手握住她下顎的聲給打斷。

  「你到底又去做什麼事了?額頭都腫了。」蘇琴守轉著她的頭,左右端詳,她額上一塊發紅的凸起,從剛才他就想問。

  「沒事啦!撞到桌子而已。」被公主的事刺激太大,連著兩次重力敲到桌上的結果。

  「死禽獸——你小力一點——很痛的!」

  蘇琴守一掌固定她的後腦,另一掌摧勁狠揉她的額,實在沒好氣。

  「你老愛拿頭跟桌子交流,下次換個東西,茅坑的石頭如何?再不然直接找我,我一拳讓你連頭都換一顆好了,何必便宜桌子呢!」

  知道她一有煩惱就喜歡拿頭敲桌,他揉得更帶勁,樂看她齜牙咧嘴的抽緊臉皮,卻不會有任何回打他的動作,陸劍仁對幫助自己的動作,是會乖乖認分的。

  每當治她傷口時,他會一邊觀看她「生動」表情,那種痛得閉緊了雙眼握緊拳,又逞強的不願呼痛,強忍的樣子,很像一個縮著肩膀被罰的小孩,令他有時候忍不住故意拉長整治的動作,看看小劍仁那種模樣,真是暢快心情。

  「不要跟我在新婚之夜上演鬼新娘,我不想掀開頭蓋,看到一張鼻青臉腫的臉。」

  「新婚夜……」猛然想起她的目的,陸劍仁推開他的手。「我有很正經、很正經的事要和你談,這次別打斷我。」

  「好,就等著聽你說。」從剛剛就一副要說不說的,搞不懂她賣什麼葫蘆藥。

  在蘇琴守的注視下,陸劍仁清清喉嚨,拿過桌上的紙,提筆沾墨,想開始他們常有的「筆談」。

  天呀!探口風、身段軟,一輩子也沒想過要用到蘇琴守頭上,她和他從小打到大,這下怎麼開頭呢?

  蘇琴守抱胸等著,就看到她一副痛苦的拿筆桿敲敲自己的額,最後終於落筆寫出——

  「你好嗎?」

  「……」

  這是玩笑還是另一個把戲?蘇琴守緩緩斜睨她,雙眉牽起深深的皺折。

  「再好的事,看到你都很不好,有什麼意圖直接說出來,少在那跟我賣關子。」

  看到他的回應,陸劍仁眉眼高豎,振筆再書。

  「我這麼有禮貌的問候你,你用那麼不客氣的回應,是一件令人很不爽,也不想把事情再講下去的感覺。」

  「你若來尋我開心,也不用把事情再講下去,基本上,以你的腦力所能開口的事,也不會是什麼要事。」

  看著他紙上的話,陸劍仁牙關磨了磨,力壓火躁的本性,努力的告訴自己:好聲好氣、要有耐心,好聲好氣、要有耐心……堅定好之後,她再揮筆。

  「姓蘇的,我是很好心的帶著好酒登門拜訪,你用這種態度,是很傷感情的。J

  只見他一看,忽然放聲大笑,隨又在她不悅的眉目中揚聲一嗤。

  「你陸劍仁也懂感情呀?我懷疑你除了親情、友情之外,一輩子也不懂另外的感情是什麼吧!」

  親情、友情之外?還要什麼嗎?真受不了跟死禽獸講話,有時候會像頭撞到硬石頭一樣,除了滿頭暈眩之外,還有滿頭問號的星星閃爍,搞不懂他到底要說什麼?真悶!

  「笑話,姑奶奶不需那麼多情也能活,再說我陸劍仁懂得東西,寧願和無飛他們同樂,也不會拿出來跟你分享。」

  「記清楚,我和無飛他們是不一樣的。」

  他是她的丈夫,但蘇琴守真怕這粗率到對感情從沒想法的傢伙把他的地位放在和朋友同位置。

  「你和無飛他們當然不一樣,他們比你夠朋友。」

  「很好,你只要記得,我和他們絕對不一樣,因為我永遠都不會是你的朋友。」

  哇,有必要說這麼狠嗎?再怎麼說,大家一起執行任務時,也互相幫助了不少,竟然這麼絕!火火火、氣氣氣,不禁又開始竄上。

  「媽的,死禽獸,你不要姑奶奶給你三分臉面,你回我七分顏色,一點義氣都沒有。」

  「真是謝了,小賤人,你給的三分臉面,我懷疑有多少凶險在裡面!」

  哎呀!愈說愈過分!陸劍仁已完全拋開好聲好氣的堅持,正要再駁回去,旋又把紙再拿近一看,真是王八蛋,少我七個字,太沒誠意了。

  可惡呀!「看在交情給了你三分臉,感恩吧你,死禽獸。」

  比他少九個字,根本是來惹他的。蘇琴守火速再回。

  「感恩?對你嗎?作作白日夢比較快。」

  「媽的打到你謝恩比白日夢快!」哼!字比他更少。

  好呀!連斷句都省了,蘇琴守犀銳的視線已射出,陸劍仁回敬挑釁的怒睨,氣氛已開始醞釀起肅凜。

  雙方更快的揮毫,都只求每一句要精簡到不讓對方佔上風。

  「有事快說!」他直接把紙射過去。

  「你管我!」她揉成一團擲給他。

  「說!」重重落筆,直接引她看手邊的字。

  陸劍仁乾脆彈一張白紙給他。

  兩人眉目一交接,彷如隔空駁火,對戰的氣勢倏張。

  「小賤人——」

  「死禽獸——」

  蘇琴守喝然一拍桌,陸劍仁怒折手中筆桿沖身跳起,一拳打出——

  謹記,你已經沒有退路,若還不忍一時之氣,你直接自盡,不要連累陸家無辜與九族。

  老姊的警告忽然掠耳,驟然停下拳勢的陸劍仁,卻被要格開她的來拳,收勢不及的蘇琴守一掌打上肩膀,撞往身後亭柱!

  「劍仁!」蘇琴守一驚,忙上前握住她雙肩檢視。

  「你緊張什麼?才那一點勁,我又沒那麼不濟事!」她想推開他的手揉腰背,柱子撞得挺痛的,說真的,從十六歲起,她與他較勁,就不覺得他用出什麼力道,好像都在擋掉她。

  「你在幹什麼!故意用這種方式!」蘇琴守怒搖她。「是想打我——還是想要我打你——別再給我搞這種方式——」

  「喂,我瘋了不成,誰會送上門挨打,我是……」

  陸劍仁話都還沒說完,蘇琴守忽抱緊她,死死的收緊雙臂,緊到讓她說不出話,且自己也不說話。

  「唔……唔……」

  剛開始還被乖乖抱住一下,到他真的環太緊令陸劍仁呼吸不暢時,她開始掙扎的用力打他的背,他這種反應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她真搞不懂,她看起來身強體健,又沒那麼不經一推,也不是遇險,有需要這麼大反應嗎?

  陸劍仁曾在高晴雪與浪風行大婚當天,陪著高晴雪在新房內,卻因誤中奸人的詭計,令高晴雪雙眼失明,當晚,她和高晴雪雙雙消失。

  當時的南源整個翻天,鎮南王浪風行為了找出高晴雪,幾乎封了整個南源,而蘇琴守更將在中原的一切勢力與資源用到南源來,直到她再出現時,蘇琴守猛然抱緊她,他的動作令她錯愣住!

  有生以來,她不知道他抱起人來,環得這麼緊、這麼痛,而且,竟是她推不開的力量!

  此刻,也緊到讓她擺脫不了,還連話都難出聲,完全悶在他胸內。就在陸劍仁懷疑對方一定有意要讓她活活窒息,考慮是不是該耍一招陰的,用力咬住他的胸膛肉時,蘇琴守鬆開雙臂了。

  「呼——」她趕緊大大吸口氣,卻見他背過身,沒看她。

  陸劍仁拍著胸口暗自鬆口氣,幸好他先放開,否則她先咬人的話,這事可搞砸了!

  就在陸劍仁努力在暗自吸氣、呼氣,用力告訴自己:將氣焰、尊嚴、驕傲與意氣在這個時候全嚥回,目前以解決棘手問題為重。

  再一個深呼吸後,陸劍仁擠出應該是和顏悅色的神情,沒想到蘇琴守卻先傳來一聲歎。

  「劍仁,我們之間再這樣下去是不行的。」蘇琴守猛地回過身道。

  「呃!」

  「嚴格說來,我們的性格一點都不適合,這樁婚約來自長輩的強硬指婚。」

  「嗯!」陸劍仁點頭,難道老天爺看到她的吶喊與掙扎,蘇琴守終於自己要提出來了嗎?

  「小時候從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打我第一舉開始,讓我瞭解這是我未來的對象時,噩夢就像如影隨形,我完全無法接受這個婚約。」

  「嗯嗯!」陸劍仁更加用力點頭,努力壓下他當初回敬的一掌也沒對她客氣多少的回唇,這個時候千萬不要新仇舊恨的怒火起來,趕緊乘機扇動他解除婚約。

  「十六歲的時候我曾想過,你渾身上下沒有半點女人味,更不符合我鍾愛的條件,你不能陪我品茶弈棋,更不能知道邀月共飲一享清風、明月的雅致:你只愛酒肉不離口,與人稱兄道弟講義氣,也不懂談古論今,因為這些修養、學識,你完全都沒有,有的就是橫行的蠻力,從小你就相信,拳頭可以解決事情。」

  「欸,還好啦!也沒那麼不講道理啦!」陸劍仁打哈哈抓抓頭,畢竟他這話有幾分真實,他那派下棋、品茶、飲酒,她確實沒興趣。

  至於打架嘛!反正一拳出去,不是解決事情,就是鬧大事情,她向來相信前面,因為五件多半可以解決三件,另外二件留給有能力的解決嘛!

  最後有能力的人再來解決她,以前是搞大事情後,老爹解決她;出江湖替朝廷辦事後,換老天解決她,因為惹出來的事,苦果自嘗。

  「好段時間,我一直自問,以我蘇琴守,文武全才、俊美高雅、風采過人、儀表翩翩,是多少女子心目中的對象,卻要得到這樣的妻子,這世上還有天理嗎?」

  忍、一定要忍下,哪怕牙關磨了二回,拳頭握了又放、放了再握,也千萬不要揮過去,壞了大事!陸劍仁極力讓臉上的「和顏悅色」別跑掉,就當有只驕傲的狗吠了二聲,聽聽就算了。

  「尤其十七歲時,你一腳踹中我男性要害,深深重傷我的自尊時,更讓我覺得我為什麼要娶一個活動兵器,放在我身邊,隨時威脅我的男性尊嚴,原本我並不想做出毀婚棄諾的決定,哪怕這是祖先的意思,我也希望能秉著子孫的心意辦到,但是那一年,我再也無法默默接受這種安排下去,決定反抗這件事。」

  「沒錯、沒錯。」做得好,就是要反抗,快解除婚約,快解除婚約吧!

  看在死禽獸這麼合她心意,完全按她所想的走,他剛剛的「無恥吹噓」就算了,別記在下一筆帳上,她要有大氣量。

  想到快接近目的,陸劍仁心情忍下住飛揚起來。

  「你也知道十七歲時,我遇上了一名令我心儀的女子李芳芳,她美麗、溫婉、有才華,當時我告訴了你這件事。」

  「我記得、我記得。」那個時候,她本著一起長大的義氣,馬上拍胸表明,願意幫助他達成。「可惜那時沒成,不然的話……」她現在也不用這麼麻煩了。

  那時她與李芳芳在飯館內,才喝了杯茶,飯館竟發生了大火,眾人無事脫險後,過二天,蘇琴守竟說和李芳芳的事已成過去了。

  「沒成功,你很失望嗎?」見她竟露出惋惜的模樣,蘇琴守從牙關進出聲,額鬢再次糾結惱與氣。

  還記得當年他告訴她時,她竟完全當他兄弟般,用力打過他的肩,大笑表示幫他達成,那種態度令蘇琴守首次泛起不是味道的感覺,從十七歲發生那場大火以後,他徹底的明白自己的心意與感情,經歷了這麼多事到今天,眼前這個令他咬牙切齒的傢伙卻是毫無長進。

  「還好啦!只是覺得,婚姻大事,你有自己合意的當然比較好呀!」陸劍仁很真心的道。

  她自己是從沒多想,反正祖先訂了就訂了,大家沒意見,她也很隨和嘛!

  蘇琴守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想著對這個粗率傢伙應該要有些引導。

  「有鑒於二個月後就要大婚,我想事情不能再這樣下去,我們兩個應該要……」

  「解除這個婚約——」

  「加強雙方感情——」

  雙方各自喊出。

  「什麼?還要加強感情喔……」不是要解除婚約嗎?

  「陸劍仁——把你剛剛說的話再說一次——」蘇琴守雙目轉寒,抓起她的手腕。「難道你今天來的目的是為這個嗎?」他想到她今天的反常。

  「我……當然不是!」她打掉他的手。「是、是你自己講得好像有這個意思,我以為你要這麼說嘛!」

  解除婚約對他是大事嗎?記得他十七歲時,將婚約延二年,二年後,改換她延,因為她正與他在南源處理各自的幫派,沒什麼時間進行婚事,他也沒意見似的,怎麼現在這麼反常?

  如果蘇琴守探出來的語意是不想解除婚約,記得馬上改方式,千萬不要讓他認為你有這種意思,會惹怒他,那事情只有更麻煩。

  想起陸熙妍教的備戰因應,陸劍仁及時打住話。雖然她有點搞不懂,為什麼蘇琴守不想解除婚約,就不能讓他知道她有這種意思,但是為讓事情別節外生枝,她只好聽老姊的話。

  「這真的不是你的意思?」

  見他盛怒的神色轉緩,陸劍仁以環胸高揚的神態道:「就說是順你的話說的!」

  蘇琴守若沒解除婚約的意思,那只剩欺騙、玩玩他感情了,一定要讓他延後拿出綠翡鴛鴦,你再怎麼不會、不想,都得辦到,沒其他方法了。

  「我的語意什麼時候有那種意思?」看她馬上背過身去的樣子,他瞇起眼。

  「都說以為嘛!以為是一種感覺,能解釋嗎?」

  超級討厭講句話要閃閃躲躲的,偏偏她不擅長說謊,尤其蘇琴守,從他們兩人搭擋以來,無論替朝廷還是在關外處理幫派,她知道他之敏銳,只好盡量下看對方的眼。

  「你的感覺還活著呀!我以為你的感覺早死了。」冷笑的聲淨是譏諷。「不然你說說,對我的感覺是什麼?你能講出來嗎?」

  「蘇、琴、守——」陸劍仁終於火氣再爆,猛地回身,指著他怒叱,「不要姑奶奶小小讓你一下,你大大往我頭上騎,動不動都把人當呆子,對你的感覺還不簡單——陰險、小人、扭捏、虛偽、做作、自以為是——你這個人就是一個——」

  降低身段、和顏悅色、輕聲細語、玩玩感情……一定要讓他延後拿出綠翡鴛鴦……

  ……你已經沒有退路,若還不忍一時之氣,你直接自盡……

  「我是個什麼的人,繼續說呀!」蘇琴守的雙目已是怒瞠樣,呈現往常,雙方經常一言不合、一個神色不對,就要槓上的模式。

  「一個……」罵人的話要奪喉,理智又告訴她要嚥下,就在奪喉與嚥下這兩種拉鋸中,一股怨氣像卡在喉中,陸劍仁乾脆怒吼,直接往一旁的亭柱用頭敲去!「他媽的——王八蛋——為什麼不能打一架就算了」

  「陸劍仁,你頭硬我不想管,但是不要敲壞我家柱子!」

  蘇琴守直接攬過她的頸項,拉她回位坐好,真是受不了她老把自己的頭當鎯頭敲。

  「你今天來到底要來說什麼事?說吧!」他也努力讓自己平靜聽完她的話。

  「就是……」

  看她比來的食指又僵在半空,她今天已經好幾次的欲言又止、中途停頓,反應也失常至極,這下連蘇琴守也感事情不對。

  「你最好快點講出來,若是嚴重的事,還可以一起商量拿主意。」他眸光炯炯、精銳的盯視她,卻反讓陸劍仁更覺這是一種逼供。

  「我、我是來……」終於在閉上眼垂下頭後,她吐出聲道:「和你討論紫玉鴛鴦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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