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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四方宇]臨江仙(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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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4 11:49:4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臨江仙 作者:四方宇

四年前,他以最冰冷、最狠絕的言語和手段,
在他們大婚之日,粉碎了她對他的信任與眷戀,
逼得她投入滔滔江水,只為了逃避他,以及她不想面對的殘酷現實;
她以為她的身與心會在那個淒冷的秋夜一起死去,
沒想到上天垂憐,讓她以另一個身分活下來,從此過著截然不同的人生。
但是四年後的現在,那個曾令她魂牽夢縈卻又心魂俱碎的男人,
又開始大張旗鼓的搜尋他下落不明的王妃,
讓她這個「逃妻」即使機關用盡,卻還是不得不回到他的懷抱!
哼!即使如此,她也不再是以前那個楚楚可憐、柔弱無依的小女人了,
她永遠不會忘記他曾如何的傷害她、欺騙她……
可當他再度將她擁入懷中,她心中卻又不爭氣的泛起熟悉的溫暖與安定,
沒想到帶給她痛苦的人,到如今依然帶給她同樣的撫慰力量,這到底是為什麼?
不!絕不能讓他再這麼影響她,她一定要想辦法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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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4 11:51:00 |只看該作者
楔子

  一千年前──

  臨水、淵溪交匯處,紅花瓣影中佇立著一身獨特軍容,修長拔塵的身影。

  默然不語的身形,雙手捧著一個白布裹住,僅露出小頭顱的嬰孩屍首,身形的主人烏絲長髮盡束於金冠下,容顏透著一份清俊英氣,瞳中刻著深深的悲戚。

  眉宇中幽沉秀雅的神態透露著這身著獨特軍容,戴著王者之冠的身形並非男子,而是女子。

  女子凝視著手中一歲多的小嬰屍,雖是年僅十七歲的少女,她卻從出生就經歷過一般人無法想像的驚險滄桑,面對這僵冷的小生命,她曾展露外人難以窺見的慈愛,此刻已化為無盡的哀慟。

  「千翼……翼兒……」將手中的小嬰屍放進紅花樹下掘好的小洞內,再一次輕撫那僵冷的小臉。

  曾經她以為這個小生命可以在她的保護下長大,如今再大的地位、權勢,在面對命運無常時,她竟是無力挽回!

  取下頸上長久佩戴的菱晶墜,墜上刻著唯她獨有的圖紋,將它放到小傢伙的胸上,親手覆土,埋葬了這讓她疼如親兒的小生命。

  再站起時,身後傳來急遽的人馬雜遝聲,聲音來到她身後十步外,隨即整齊停住,領軍者上前稟告。

  「絳王,池靳邊村捉到十多名活口,留或不留?」

  她眉眸緩斂,繼而緊緊閉上。

  終究平凡的正常生活不可能屬於她,那唯一動過念的情已在她的劍下結束,還有什麼不能犧牲,她──是「絳王」!

  王者的使命、王者的果斷……身為王者──

  「殺!」紅瓣紛飛中,再睜開的眼堅定絕決。「不留任何活口!」

  悍然回首的身形,嚴峻的犀瞳銳掃屬下,震懾得令人望之生畏。

  「吩咐下去,每年在臨水、淵溪交匯處,沿岸栽種百株紅花樹。」

  「是。」部下們敬畏的頷首領令。

  三年後,紛亂的世局起了最大的變化,謠傳當時威震天下的霸者「絳王」死於祭天的一場陰謀動亂中,密謀造反的下臣與池靳邊村倖存的後人勾結,聯手刺殺這位權傾一時的「踞龍國絳王」!

  之後踞龍國繼位者無「絳王」的智勇、謀略,不出三年,這令人聞名震撼的強國裂解,淹沒於爭戰的歷史洪流中。

  再經數年後,臨水、淵溪邊的紅花林竟消失了蹤影,唯有每年夏季河水漲潮時,紅花林短暫再現,許多人傳言,每當紅花林出現,便會見到一座小茅屋,屋前幽立一道俊雅的女子身形,但走進林中卻又只見紅花瓣雨,不見任何小屋、人影。

  再經百年後,環境變遷,臨水和淵溪匯成一條「臨淵江」,那段時間,很多人目睹,在江河浩浩中,似見對面江岸一片沿江的火豔紅林,礙於暴漲的江河,始終無人能真正過河一探,半個月後,花紅林不再出現,連「臨淵江」也就此消失。

  八百年前──

  赤色的烈焰張狂的吞沒河邊小村莊,天剛破曉,無數的暴匪圍住這座小村莊,開始燒殺、姦淫、搶掠!

  大火中,燒毀崩塌的房舍,火花、塵燼伴著痛號淒叫;貪婪猙獰的面孔抓住婦孺當街淫辱的獸行,不分老弱的砍殺,殘屍斷首的鮮血在泥地上匯成紅色水流,淌入河內,染紅了大片河面,見證了屠殺的煉獄。

  和平是每一個年代百姓的希望,卻是野心君王聽不入耳的諫言,近年不但各國戰亂頻仍,再加上天災人禍不斷,各地盜賊蜂起,為了生存,一些戰敗國家的遊散軍隊和各地山頭的土匪沆瀣一氣,實力大的,圍攻富裕的大城鎮與護城的兵衛開戰;規模小的,則打劫一些遠地村落或鄉鎮。

  這處偏遠的河邊小村也難倖免於難,在大火焚盡深秋的薄寒,一些從村莊後奔逃的百姓,跌蹌的在積著薄霜的荒地上逃難!

  十多名村民背上背著、手上牽著小孩,驚恐的奔逃著,崎嶇又冰滑的荒地上,一些尖石粗礫絆腳,終在小孩幾次跌倒放聲大哭中,引來村內的暴匪發現,追殺而出!

  「女人抓起來,男人和小孩都殺了──」

  村民驚見數十名騎馬的大漢猙笑的從村內追出,嚇得尖叫奔竄。

  在亂世中,無所不為的燒、殺、姦淫、擄掠,一群盜匪早已失去人性,情緒高亢的只見前方可殺、可逞獸欲的獵物,瘋狂追趕,全然沒有發現薄霜的荒地上,不知何時飄散著星落的紅花瓣!

  「救命呀──救命呀──」

  聽到逼近身後的馬蹄聲,幾個婦人和小孩已嚇得哭喊,人群中一個拉著女兒和妻子逃命的男子,在年幼的小女兒連跌幾次後,他乾脆甩掉女兒和老婆,自己逃命!

  「相公──」

  「爹──爹──」

  妻子抱起女兒想跟上,暴匪已經殺到──

  「這女人是老子的了──」最快追來的粗野漢子伸手要抓過惶恐哭喊的婦人,得意宣告這是他到手的獵物!

  卻在大漢要碰上婦人時,地上的紅花瓣忽飄飛起,毫無任何預警的,胯下的馬倏然揚高前蹄嘶鳴,粗漢從馬背上摔下,背骨重擊石礫地面,當下痛得哀號不起,嚇得婦人趕緊拉著女兒逃命。

  「啐!沒用的傢伙──」

  隨後趕上的同夥對地上掙扎的同伴唾口痰,橫刀一揮,砍下同伴的頭,直接拉馬踏過屍體,繼續追獵前方奔逃的村人,迎面卻襲來寒風,眾人一陣哆嗦,全停下奔勢,訝異的看著眼前異景。

  「從哪來的紅色花?」

  只見地上不知何時散落著更多紅花瓣,就在眾人瞠目時,遠方天際綻出白虹毫光,當眾人感覺腳邊竄上冷意時,才發現明明是積著薄霜,寸草不生的荒地,卻布上一層淺淺淡光!

  「那、那到底是什麼?!」

  遠方,風從地上撩傾薄霜,拂掠一波波如浪般的光輝,隨著風拂光過處,紅花落雨遍滿荒地而來,暴匪們驚愕的看著。

  「有個女人──」

  其中一名眼尖的盜匪指著前方一抹身影喊著。

  「女人!漂亮的女人──」

  「快圍上──」

  愈漸接近的身形讓這群暴匪們全看直了眼,亢奮的不再理會逃命的村人,亂世的年代,貌美的妙齡女子不是被暴匪搶走,就是被家人拿去巴結權貴,換取性命、財產的保護,從沒想過在這小村邊還能見到貌美少女。

  只見紅花飄落中,一個淡褐色衣袍,望似十八、九歲的年輕少女,卻是一頭灰黑長髮,簡單梳綰,單手負於身後,別有一份俊氣,步於紅花瓣上。

  「看來是個江湖女子!」

  「難怪有幾分膽量,今天只怕妳武功再好都沒用──」

  面對前方,成群囂狂獰笑接近的暴匪,女子清麗的容顏上不見任何慌色,腳步甚至不曾有任何停卻,神態一片冰漠。

  女子雙肩縛著以細麻草繩結成的繩結,縛住身後所背的不是劍也不是任何江湖人的武器,而是一個獨特的長木。

  此時村內其他賊寇陸續殺出,女子背上的長木忽然飛出,深褐長木有成年男子一臂般長,狀似尺牌,橫於當空!

  當深褐長木飛出時,全部的馬匹驟然止住奔勢,忽來的止勢衝力令馬背上的人全部飛摔出,頓時哀叫聲四起,馬兒們全抬著前蹄仰天長嘶後,各自奔離而去。

  暴匪們有的摔斷頸項,或者摔癱哀號,沒摔死的全拿刀跳起,團團圍住女子!

  「他媽的──這女人會妖法!」

  一名壯漢話才說完,上空的木尺牌忽開始翻轉,接著像一幅捲軸掛畫一樣,猛然「唰」的一聲,單一的木尺牌竟拉下一道道顏色、大小都一樣,卻是透明的木牌!

  眾人震訝的看著這木尺牌從一化為七道,再以七道化成十四道,像堆疊砌牆般,一面一道的切化出大片牆面,又像排列陣法成方,將這些暴匪分成左右,圍困其中!

  「這是什麼東西──」

  被困在透明尺牌內的盜匪們不見出路,惶恐的拿刀想砍開這些透明木牌牆,卻不管怎麼砍,透明木牌牆都毫無損傷!

  「他媽的!這女人到底是什麼來路──」一個開罵的大漢忽想到近來傳說中的人物。「灰發、少女容顏、背著木尺,難道──」

  其他人顯然也想到了,全都懼駭的盯著那舉步而來的女子!

  「這女人……就是傳言中以殺抑殺、以暴制暴的臨淵仙者?!」

  近百年來常聽說,只要戰亂起,就有一名背著木尺的灰發少女出現在戰亂的國家或村鎮中,嚴懲殘殺百姓的暴匪或士兵,甚至出現在某國的皇宮內,殺了主動挑起戰爭的君王!

  百年來不曾改變的容貌,如仙術般的能力,她的行事和風格,權貴認定她為「魔」,百姓認定她是「仙」,近一甲子,只要有戰亂開啟,必見「魔仙」的出現,已開始流傳在亂世傳說中。

  「她是魔仙?!」

  「魔仙來了──」

  在知道來者的身分後,懼駭聲叫起,木尺牌牆內忽見紅花瓣紛飛,困在裏面的暴匪們正疑惑看著這些紅花瓣時,忽地慘叫和哀號乍起,紅花瓣碰上皮膚,頓溶入體內,穿身射出的是無數細長紅針,一落地便成紅色血水!

  當紅花瓣佈滿狹窄的空間,而至難再見到裏面的一切,千針萬針細細密密的射身穿心,傳出的痛號聲也更加淒厲,連鮮血都濺飛出透明木牌牆,落在薄霜地上,混著紅花,交織出懾人的震撼!

  走在幾乎是鮮血開出的路,任兩旁如何變化與哀號,女子前進的身形不曾有寸息停步;奇異的是,血紅不沾女子分毫,連地上血水都沾不上她足踏的白靴!

  鮮血濺灑當空,穿膛的血肉伴著紅花瓣雨,映在那雙冰鑄的清皓雙瞳中竟透著一股聖麗到令人心懼的戰慄,她像沐浴在一幕紅花雨舞出的屏息淒美中!

  從村內隨後追出的暴匪們認出女子的身分,再看到眼前的景象,惶恐的想掉頭逃命,此時卻聽見滔滔河浪聲,猛一回頭,只見自己身在江岸旁,對岸是一片火紅燦豔的紅花林!

  「這、這是臨淵江?還有紅花林?!」傳言中,臨淵仙者的居處!

  眾人驚駭想再回頭,卻見地上的紅花瓣像被掀卷起的大紅毯,漫彌蓋下,吞噬掉一切裂膽呼叫!

  紅花瓣再次星散飄飛於空時,江河與紅林已不見,地上淨是暴匪屍首,各個瞠目吐著白沫血紅而死,他們所乘的馬匹們嘶鳴幾聲後陸續奔離。

  逃命的村人們早就停下腳步,零落的各自畏縮在一旁看著這一切發展,只見仙者揚手收回虛空長木尺,所經過處,遍地紅花瓣隨著消失。

  傳言中的仙聖神佛事蹟,無不是斷七情、絕六欲,不帶「人性」中的一切惡根,懲惡人助善者,但是親眼見到這斷情、絕欲,「不具人性」的仙者,如仙之姿似魔之行,帶給人是強烈震撼與不敢接近!

  「相公!」

  方才被丟下的婦人看到不遠前,縮在一棵樹後探頭的丈夫,驚喜的拉著女兒要過去,卻見紅花瓣雨忽在男子身後凝聚,婦人錯愕,未及有任何反應,紅花瓣雨已覆蓋下,當紅花飄落,男子也倒下身亡!

  「相公──」

  「爹──」

  婦人和小女孩奔過去,小女孩拚命搖男子的手,哭喊著要喚醒自己的父親。

  走過她們眼前的身形只傳來淡然的聲,「三個月後,此人將會加入暴匪,為害百姓!」

  「胡說──妳憑什麼認定我相公三個月後會為非作歹就殺了他──憑什麼──」婦人激動的朝離去的背影哭喊,「妳算什麼仙──妳不是仙──是惡鬼、是魔──」

  當遍地紅花消失時,女子身形已是遠方一抹朦朧淺影,只剩荒地上逃過殘殺地獄,卻被眼前一切發展震撼住的村民。

  「鎮嶽七仞!」

  仙者周遭傳來風回繞的輕呼,卻未見到聲音的主人出現。

  「那是二百年前池靳村落的族長和陰間交易,以陰間沉浸在忘川河不朽的鐵木,取陽間不滅的崇聖火焰明犀火煉成,融合陰陽的特性,具有斬百鬼、鎮魔邪之能,據聞池靳一族都帶有魔血的傳承,因此各個驍勇善戰,是當時各國都想收服拉攏的對象,卻被當時最強的霸王所滅。」

  面對這回繞四周的氣流,仙者眉眸未動任何疑態,只是淡淡輕吐,「禺疆。」

  禺疆向來是風神或海神,這道風雖帶著淡淡海潮味,卻沒有大海迫來的浩氣,而是更為輕然瀟灑的風回,來者是屬於海上游仙的風神。

  「冷目橫對眾生亂象,以血淬染修行路。」聲音依然漫揚在輕風中。「聽說有一個被上天賦予『殺生不下罪』的修行者,好個獨特的道者。」

  仙者沒回應,背過手走自己的路。

  「怎麼不對那婦人說,三個月後她丈夫不但會賣掉女兒,還為了要加入暴匪們,貢獻出自己的老婆任人玩弄,最後婦人自縊!」

  任由曠野回風撩蕩,故我的身形依然沉默。

  聲音的主人興味大起,因為此人不是冷,而是淡,淡到如水般清透,清透到讓人反覺莫測,帶著「聖」般救世的清高氣息,卻渾身散發出與塵世格格不入的孤絕。

  「言行奇特的道者,妳真是令我南海禺疆蚩締感興趣呀!」

  風,再次跟上。

  「道者,妳的道不像發心而為,那又為何入道呢?」這位被賦予「殺生不下罪」的道者,曾是人間歷史上不可一世的威權霸者「絳王」,卻因為與紅花仙有緣,結果以議論之身入修仙道。

  「吾問天,該何去?」平淡沉冷的聲,終於看向聲音主人真正所在的位置。「人間、仙道與神界,何處能證吾心之惑?」

  「道者的疑惑是什麼?」

  一雙淡然美瞳掠過獨特異芒。

  「我說……道者,殺『仙』殺『神』也不見得能證妳心中之惑呀!」

  「能證吾心之惑,無可不殺、無可不舍。」

  只見那張清透的靈麗容顏,眉眸又是淡掃那股隔絕的孤冷,當虛空再現紅花瓣影時,她的身形隨之消失,風中,南海蚩締充滿玩味。

  「上天竟會允許這麼一個人走修仙之道?」輕笑起的聲有著揶揄。「既然上天這麼品味不同凡響,我蚩締怎麼能錯過呢?!」

  六百年前──

  臨淵江的江岸旁縱有成片紅花林,唯有一處峰丘上,數百年來僅有一株紅花樹,今天,逸雅的身影再次幽立樹前。

  仙者頭髮已呈雲白,雜著幾許灰絲,雙鬢邊依見烏黑長髮,不變的容顏,眉眸卻斂去幾分往昔的冷寒,更見平靜淡然。

  不同於滿林紅花樹,這株紅花樹之於她曾經意義不同;樹下所埋藏的小屍骸一度讓她哀慟逾恒,難以計數的悲痛活活鑽碎她的心……

  如今,平靜的眉眸淡斂,百年的歲月滌盡塵俗,身雖尚在塵世,心卻已成空。

  樹下所埋的嬰孩之靈只怕早已投胎數世,甚至與她錯身而過,更或者投胎為兇惡者,死於她手中都有可能,但這一切之於她,早已不再有任何意義、感覺。

  原該如此,直到日前她遇到了萬佛,萬佛要她再撿起自己已棄之物。

  「不識人間七情六欲,又怎能知世人苦?不識紅塵磨難,又如何真正解世人之苦?」佛的聲在瑞光祥雲中,如煦風柔和。

  「已卸之物,早無住於心。」七情六欲既已不住在心中,如何再尋?

  「道者一心堅持『無住』,何嘗不是一種執著?」萬佛的聲慈祥道:「何不試著將已丟之物撿回,或許能找到心中的疑惑。」

  「這是佛的開示,又或者是天的寓意?」

  萬佛柔和的聲只是道:「道者若願找回那丟棄的情感,那麼『天』已開始,圓妳,未竟的遺憾;彌妳,未愈的傷痛。」

  遺憾?傷痛?她不解萬佛何出此言,但早不起任何波瀾的心卻在那溫柔祥和的聲下微微牽動。

  「再尋已卸之心……紅塵情……」

  她閉上眼,想起幾百年來見到無數的戰亂,無數過眼畫面瞬間如煙散去,能讓她再次注目的,唯有戰亂的逃難中,雙親總是緊護著懷中的孩兒,寧犧牲也不放手。

  「親情嗎?」從這再尋她丟棄之物?!

  再睜開的眼已有了定見般,她伸手按上紅花樹。

  「此樹之下所埋之一切,曾是吾揚棄紅塵的原因之一。」也在那時與紅花仙訂下約定。「就從此樹身上取這道靈氣吧!」

  屍骸腐朽化為大地養分,幾百年來,這株樹已吸收泥地下的精華,從另一種角度來看,取此樹之靈,或許是最適合的吧!

  她以「心識」詢問這株樹靈,是否願意以另一個形態生存,當紅花枝葉搖曳時,樹靈精華已入她掌,紅花樹瞬間枯竭。

  三百年前──

  濃密的黑白雙霧籠罩著幽詭的山林,天是一片藍黑濛濛,再加上此處長年白霧、細雨夾雜不斷,舉目望去淨是難以視物的灰暗朦朧。

  「龍龍……嗚……」

  草叢內,一個看似一歲多快二歲的小小娃兒,藏身在又長又高的草中更顯嬌小,以人界看來,這樣的稚齡該是連走路都還需要大人抱持,話也是牙牙學語的模糊不清,但小娃兒卻是已能奔跑、跳躍,同時稚嫩的聲也能清楚說著七、八歲小孩的程度話。

  四周濃濃灰沉,不知何處潛伏可怕的妖怪、惡鬼,小娃兒失去平日的活潑好奇,只見粉嫩的小臉惶恐極了,她和「弦」交代照護她的「龍龍」玩,不小心離開了「弦」吩咐的界線,就跌入山中隙縫,才爬起來就在不一樣的地方,這個地方陰陰暗暗,還不時的傳來鬼嚎叫聲,嚇得她縮在草叢內不敢亂動。

  她記得「龍龍」為了救她,好像也和她一起跌下來,雖然想放聲呼救,但草叢外有很多長相可怕的妖精、鬼物經過,她很怕出聲會引來更可怕的怪物,只敢低咽哭著。

  她是這麼害怕,以致離她一段距離外的草叢中,有一雙炯亮的獸眼蟄伏的鎖視著,還有一隻在黑暗中悄然飛來停在她頭髮上的小蝴蝶,她全然不知。

  幽冥界、枉死城和人界,每三百年就會交迭出一個「邊晦界」,向來彙聚各種迷離茫氣,充滿淒詭的冷楚,卻是妖精鬼怪最愛棲身之處,為怕此處生亂,每至此時期,上天便會派下「謫界仙」看守。

  「邊晦界」以人界曆法算之,為期十年交迭之界便會褪去,這之中,「謫界仙」最重要的責任就是防止有人類誤入「邊晦界」,被鬼物精怪奪走性命,任何會出現的裂口都要封住!

  另一片澄藍的天空下,兩名少年走在火紅豔錦緞似的紅花林中,林地上綠意盎然,野花紅紅紫紫又綴著潔白嫩黃,爭妍盛放,微風拂來花草芬芳,聽著不遠處傳來的江水聲,此處幽美離塵,可是兩名少年面露疑惑,對為何身在此處充滿不解。

  此時該是隆冬季節,更何況他們明明冒著風雪回京傳達要事,卻在城外的小道上,被天降的紅花瓣雨愣住,兩人正感驚訝,一陣濃密的紅花過後,就已置身在這片綠茵紅林中。

  他們徐行漫步,林中紅花點點漫飄,明媚的春光照耀著不遠處的江河濤水,光影穿林、鳥聲婉鳴,走了片刻,見到前方江岸旁有座小茅屋,兩人忙上前,想問清楚此地是何處?

  「看來,仙主所等之人已到。」

  才靠近小茅屋,就聽到悠懶的男子聲傳來,只見小茅屋旁有個竹籬藤架為頂遮的休憩之地,竹籬下分坐著一男一女。

  坐在石桌旁的女子眉眸清靈俊雅,卻透出冷冷英氣,容姿非凡,看來該是不到雙十年華的少女,竟一頭雪色長髮,僅右鬢邊留著幾撮烏黑發絲,發後以兩根簡單的紅木簪綰住,沉靜的器宇別有一份聖潔高華的淡定。

  另一端,男子身著青衣,離石桌較遠,只見他斜靠樹幹,枕臥雙臂悠然伸出雙腿交迭,對方側首半背對竹籬外的兩名少年,似在閉目養神,發絲棕褐散撒,渾身像罩在一股淡淡的微芒中,難以看清面貌。

  近年來,兩名少年跟著父執輩上戰場,不但聽聞各種傳聞,還親身遇過傳言中的仙緣異事,因此心中深知眼前的二人絕非塵俗中人。

  石桌旁的女子起身,對來到竹籬外的兩位少年頷首,示意他們入座後,直言道:「吾與兩位公子,五年前曾在天峰深處,紅花樹下有過一面之緣。」

  此言一出,兩名少年皆一震,當女子眉角邊浮現像綴染的紅點花印時,兩名少年立即跪下,由於不知如何表達,只能用面見最崇高的君王般行禮。

  「見、見過臨淵仙者!」

  「吾非帝王,毋須此儀,兩位公子起來吧!」

  在仙者示意下,兩人懷著不敢置信的心情,在緊張中落坐。

  五年前,他們伴著君王和朝中重臣長輩們,只能遠遠一望,從沒想到能再見到傳言中的仙者,兩人頗有驚喜。

  「兩位公子,吾以關、蘭兩家後代家運,請兩位協助一事,願否?」

  兩名少年對望一眼,其中較為年長的少年抱拳,誠然道:「仙者有事託付,毋須任何交換,我等願為仙者竭力完成。」

  「吾之言,如立天之誓,『紫軒國』大戰方休,兩位公子一為名將之後、一為皇族宗親,皆應時而生,是紫軒國福運,此生不需吾的協助,因此吾將這份運許給兩家後代。」仙者預言般直述。「再百年,『紫軒國』將再面臨天災、戰火,還有奸臣的謀害,屆時吾與『紫軒國』會有更深的緣分,天、地、時走到,吾會關照關、蘭兩家後人。」

  「蒙仙者金口斷言,我兄弟二人謝過仙者恩情與栽培。」

  這兩名少年平時就如手足般,今次聽聞仙者的話,心中皆喜,同時下跪抱拳。

  「那就承兩位公子援手。」仙者看向石椅上的燈籠。

  此時在「邊晦界」內,藏在草叢中的小女娃疲累的蜷縮著小身軀,倒在草叢內昏睡,直到一個異樣的聲驚醒她,看著灰蒙的天空,感覺到空氣中傳來不一樣的騷動,鬼吟呼嘯聲似乎更為劇烈。

  「緋兒,跟著燈光的來源處走去。」

  弦?耳畔聽到熟悉的聲,小女娃坐起,驚喜的四處張望,卻沒見到任何人,就在她懷疑是作夢時,卻看到草叢外出現兩個朦朧光點。

  「那是……燈籠?!」她連忙小心的爬到草叢邊探看,那緩緩走來的光點竟是兩名人界男子提著燈籠走來。

  「邊晦界」內因為這兩名男子的進入,暗處蟄伏的鬼異妖邪氣息蠢動不已!

  「他們是人界的人……能進來,是那邊有出口嗎?」

  跟著燈光的來源處走去……

  方才的聲音是這麼告訴她,躲在草叢內的小眼睛看著提著燈籠的兩名少年走過去,趁著全部的鬼怪妖物全被吸引過去後,小小的身軀溜出草叢,從兩名少年進來的方向跑去,不遠處,始終鎖著她的一雙炯亮獸眼也跟著離開草叢。

  「以臨淵仙者之能,大可直入『邊晦界』找人,任何妖邪鬼物都要回避。」在紅花林中的竹籬架下,枕臥雙臂的青衣男子緩坐起身,俊朗如朝日的面龐上,唇角笑起有幾分悠蕩不羈。

  「吾不想驚動『謫界仙』,在『邊晦界』徒生波動,對靈體初成的緋兒並非好事。」站在竹籬外,負手凝目虛空的仙者道。

  「人類進『邊晦界』,『謫界仙』會保護他們不受任何妖物侵擾,安全引導離開『邊晦界』,其他嘛……是神、是仙就要自己想辦法了。」

  基本上會掉進「邊晦界」的,大多屬於淺薄能力的下層小仙,能力雖不高,但要在裏面生存上一段時間還沒問題,只是要待到「邊晦界」的期限過去才能出來,因此每到「邊晦界」出現時,一些能力不高的小仙們大多會遠離陰暗的山澗暗洞,或者陰暗中產生的氣霧,因為那往往是「邊晦界」剛形成時,還未及封住的入口。

  「莫不成蚩締有興趣一闖『邊晦界』?」仙者回頭看向竹籬架內的南海禺疆蚩締。

  「仙主不就是怕我大鬧『邊晦界』,說不得刮一陣狂風,將緋兒那個好不容易才生得一顆豆點大的丫頭,刮到不曉得飛哪去,才乾脆找兩個人類來。」蚩締一副沒趣的道。

  這話讓仙者淡淺勾唇,風神向來急切、愛鬧;其中,蚩締在風神中地位不同,他高傲、不受拘束,無論性格或行蹤向來飄忽難定,不知為何,八百年前一見後,竟每隔一段時間就來臨淵江。

  「邊晦界」內,小緋兒跑了片刻後終於看到前方像陽光照進的明亮,不再是朦朧的幽光,知道自己找對了方向,已跑到滿是汗珠的小臉蛋大喜,卻聽到身後開始傳來淒嚎的鬼嘯聲。

  「不要回頭,緋兒,直接往光的地方跑。」

  正要回頭的小緋兒,耳邊忽又響起熟悉的聲。

  「弦!」真的是弦的聲,這時左右兩旁已開始竄湧起迷離詭氣。

  「緋兒,往前跑,吾在光的地方等妳。」

  「真的……」

  小小的身軀對身後愈來愈近的鬼嚎聲顫抖害怕,在輕哄的聲催促下,她再次邁開蹣跚的小步伐努力的跑。

  「龍龍──你在哪──快走呀!」

  邊跑她邊喊,因為她好像聽到身後逼近的聲響夾雜了龍龍的吼嘯聲,她只能哭喊著和她一起掉進這世界的龍龍,中途跌了幾回,連坐著呼痛都不敢,爬起來拚命跑!

  不知道自己究竟跑了多久,只知道身後的淒嚎聲愈來愈遠,直到幾乎刺眼的亮白亮到令她難受的閉緊,捂著一雙小眼,終於放下小手,再慢慢睜開時,見到的景象令她愣著。

  眼前是一條詭異的荊棘長道,無數樹幹般粗壯的青色大荊棘,盤根錯節的形成一道巨大的拱形長隧道,不見隧道該有的陰暗,而是陽光透過青綠荊棘,照出粗壯綠透的棘身,也照得拱形長道內,一段陰影、一段明亮,讓這巨大的拱形長隧道增添詭譎。

  當陽光也照出和荊棘同色的青巨蟒時,小緋兒差點嚇癱地上!

  盤繞在粗碩荊棘上的巨蟒,如果不是吐出鮮紅的舌信,與荊棘同色的身軀幾乎讓人不易辨別!

  「嗚……好大的……溜溜……」從她開始學說話,看到蛇溜竄的模樣,就一直喚蛇是溜溜。

  小緋兒不禁害怕的退著步伐,又退回幽暗處,這一退,更加看清荊棘長拱道在粗壯荊棘的間縫中,還伏著很多她沒見過的猙獰獸禽,閃爍著青黑的獵芒,狼視拱道內。

  甚至地上照出的影子,尖銳的刺藤中還依附著無數肉眼看不到的形體,這下她恐懼得一步都不敢踏進。

  「別怕,緋兒,走過去。」聲音再次在她耳畔響起。

  「可是……」小臉滿是汗與淚,嗚咽哭起,「大溜溜……緋兒怕……還有……好多長得很醜……牙齒也好多,嗚……比蚩締叔叔還要大的黑貓貓……」在罩著陰暗的粗荊棘中,有好多雙眼發出黃青光的怪物。

  「乖,別哭,那些東西不敢傷妳。」知道她還是哭著不敢再走,聲音的主人歎氣。「既然妳不想見到吾,吾也沒辦法,只好讓妳和大溜溜一起在那生活了。」

  「不要、不要──」聽到弦要離她而去,她哭著大喊,卻沒再聽到任何聲音!「弦──嗚──不要丟下緋兒──」

  深恐被丟下的小緋兒馬上鼓起勇氣,哭著跑進荊棘長拱道內,她低頭用力跑,不敢抬頭看,連左右也不敢看,全然不知她發上的小蝴蝶鼓動翅膀,張出一道圓環光護住,浩氣聖光讓這些妖物魎氣化成的形體不敢靠近!

  直到地上倒映的光影似乎和滿是荊棘的影子不一樣,緋兒才抬頭,她已快接近荊棘拱道口,此時身後又傳來騷動的長嘯聲,她忍不住回頭──

  只見她跑出的「邊晦界」內,黑暗中一雙炯亮獸眼要衝出,但更讓她懼駭的是,她跑過的長拱道,無數的巨蟒大蛇溜下了綠荊棘,拱道內蛇身縱橫交錯竄攀,蛇口大張,血紅吐信的朝她爭湧竄來!

  「啊──不要──」

  這畫面嚇得她癱坐在地,抱頭大哭,發上的小蝴蝶被她按捂在掌中,忽地,衝出的獸眼一路咆吼長嘯,震散那些青色巨蟒!

  「龍龍──」睜開眼,看到繞在身旁青色龍身的金白鱗片,她大喜的抱住哭喊。「我好怕你不見了──嗚……」

  對著再次要撲上的巨蟒和妖禽化出的魍獸,龍首保護著身邊的小主人,再次發出威嚇的叱吼,這一聲咆哮撼搖整條綠色長拱道!

  「緋兒,龍霓戰甲會保護妳,快離開!」弦的聲再傳來,這次並非在耳畔,而是清楚的傳進拱道內。

  「弦──」小緋兒爬起,繼續朝出口奔去,終於見到那逸立在出口外的修長身形,她大喜!

  這時隨著她益漸接近出口,身後的荊棘拱道開始扭曲,「邊晦界」內湧出黑暗氣霧,暗霧經過處,拱形荊棘一段段消失──

  拱道外,仙者深蹙眉,荊棘拱道消失得太快!

  這時一個白灰袍高額的藍衣老者出現在覆來的黑霧中,老者深陷的雙目散著炯炯生輝的藍光,微透一絲聖氣!

  「謫界仙!」看到陰界神祇,臨淵仙者眉眸微瞇起!

  老者一出現,黑霧吞封青拱道更快,鎮後保護小主人的青金龍形不及退出,瞬眼竟為黑暗所吞沒!

  「龍霓戰甲!」仙者伸手攤掌,髮髻上的一根紅木簪飛出,立於掌上──

  臨淵之水伏降天華,紅花燦影,借天法之威,定結界之形──

  當紅木簪化成一道雷閃,破空射向僅剩虛空一道黑縫的封界內,瞬間,火紅烈光迸揚,隨即無數紅花瓣雨激灑出──

  「龍霓──回來──」仙者催動法咒,沉聲一喝。

  隨著主人叱喝的聲,青金龍形從隨著紅花瓣雨脫身飛出,虛空黑縫消失,紅光回到她髮髻中恢復成紅木簪,青金龍形回到她身上,一襲披系左肩,閃耀龍鱗輝芒的龍霓戰甲!

  整個通往「邊晦界」的入口已消失,紅花林中,只有仙者俊逸的身姿抱著臂懷中哭泣的小女孩。

  「弦、弦……嗚……」小小的身軀終於投入溫暖雙臂,一雙小粉臂抱緊她的頸項,緊到不敢放開,深恐又落入可怕的地方。

  月夜下,江水靜流,紅林幽謐。不同於白日的清亮,黎明與入夜的臨淵江、紅花林布著一層淡淡雲絲,淺淺流繞江林中。

  「弦……人、人家不要睡『石紅花籃』!」躺在獨特的花形紅籃內,小手抓著白毛毯,緋兒嘟囔的問坐在一旁凝觀夜空星象的弦。

  「等妳滿一歲才能離開『石紅花籃』。」回頭看著籃內的小傢伙,從學會話說,可以跑跳以後,她的好奇心正重,睡前總有層出不窮的問題。

  「那……要多久?」

  「上次帶妳到人界的小鎮上,有個外表比妳大一點的小男孩,等他長出白鬍鬚,妳就可以離開『石紅花籃』。」七色花印的柔荑拍撫她的額。

  「白鬍鬚……要長白色的須須要多久?」

  仙者以食指挑起她的一根小小手指道:「最少一甲子。」

  「一甲子?」是多久?緋兒搞不清楚,但是一根指頭好像不是很久,想到這,她開心點了。「好,那緋兒會等一甲子的。」

  她要和絃一樣,坐著閉上眼再睜開就是「睡」起來了,還有人界的小孩,躺在叫「床」的地方滾來滾去,很好玩的樣子;「石紅花籃」雖然比一般竹籃大,但不能讓她滾很多圈。

  「對了,弦……」小小臉蛋打個呵欠,揉揉眼。「緋兒總覺得在『邊晦界』時,好像不是一個人……」

  「是嗎?」淡淡淺笑,將她掛在籃外的小腿拉好。「先睡一覺,起來了再對吾說吧!」

  當她酣甜入睡後,仙者長指接過停在她髮髻上的小蝴蝶,小蝴蝶鼓了鼓薄翅,隨即消失在指上。

  沒告訴小傢伙的是:無論任何時候、任何險境,她都會想辦法到她身邊,帶她走出險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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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4 11:51:4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入夜後的「水上神殿」籠罩在濃濃重霧中,雖位於紫晉軒朝的皇城深處,卻因為帶著崇聖與神話的傳承色彩,而成為皇宮最神秘的禁地。

  歷代君王皆相信,水上神殿內住著傳說中的臨淵仙者,神殿居高臨下的地勢不但可鎮紫晉軒朝的龍氣命脈,讓龍氣長留軒朝,也可守護紫晉軒朝的皇室與百姓永保軒朝基業。

  若沒機緣,連皇帝和皇子都不便進入神殿,違者將為軒朝帶來災劫,因此從軒朝建立以來,水上神殿被敬為不可侵犯的聖地!

  今夜,弦月朦朧斜照,夜霧中,一行人護著一大一小兩頂轎子,行進在皇城後山,大轎有著不凡的氣派,轎頂特意罩著一層繡金邊的紫布;小轎則相對樸素,以藍布罩著,整個行隊儀仗皆非一般朝官,隊伍最前方有五個身穿各色衣物的人,提著燈火在前領路。

  「太子殿下,已入『水上神殿』的地界,沒神殿主人的行令,很難走過這片樹林。」來到幽黑的森林前,小轎內傳出的男子聲,平穩而謹慎。

  「讓白衣、青衣的武衛領前,藍衣居中,紅衣、青衣兩名武衛押後,滅掉燈火,借月色微光引路,再沿途撒下有蘭相施法的七色花瓣,一炷香時間,儘快通過此林。」這是暫時鎮克此林的障眼術法,百年之林,靈識已俱,只尊神殿之主的氣為奉行。

  「太子殿下,夜霧濃重,林中暗險,若只靠月光,只怕……」一旁負責安全的侍衛統領有所顧忌。

  「據蘭相所言,傳水上神殿后山有結界,但周圍也有不少以地形設下的陣法,一不小心將迷失於陣法中。」氣派轎內,太子親自下令。「一入地界,眾人都依蒙公子所言行事,不得有異。」

  當七色花瓣揚灑上空時,眾人小心的循著前方領路者的步伐,第一次踏進傳說中的「水上神殿」地界,看著月光照進,鋪著一地淺淺銀輝,原本戒慎恐懼的不安,在進入林中後,任何浮躁的感覺都奇異的靜下。

  眾人陸續走出靜籟無語的森林時,眼前視野豁然一開,左右兩旁各有四道聳天大柱,中間一條紅色小草延展出的走道,草上露珠晶瑩,映襯月光,晶潤如紅珠寶石,小紅草一路鋪延至正前方的湖畔。

  靜夜下,湖上煙霧淡嫋;水面上,一座典雅精巧的宮殿建築,憑水而立,殿后是無數幽林環繞,殿前有道燦若白玉的石階延伸入湖中,整座水上神殿一片暗寂幽靜,不見任何人跡燈火。

  「太子殿下,神柱之內不便多人進入,為表對四方神祇的敬重,請您一同下轎,皇族龍氣對今夜之行助益極大。」小轎內的聲再次傳出。

  「今夜成事為要。」不待一旁的侍衛統領出聲,轎內的太子已命人落轎,步出轎中。

  另一頂小轎,轎內男子在左右侍者扶持下,坐上由兩名壯漢抬著特製的軟榻靠椅,上頭的男子面貌甚是清俊儒雅,眉目卻透出幾分蒼白病容,唯有那雙眼精炯睿智,軟垂的雙腳像是不良於行。

  在太子的吩咐下,侍衛統領帶著四名隨身侍衛保護主子,其他人留於原處,一行人走上這片紅草道上,進入聳天大石柱中。

  「依若秋所言,仙者已快八年不在水上神殿內,但這地方看來只是安靜不見人影,實在不像荒廢八年。」太子看著四周道。

  此地雖屬皇城深處,卻完全有別皇城的富麗堂皇,只見離塵、離俗的幽靜,還比一般名山更具靈秀逸氣,難以相信皇城內有這樣的景致仙地。

  「此處有仙者的氣在守護,一般魍魎雜氣難入,數百年來,此地的山靈也是守護仙者居處的力量之一。」

  「這世上真有仙者?連神力也是真?!」如果不是聽蘭若秋和關長天所言,太子不敢相信,傳言中的仙者真的還存於水上神殿內。

  從他知道仙者傳說以來,便傾向務實的推斷;數百年前傳言的仙者只是當時的修道高人,協助過軒朝先祖,後被崇拜的人或者軒朝礙於當時的環境,臆造編列一段傳說,建立這座水上神殿,只為答謝高人,因此供其居所,享受安定富饒的生活。

  他更相信神殿內住的是那位號稱「臨淵仙者」的傳人,如他們「紫晉軒朝」傳承的帝位,一代傳一代,而水上神殿傳承的就是信仰和玄算能力。

  「太子對仙者之說似乎存有疑慮?」坐在椅上由人抬著的儒雅男子問。

  「本太子非常相信玄學和五行術法,就像武學一樣,這是其中一門學問,卻很難相信真有所謂的仙人在人世,畢竟這就和從小拜祭的神佛一般,活在心中的信仰忽蹦在眼前,並不真實。」對這些,太子向來自有其看法。

  「要說這世上有仙風道骨的得道高人,圓寂後將成仙,本太子或許較為信上幾分,如當今受人敬仰的圓華上人。」

  在太子心中,白髮蒼蒼的老道圓華上人,要比神話傳言的「仙者」更讓他認同。

  「當今世上,圓華上人雖是被譽為最接近登仙的道人,但這終究是百姓對圓華大師的敬仰而奉此稱謂;但是仙者……該說是已屬升仙之人,只差未入神籍。」

  「看來鈺師也非常相信仙者的存在,難道鈺師見過仙者?」雖然在軒朝記錄的歷史上,有見過仙者的案例,包括關、蘭兩家的先人。但傳說的事物歷經多年,有幾分可信呢!

  至今,仙者太濃的傳說信仰,甚至歷代皆供奉的水上神殿,已令下一任繼承大位的太子開始沉思,這對軒朝的未來真是福嗎?至少他想改變這樣過度仰賴一個傳說來掌控國家命運的荒謬傳承。

  「鈺師並未真正見過仙者,但曾經在測算軒朝運勢時,感受過仙者的氣,那絕不是一般塵世人會有的氣。」

  「蒙家玄學頗負盛名,這一代的蒙家長子更是奇才出眾,既然你都如此表示,可見『仙者』是真的存在至今。」真有在人世活了如此之久的「仙人」?

  「比起蘭相之能,鈺師難承奇才之名,蒙家只是在排陣上有專研。」蒙鈺師神色忽罩上一層幽悵。「再說泄天機、瀆天命、操五行、亂天道,皆要付出代價,此報已讓我蒙家歷代,女子皆難活過出嫁,男子出生多帶疾病或殘疾,幾經波折,所存血脈也已凋零。」

  「若秋也將面臨此代價?」太子皺眉,蘭若秋、關長天未來可是他要倚重的左右手,同時,此二人能力之高,也借他們互相制衡彼此。

  「蘭相與蒙家不同,他有先天的根基,再加上師承仙者;而蒙家則是早期先人沉迷陣術邪法,因此以血源和邪魅做了交易,又做些操弄術法,取人性命,折福損德的事,自是禍延後代。」

  在漫談中已走過紅草道,來到湖邊的石階前,眾人拾階而上,只見一排長木道架在水面上,一旁立著一根長木,掛著紅燈籠,看起來像個小小的渡口,停靠著一葉扁舟。

  「千萬別碰扁舟。」見侍衛統領命令手下踏上扁舟檢視,蒙鈺師制止。「無緣者,踏上扁舟將沉入水中。」

  「你是說,這葉扁舟只載有緣人?」

  「該說這葉扁舟只載仙者親自下令的有緣人。」蒙鈺師回應太子的疑問。「沒有仙者的親令,誰都過不了這水池入神殿的。」

  「這樣該如何封住水上神殿?」

  「太子可看到神殿上方的牌匾?」蒙鈺師指向神殿正上方。

  月色、水光朦朧中,只見神殿正上方有一方牌匾,牌匾上非題著文字,而是像一種盤踞著雲流的圖形,又像長形花瓣,在夜晚綻放七色微華。

  「牌匾上的圖形,白日是纏繞在一起的七種華光,像延展開的花朵,帶著綺麗的色彩,日陽一落,花卉又成含苞藏在微光中一般。」

  「難道這塊牌匾關係水上神殿靈氣?」太子似乎瞭解了。

  「太子果然高智。」

  蒙鈺師拿出一方古樸長木,像個尺牌,看得出年代甚久,深褐色中帶著斑駁暗點。

  「這是……」

  「鎮嶽七仞!」蒙鈺師撫著尺牌道:「據說這曾是仙者所有,但在四百年前,仙者將它交給當時一座古佛寺,之後在戰亂時流失,日前蘭相透過平王爺得到。」

  「此物有何功能?」

  只見蒙鈺師再拿出一個小瓷瓶,把內容物倒在掌心,立刻在月色下覆著鮮紅。

  「這是蘭相以自己的血施法,能操控鎮嶽七仞。」

  大掌內的血抹過木尺牌,一揚手,深褐長木橫於當空,當蒙鈺師緊接著在虛空畫出第一道火痕時,上空的木尺牌開始翻轉!

  第二道火痕再畫出時,木尺牌以一化七,再以七化十四,陸續化出更多道,每一道化出透明的木色尺木,由上而下,再從神殿地面以畫方成矩的方式,堆疊砌牆,大片牆面將整個水上神殿圍住!

  眾人只見過一些祈福儀式,或者走江湖的道士耍些噴火花招,拿著木劍揮舞,第一次真正見到術法的施展,不禁驚奇看著。

  虛空的火痕竟接續畫出──白、青、黃、赤、黑,代表五行的火焰,一生不曾看過白色與黑色火焰的眾人,已到瞠目結舌!

  當鎮嶽七仞所化出的透明木色城牆,從上到下、由左至右,整個緊密圍住水上神殿時,虛空的五行火焰也忽在眼前消失!

  接著,鎮嶽七仞所化的牆面四周燃起各色火焰,瞬間四周亮如白晝,當白色火焰竄飛上夜空,天際一道金虹雷閃像接應般,白火與金虹雷光相迸,再從天邊直落轟下,沒入透明木牌牆內的水上神殿,四周火焰霎時全部消失!

  從白晝耀亮到一片黑暗,極大的視覺落差,大家未及驚呼,便見小渡口上的紅燈籠亮起,照出湖上一片光景。

  眾人屏住的氣息終於都吐出般,連候在聳天石柱外的隊伍,詫異聲也此起彼落,因為周遭瞬間已呈現出荒廢許久的景象!

  草林和紅草道皆已枯萎,那份乍見的靈秀逸氣已失,唯有被封圍在透明木尺牌內的水上神殿依然幽靜神秘。

  「仙者在此地的守護力量已失。」蒙鈺師指上一簇小火焰,確定了什麼後,一彈指,火焰滅去,小渡口上的紅燈籠也滅去。

  「如此便能封住水上神殿?」太子還未從方才的術法秀中回神,連聲都透著驚歎。

  「水上神殿淵源深長,浩氣如老樹盤根,入地又深又長,短時間內要立即封住有其難度,必須先損耗靈氣,鎮嶽七仞有此功能,十多天后,水上神殿將慢慢頹圮崩裂。」

  「神殿會崩掉?!」太子一陣錯愕!

  「神殿和仙者已有靈氣的依存,要折仙者鋒芒,必先封其傳說;失去靈氣的水上神殿就如失去主樑大柱的支撐。」崩毀是必然的。

  「蘭相早前已親自在神殿內下了陣法,此陣引天雷為心,陰間鐵木鎮嶽七仞封地氣,五行火斷絕外界的氣,周遭山、林、水、地,各類靈氣都難再入,仙者再高聖如仙,總也過不了天、藏不了地,請太子安心吧。」

  「蒙家長子蒙鈺師之能,本太子已親睹,豈會不信,鈺師果真奇才。」如非蘭若秋親邀,以蒙鈺師這等幾近隱世之才,向來不涉朝廷事。

  「鈺師未敢居功,以蘭相之能,封住水上神殿,時間上會更快,不用到半個月,只可惜他要尋找仙者根基起源,只好請太子屈就鈺師這次等之能。」

  「何須客氣,蘭相和小平王皆是本太子倚賴,鈺師若有意,那麼未來的紫晉軒朝傳說是屬於本太子手底下人所開創。」

  「鈺師一介平凡,適應不來官場,如太子需要,可遣人至『白鹿草廬』,鈺師定竭己之力,扶太子大位。」

  蒙鈺師抱拳,表達雖無意為官,卻願隱於身後相助。

  當一個熱潤的感覺在面頰和鼻頭上蹭來蹭去,沉睡中的麗顏不禁皺了皺,睜開眼,一雙烏亮的小黑眼瞅著她。

  「小……香肉。」孟楚茵看到搖著尾巴在她頰邊磨蹭的小黑狗,她坐起身擦擦被小黑狗舔得發癢的鼻子。「哇,你口水真多!」

  「這裏……」

  她四處張望,發現自己在一個霧綠、淺白的垂紗內,絲綢錦緞的床褥,深木色的床柱精雕著圖案,這一路上都有地方官安排好的大宅。

  但此處不像暫宿的宅子,更不像京中的擺設,卻有著似曾相識的感覺。

  孟楚茵蹙眉的看著離自己最近的床柱,那上頭的圖案中嵌著三色水晶,還壓著紫邊黃線,她認出會有這個特徵的地方!

  「難道……」孟楚茵拉開床紗,只見外邊寬廣華麗的屋室,器物構造處處顯露出不同於京中的獨特風情與華麗。

  孟楚茵不敢相信,掀被跳下床,赤足才碰到冰涼的地,馬上冷得她咳起。

  「咳咳……看來這次傷得不輕,若沒及時服下『鬱玦紫』,只怕後果嚴重……」從在湄城養傷到上路也有十來天了,傷勢不但大有起色,連肩傷也漸有癒合的跡象,不再裂開滲血,看來「鬱玦紫」果真有其神效。

  她小心掀開隔出外廳與內室的綠白垂紗,確定外廳沒任何侍女後,奔到一扇造型獨特的大窗前,推開窗上特製的半月形凹格,窗一開,寒風拂來,雖冷到哆嗦,卻也聞到風中帶著草原芬芳的氣息。

  乍入眼簾的是壯闊的綠野山林,遠山罩著青黃綴紫的濃豔秋色。

  「果真是『西南畿賦』的平王府?!」

  三十年前,先皇將「西南畿賦」,也是關家的起源地,賜給了當時協助平定邊關戰亂有功的太王爺。不同於京城的毓秀景色,此處天然壯闊,山青水長,豐美如世外桃源,百姓更是淳樸,整個民風對天地神靈相當崇敬。

  遠遠的天邊在藍天綠水之間,綿亙著彷佛天際棱線的「古彎漠嶺」,跨過漠嶺是更深入西北的大草原,是牧民所居。

  這裏雖比京中寒冷,但自然的氣息從以前就令她感到舒適,此地的氣相當純淨,與臨淵江相近。

  可是不是要回京城嗎?為什麼會改到「西南畿賦」來?

  她只記得從湄城離開時,「鬱玦紫」的效力和傷勢的影響,馬車內,只要那雙健臂擁來,面頰偎上熟悉的溫暖,她幾乎立刻睡著,再醒來多半是夜幕低垂時刻,她已在安排好的宅子內。

  「從小本王就告訴妳,入秋後,不准站在大開的窗前吹冷風,到現在還是不聽話!」

  隨著威嚴的聲,身後碰上一堵結實的熱氣,健壯的雙臂已從她左右伸來,掩蓋上窗子。

  孟楚茵愕然仰首,迎上一雙俊目俯鎖的眸瞳。

  「長、長天!」

  他的出現令她慌亂的轉過身,孟楚茵咽著開始發乾的喉嚨。

  「我……醒來沒看到你,又覺得這裏……眼熟,開窗是……想找你。」見他蹙攏的雙眉依舊嚴厲,忍住心中的慌亂,她咬唇低聲道:「以前我病了時,你總會在我……身邊的。」

  他果然厲態一斂,大掌輕撫上她的面頰,渾厚的聲帶著從以前她生病時便會有的安哄。

  「『西南畿賦』的幾個耆老在老王爺那一代就與關家淵源深厚,知道本王到了,特別上門求見。」

  「『西南畿賦』的耆老……是太王妃來必定會接見的幾位老太爺……」才想問為何改到「西南畿賦」,身軀卻被關長天橫抱起。「我、我可以自己走……」

  「冷到發抖的腳?」

  在他瞇眼的睨視中,孟楚茵意識到裙下的一雙赤足,不禁縮了縮腳。在他眼前,她似乎總像個無法照顧好自己的小孩。

  他忽俯下面龐,貼上了她的額與鼻頭。

  「臉都被風吹冷了,本王不來,妳打算站多久?」

  「我……」她很想耍脾氣回他──就是站到你來,怎麼樣!

  以前的孟楚茵最怕他生氣不理她,他的眼神、他的話總是左右著她;如今的她已不是那個沒有能力、沒有思想的女孩!

  但無論她在心中立下多大的勇氣,告訴自己已不是四年前的孟楚茵,在那雙沉睨的雙目下,她竟是縮回自己想說的話!

  「全都退下。」抱著她往內室走去的關長天,對三名進入寢室內候著的侍女命令。「把狗放到外廳。」

  坐在床上眨著眼朝孟楚茵搖尾巴的「小香肉」馬上被一起帶出內室。

  「讓我下來……我想下來。」雖然一路上都與他獨處,在傷勢和藥力下,她幾乎昏睡為多,因此見到侍女退出,她不禁有些慌。

  關長天看她一眼,並沒有放手,坐到床邊,將她橫放在膝上,拉過被子蓋上她的赤足。

  「頭還暈嗎?」讓她靠在肩臂內,大掌關切的探撫她的額和秀麗的臉蛋。「本王要妳的身體每一處都是溫暖的。」

  「我、我沒事……」對他呵護的照顧,她垂眸,不想面對只要和他獨處,心中就會漸漸升起的恐慌。

  「妳的臉色不對。」長指輕握住她纖柔的下顎抬起,凝鎖她眉中那抹異色。

  「停止──停止再用這種無辜、虛偽的面容看我──」

  「茵兒?」

  只見她忽然緊閉雙目,身軀顫抖。

  「本王陪妳玩了五年的親情、愛情遊戲,哪一點不如妳意,妳要這樣背叛我──」

  四年前他的話句句如刃,早將她的心穿刺得千瘡百孔,對他,她的情隨著她的夢早已碎了……

  現在只要佯裝回以前的自己,小心的與他周旋……只要佯裝順從他……只是她萬萬沒想到四年後再面對他,竟是如此困難!

  當年在瀑汨河痛苦掙扎,灌進口鼻的是寒凍入骨的江水,隨著喉嚨中毒的黑血再從口鼻溢湧出,叫不出聲的悲憤、惶恐……最後是痛苦的哀慟,這一幕幕形成莫大的恐懼,只要與他獨處,喘不上氣的窒息,難以抑制的像從體內無邊無際湧來,冰冷、黑暗總是先襲上她!

  「我、我好冷……」就在他要搭她手腕檢視脈搏時,清燦的眼緩緩睜開,淚如珠斷線的淌落!

  她馬上被圈入結實的胸懷內,面頰埋在那粗獷的頸窩中,從以前被那雙臂膀緊擁在懷,他魁偉昂挺的身軀都像將她嬌小的身軀整個包入懷中般,他的面龐貼在她發上,靜靜的抱著她。

  貼在那粗壯的頸項邊,熨貼著他頸邊的脈動,濃濃的男性氣息與溫暖,彼此傳遞著那微微跳動的心音,呼吸的低息輕輕回蕩,只要埋入這份氣息和溫暖,就能安定她的心。

  沒想到帶給她痛苦的人,到如今依然帶給她同樣的撫慰力量,這是為什麼?不!絕不能讓他再這麼影響自己,她輕輕推開他。

  「我……只是沒想到會來『西南畿賦』,身體一時沒調適過來。」她抬頭迎視他,內心告訴自己──別緊張,堅強面對他,否則她永遠只能是那個在江下痛苦掙扎的「孟楚茵」。

  「這裏的氣候比京中冷,但環境最適合妳養傷。」關長天的唇在她額際邊低吻道:「把身體養好,再十天就要補行大婚儀式。」

  「大婚儀式?!」一路昏沉,幾乎忘了這件事。「要在『西南畿賦』補行儀式?我們不是要回京城嗎?」她以為來到「西南畿賦」是有特別原因,會再轉往京中。

  「本王改變主意,『西南畿賦』不但是關家祖地,對妳休養的身體也好,再加上補行婚禮儀式也要顧及『西南畿賦』的長輩們,他們都跟過老王爺一段時間。」

  「我們……是不是要在『西南畿賦』待上很久的時間?」她想確定此事。

  關長天沒有回應,鎖視她的眼神幽測,難以理解他此時的心思。

  「長天?」

  以前他看她的眼神有著冷漠與距離,為了待在他身邊,她刻意忽視更不想面對,哪怕流露的是她不解的算計,她也選擇視而不見,只為了貪戀他的溫暖呵護,只為了她認定他才是能給她幸福的人,不敢想像失去他的未來是什麼!

  如今再面對那雙眼,是更深沉的幽測,當她說話時,那瞳底似乎隱掠一抹沉重。四年後,她雖看不到那層冷漠,卻多了更多她無法瞭解的複雜。

  「以前這雙眼看著本王時,絕不會有片刻的懷疑。」關長天指掌伸入她的烏黑長髮中,漫撫似的撩起,感覺滑緞般的烏絲從指中撒開。「告訴我,妳在想什麼?」

  清皓的瞳眸一怔。

  「從妳在湄城落入本王手中,峒武幫就已知道消息,回京的路上定然布好線,伺機與妳接觸。如今本王臨時轉向『西南畿賦』,妳擔心和峒武幫接觸,要再等上一些時間是嗎?」

  被他說中的孟楚茵,雖心中一震,卻還是抿著唇沒說話,睜大了眼看他。

  「以前妳的骨子裏就有一份倔強,只是不容易表現出;現在的茵兒看似柔弱,卻再也蓋不住那份倔強氣。從湄城妳演著『逆來順受』的茵兒,小丫頭……妳的心思打著什麼主意呢?」

  淺淺的輕笑,寒顫卻像爬上背脊般令她發毛,因為那雙俯視來的犀瞳是要透入人心的銳利,令她像被看穿的無所遁形!

  「妳在跟本王玩心機嗎?」

  「我……」當她想別開頭時,大掌撫握住她的下顎,迫她迎上他瞳中轉沉的厲色,那是不容人欺騙的警告。

  他照顧、教育她的一切,在某一個層面,他對她,有著父執輩的威嚴,面對這樣的他,任何想對抗、欺騙的心思都畏懼的顫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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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4 11:51:5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妳的一言一行是瞞不過本王的。」俊挺的面龐透出教人戰顫的威凜。「無論仙者或者峒武幫,誰都別想從本王身邊奪走妳,本王絕不會放開妳!」

  她知道自己不該慌亂,她該冷靜,甚至做出更合時合宜的反應,好讓他相信自己!

  但是當那雙眼沉睨起,她沒有辦法控制從內心升起的惶恐,他看透她身為孟楚茵的一切,他的命令、他的聲音、他威嚴的支配,從小就是她最害怕也最在乎的!

  以「雲竇開」的身分與他周旋時,她親眼目睹他處置江湖惡匪青邪老和方惡的酷刑,被斷五感的兩人,眼珠被挖出像兩個窟窿、鼻被削半、滿嘴牙被敲碎,連十指都被砍斷;一如他當時冷狠的威脅!有眼無睛、有耳無聰、有嘴無聲、有手無指,生不如死的慘狀讓她清楚的知道,他可以是多駭人可怕!

  「妳很清楚本王的脾氣,別和本王耍妳玩不起的心機、把戲,乖乖聽話,知道嗎?」她曾親睹他一掌蓋碎背叛自己的屬下,以冷血的方式,活生生讓對方的眼珠和心臟被打出體內!

  雖知要冷靜,更清楚現在現出慌亂只會自亂陣腳,讓他更起疑,她不停的告訴自己不要想過去,不要想他的可怕殘狠,但是無論內心有多少個聲音要她冷靜,在他另一掌撫上她的臉頰時,她猛然推開他!

  「茵兒?」她的驚恐對上他的皺眉,隨即雙瞳罩上深沉的陰影。

  「我……我不是……不是有意……」見到他轉為冷冽的淩厲眼神,她慌得搖頭想解釋,卻發現自己出口的聲是更濃的惶恐。

  她下意識撫著他方才摸上自己的面頰,那微暖的溫度就像被他殺的屬下,當時對方的骨頭和血灑到她身上,還可感覺到溫度一樣。

  當大掌再次握住她撫在臉頰上的手腕時,她駭然的揮舞,抗拒的手指劃過他的面龐,指甲刮出一道紅痕!

  見此,孟楚茵驚喘的退到床的另一端,緊靠著床柱,嚇壞的看著他!關長天指腹滑過被劃傷的面頰,她眸中的惶恐與陌生令他深深吸口氣,他並不想讓她如此懼怕的退離自己。

  「茵兒。」他朝她伸手,放柔聲道:「我沒生氣,妳過來。」

  面對他伸來的手,她知道她該過去,此時此刻佯裝順從是最好的,但一個難以承受的情緒和感覺,從梗在喉嚨到再也忍不住脫口而出,「你……你總是先判我的罪,認定我的錯,就算我說沒有,你也不會相信……」

  見他直接伸長臂要拉過她,孟楚茵轉身想跳下床,明知在西南畿賦的平王府內,她是不可能逃得開,但面對逼來的他,避了四年的心竟只想再次避開!

  手才勾到床紗,強硬的力道已攬上她的腰,嬌軀再次被熟悉的堅硬氣息圍困,連反應都不及的,蠔首被環制在他的臂彎內,才抬起驚懼的眼神,熾烈霸道的氣息已吞滅她張嘴想說的話。

  結實的臂膀緊緊環制著她的頸項,令她無處可回避的承接那強硬探入唇內的掠奪,纏卷住那怯縮的舌瓣,將它帶往自己的唇間,重重纏吮―

  狂噬的唇舌帶著懲罰般,她想掙扎,唇上的力道就加深,直到她的手輕扯他肩上的髮,以前只要他生氣時,這雙小手便會輕扯他的髮,委屈的靠近他。

  這個舉動果然讓關長天強硬的態度放緩,只見清皓美目噙著薄霧淚意,明明無助卻又強撐著眼中的淚不掉下,觸動他心中某處,他慢慢放開唇內的力道,卻沒離開她的唇。

  「別怕我、別騙我,更不准對我露出疏離的眼神,茵兒……」雙掌捧起她的面頰,在她唇上磨著細密的熱息,低喃著霸道的命令。「無論妳是不是對本王演戲,如今本王怎樣都不會對妳放手。」

  再次吻來的唇舌是溫柔而深切,當衣裳被解開時,她的雙手慌亂的抵上他的胸膛。

  「剛剛的命令再加一句,不准拒絕我,好嗎?」握住她的雙手,威沉沙啞的聲椰榆道:「妳的身子還有本王沒看過的嗎?」

  「我……」他不是威嚇的要她知道,而是問她好嗎?他希望她能主動接受他。

  「或者妳的順從都是跟本王演戲?」

  看著他又開始瞇凜起的眼神,她知道自己得做些什麼,讓他更相信,否則在西南畿賦受到太多限制,對她只有不利。

  「我……我……在汴贊城認出你的手下石武時,就知道……你一定來了。」

  她不敢再迎接那懾人的目光,輕輕的主動靠入他的頸窩中,像想尋求他的保護,憐愛的低吻果然來到她耳畔。「無論你……相不相信,當時我……忽然好想看你一眼,才會跟蹤到『翠豐園』……」她在他懷中轉身,雖背對著他,卻抱著他的臂膀,面容埋在他的臂彎內,這是她從小只會對他做的撒嬌動作。

  小時候她最喜歡坐在他懷中,將下顎抵在他粗壯的臂膀上,拿它當結實的樹幹抱著玩;長大後她更喜愛被他抱著,面容靠著他的臂膀,就算不說話,只要背靠著他厚實的溫暖,感覺那份讓她安心的沉穩、心跳。

  嬌柔而微顫的身軀,無助的蜷縮在他懷中,完全一如以前,讓關長天疑怒的心,此刻都釋然的淺勾著唇,大掌撫著她的髮。

  「當時看到你,我的心好激動,想見你,又好怕你,畢竟……」她潤著唇,隨又咬了咬唇瓣,不看他讓她的勇氣大了些,知道她所講的話不能過頭,否則他不會相信。「畢竟……四年前,你……」

  「茵兒。」他從後俯來貼在她的面頰上,啄吻她的額鬢與唇角。「別說了,我知道。」

  他憐愛的輕吻,大掌來回的遊撫著她的纖腰,長指挑開她的腰間系帶,開始褪下她的衣物,繼續方才中斷的事。

  「不……我……」她俯在他粗壯的臂膀上微吟,當上身只剩豔麗的兜胸,他將面龐埋入她赤裸的雪背,聞著她肌膚的芳香,烙著細密的吻。

  「溫暖、真實的體溫與馨香,茵兒……我的茵兒……」關長天低息喃言,兜胸被解下時,乾燥而溫暖的大掌從身後覆撫她渾圓裸露的雙峰。

  「長天……」小臉怯怯回首,即被他輕舔的吻吮。

  大掌的灼熱像要透入肌膚內,時而揉捏著豐挺的渾圓,時而以粗糙的掌心磨贈著柔軟的乳蕾,細磨到幾乎要燙著那份柔嫩般,她在他唇舌中吵嗦著,漸漸被這燃起的纏綿熱意給圍住。

  他轉過她的嬌軀,美麗盈顫的雙峰,一對上他熾熱貪婪的眼,粉色乳尖立即沒入他口中!

  炙熱的唇舌挑撥吮噬著唇內的蓓蕾,直到乳蕾像主人全身泛出的潮紅般,潤紅腫脹,他繼續挑弄另一邊的粉色誘人,執拗的含吮轉為咬嚼,令她嬌聲的喘息。

  「長、長天……痛……」她輕推胸上顱首,尖銳的齒鋒勾扯了細嫩肌膚。

  「本王的茵兒已經回來了,是活生生的人,不再是夢中人……」

  他舔著乳峰上被齒尖劃破沁出的血痕,溫熱的肌膚、溫熱的血味,他緊緊的攬住她,面龐貼在她心口上。

  「溫暖的身子……穩定的心跳,只要在本王身邊,心跳、溫暖,永遠都會在妳身上。」他又是埋入那豐潤的雙峰內,閉眸緊貼著一邊的雪乳沉喃。

  孟楚茵為他的話怔愣,從湄城落入他的手中以來,他常捧著她的面頰,撫著她的頸項,最後將他的面龐貼在她的頸脈上,良久不說話的廝磨著,直到他滿意。

  此時,隔絕外室的垂紗前傳來下人請示的聲。

  「王爺、王妃,藥膳已好,可要現在送進?」

  垂紗外的侍女等候良久,正想是不是該要再請示一次,關長天低沉的聲已傳來。

  「端進來。」

  兩名婢女各自端著豪華的金邊漆盤走進,將手中的東西放到室內的桌上。

  「這是本王請朝中退休的老御醫開的,用各種名貴藥材料堡出精華,對妳的身體恢復會更好。」

  隨著傳出的聲音,床邊的垂紗撩起,關長天彎身抱起床上的孟楚茵,走到桌邊,將她放到椅上。

  孟楚茵面容有未褪的潮紅,下意識拉著胸前衣襟,方才這雙抱著她的大掌替她穿上衣物,看到雙峰吮烙的印子,她羞赧的別開視線,但已回復嚴正的他,卻是平靜從容的替她整理。以前她習慣於讓他照顧,替她決定一切,如今這些親密接觸卻令她窘困得不知如何自處。

  「我、我應該不需再喝這些藥了。」又是那些湯湯藥藥,孟楚茵皺眉的搖頭。她的身體幾乎再休息幾天便沒事,其他的,一如弦姊所說,不是塵世藥物可治好。

  「聽話,喝下去。」關長天在她身旁坐下,神態堅定不容拒絕的端起湯碗,卻見她倔抿著唇,不願張口。「還是要本王再用口喂妳嗎?」

  關長天別有意味的長指輕壓她抿咬的紅唇,這方才被他一再吮嘗的柔唇,紅腫澤潤。

  「不過本王怕這碗藥膳湯喂完,妳這可愛的唇也被本王吞了。」他曖昧低言,「別忘了,這衣下的胸和妳這可愛的唇一樣,正嬌豔誘人,本王可還沒嘗夠就被打斷,妳如果不想喝,那就繼續讓本王好好品嘗妳的身軀,就從妳美麗的乳峰繼續進行!」

  「我喝就是,你不要、不要再說了。」她羞窘的看向身後的兩名侍女,關長天大膽的話,讓其中一名侍女詫訝得睜大了眼,像不敢置信不苟言笑的平王爺會說這種話。

  「都退下。」關長天揮退身後婢女,再次要她乖乖喝完手中的藥膳湯。看著那碗金黃帶著甘醇味的湯汁,從在湄城到上路來,她每天除了養傷喝藥外,還得每天喝下這碗金黃藥膳湯汁,在峒武幫時,也負責打點幫中各項藥材的她,對這藥膳湯的名貴與主治效能心中多少清楚,不禁泛出複雜的酸楚。

  以一個魁梧的男子身軀、尊貴的王爺地位,他健碩的身軀端著精緻的藥碗是突兀的,這一路上,古銅大掌還是常端著藥碗一匙匙喂她。

  孟楚茵想起以前她生病時,他總沉著眉,認真的喂她喝藥,就算她想邊喝邊說笑,他也會沉下臉,威沉的命令她安靜喝藥。

  他的性格嚴肅,能真正開他玩笑與他嬉鬧互動的人,只有焰楓郡主……但他卻不會將焰楓當成是需要照顧的「孩子」,他尊重焰楓、關心焰楓,視焰楓是同等地位,和對她……是不一樣的。

  他對她是更仔細的照顧呵護,照顧到不許她有半點隱私,呵護到不許她有半點個人想法!

  以前,對他這樣的照顧,她是喜歡的接受,因為他一定是在乎她、愛她,才會這麼做,那麼只要他希望、只要他喜歡,她都願意照著他的話辦到,現在才瞭解當年的自己是多麼天真!她曾經以為他喜歡她的容貌,無論多少人讚美過她的美麗,她只在乎他的話,但那瞇起的眼神、口吻讓她知道,無論擁抱有多溫暖,無論他表現出多呵護的照顧,他瞳底的冰冷和距離在在說明了她在他眼中的重要不是她想像的!

  到底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是什麼?一個想佔有的玩物?或者因太王妃而接受的物品?她看得出和太王妃處不好的關長天,對她帶有著對母親的報復!

  現在呢?為何還如此執著她?是因為她曾經屬於他,無論她的想法是什麼,都只能由他來做主嗎?或者因為仙者,所以她還是個可以捏在指掌中玩弄的棋子?

  「敔稟王爺,梁總管在外請見。」垂紗外,侍女再次稟告。

  「留一個婢女在外廳,其他候在門外,安靜些,讓娘娘好好休息。」關長天離去前,撫著她的嫣頰後叮嚀下人。「小心照顧,別讓娘娘再吹到冷風,有任何情況馬上通知本王。」

  「是。」一幫侍女欠身應禮。

  主子離去,一名輪值婢女留候外廳,其他婢女們退了出去。

  廣闊的內室又恢復寧靜,孟楚茵抱起從外廳跑進的小香肉,與牠烏溜的眼對望。

  「小香肉,幸好你跟來了,否則在這覺得心中好多話,不知對誰說呢!」從以前,她喜歡的小動物,關長天都會依她喜愛由她帶進帶出,該說是只要她乖巧聽話,他對她喜歡的事物倒是很大方,她心中自嘲的想。小香肉有靈性的朝她汪叫,她笑著將牠抱在手臂,撫摸那身溫暖有光澤的短毛。

  「我好討厭面對他的自己,為什麼就是這麼沒勇氣,話梗到嘴邊,氣到心頭都悶了,我就是不敢說。」她親親臂上的小傢伙。「從以前我就很怕他生氣時,眼眸冷到簡直可以凍殺人,喔,不,從在汴贊城後,看到他更可怕的那一面,充滿殺氣的狠冷,他殺起人來沒人性到極點,以前讓我早早看到這一面,我一定……」

  話頓了一頓,想想四年前的自己,只好老實的自我歎道:「算了,以前的我又弄又蠢,哪敢反抗他,搞不好還替他找理由,繼續我那『天真的愛,現在……雖然面對他的勇氣還少了一點點,可是至少懂得陽奉陰違、狐假虎威;扮死、扮活、扮柔弱、扮……逆來順受的模樣騙他!」

  她一副講來出氣,心頭暢快的模樣,只見小香肉抬起小狗頭,小黑眼直溜溜的望。

  「怎麼?你不相信呀?我可不是真的逆來順受喔,我、我都是演的。」她把小黑狗調整位置,改讓牠趴在肩上,別對上她瞧。

  「反正早早讓我看到他那殘忍的一面,我會早早清醒,知道他的可怕,就不會還作著夢,以為自己在他心中是不一樣的,以為他會愛我……傻傻的認為被拋棄就該去死了……」

  撫撫小香肉平順的背,愈撫心頭火愈起,忍不住再把肩上的小傢伙抓下來,繼續和牠的小黑眼對望。

  「好吧,說真的,我現在知道他的可怕,我也還是不夠有勇氣反抗他,他對我的傷害和可怕好像融到骨子裏,刻在心頭上一樣,只要面對他,我就害怕……」

  說到幽悵,她將小黑狗抱在懷中,面容埋在那溫暖的小黑毛中低語,「害怕他還能重傷我的心,雖然我一點都不想再被他左右,可看到他,我的心就是會痛……」

  片刻,她抬起頭,吸吸鼻子,再次自我堅定的給自己打氣,把懷中的小香肉再抓到手中搖一搖。

  「沒關係,我會辦到的,遲早我會辦到,不再給他……不,是任何人都不准再有傷害我內心的力量,對,我當『雲竇開』這四年,志向是要當江湖俠女,俠女是很勇敢的。」她驕傲的抬頭挺胸,撫著已經又改被她抱到手臂上的狗兒。

  這段時間只要獨處,只要不面對關長天,開始氣惱自己不夠勇氣的性格就會展露,然後再自我悲從中來的唾駡自己一頓,懶得理什麼王妃形象,雲竇開的性格就會跟著浮出。

  「說真的,關長天那個可惡的死王八蛋,我幹嘛這麼怕他?有什麼好怕的?我想過,真惹到他,氣到他爆火又怎樣?以他的殘忍,大不了……就是殺了我,沒命而已嘛,立志當俠女的時候我就想過,行走江湖多風險,受傷、沒命是必要的氣概!」

  懷中的小黑狗應已習慣被主人一下捧起、一下放下、一下又抱懷的舉動,開始打盹。

  「可是說真的,我現在一點都不想死,尤其還沒見到仙者,我才不想死呢!更何況他已經傷我這麼多,為什麼我還要把命賠給他呢?雖然我體內的『孟楚茵』是個膽小鬼,但是沒關係,遲早我會讓『雲竇開』殺了『孟楚茵』 !」哼!

  這段時間,她體內的兩個性格就這麼來來去去,自言自語,有時又覺得自己跳開在這兩個性格之外靜觀其變。

  孟楚茵將小香肉放在靠牆的竹籃內,拍拍牠的頭,要牠乖乖的待著。

  「你再大一點,就不能留在寢室內了,不過話說回來,以狗來講,你好像長得挺慢的,這兩個月只有長胖一點,好像沒長大多少,嘿,你會不會真是只品種不一樣的狗狗呀!」她撫著竹籃內的小香肉,看著小黑狗慢慢睡去的模樣,不禁羡慕的想,當只無憂無慮的小狗真好,一點煩惱都沒有,負責可愛就行了,當然,前提是要遇上像她這麼有愛心、善良,不虐待小動物的好主人。

  嗯,每天都給小香肉吃得這麼豐盛,雖然沒長大,但長胖了,攜帶上依然很方便,一個提籃就行,哪天她真跑離平王府,必定不能走大路,人在荒郊或深山就會需要打氣的伴和救急糧食……這個假設只是萬一,她畢竟是善良的好主人,而且真到那時候……

  小香肉,到時候你一定不會怪我的,因為你一直是這麼有靈性的好狗兒,一定可以體諒主人萬不得已犧牲牠的為難。

  「小香肉,還是你最好,我豐衣足食的時候,是只有靈性可以解語的好狗兒;我落難急需的時候,你的救急真是太方便了,你的功能真好,你雖然沒有長大,但是腿和屁股長胖不少。」

  「王妃娘娘,晚餐想用些什麼菜?」原該候在外廳的侍女忽走進詢問。

  「都可以!」自娛的獨處被打斷,她沒好氣起身,拉整衣裙,現在她若說大魚大肉大壇酒,不曉得會是怎樣的情形!

  「看王妃娘娘似乎很沒胃口,那……紅燒小香肉呢?」

  孟楚茵一怔,看看蜷縮在竹籃內舒服睡覺的小香肉,再抬頭看著眼前身形豐潤的婢女,一張不算突出卻尚屬清秀的面容,是方才那位聽到長天的話驚訝的小婢女。對方一臉熟稔的口吻,但她並不認得,這女孩不是京中調來的下人,如果是京中的老下人,她多少會有點印象,這小婢女說的香肉應該是豬肉或雞肉烹煮得很香吧。

  「或者來碗雪蓮子潤喉,嬌滴滴的聲音將更襯王妃娘娘的天姿嬌顏。」

  「夠了,我現在沒胃口,不要再吵我。」她揮退這名令她皺眉的婢女。

  她的聲從四年前出事後就尖啞,剛睡起更是有些粗濃的啞,配在「雲竇開」身上,隨興的外表,出奇很適合;配在孟楚茵這張精緻靈麗的臉上,不搭到詭異,因此從她回到平王妃身分時,開口的聲總是引下人側目。

  「那就來點娛樂,增加胃口如何?」婢女不死心又問:「奴婢這有王妃娘娘絕對會喜歡的東西。」

  孟楚茵柳眉不悅高揚,因為婢女的態度已蹄矩太過,平王府的下人各個都被梁言綸調教得嚴謹守分,就在她想端出王妃之儀斥退這個沒規矩的下人時,卻見對方在桌上放了一個空碗,接著手中擲了東西進去,響起了孟楚茵另一個身分時最熟悉又清脆的碰撞聲。

  「擲個骰子,奴婢陪您對殺一陣,保證讓王妃娘娘您找回舊日的痛快!」

  「不會……吧!」孟楚茵終於緩緩斜睨過去,認真看著眼前比記憶中略瘦的侍女。「三哥……那個沒天良的混蛋師父幫妳易容多久呀?鵑兒!」

  在峒武幫中,她的隨身婢女玉鵑兒竟也在「西南畿賦」的平王府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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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4 11:52:1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嗚……太佩服三當家了!」眼前玉鵑兒易容的小婢女竟一腔感動的道:「他說我無論怎麼易容,別人會猜半天身分,但小當家絕對會一眼認出,因為我們主僕情深!」

  「別哭了,這不難認,陪我對殺又輸我好幾次,擲骰子像砸恨一樣的,只有妳呀!」從她離開之後,雖只過了一個多月,卻連續經歷了太多事,讓她的心境彷佛離開很久一樣,再見到玉鵑兒,她也忍不住感動,緊緊握住她的手。

  「小當家……我好想妳!」玉鵑兒哭著抱住她。「幫中弟兄也很想妳,刀疤子更後悔當初嘴那麼笨,不懂說話,害妳難過的離開……」

  「叫他別傻了,跟他沒關,大家都好不好……」孟楚茵也激動的回抱住她。溫馨的重逢,兩個女孩忍不住情緒的放聲大哭一聲後,馬上各自捂住對方的口鼻,另一手同時伸出食指繼續朝對方比出小聲、噤聲。

  「不能哭太大聲,外面那個高個頭的聽到……會跟梁總管打小報告的。」玉鵑兒為了頂這個「身分」混進來可是吃足苦頭,原本這個身分的主人就是峒武幫的「線」,一個與她名字相近,同樣叫「小鵑」的婢女,峒武幫以交易消息出名,在各地甚至皇宮和當今名人身邊都布有自己的消息線。

  此次為了頂這個身分,玉鵑兒先在府外和這個身分的主人,學習瞭解平王府上下的規矩和瑣碎事,又為了剔除她多餘的肉,每天從早動到晚,吃著清水燙青菜,偶爾幾片肉,等她的肥肉被折騰得差不多後,進府更是見識到王府和江湖幫派的差別,規矩多,懲罰也多。

  「我當然懂,在京中,誰不知平王府的梁言綸精明,這些婢女都是言綸掌握府中上下狀況的眼線。」孟楚茵從小在平王府生活了幾年,還會不清楚嗎?

  兩個女孩邊說邊捱到牆角邊蹲下,聲也放低,就怕被人發現。

  「我每次都忘了……小當家可是堂堂平王妃呀!」玉鵑兒看著她,忽伸手摸她的額,最後捏她的兩頰,隨即用力揉一揉。

  「鵑兒,這是真臉皮,會疼的!」孟楚茵拉下她的手,揉揉自己的面皮。

  「妳真的是小當家!」玉鵑兒始終難以相信,她服侍多年的主人,真實容貌竟是眼前這張貌美如仙的嬌顏,而不是她習慣的那張貌不驚人,言行市井的粗刺模樣!

  兩個月前,小當家在汴贊城出事時,她和部分人暫安在另一地,根本沒機會見到被關長天逼到除去人皮面具的小當家,那真實的模樣只聽刀疤子提過,偏那張笨嘴只會說皮膚白,像仙女一樣漂亮,其他什麼都形容不出。

  混進王府中見到時,玉鵑兒簡直不敢置信那清麗到靈秀動人的女子真是小當家,直到那尖啞的破嗓聲,她才敢確定。

  「細白嫩肌、清靈脫俗、楚楚可憐、纖細美麗……氣質優雅……」念著這些傳說中對小平王妃的形容,玉鵑兒又是一陣涕泣。

  「妳跟這些詞有仇嗎?幹嘛朝我念得像在送葬!」孟楚茵拿出一條手絹給她拭淚。

  「嗚……還用這麼香的手絹,我、我突然好懷念小當家喔!」真的再也看不到那深膚色、頭髮亂紮,言行粗刺,咧嘴大笑的小當家了嗎?

  「他媽的!」孟楚茵再也受不了的直接推過她的額,悴罵道:「換張臉又不是換條命,少在那哀哀叫叫的,當本當家死了一樣哭喪,真是!」馬上,玉鵑兒的手捂上她的嘴,朝她甩著食指的要她小聲一點。「天呀!好矛盾的感覺。」頂著孟楚茵柔美動人的外貌,卻忽然爆出雲竇開的個性,總懷疑是不是冒充的,偏偏那眉眸不耐擰起的瞬間,又讓她和小當家的感覺搭上!

  「怎麼樣?」見玉鵑兒又是直勾勾盯著她,孟楚茵緊張問:「妳混進來,是不是大當家有什麼消息要妳帶給我?」

  「妳……面對平王爺,好像很……不一樣?」剛看到被帶進王府內的小當家,除了美貌讓玉鵑兒在第一時間不敢確認外,還有她面對平王爺的態度,沉默而柔弱?!

  如果不是她親眼看見,簡直難以相信,平日聒噪、跳跳叫叫,和刀疤子一對上就悴罵聲不離的小當家,根本是只蚱蜢加青蛙,熱愛炫耀不切實際的武林大夢,如今竟然會沉默、柔弱!

  「沒、沒有呀,哪不一樣?」孟楚茵佯裝拉拉水袖,不想在屬下面前失面子。

  「如、如果看起來有點不一樣,只是緩兵之計,我……裝出來。」

  「裝的!」看起來不像呀!

  「當、當然。」她別開頭,回避小婢女的眼神。「關長天和蘭若秋並列同等陰沉可怕的人物,在武功、謀略上,除非像大哥、二哥那種人物,才有辦法對上,以我這等能力……唯一可行的就是先裝出妥協,再伺機想辦法。」

  「是嗎?」玉鵑兒疑惑的眼神打量,不敢相信她真的有這能耐。「平王爺真的會被妳騙過去?」

  傳言中的小平王,和城府深沉的左監相蘭若秋同為棘手的人物,會是那麼好操弄的人嗎?該說沒有一定的智慧,根本辦不到吧!

  小當家的外形能變、性格能裝,智慧好像……不能改。

  「也……算不上一定能騙過去啦,但是目前沒更好的方法,只能先……這樣做囉。」當然不能說剛剛才差點被關長天嚇縮了膽子,在屬下面前,她要當很有勇氣和有出息的小當家。

  「以平王爺對『孟楚茵』的佔有欲看來,我想小當家一定付出了……相當的代價喔!」玉鵑兒潤了潤唇,有一事她實在很想問:「平王爺在房中……很厲害吧!」

  「房中什麼很厲害?」孟楚茵橫一眼滿臉好奇,充滿詭笑的小婢女。

  「小當家不要裝了!」玉鵑兒用力一拍她,直接而露骨的點明,「平王爺對妳的佔有欲,瞎子都看得出來,從我易容進來,沒有一次不看妳被他抱在懷中,以『孟楚茵』的姿色,小平王又不是什麼吃素的善男信女,一定會讓小當家付出很大的肉體代價!」沒辦法,從她入府來所看到的,很難不這麼認定。

  「夠了!」孟楚茵紅著臉喊,「本當家在某個程度上或許已不是黃花閨女,但我和長天根本還沒有……真的那個……總之,沒真正發生妳認定的那些事!」

  「沒有!」玉鵑兒不敢置信。「你們都睡在一起了,看平王爺把妳摟著的霸道模樣,只差沒把妳脫光關在房中,再不然成天綁在身上,竟然到現在都還……沒有?!」

  「他的性格對某些事情,是個很重形式又古板的人,沒經大婚儀式,暫時還不會……做到最後。」

  「怪了,做這種事又不是釀酒,放在最後品嘗會愈陳愈香。」玉鵑兒不解的抓頭。「不過這樣聽來,就是說能做的,平王爺都做得差不多了?」見孟楚茵臉蛋又是驀地通紅,她知道自己沒說錯。

  「可以閉嘴了!」孟楚茵斜睨她。「跟平王爺有關的事,尤其是這種事……跟妳來的目的沒關係,不用談了。」

  「幹嘛提起平王爺,妳就這麼不自在?」

  「妳太多心了,我哪有不自在。」她硬撐出一副聳聳肩的灑脫樣,身為小當家的面子絕對是要扛住。「反正……和關長天之間真怎麼樣,『孟楚茵』的皮相就是……美色夠,大不了就是!色相、肉體出、出賣個夠!」

  她看得出長天抱著她時眼中燃起明顯的欲焰,他雖重一些形式的完成,但四年後再相逢,他對她所展露的一些言行,總帶著令她惶恐又陌生的激烈。

  深沉的眼神在擁她入懷時,面龐總是埋在她發絲或頸項中深深吸氣,雙臂環緊到讓她發疼,他像有很多話又像在控制自己,無論她感覺到了什麼,當他沉默的抱著她時,在他懷中她也選擇……沉默了。

  「小當家,妳講得好像雲竇開才是妳真實身分,孟楚茵只是妳扮演的人一樣,一副『孟楚茵』是個可以利用、犧牲的棋子,明明妳是因為孟楚茵的遭遇,不得已才扮演雲竇開的嘛。」

  「關長天將孟楚茵當棋子擺弄,我不過如他的意,讓他擺弄個夠,好脫身回到屬於我的日子。」

  「被人當棋子可以說受困於人不得已,自己把自己當棋子,那就是玩弄自己耶!」對主子的行為,玉鵑兒可不認同,「我真懷念真正的小當家,雖然吃喝蒙混,但怎樣也不會出賣色相呀!」

  「找死呀!敢跟本當家糾正道理!」孟楚茵惱羞之餘改威嚇。「不要以為孟楚茵的拳頭是粉拳,再把我講到像死了的樣子,小心我扁妳一頓!」「說不過人就端出小當家的流氓模樣,訴諸暴力解決,不過出賣色相確實只有孟楚茵的皮相行,以小當家的模樣,可能出賣色相怕也沒人敢要,大概只有刀疤子夠勇氣吧!」

  話才說完,後腦袋馬上被賞一記手刀。

  「還有,小當家『雲竇開』的性格只對平王爺之外的人,一對上平王爺,就自動成為柔弱無助的『孟楚茵』了。」玉鵑兒摸著被打疼的頭,咕噥說著。

  「我離開後,大……大當家、二當家回來,是不是……很生氣!」孟楚茵忐忑問,峒武幫上頭的當家兄長們向來對她疼愛有加,就像親兄長一樣。

  「當然生氣呀!」玉鵑兒馬上一副這還用說嘛的揮手。「知道關長天威脅妳的一切過程,大當家氣得一掌打碎廳中的桌子,東西都……唉,就是碎一地了!」

  「嗚……就知道大哥疼我,峒武幫大廳中那張鋪白玉的石桌很貴的……」孟楚茵感動又抽泣。「有沒有把碎玉撿起來……」可以拿來和泥土砌磚,用來鋪地、鋪牆,閃著白玉光多美呀!

  「撿什麼呀,大當家打碎的是另一邊的小木桌,碎一地的是上面的茶具。」玉鵑兒清楚補述。「因為他邊聽刀疤子講話,邊在廳中走著,刀疤子講完他正好走到那,就一掌劈了木桌子!」

  「大哥真討厭,幹嘛每次聽人講事情,就愛亂走動!」

  「至少名貴的白玉沒碎嘛!」

  「碎白玉和碎木頭,那種不顧一切的擔心憤怒,表達出來的感情是不一樣的!」對上幾個兄長般的當家們,就讓她忍不住發出小女兒家的任性。

  「後來三當家傳回消息,大家才知道小當家離開之後都在他的照顧下,沒想到最後妳還是落入平王爺手中,這下兩個當家臉色沉重,二當家就命人拿了文房四寶……」

  「不用說,二哥一定修書給各地的分舵留意我的行蹤,他們要親自趕來救我,順便發信給那個沒天良的三當家師父,要他摸著良心想想,居然把我顧丟了!」

  哼!講起那個成天只跑去哪約會情婦的沒天良師父,她可沒好氣。

  「還是大哥、二哥好,他們一定很擔心我!」孟楚茵感動的交握著手,感恩上天賜給她的好兄弟。

  「修書是修書啦,但是二當家是命各地分舵見到妳的行蹤,絕不可與妳接觸,若是小當家主動接觸,更不可理會!」

  「什麼!」當下她跳起來大喊。

  「噓、噓。」玉鵑兒嚇得提醒她小聲,因為門外已傳來詢問的叩門聲,她趕緊跑到門前回復沒事。「大哥、二哥真這麼狠,不管我了!」孟楚茵抓住再踱進內室的玉鵑兒,壓低聲問。

  「不是兩個當家狠,好像是五當家有留下錦囊,與錦囊內的交代有關。」

  「弦姊?!」一聽到季弦的錦囊,孟楚茵就知道沒戲唱了,峒武幫中沒人會違背弦姊的話。「這麼說……大當家、二當家們都不會來?」孟楚茵捂著雙頰、如遭雷極,幾乎要跳腳。

  雖然仙者化出的弦姊形體說會來接她,但是她記得曾聽弦姊說過,「西南畿賦」的天然氣脈是隔絕術者能力最好的屏護,因為這裏的氣是最原始的神靈氣息,直屬天地所護,所以任何仙術之能都不能在此妄逞能力。

  該說想動也施展不開,只有一些互動的觀測、聯繫的簡單術法可行,再加上她被蘭若秋下了「反引術」,重重限制下,她真能和已覺醒的仙者相見?!

  弦姊雖是仙者的一魂三魄所化,身軀屬陰,能力不及直一身的三分之一,真身的一切於她而言,包括過往的記憶,都像隔著層層垂紗的夢境,因此無法對她說太多,只告訴過她,她和仙者淵源深厚。深埋在她靈魂中的記憶,一切都必須靠她自己想起,一旦她的靈識真正醒來,就一定能見到仙者,因為她身上有仙者所下的紅花印!

  可是她已失去紅花印,又中了「反引術」,還能見到嗎?

  想到和仙者萬一不能相見,淚就氳蒙了眼,心更是難受到揪起,為什麼她會對仙者有這麼強烈的感覺?尤其最近只要想起弦姊,喚一聲「弦」都令她心悵的難過,為什麼她會覺得這個「相見」等了好久,一切只能靠她自己想起……

  「小當家,妳別急,幾個當家怎麼可能真放手不理。」以為主子為幾個當家不伸出援手而難過,玉鵑兒忙安哄。

  不過美人就是美人,玉鵑兒終於知道那些傳聞中對平王妃的形容「楚楚可憐到令人心疼」果然不假,明明知道她骨子裏就是小當家,可是看到那眉間浮出憂傷,柔柔的無助模樣,美麗的臉凝著哀愁,連玉鵑兒都不忍心。

  「現在小平王還把焦點對著峒武幫,兩個當家是最明顯的目標,當然不便出面,他們最後將這件事全權交給三當家處理。」

  「三當家!」沒搞錯吧?「交給那個沒天良的人,要有用,就不會害我在湄城求救無門!」不但中蘭若秋的術招,吐血拖命跑,還差點連累自己的爹,氣斃她!

  「就是三當家顧丟了妳,大當家要他將功折罪,二當家為怕小當家以為自己孤立無援,還先命小鵑兒我來呢。」

  「我說嘛,還是大哥、二哥好,考慮周到,那……那三當家什麼時候來?」

  「三當家說……等他準備得差不多就來。」

  「準備什麼呀!」孟楚茵受不了的嚷喊。「他可取之處就是武功、易容術、詭計多,他只要人來了,想辦法渡我離開西南畿賦,不要留下任何會牽連峒武幫的證據就行了,難不成他以為可以弄個火藥庫,拿來轟開平王府嗎?」

  玉鵑兒虛咳一下,慎重措詞,「三當家正在處理湄城東邊巷子內一位獨特女士的情緒,和西邊街頭另一位特殊女子的哭喊,兩名女子不小心知道對方後,三方之間就有了……糾葛,有賴三當家處理妥當。」

  「就是還在擺平新情人和舊情人間的爛帳!」孟楚茵雙手十指扭動,唇角抽搐般恨咬,如果那個死沒天良的在眼前,她絕對活活掐死他!「這混蛋師父,情人比徒弟重要,他媽的!叫他不用來了。」

  「多像呀!多像呀!」孟楚茵清麗的面容轉成扭曲的猙獰,完全雲竇開的德行。「這神態、這模樣,果真是小當家再世!」

  「他媽的!」粗話忍不住再飄。「再把本當家講到死了附身的樣子,小心我把妳打到腫成原來體型!」洩恨的將玉鵑兒的臉頰壓到牆邊上。「那個沒天良的混蛋有沒有提到要用什麼辦法讓我脫身?」

  玉鵑兒努力從被擠壓成小雞喙的嘴中吐話,「三、三當家說,他會、會在出其不意的情況下現身,混亂中完成大計。」

  「出其不意現身?混亂中完成大計?」搞什麼?

  臉頰一被放開,玉鵑兒惜肉的用力揉一揉。「小當家知道五當家和皇城的水上神殿有什麼關係嗎?」還是帶開話題比較聰明。

  「幹嘛這麼問?,」

  「峒武幫得到來自京中的消息,平王爺和蘭若秋借太子勢力暗中封住水上神殿!」哎喲,疼,揉半天還是疼,小當家按人的手勁真狠。「大當家和二當家知道以後,臉色都沉了,直說大局對五當家不妙呢!」真搞不懂,水上神殿不是和仙者有關嗎?和五當家有什麼關係!

  只見玉鵑兒話才說完,另一邊的臉頰馬上再被改按到床柱上,這次的力道不但嘴扭一邊,還連牙齒都快啃上床柱。

  「把這段時間妳所知道的全部消息,一五一十都說清楚。」

  深秋的西南畿賦已染綴濃厚的季節色彩,在秋陽輝映下,平王府後山,一片山林環幽著一片綠地,深秋的濃意將山林的翡綠染上淡黃豔紅。綠地上用五色石排出一個大圈,圈內是一座矗立在草地上的圓柱形巨石,高度及腰,周遭有牛角圍繞一圈,攀定住石柱,石面內凹漾湧著清澈的水。

  關長天一掌放進石凹內的水中,澄淨的水頓像泉湧一樣,不停的從中冒湧,卻又不溢灑出石凹,接著一道紫白細光從水泉內幅射出,光輝佈滿整個石凹,水泉化為無數大小不一的水珠上下飛動,獨特的術法傳音隨著水珠紛動,也在關長天耳畔邊響起。

  「失而復得,顯然令平王爺你心情很好呀。」水珠的悠漫飄飛,一如蘭若秋那傭笑的調侃。「比起以前,你那不理不睬的負心態度,改真大呀!」

  「在我們的協議未完之前,本王會忍耐與你的互動。」對於傳入耳的傭笑聲,關長天一貫不給情面的冷應。

  「唉!薄情的負心者,美麗的王妃在懷,不感念我這促成的居功者,也該顧念我倆發展中的關係,看來平王爺的心既難討好,也難到手的令人撩癢、撩恨哪。」輕佻的笑言有歎息與戲譫。

  「水上神殿已封,至今未見任何動靜?」對他的調侃,不隨之起舞的關長天向來直接切入問題。

  「你是問我那絕情冷漠的師父?」

  「依訊息看來,仙者靈識已複,卻遲遲不出現,連水上神殿封了都不見她的行蹤。」這個情況著實出乎關長天的意料。「你比我更清楚,仙者的意志和心思絕不是一個『靜待其變』的人,哪怕違背天意,都不能撼動她想做的事。」這樣的人豈會因傳說動搖、信仰折損就隱而不出。

  「我那絕冷的師父的確不是靜觀其變的人,但是……」蘭若秋悠悠閑笑的聲道:「天命也帶有大勢所趨,此時京中的氣開始屬於下一任天子,太子本身又是一個想革絕舊習的人,大勢與時機並不適合『者』 ,更何況她消失的這八年,軒朝的天災人禍水上神殿都沒有示警,仙者的傳說早已動搖。」

  「仙者的靈識真的已復原?」關長天向來謹慎,尤其是面對仙者。

  「峒武幫的五當家季弦的確是仙者一魂三魄所化出,她有仙者三分之一的靈力,屬於仙者母性『柔』的一面,她既沒再出現,就表示師父的靈識已恢復。」蘭若秋對此是相當肯定的。

  「西南的遼闊屬於原始之氣,離天地靈氣更接近,在這片土地上,對仙術道者有天規的限制,不便施展能力,這不也是你帶孟楚茵改往西南畿賦的原因。」關長天的師父圓華上人定然提過此事。「種種不利條件下,師父若真選擇靜觀其變,也不足為奇。」

  「你所下的反引術,對仙者反制可有時效?」

  這個疑問,水鏡這頭的主人呵笑起。

  「如果只有本相的力量,對師父的束縛,遲早會被解開,但是下在你那美麗王妃身上的『反引術』是以『石紅花籃』內師父本身所下的力量反撲,再落個封咒的鎖,師父術法有多高超,這個反引術就有多強的力量,還有西南畿賦的限制,還有水上神殿被封,仙者傳說已受到挑戰,她的氣和能量在潰散。」

  「雖然如此,以仙者之能,該有能力扭轉這些才是。」

  「師父確實有能力突破這些……但借她本身之能反制的術法,如我所說,師父術法有多高超,這個反引術就有多強的力量,以身為仙者之能,扭轉這些要半年到一年,可惜時不予她,本相相信她連十五天的時間都沒有。」蘭若秋清楚道:「即將位列神籍之人擅自插手塵世人的命運是有代價和時限的,雖不知代價是什麼,但時間限制上,以本相估算,一旦孟楚茵在塵世的身分、位置確立,仙者介入的時限也差不多,幾天後,孟楚茵無論名或實都屬於你,好好用更多的塵俗情緣絆住你的愛妃吧。」

  「雖是借引仙者本身的能力下『反引術』,但你顯然非常相信徒弟之能贏過其師?」好個自信呀!

  「和將列神籍的師父相比,本相確實難以匹敵。」蘭若秋自信在握的笑起。

  「本相有把握的是這十天的天時、地利、人和不屬於仙者,除非本相親解這道封咒,否則……這段時間便是她們哪一方誰死了,才有可能解得開。」

  「說清楚。」關長天雙眉深攏。

  「當然,師父絕不會死,你那美麗的王妃更不會死,畢竟她可是牽制師父最好的『棋子』,本相可等著那傳誦世代的『傳說』,強悍美麗的仙者將落入我的手中。」

  日思夜盼,一想著那對凜凜英燦的美目,威嚴冷掃,連他都會震懾戰慄,卻渴求著能更接近,可是這如天般高的離塵之仙對他冷漠到以神態告訴他,他的思慕、他的靠近是如何的放肆與污穢!

  蘭若秋俊美雙目緩緩瞇起,薄紅的唇卻揚著魔般的笑,幾乎不以正眼看他的師父,那總是撩得他心頭發顫與騷動的師父,「紫晉軒朝的仙者」― 這個傳說終有一天要落到他蘭若秋手中!

  「師父……呵呵呵,秋兒真的對妳思之若狂呀!」想到朝思暮想的人終將到手,他邪魅的狂笑起。

  「你悖逆倫常的瘋病再怎麼嚴重,本王都沒興趣管,但敢再對茵兒做出任何傷害,本王絕對取你蘭若秋的命!」

  隨著關長天的話,水中激揚開鋒銳氣芒,牽動飄飛的水珠氣流,一道寒光雷閃般射向目標!

  蘭若秋周遭人莫名只見光影掠眼,隨即失色驚喊!

  「以你之能,要給警訊,此氣該有貫穿本相肩頭的能力。」始終悠態以應的蘭若秋,長指拭過肩上劃出的一道傷口,深入骨的創傷鮮血冒湧。

  身邊人可嚇得趕忙拿來白布替主子止血,他非但不怒,倒是笑得更樂。

  「看來這四年,你付出的代價不小,平王爺對你的愛妃果真是個癡情漢,對本相可就是個負心種了。」

  「如果你認為目前本王取不了你的命,大可再試。」

  「喔,這麼誘人令人心癢……的挑戰,有機會……本相會嘗試的。」

  關長天對他聲中透出的異樣微息皺眉。

  「相信平王爺不會介意……本相和你對話,一邊再與幾個美妾們……消磨時間。」像是知道他忽來的沉默,蘭若秋悠懶揚笑。

  「哼!」關長天冷笑拂袖,石凹內的水登時全部消失!這一頭,蘭若秋看到那平靜無波的水面,知道對方已斷了聯繫的波動,不禁仰首縱笑。

  「蘭相,笑什麼,告訴奴家。」伏在他胸膛上的嬌美女子僅著薄紗,薄紗下是不著寸縷的赤裸女體。

  「是呀,你一直和前方的水柱講話,水柱不見了你又笑,到底有什麼玄機嘛!」謠傳蘭相是仙者的徒弟,有通天之能。

  「而且水柱內忽然飛出尖冰一樣的東西劃傷您哪。」嚇得旁人趕緊取藥來。

  「蘭相,說嘛!」

  幾個女子嬌嘐的喊著,蘭若秋卻只是支著顱側,肩上纏著剛包紮好的白布,半斂俊美雙眼笑而不語,幾絡長髮纏在一根紅簪上透出妖魅俊氣,一襲紫色大敞的外袍,袍內是一身瘦長精實的赤裸體魄,任由四個同樣僅以薄紗掩身的女子伺候左右,其他趴在他身上和腿間,熱切的以豐潤的身軀摩孿調情。

  他傭散的半仰躺在臥椅上,跨在他腰上的豔麗女子,滑溜的舌舔吻著他結實的胸膛,趴在腿間的女子撩弄著他半起的男性欲望,在左右嫵媚甜笑的女子則以紅唇渡給他美酒,一室活色生香,流蕩淫靡奢華。接過一旁美妾喂來的酒,他舔著唇邊酒意。「看看妳們表現,本相再決定說不說。」蘭若秋撫著跨在身上的嬌美身軀。

  「妳先來。」

  「蘭相希望奴家怎麼做?」女子在他唇上嬌媚的笑問。

  「動動妳的唇舌,取悅本相吧!」

  小巧的唇舌馬上吻上他的唇,再一邊擺動跨在他腰腹上的臀部,讓腿間的幽私處不停抵磨著他的男性碩挺,求歡的舔吻他的唇。

  「還不行,再加把勁……」蘭若秋笑著命令。

  「蘭相最壞了。」女子不依的在他身上嬌慎撒嬌,靈活的紅舌改舔上他的額,而至眉眼上的五色珠石。

  蘭若秋的笑容忽一頓,女子痛呼一聲,因為一隻大掌猛扼住她的玉頸!

  「蘭、蘭相……」忘情的舔弄而誤踏禁忌的女子發抖著。

  蘭若秋那挑著邪氣淫魅雙瞳,殺氣與欲望同時迸出,卻又一掠斂去。

  「真是不聽話呀,已叮嚀過妳,不准碰到這眉上的五色珠石,還是這麼不小心,嗯。」他探舌舔上女子豔嫩的臉頰,傭懶半躺的身軀直坐起,捧緊她的臀,讓亢挺起的欲望直接進入女子的私處,雙掌撫著坐在腰上的腰臀,女子嬌吟的抱緊他的頸項。

  「真是美麗的身軀,淫媚得入骨撩人呀。」他舔著她的耳殼,誘惑的舔語。

  「啊,蘭相,快、快給奴家!」女子慎扭動著身軀,知道他過人的欲望與能力,帶來的感官刺激足以令人渾身酥癱,她急切的以誘人乳峰磨贈他,要他快點動起。

  雖感覺到在她體內的雄性更加脹起,眼前俊美的蘭相卻還是不動的笑睨。

  「本相曾經見過鑲在這醉人地方的五色珠石。」他推開趴在身上的女體,長指來到兩人身下交合處,以指背關節來回撩逗的刮搔那緊攀著堅挺的蕊瓣,令坐在他腰腹上的女子,激喘的嬌吟連連。

  「它就在這細密的黑絨下,又在這柔軟的花瓣上,那的顏色完全不同於世間女子,真正的淡粉如櫻,清亮的珠石就在這撩人遐想的地方,妳知道那有多美嗎?」

  長指又掐弄著那早已潮潤顫動不止的幽私蕊瓣。「從本相十三歲,不小心窺見到沐浴在水泉中的人之後,那一幕就烙在本相腦海中!」

  是誰為她鑲上的?還是她自己?!想到此,俊美之眼瞇起,滲出狠獰的妒恨,絕不能!他不能接受,竟有人跟她這麼親密過!她的來歷、她的出身、她的過往,傳說究竟有多少真實?

  「無時無刻,只要想起那一幕就令人瘋狂!」淺潤薄紅的唇,魅惑的在女子耳邊熱息低喃,撩得嬌豔的身軀躁動的扭著。「師父,妳是秋兒的,我一定會得到妳!仙者是我蘭若秋的!」

  「蘭相、蘭相!」

  女子趕忙再次環緊他的頸項,因為體內的壯碩忽然猛烈的動起,伴隨著在耳邊的叱吼,身下益見劇烈進出,女子完全被這帶著狂浪的感官刺激貫穿全身,嘶喊哭吟,意識像要隨著到頂的巔峰快感一同喪失,迷茫的沉淪在這高潮的一刻,猛地,一根紅木簪穿出她的喉嚨!

  一旁原跟著嬌吟撫弄沉浸欲望中的女子們,全驚駭尖叫的嚇縮一塊!

  在高潮中死亡瞬間,豔色嬌軀猛然抽緊的力量,令蘭若秋沉醉享受,他著迷的微笑,看著那張美麗的嬌顏從高潮醉態中僅一瞠眼,血隨著穿刺出後頸的紅木簪淌落!

  當懷中的女子從他身上倒落時,紅木簪已在蘭若秋手中,他探舌舔過那簪上的血,異魅的笑起,再次將紅簪插回發內。

  「妳過來。」蘭若秋對靠在一塊發抖的美妾們,朝其中一名薄紗的赤裸豔女長指勾喚。

  「蘭相饒命,奴婢會聽話。」女子嚇得跪下求饒。

  「那就乖乖坐上來,別敗本相興致,讓本相快樂才是妳們的責任。」

  女子恐懼的來到他身上,在他眼神示意下,緩緩跨坐上他的腰間,女子面容痛苦的繃緊,努力將那驚人的欲望納入,才在他示意下忐忑的親吻他的面龐,避開他的眉眼。

  「呵,乖乖的,不許的就別亂來,本相會好好賞妳們的,嗯。」長指愛撫上她的雙峰與身軀,而至律動的馳騁起。

  「蘭相……」女子害怕的神態轉為酣醉的嬌吟。

  「多美的頭髮,可惜不是白色……」

  長指撩起拂在俊顏上的黑髮低喃,蘭若秋仰首緩緩閉上眼。

  「師父……」

  隨著再起的肉體歡愉,他的思緒飛翔在無限的遐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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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4 11:52:3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一身紅色衣裳的美麗女子,神情愉快的走在山路小徑上,雖已深秋,但這的氣候舒暢得怡人,綠意花影彩蝶翩舞紛飛。遠方小湖可見幾隻白色的褐斑鹿領著白色小鹿喝水,白色的鹿世上不多見,在這兒竟然有十多隻,此時一群彩蝶盈空飛舞過,其中一隻黃白大蝴蝶停到女子肩上。

  女子綻著笑靨,輕輕抓下,放在圈拱起的掌內。

  前方花叢後是一張獨特的白石桌,坐在桌邊的男子正支著顱側像在沉思。

  紅衣女子悄步走到對方身後,綻著頑皮的笑意,想將覆在手中的蝴蝶放到他頭上。

  「焰楓郡主三天兩頭的造訪,實在打擾小民的獨樂,能不能請妳少往『白鹿草廬』,還小民一個清靜。」蒙鈺師未轉頭,在來人還未及惡作劇時便十分不給面子開口,讓焰楓大感無趣。

  「你就是太孤僻了,該感激本郡主常來,讓你習慣與人的相處。」

  焰楓坐到他對面,放開手中抓到的蝴蝶,一隻黃白大蝴蝶翩然飛離。

  「白鹿草廬內的蝴蝶不但多,還都是外面少見的品種耶。」

  蒙鈺師看著那張豔麗嬌容,一雙眼盛不住的好奇心,他輕輕歎氣,康王府的焰楓郡主不但當今皇上寵愛,連在朝中分庭抗禮的關長天、蘭若秋都對她特別關照,她想要什麼,不想要什麼,周遭沒人敢不照辦。

  「每次來就看你排這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兒。」焰楓看著白石桌上佈滿各種東西,整體看來,像座縮小玩意兒的山水玩具。

  白石桌上以灰褐線畫出方格,上有五種顏色的奇特小玩物,有的零散置於石桌上的方格內,有的分據石桌一隅,包括黑色的泥丸,截成指節般大小的褐色樹幹,藍色透明像水,卻凝結成雨滴狀的水石、乳白霧狀,形貌如鴿蛋般大小的白霧團,蒙鈺師手邊則有各種鮮豔顏色,指甲般形狀一片片的紙片。

  「上次看你排這種黑色泥丸的東西才在這邊排一點點,水狀的石頭那邊也一點點,這麼多天怎麼還是只排了一點點!」到底是要排什麼玩,這麼麻煩。

  「每一步皆要取得守護神靈的允許才能落盤,是需要時間。」

  「每一步?這不是自己玩玩,隨便排排就好嗎?」焰楓忍不住隨手拿起一個指節的樹幹,隨便插入石桌上的方格一處,樹幹竟馬上碎裂,隨即消失。

  「這是一場術法陣局,郡主有興趣,待排完整個局,小民可為郡主解說。」蒙鈺師抬頭看著那雙驚訝張大的眼。

  焰楓不敢置信的摸摸石桌和其他散置的小玩意兒,確定這不是什麼古怪的新玩意兒,故意整她的!

  「真的每一步都要允許?」她佩服了。「難怪你每下一步,嘴都會無聲的動著,像在和誰說話,還以為是你的習慣,原來有原因的!」

  「郡主今天大駕為何事而來?」蒙鈺師放下手中進行的事,此時服侍的僕人送上了茶。

  茶一放上石桌,整個石桌瞬間變成一片平坦,不見方格與那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兒。

  焰楓看了不禁又摸了摸桌面,再把石桌上下敲敲打打,她之前來是在前廳內,後園是閑晃逛來,見過他排石桌上的怪玩意兒,沒想到石桌還這麼有玄機。

  「那些東西……都去哪了?」

  「只是術法轉換的小把戲,郡主還沒說明來意。」彷佛懶得再應付,喝一口茶後,蒙鈺師端出禮貌舒淡的待客之道,一副催促她快快說完,快快走人。

  這種毫不保留的態度,焰楓美目瞪他一眼,雖然習慣他這種不近人情的模樣,但偶爾還是讓向來備受嬌寵的焰楓橫送白眼。

  「我記得十六歲第一次見你的時候,雖然也是個孤僻德行,還沒到這麼不近一絲人情味,你後來是遭受什麼重創了?」她很好心的再移近他。「要不要說來聽聽?」

  「感謝郡主關心,乏味的人生不值郡主垂問。」

  平漠淡然的回應,惹得焰楓再順了順呼吸,想起目的,還是決定省下白眼。

  「聽說你和太子封住了水上神殿?」她好奇探問。

  「小民能力微薄,只是借蘭相之力完成此事。」

  「那……有看到那位傳說超神的仙者嗎?」這點她最好奇。「真的很厲害嗎?真的看起來像少女一樣,都不會老嗎?」

  「郡主想知道的事,蘭相都很清楚,再不平王爺也很瞭解。」對她充滿好奇刺探的雙眼,蒙鈺師淡淡一應,繼續輕喝一口茶。

  「他們哪會對本郡主說這些呀!」焰楓翻翻白眼。「蘭若秋和關長天對本郡主而言,就像兩個老頭子,淨會弄一些稀奇玩意兒逗本郡主開心,再不就送些奇珍異寶,尤其蘭若秋說本郡主一生只要快樂的玩就行,別涉入任何煩心事。」

  「蘭相真是疼愛妳!」蒙鈺師難得一笑。

  朝中皆知,左監相蘭若秋對焰楓郡主疼愛照顧,當關長天和焰楓解除婚約時,還一度盛傳蘭若秋和焰楓有可能婚配,但多年過去,皇上也曾有意要玉成這兩人,這兩人卻都拒絕了。

  「我真好奇,你怎麼會願意幫蘭若秋和長天?」焰楓一副絕對有詭的打量他。

  「蒙家向來不涉朝廷事,而你不求官、不求名、不求財,一定……另有目的吧?」

  「軒朝的傳說,任何人都會有興趣。」

  「純粹只為著『仙者傳說』的興趣?這麼簡單!」她才不信。

  「任何修行者都想一會這個傳言數代的仙者傳說,這非郡主能瞭解的。」

  「我知道,每個人追求的目標不一樣,對本郡主而言,第一個目標很早達成了,下個目標看起來很麻煩。」

  她看著他,見他端起茶又啜了一口,炯亮的美目只好繼續眼巴巴的,甚至豎起眉眼「看」,終於看到對方慢慢放下茶杯,把視線朝向她。「不知郡主希望小民問已達成的目標,還是下個目標?」

  「看你的誠心。」見蒙鈺師很配合的開口,她笑咪咪的給個指點方向。「要是本郡主關切一個人,什麼都會問到底。」

  「不知郡主已達成的目標是什麼?」

  「把每個有權力的人踩在腳下。」她高揚著鼻。

  「聖上、蘭相、平王爺是因為太疼愛妳,才自願任妳放縱取鬧。」

  「我知道,所以我要每個人都愛我,這樣就可以把每個人踩在腳下,增加我下一個目標的信心。」

  「郡主還有想踩在腳下的人?」

  「就你呀!」她豪氣的指著下一個目標

  「小民無權、無勢,與郡主希望的目標差距極大。」

  「夠孤僻、夠遠離塵世,踩這種人也是成就感呀!」

  「郡主可知有些事不是成就感,而是不可為,否則是自取禍端。」

  「本郡主從小只知道不可為而為。」她就是要挑戰。「如果不是接下來我要到西南畿賦看看小茵兒,我就賴在你這個白鹿草廬,看我能怎麼自取禍端!」

  風中漫飄的白色花瓣紛飛像雨,梨花樹下,仙者抱著懷中四、五歲的小女孩,小小的粉臂環著她的頸項,小臉哭到滿是淚痕。

  「以妳未實的形體沾惹人氣,定要難受好幾天。」

  「娘……」她跟在弦身後化成小烏溜出去水上神殿,被一個小男孩抓到後,體內的靈氣不停的飄散出,雖被弦給平定下,全身卻酸痛得難受。

  「再哭,這梨花樹上的花都要被妳哭光了。」

  小臉蛋不解的問:「徘兒哭和花有什麼關係?」

  「梨花仙子不喜歡哀傷,妳在梨花樹下哭,會讓梨花仙子跟著掉淚,梨花辨落下的每一片都是眼淚。」

  「真的嗎?」看著那紛落一地的白色花瓣,她訝異,她有哭這麼多淚嗎?

  「紅花雖是妳的元生靈氣,但是妳的情緒繁花都能感受到。」

  她不解的歪著小臉。

  「蘊化妳的石紅花籃是仙境的千山竹石所編,再採收百花凝結的露水蘊養靈氣,妳在百花精華中蘊化成長?情緒波動都能感染周遭百花,花兒易感脆弱,妳若哭,它們也會難過。」

  「那……我如果笑……」

  清聖麗顏也一笑。「妳快樂,它們就跟妳一樣快樂,風會替它們傳送消息,讓妳知道繁花盛放的搖曳之美。」

  「真的嗎?」小小的圓眼睜大了。

  「萬物皆有靈,它們聽得到妳的聲音,感覺得到妳的情緒。」

  「萬物皆有靈……」小嘴疑惑的嘟噯。

  仙者將小傢伙放下,拍撫著她的頭道:「對它們說話、它們會回應妳的。」

  清風拂動技極,搖曳低回,伴著光影斜照,綠意點點錯落,如奏著悠悠清音的怡人心曲。一身淡雅衣裙的少女站在梨花樹下,清麗的面容凝視著那技極上再過幾個月將冒芽的小蕊苞,她迎著風輕語,隨即伸手接著掉下葉子,不禁渠笑著。

  熟悉的溫暖隨著健臂由身後環來,她轉身,伸手回抱住來人。

  「長天。」嬌顏埋在他的頸窩中。「你回來了。」他出京幾天,她天天等著。

  「妳喜歡小動物,會對牠們說話,連對著花花草草也說話?」大掌撫著她的髮絲。

  「因為它們聽得懂,只要我快樂,它們也會快樂;我難過,它們就難過。」

  「是嗎?」他笑,對她偎在頸邊的面頰問:「妳感覺到了?」

  「嗯……好像夢裏有人對我說過,萬物皆有靈,對它們說話,它們都會回應。」

  「夢!那妳對它們說什麼?」

  「我們快大婚了,我很快樂,周遭的花花草草也知道我快樂,它們告訴我,明年的花會開得更美更茂盛,為我祝賀……你不相信?」

  見他竟是難得笑開的聲,不禁嬌嚷的抬頭。

  「相信,妳說的,本王都相信。」

  關長天垂首俯唇,吻住她嘟起的紅唇。

  當時她覺得自己好幸福,幸福到她怕是一場幻覺,但抱著她的那雙臂膀又是那樣真實……

  緩緩睜開的眸子已是浮漾水霧,如今她又回到這雙健臂主人的懷中,但卻不再是一樣的心境。

  她抬頭看著那張沉睡中的俊挺面龐,之前在傷勢的藥力下,入睡前和醒來後很難看到睡在身畔的人,只依稀感覺熟悉的臂膀擁著她。垂紗外透進燈火淡光,為著安全顧忌,哪怕入寢,王府內幾個護守重地入夜必徹夜燈火,平王爺的院落內外更是火炬處處,寢室內則是幾座罩著燈罩的燭火蒙光。

  孟楚茵靜靜的看著那張充滿陽剛氣息的面龐,在微光淺罩下,沉睡的眉目不像清醒時的威嚴犀冷。

  以前他淺眠,十四歲之前,他常伴著她入睡,只要她稍微翻身,他便醒來,剛開始她怕他的嚴肅,便小心得連身都不敢翻,但終究年幼,緊張沒幾天便敗給困極的意識,習慣之後,她開始愛貼緊這堵結實胸膛,感受那讓人心定的溫暖。

  忍不住,她將面頰貼上他的胸膛,想像以前感受那雄厚的男性氣息與溫暖,卻瞥視到那衣襟半敞的左胸膛前似有痕跡,她小心掀開他的單衣,看到左胸的乳頭上,心口處有一道食指長,上下交叉的兩道紅色肉痕,交叉的紅痕中心似有個紅黑圓點,孟楚茵皺眉。

  「這是……傷疤嗎?」

  以前,她不記得他身上有過這樣的疤,而且是在心口上?!

  誰能在小平王的心口上留下傷痕?這表示出手的人武功非常高、很厲害,差點就可以取他的性命,至少曾讓他重傷到面臨生死存亡過!意識到這個可能,她的心瞬間一緊。

  「不對……」若真有高手重傷小平王,峒武幫是江湖出名的「千里順耳通」,專門交易消息,耳目分佈之多,不可能沒收到消息。

  若不是任何高手重創的傷口,那這是……長指撫著那交錯的傷痕,兩道紅色肉痕是浮綻的,就像灼燒過的傷口一樣,疤痕交錯中的紅黑點是……

  此時她聽到寢室外遠遠傳來侍衛走動巡邏的聲,足踏聲比白日還多,從時辰看來似在交接。

  曾聽玉鵑兒提過,從湄城到西南畿賦,只要平王爺一就寢,每至下半夜,侍衛就比白日加重三倍,且都由幾個侍衛統領親自帶頭,前後羅列的侍衛,森嚴得幾乎是將平王爺層層嚴守圍住!

  之前她以為可能是平王府收到什麼行刺的風聲,所以加重巡守;但以前京中頂多加重巡守的班次,畢竟關長天本身武功高深,能力和警覺性,哪怕在沉睡中,殺氣也很難靠近他十步之內,但現在是人力加重了三倍!

  再次端詳依舊陷於沉眠中的人,總覺得有哪不對,如此近的距離,卻幾乎聽不到該有的規律呼吸!

  「長天……」她試探低喚,不見他有任何動靜。孟楚茵坐起身,同時輕拍著他的面頰,沉睡中的俊顏依然不見任何動靜,她錯鄂!

  以他,小平王關長天,就算喝醉酒都絕不可能不省人事,孟楚茵顫抖的探上他的鼻息和脈動,非常緩慢的氣息甚至低沉到難以測出脈動。

  「長天,醒醒!」捧起他的面龐,孟楚茵搖著急喚,「長天― 快醒醒,你怎麼了?」

  愈喚愈心焦,卻始終不見那沉睡中的人有任何動靜,許久後,終令那道濃眉攏皺,整個五官與面龐線條像從一個繃緊的沉重中慢慢舒展,顫動的眼皮有如壓著千斤重般,彷佛從很深的黑暗中被喚醒,神態呈現吃力的「醒來」!

  「茵兒……」他啞聲喚。

  「長天……」孟楚茵驚喜的憂問:「你醒了……沒事嗎?」

  只見他眸瞳散亂的罩上一層迷離,看著她的眼神很恍惚。

  「又是一個夢嗎?為何現實中沒有妳……本王只能在夢中見到妳……感覺妳……」

  「夢?」

  大掌捧住她的臉頰撫摸著,迷蒙的眼從原先的疑惑,在撫到她溫熱的臉頰時,透露出微然笑意。

  「你……唔……」再開口的聲被他支起身的吻給打斷,溫熱的氣息一再啄吻她的唇瓣,感覺到了那真實的接觸後,像再難克制的加深這個吻,吸吮她柔軟的唇舌。

  「長天……」纏吻停下後,他的額靠抵著她,孟楚茵困惑的看著眼前這令她不解的關長天。

  他雖睜著眼,呼吸的氣息卻還像睡著般低沉緩慢,眼瞳淨透迷蒙!

  「茵兒……」濃濁的呢喃,輕磨著她的額,不停的喚著她的名。「夢裏的妳是這麼真實,溫暖真實到讓本王不願再醒來……睜開眼的世界沒有妳……」

  夢中的茵兒怯生生的,對他非常害怕,他要很小心的喚她、碰觸她,否則在他的夢中,她總是很快消失不見。

  「長天,你、你不要緊吧?」對他失常的反應,她有些忐忑,伸手小心撫上他的額和面頰問著,「我聽不懂你說的話,你……真的沒事嗎?」

  對她撫來的手,他綻出深柔的微笑,這笑讓看著他的孟楚茵一怔,以前她幾乎不曾見他露出這種帶著憂傷與滿足的笑容。

  「別放開,好嗎?」她主動的碰觸與那小小柔黃中的溫暖,讓他溫柔凝娣。

  孟楚茵不知該說什麼,只見他輕按著她放在面頰上的手,深深的看著她,那眼中的柔情幾乎要融化她的心。「長天……你病了嗎?」如此的溫柔與深切是她最想要的,平時他總是威嚴的替她決定一切,無視她的意願,更不許她的反抗。

  此刻的他雖溫柔,可是她知道他不對勁,他是不是……生著什麼病?很嚴重嗎?

  「怎麼了?」她的搖頭顯然令他急了,捧緊她的面容,就怕她消失!

  「我去叫人……請大夫。」孟楚茵推開他,轉身跳下床,踩到地上溫暖的厚毯。

  從日前她赤腳跳下床後,關長天便命人在房內鋪上厚毛毯,獨特而豪華的厚毯,上層是篡絲鋪織成,赤足也感到那層柔軟舒適。

  「來人― 」才跑沒幾步,她的腰便被攬住。

  「別走,別再離開,不准妳再消失!」關長天抱緊懷中開始掙扎的嬌軀。

  「我只是去叫人……沒要消失!」鐵繼似的手臂愈收愈緊,她痛得喊,「長天,好痛,你先放手!」

  「本王永遠不會放手,不准消失、不准逃!」

  「我沒有要逃,我、我不叫人就是,你鬆手……啊!」她掙扭,地上的厚毯絆腳的讓兩人擁抱的身形踉蹌,撞到床邊矮凳,一同跌到厚毯上!

  「王爺!」碰撞聲驚動候在外邊的守衛與下人,門外傳來叩門請示。

  「本王沒事,都回到崗位上守著。」關長天冷靜威沉的道。

  門外眾人這才安心退下。

  「跌疼了嗎?」他扶著懷中的人兒坐起,檢視著她的頭與身軀。

  「我沒跌到。」蠶絲厚毯讓人跌倒也不覺疼,更何況有他厚實的身軀墊底,在撞到矮凳跌下的一剎那,粗壯的臂膀已先護住她的頭。

  孟楚茵看著他散發下的俊顏,精炯的眼瞳,不再僵硬沉重的面色。

  「你……沒事了?你剛剛……」

  他俯唇啄過她的紅唇,隨即貼上她的面頰,又是那依偎的廝磨,像在確認她的溫暖,懷中的馨軟與真實令他滿意的擁著。

  「小丫頭,為什麼半夜醒來,妳睡不著嗎?」他疼愛的聲有剛清醒的沙啞,反顯一股慵懶的緩調,斂去幾分白日令人震懾的威嚴。

  「長天……」孟楚茵潤著唇,想著此時間他或許他會回答自己,以前他總不希望她瞭解太多事情。

  「怎麼了?」他的面龐摩拿著她的髮。

  她在他懷中坐起,看著他謹慎問:「你……你這四年是不是受過重傷?或者曾經有損及武是浩氣功體的事?」

  「為何這麼問?」

  她記得弦姊告訴過她,功體受傷在自療回復時會有什麼樣的情況,內功愈高傷得愈重的人,一旦入睡自療,會出現「假死」又像「冬眠」的情況,方才他的情況和絃姊形容的很像。

  「你這個傷痕究竟是……」孟楚茵拉開他的衣襟,撫著上頭浮烙似的傷痕,結實大掌跟著覆上了她的柔黃。

  「難得妳對本王的身軀這麼有興趣。」

  「我……我不是……」她尷尬的想伸回手,卻被握緊。

  「妳沒興趣?」關長天吻著她的指,輕啃的調侃,「本王卻對妳的身體充滿興趣。」

  迎上那雙燃著火炬般的雙瞳,那是已經不再壓抑、不再隱藏,像是悶燒的焰火,終於爆燃開般熾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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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4 11:52:4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妳的身體恢復得差不多了?」

  「……還、還不算都好了。」那燒得一片透亮的眼轉為虎視耽耽的盯住她,咽了咽每當緊張就開始發乾的喉嚨,趕忙抽回手,小心的看著他。

  「每到喝藥,妳拚命證明自己好了,不是嗎?」關長天緩緩綻出深沉的笑容,聲也更沙啞呢喃。

  「可……就還沒好,不然你不會繼續要我每天喝湯藥了。」而且還都親自看著她喝下,害她賴不得,也使不得計偷偷倒了。

  「果真是令人又惱又切齒的小丫頭,這四年讓妳學會懂得拿話反擊本王,也開始學會怎麼欺騙、玩弄本王。」在他半是笑誰卻又態勢迫人下,孟楚茵盯著他,說不了話。「茵兒……妳很怕我?」平時她會用力搖頭,就算骨子裏怕他怕到要死,也不會當面承認;但今夜她沒有搖頭也沒有回應,因為在他愈來愈淩厲的眼神下,她抑不住從背脊竄上的發毛感。

  「為何一直退離本王?」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我……」孟楚茵邊回應邊退著身,直至靠上床沿。

  「這四年,本王沒有一夜不是在夢中抱妳,在夢中解開妳的衣物,撫著妳的身軀、聞著妳的體香,夢中的妳是個折磨人的小壞蛋,總是誘得本王欲望起來就消失無蹤,無論本王怎麼喚妳也不再出現。」他吐息般的森寒低語,像對這四年的處境充滿痛恨!

  對他眼中逐漸積蘊起的猙獰焰芒,她的喉嚨更乾了!

  「現在妳不是夢,本王可以真實的握住妳、抱住妳,不用怕妳會消失。」

  他再次執起她的手來到唇邊,輕舔著那纖長玉指,孟楚茵像被燙到般用力縮回手,看著蜷縮在床邊的她,關長天轉為緩緩笑起,慢慢靠近無處可退的她。

  「每天面對著滿屋子都有妳的東西,徹徹底底的再一次提醒本王,這世界已沒有妳的存在,既然只有在夢中才能見到妳,又何必留著這些有形的東西折磨本王!」惱恨的聲令她猛地轉向一旁試圖站起與他拉開距離,他卻更快伸臂擋住她,將她逼回床沿。

  「妳認為本王到大婚當天,才會真正抱妳嗎?」雙臂撐在她兩旁,將她圍困床前和胸懷內,他俯向她。

  「王爺……」

  紅唇畏喚出,長指已放到她唇上糾正著,「喚本王的名字。」

  「長天……」

  他猛地一掌扣住她的後腦,重重吻吮,不許她任何的抵抗回避,像在沙漠渴求水源的滋潤,他糾纏吮噬的唇舌,粗暴到要將那唇內的一切吸吮盡。

  火熾的吮啖離開她的唇,咬上她纖柔的下顎,而至吮咬著纖頸,層層衣物被扯拉開,大掌擠捏著雪色乳峰,雄健的體魄更壓痛了抵在床沿的嬌軀,她掙扎痛吟,沒想到他真的停下。

  孟楚茵想退離,他一伸臂就能將她捲進懷內的範圍,卻傳來他沉聲喘息的低喝!

  「妳還能逃哪!妳認為本王還會讓妳再逃開嗎?」

  她震愣住的坐在原地!四年了她依舊逃不開他,在這圍困的房內,她又能逃哪?

  寂靜的空間,幽幽蒙亮的燭光淡影,對視的眸光交織著彼此的喘息,散亂的髮下是他狼噬的視線。那雙瞳如炯炯的烈炬,獰燒著令她戰慄的惶恐,當大掌再伸來,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掙脫得了他,只能轉過身,面容埋在床沿的被褥中,她真的怕他,不敢面對他,卻又無法反抗他雙臂抱來的溫暖!

  「今夜……本王不會停手。」嬌柔的身軀再次被鐵簸似的雙臂環入懷中,纖柔的背靠在厚實的胸膛上。「本王多想關住妳一輩子,不讓任何人見到妳,乾脆大婚之前都不讓妳出寢室,妳說呢?」

  從後貼在臉頰上的廝磨,他的體溫熨貼著令她安心,他的強硬又讓她難過的閉上眼,為何他總能帶給她矛盾的痛苦?

  「你說過不會限制我在……王府內的自由……」

  「那麼告訴本王,妳是屬於誰的?」

  睜開的眼掠過倔然,隨又隱斂去,她不能衝動,否則他必定限制她的行動。「離開本王的這四年,妳的心可有過其他人?」

  「你……為何這麼問?」

  「四年來,妳不願回到本王身邊,妳的心是不是已有其他人?說!」

  大掌從背後握住她的下顎,迫她抬起對上他令人膽寒的凜絕神態!

  「本王最恨背叛者,這四年來,細細呵護的妳如珠如寶,結果!妳給我這種可笑的回報。」

  「妳以為沒人見到妳溜進書房,再將偷得的機密交給隨身侍女嗎?」

  她一聲哽咽,用力別過頭,主動將面容貼到他的頸脈邊,抽噎著,「茵兒是……你的人,我的心只有你的存在……如果待在寢室不踏出半步能讓你相信,那我一步都不踏出,請你……不要再生茵兒的氣。」

  她不能掙扎,更不能抵抗,她得讓他相信她是屬於他的,一如四年前一心只想把自己交給他的孟楚茵!

  「茵兒……我的茵兒……」關長天聞著那真實的髮香,大掌撫著她的髮,輕吻著呢喃。

  深沉的夜,燈座燭光幽映著床紗,淺白、霧綠的垂紗像鑲著顆顆淡影,隨著嬌吟的顫聲,垂紗被蜷握住的小手緊拉,隨又泣吟的扯放,淡影搖曳的像散下一地的珠光,顆顆淺影流連在床前,兩具偎依的赤裸胴體上。

  紅唇在一波波湧起的悸顫中泣吟,裸背在禁錮胸懷內痙攣的仰弓起身,身後環來的雙臂,一掌揉捏著她的雙峰,另一掌探入她跪在厚毯上分張著雪白雙膝的腿間,揉撫著脆弱私處。

  她拉著探入腿間的大掌,卻又制止不了胸上撫擰的指掌,長指夾著粉色乳蕾,戲玩的扯弄,直至乳首豔紅的繃緊。

  腿間,粗糙長指揉執著的撥弄脆弱蕊瓣,時而激切揉擰,時而以指腹細細摩掌,奇異的感覺令她哭吟的求饒。

  「王爺……別……別再……唔!」身下長指卻懲罰似的彈過那易感的核心,她泣聲改喚,「長天……不要了……」

  「還不行,這四年在夢裏,妳總是在折磨本王!」

  「那是……夢!」她的雙膝幾乎癱軟。「不是……我……」

  「那就是妳,不論是夢或現在,都是個磨人的小丫頭,用妳的一切折磨著本王!」

  她想抗議他的指控,現在折磨人的明明是他,卻被他伸臂改來到她分張的雙膝後,舉抱到他跪著的腿上給嚇嚷了起來!雪白雙腿被分張更開的掛在粗壯的大腿外,同時他堅硬的亢奮頂抵在澤潤的女性幽處,她驚喘。

  「茵兒……別怕我,本王要妳主動碰觸我……」

  大掌覆上她的柔黃,牽著她一同探往磨蹭在她腿間幽處的勃挺,她嚇住的想退縮,卻被覆住的大掌給制住!

  「讓我更感覺妳……」

  關長天沙啞的低喃,從後貼著她的粉頰,覆著她的手一同握住那龐大且堅硬如石的欲望。

  小手在他的引導下握住,硬挺的火熾磨擦著敏感的女性私密,火熱的抵磨點燃每一處脆弱的蕊瓣,雙峰跌盪的晃搖,她觸電般仰首顫吟,仰起的紅唇馬上被他覆唇攫住!

  交纏的深吻中,探入的舌瓣恣意穿梭的吮嘗,身下隨著他帶領的動作也愈激昂,悸動的抽摘像電流般陣陣竄上。

  「不要……討厭― 不要了……」失控的熱從體內氾濫般,陌生的情欲刺激與不知如何平抑的體內衝擊,她在他的唇中惶恐哭喊,害怕的放開手,轉首埋到他的肩臂上,健臂的主人抱起她輕吻著。當她碰到柔軟的觸感時,才知道她正趴在床邊的厚被上,巨大的灼熱來到身後分開的腿間,孟楚茵瞠大了眼,小手抓緊了枕被。

  沉重進入的欲望,她悶聲的咬緊紅唇,熱潤的緊窒與狹隘令她聽到身後傳來強烈的喘息,直到那層障礙時,悍然的貫穿伴隨著撕裂的劇痛!

  她痛喊出,下意識掙扭著想將身軀抽離他的一切,卻被他從身後定住腰臀,迫她接受全部,在她痛苦的驚喘中,腫脹的欲望一挺至底的盈滿無助的嬌小!

  初時他緩慢的移動,但那緊纏裹住他的狹窄赤熱令他漸漸失控的衝刺,每一次的挺入都像要逼進最深處的緊窒,令她呻吟的泣喊不曾間斷。

  激烈起的節奏,理智與意識漸漸在這狂野的馳騁中朦朧,粗重的喘息中,她渾身戰慄,幾乎癱軟的任他擺弄,飄浮的意識只覺一陣滾燙的熱衝向體內深處。

  他的擁抱依然不曾停歇……

  清晨的陽光透進室內時,她緩緩轉醒,大掌撫著她的額,對枕被中疲憊泛著潮紅的溫暖嬌軀依戀的撫著,良久後才命人送進熱水與衣物。

  「茵兒,今天好好的在房中休息一天吧!」

  她輕輕垂下眸,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的神態,體內深處還有他留下的激情潮潤,起床前,他抱她上床,細細撫摸的親吻她,再一次的佔有她。

  身軀為他所占奪,她並沒有太大的難過或悲傷,只是不解那盤踞心頭的沉重是什麼?

  心中悶著一股難受的糾扯又是什麼?身心像被掏空的疲憊令她無力再多想,至少他相信她了,不會限制她在府中的行動。

  下人端進熱水後,關長天親自擦拭癱在床褥中的嬌弱身子。

  「不要……」當他擦往腿間時,她微弱的想抗拒。

  「乖乖聽話。」他又恢復那內斂的冷靜面龐,對她的拒絕沉喝。

  他的態度令她替自己感到無措的難受,長指已探入被折騰到紅腫的蕊瓣內,將欲望殘跡弄出拭淨。

  面對這樣無微不至,待她如小嬰孩般的照料,孟楚茵的心在難堪與痛苦中崩潰!他對她一如以往,她是個不曾長大,永遠需要他的「孩子」,像個疼愛的玩物,是一個名為「茵兒」,讓他抱在懷中逗玩的寵物和禁胬,她的尊嚴、想法不重要,她對他的意義也就僅止於此!明明自己心中早有數了,為何真正徹底面對時,尊嚴像被利剪狠剪開,內心未愈的傷口彷佛再被一道尖銳穿刺過,她不知道此時的自己還需要遮掩什麼,只知道當眼淚滾落時,她抓過被褪下的衣物掩在胸前,失聲哭泣。

  「茵兒?」

  她不想像孩子一樣,面對挫折是以哭來表達,但面對他,淚總會比理智更快潰堤,孟楚茵朝他痛哭大喊。

  「不要碰我、不要再碰我!」她退到床的角落,緊緊抓著胸前的衣服,她想遮掩的是自己的身軀,還是自己內心中努力想拼好,卻又拼不全的殘破尊嚴!「在你心中,我是什麼!我究竟是什麼!」

  一顆希望得到他尊重、看重的心,早在四年前就被深深重創,為何自己還會傻得企盼四年後她會得到!

  西南畿賦的平王府是京城王府的三倍大,幾乎立於園內便可遠眺坡野林地的視野和遼闊,快媲美一座城鎮,因此畫分出三層防守的界線,愈往內愈嚴密。這幾天為著將到的大婚儀式,府中上下一片張羅的忙碌,一車車的豐富食材和用品運進府中,再加上占地廣大,連著幾天再招進更多臨時工人協助府中上下的打理。

  「武鐵騎統領官玄卿已經領著三十六名鐵騎來到西南畿賦,平王爺要這次的大婚儀式嚴守得滴水不漏。」

  「是嗎?」深秋的午後,孟楚茵坐在湖邊的小亭子內,沾著墨,順了順筆鋒,專心於紙上的作畫,小黑狗伏在一旁睡覺。

  此地廣大的園林向來是她最喜愛的,湖畔中山光水色倒映藍天浮雲,岸邊的綠林枝葉早已染上黃紅秋意,幽幽靜映水面,風徐,拂來秋情的悠醉。

  遠方有幾個掃地的小廝,在她表示喜愛清靜下,身邊只留一名小婢女候著,其他侍女大多候在十步之外。

  對府中下人而言,這位傳言中的平王妃果然天姿絕色,但是那聲音粗啞得像破損掉一樣,據說是因為受過傷,眾人看著她那美麗的容貌,總是詭異又引人惋借。

  「還有一個消息,盛傳二皇子這幾年的野心愈來愈明顯,私下對上皇太子的動作頻頻,已經明著將焦點對向左監相蘭若秋和小平王關長天了。」玉鵑兒佯裝在旁替她研墨,順便報告著這幾天得到的消息。

  為著避人耳目,以免引起梁言綸的懷疑,每次小當家選擇陪伴的婢女都技巧的進行,奉茶、服侍湯藥的大多是其他婢女,像這種午後會有較長時間待在花園內,就點她負責伺候文房四寶。

  「二皇子為為何忽然這麼大動作?」

  「因為過去幾年,平王爺和蘭若秋雖沒特別幫過皇太子,卻也表明不入二皇子的勢力,令二皇子不快。」玉鵑兒替主子換上另一枝小筆。

  「據說二皇子幾年來,暗中不停的操弄事情,還想設陷阱給左監相和小平王,讓事情看起來像是太子暗中指使、逼他們改變主意,沒想到弄巧成拙,這半個月來,一些連峒武幫都握不到有明確消息的事,竟然不停的浮出線索證據,順藤摸瓜指向二皇子呢!」

  「環貴妃在甘闐城附近遇刺,小皇子被劫的事也是二皇子操弄之一?」孟楚茵筆頭頓了一頓,想起這幾個月發生的事。雖說這件事最早指向有蘭若秋和關長天的手底下人牽涉其中,讓人以為是兩人互鬥的戲碼,但她早懷疑幕後根本是皇室中人搞鬼。

  玉鵑兒點頭。「還有四年前平王爺大婚當天……」

  「說吧!」見她一頓,孟楚茵道。

  「四年前潛進平王府的刺客,據說也是二皇子想栽給蘭若秋,讓關長天和蘭若秋心結更深,現在看來沒成功。」反而促成關長天和蘭若秋合作。

  「喔……」她的注意力又移回畫作上。

  「看來二皇子惹到不得了的人,才會讓人給反將了回去。」否則哪那麼巧,短時間內不利的線索不停冒出。

  想也知道能操弄這些,還把二皇子幹的事掌握得這麼清楚,沒一定的權勢、能力和背景是辦不到,最有可能就是關長天和蘭若秋終於被惹毛,直接與皇太子合作。

  「我說……小當家,前天……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前天一早進去伺候氣氛就完全不對,平王爺要人端進熱水後都退下,平時平王爺一早便離開院落,但當天不但留了比較長的時間,且進去的時候,床邊雖然隔著垂紗看不到床內的人,但整個寢室的氣氛和地毯上淩亂的衣物,都讓玉鵑兒不得不做一種猜測……「妳跟平王爺已經……」

  「什麼都沒有!」像被打到罩門,孟楚茵沒好氣回著。

  「是嗎?看來不像什麼都沒有呀!」

  她進去服侍時,平王爺已親自替小當家打點好新衣裳,但小當家的臉就複雜了,羞惱、疲憊,還有一雙哭腫的雙眼,平王爺離開時,小當家一反常態的不再乖順的回應他任何話。

  「不要再跟本當家提到那個色魔王爺!」孟楚茵半負氣撇唇。「我跟他……不熟!」

  「妳跟……平王爺不熟?!」玉鵑兒很認真的思考這句話。「平王妃不熟平王爺,小當家近來說話開始有禪意了。」

  孟楚茵頭也不抬,專注於投入作畫中,藏在發下的耳根子早已通紅,想到日前的後續情況,她心跳驟急到體內都像要翻騰起來。

  可惡的關長天竟在她朝他痛哭大喊,只沉著面色等她情緒稍平後,再次拉過她堅持替她擦拭完身子,惹得她才平息的痛哭轉成斷續的嗚咽。

  這之中他始終沒說話甚至動怒,知道他不擅於哄人說甜言蜜語,轉為悶聲的抽噎,讓他替自己穿好衣物。他離去後,她疲憊的昏睡,午餐不想吃,下午知道他可能回院落裏,就踱到園子,晚上也不願出院落與他同桌用膳,卻識相的喝下婢女送來的湯藥,她知道若不喝下,必招惹他來。

  關長天的個性對已立下的規定,最不喜歡有人犯到。

  就在她想著是否要命人找大夫,佯裝那夜被他傷到,「孱弱」的身體極端不適,需要調養休息,否則大婚將沒體力完成儀式。

  這樣直到大婚前,應能避開可能要與他要再繼續的……夜晚交流!只是要怎麼讓大夫診出這種脈相?就在她苦思方式時,關長天已命人請她到書房。

  「下人說妳的食欲不好?」書房內,關長天撫著她的臉問。

  鼓起勇氣來到書房的孟楚茵,只見他一改平日的沉冷,溫柔的拉她坐到膝上,關心的問她今天的情況。

  「面色看來還好,現在好些了嗎?」

  小心打量他一眼後,她點著頭,避開他的眼神,還有些賭氣的不想開口回話。

  書房寬廣,前方有一道隔絕的竹簾,從小他常要她陪在身邊,他位置後邊的小臥榻便是她的座位,因此無論京中或這的平王府都有一道竹簾,只要她在,竹簾便會放下,如今看到那道放下的簾子,讓她有些不安的蠕動著身。除非有人來談公事,而她正在臥榻上沉睡,才有可能放下竹簾,現在這兩樣都沒有,為何放下竹簾?

  「那……還痛嗎?」

  陷於不安思考中的孟楚茵一時沒意會他問的是什麼。

  「昨夜本王……沒克制好。」

  一知道他話中含義,清麗小臉蛋頓時紅透,窘到用力再用力的搖頭,只想離開他的視線和關問。

  「本王很擔心,讓本王看看妳。」

  看看?「看……什麼?」她很茫然的呆問。

  當他將她抱上桌子,解開她的衣褲時,她頓時清楚他想「看」的地方了,嚇得她拚命掙扎,關長天板起面孔的命令她不准亂動!

  「一會兒就好。」見她又是委屈的抿著紅唇,關長天只好轉為低聲。

  為著這句一會兒就好,她忍著身下衣褲被褪下,坐在書桌上,屈膝張開雙腿,在快把自己燒透的難為情中,別過頭的任他打開自己,讓那雙灼熱搜尋的眼飽覽個夠!最後他凝視著認定的「傷處」,執著的要以唇舌舔平她的創痛,甚至不待她回應,整個顱首已埋入她的腿中,脆弱的女性幽處全落到他的唇舌內,任他撥弄的吮舔。

  孟楚茵嚇壞的推不開那埋到她腿間的頭顱,激狂的欲濤如海要滅頂般淹沒她,只能抓緊他的髮,蜷曲著腳趾頭,連連抽措的顫吟。

  他的書房不比寢室院落,院落內婢女、丫鬟多,守衛多在院落外,在這兒,房門外全是守衛與來來去去的武衛統領,他們的武功和聽力可是一等一的好,她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響,只能掩著唇低低嚶嚀。

  孟楚茵懷疑這根本是懲罰她,故意跟他倔一整天脾氣,不想見他的新手段。

  他的方式有沒有撫平她所受的創痛,她不知道,只知那一天,她比之前遇到的更崩潰!

  之後她沒有辦法再想找大夫來配合調養生息的計畫,因為關長天非常顧及被他傷到的「孱弱」身體,直到她「願意」恢復食欲、精神,與他正常互動和同桌共食前,他確實沒有再與她繼續進行會造成創傷的夜晚交流,而是連著兩天的夜晚,改用這種方式撫平她的「創痛」。

  用力搖頭甩掉跳上腦海的畫面,她調整心情。「總之,今天別跟我提他,壞我心情。」在畫上做最後落款,孟楚茵優雅擱下畫筆,纖纖玉指順過紙邊,邊端詳自己完成的畫作邊問:「鵑兒,師父還是沒聯繫嗎?」幾天了,還沒見任何消息。

  沒聽見回應,孟楚茵抬頭,只見玉鵑兒雙眼閃著泡泡淚光,一臉糾結涕泣。

  「沒想到那個粗野、死愛錢、超會算,拿筆只會畫符的小當家竟然是個琴棋詩畫都會的才女,嗚,小當家,我會懷念妳的,啊啊― 痛!」玉鵑兒抱著腳跳,小當家偷伸腳,一腳重踩在她腳上!

  「再敢把本當家說到像死了,本當家一定把妳的臉打到以後只能懷念。」哼!不忘再補擰一記她的腰。

  「呀呀!嗚……頂這種容貌氣質,做這種惡劣事,根本是一種欺騙嘛。」玉鵑兒抱完腳又抱腰,嘟嘟嚷嚷的低喊。

  孟楚茵有著如蘭的淡雅氣質,對不認同、不喜歡的事,是不說話的看著人;雲竇開則完全不同,被惹到的話,她就像個被點燃的炮竹,僻哩啪啦跳!

  沒想到這兩種性格可以出自同一人身上,還自然的交換出現,該說此人原就有一表一裏的個性嗎?

  「小當家說和平王爺在一起,那副比小鳥依人還依人的模樣是故意裝的,可我看妳根本就是怕到不敢發揮真正的本性吧?」完全不像玉鵑兒認識的小當家,看來特別的柔弱與沉默。「結果真正的本性都發洩到別人身上。」尤其愛荼毒她所剩的肥肉。

  「再說就小心妳的腰。」美目橫睨。「妳不懂,以前我可能還比較知道怎麼跟他在一起,現在我是真不知道該怎麼跟他在一起。」

  總覺得現在的關長天比以前還難捉摸。

  「不知道?」玉鵑兒對這句話真是完全不能理解。「我聽說平王妃可算是平王爺照顧大的,十一歲入府,十六歲掛點,相處多年,又是夫妻關係,這麼深的淵源,怎麼會不知道怎麼相處?」

  「如果我只是孟楚茵,我知道怎麼求全,可現在,我連自己是誰都分不清了!」她該是僧恨他的,心中卻有矛盾在擺蕩,她想要被他的溫暖擁住,卻又害怕他的接近。

  「分不清楚自己?」玉鵑兒抓頭。「我聽大當家說過,一個人太在乎另一個人,就是心給了對方,才會搞不懂自己,因為當局者迷嘛。」

  「心給了對方!」在經過那些痛苦之後,她的心早認清了。「那是以前,現在早就不……在乎了。」不在乎這三個字,她竟有些心虛的難以灑脫出口。

  「不在乎的話,會分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自己?」玉鵑兒可是旁觀者清。「可見小當家自己都知道,平王爺在妳心中的存在從來沒有消失過,才能這麼影響妳!」

  「少胡說,他在我心中沒這麼重要的存在!」正想再往多嘴小婢女的腰上擰去,卻見她恭敬的立於一旁。

  「梁總管來了。」玉鵑兒候在一旁低聲道。

  平王府總管梁言綸來到小亭外,孟楚茵起身親迎,亭內的玉鵑兒欠身問候,按王府規矩,改退到亭外候著。

  「梁大哥,請。」

  「王妃尊貴之駕親自接待,言綸惶恐。」梁言綸對孟楚茵親自斟茶相請,行禮道。

  「梁大哥確定要以這般生疏的禮節與我互動嗎?」孟楚茵微笑,清麗的眉眸已不見往昔那每每見著他,小女孩依賴兄長般的天真,而是一份成長後的從容。

  「四年的時間,小姐……改變不少。」梁言綸一聲輕歎,已含千言萬語。

  聽他改喚她小姐,瞭解他接受此時是以「兄長」的身分關懷。

  「是讓梁大哥認同的改變,還是擔心的改變?」

  「如果妳是孟楚茵,我不擔心;但妳是雲竇開,我就擔心。」他的話令她驚訝,她一直以為,梁言綸對「孟楚茵」該有兄長的關懷,不會認同只能「逆來順受」的孟楚茵才是。

  「因為『孟楚茵』單純,她的世界只有平王爺,一言一行只會以平王爺為準則,絕不會反抗你的主子是嗎?」

  看來「兄妹」情分怎樣也比不過長久服侍的主子,她冷笑。

  梁言綸搖頭,以兄長和朋友的關懷真心道:「因為楚茵不會欺騙自己,而雲竇開會;一個人要到欺騙自己才能活下去,這種改變真是好嗎?心中又是真正的快樂嗎?」

  對他如此回應,她雖訝異,卻也自嘲,「一個人的快樂如果都要靠另一個人的准許給予,那麼在很早以前,楚茵就失去自己了?」

  「如果欺騙自己才能忘記那個給予妳快樂的人,那麼雲竇開的心又何嘗不是失去了?找不回自己的心,又怎麼指望能找回自己?」

  孟楚茵內心一震,面容卻不動半分神色。

  「無論孟楚茵或雲竇開,她們都因為一個人而逼自己改變,孟楚茵的心失落在王爺身上,為了想更靠近王爺,她壓抑、改變自己;雲竇開的心也失落在王爺身上,她卻因為害怕面對王爺而隱藏起自己,小姐,哪一個是妳自己?」梁言綸深睿的眸光像洞悉的點破她心中的偽裝。「孟楚茵?雲竇開?又或者這兩個都是妳自己,只是小姐現在不知道該做哪一個自己?還是這兩人都只是小姐個性的一部分,小姐妳始終還沒找到真正的自己?」

  孟楚茵沉默,抿緊的唇如同她僵硬的身軀。

  「言綸踹矩了,王爺命小的傳話,晚膳設在『朝曦湖畔』,記得以前在平王府內的幾處湖畔,那的山水美景最合王妃娘娘的喜愛,希望今晚的晚膳能讓王妃娘娘滿意。」說完他恭敬一禮,退出小亭。

  當他走遠後,玉鵑兒才再走進亭內。

  「哇,看起來這位嚴格的梁總管完全瞭解妳對平王爺的矛盾,更清楚小當家根本就是膽小逃避,還找盡藉口,真是!」邊看著走遠的梁言綸,玉鵑兒不無佩服道,卻還沒說完就被一把抓住衣襟。

  「傳消息給那個死沒天良的,叫他爬都快給我爬過來,否則……」孟楚茵雙眸直豎,一臉陰險逼近。「哪天他睜開眼,等著面對三十六名由官玄卿帶頭的武鐵騎圍剿他,他那些紅粉知己都會一個個離他而去,叫他相信本當家辦得到,知道嗎― 」

  玉鵑兒嚇得一根食指緩緩比出來。

  「不要告訴我還要一個月,那個死沒天良的才會知道?」

  玉鵑兒搖頭,食指一直晃,比著一個方向,讓主子更抓狂!「他媽的,本當家心情不好,少玩啞謎!」

  「小當家果然被點破心情,更決定要逃了。」

  從玉鵑兒比的方向,草叢內傳來熟悉的聲。

  「我就說開姊姊哪有那個膽面對平王爺,換張臉,性格也不會變。」小亭外不遠處,一個掃地的小廝也慢慢掃的踱來。「做什麼自己,只要一面對平王爺,她根本連膽都縮了!」

  「朱秋、曉烙!」

  此時伏在亭內的小香肉興奮的搖著尾巴,朝前方掃地小廝― 吳曉烙跑去。

  「小香肉,你的毛毛和身體還是一樣肥暖。」清秀小少年放下掃帚,抱著小黑狗磨贈。「綰紫也很想你呢!」

  「奴、奴婢正要說,三當家已經先派他們來了。」

  「真的只有你們來!」孟楚茵一陣心傷。「大哥、二哥他們真的不理我了?」

  「開姊姊,大當家他們向來疼愛妳,妳真有事,怎麼可能坐視不理,這次會聽從五當家留下的錦囊,有沒有可能是妳要和平王爺之間,名分和真實都是夫妻,才是和平王爺了卻這場命定的緣分!」

  「名和實都是夫妻?!」孟楚茵蹙眉。「對呀,四年前的大婚儀式因刺客中斷,雖然拜了堂,禮可還沒走完,當時最大的一件事是皇上賜下福卷結果來不及供上宗祠,新人就出事了,這一次補行儀式,平王爺不但要大宴賓客,聽說皇上親下賜婚聖旨,要供上關家祖祠呢!」

  妳與關長天姻緣註定,不面對、不接受,就不可能改變妳的命運。

  記得弦姊曾這麼對她說過,這意思是……

  「這麼說,我一定要完成這場婚禮,成就這個名……那現在只剩『名』未成。」

  「這麼說,妳和平王爺真的已經有夫妻之『實』了?」一旁的玉鵑兒聽到她的低喃自語,驚道:「那晚果然!」還沒喊完,嘴已被掩住!

  「這事不勞妳鵑兒姑娘大聲嚷嚷,小心本當家封了妳的嘴!」她咬牙警告小婢女。

  「嚷開又怎麼樣呢?早有八成的人都認為,十六歲之前,還沒大婚的平王妃就已經被平王爺……咳咳,大家只是覺得提早修成正果也不錯……」見到孟楚茵斜瞪來的白眼,玉鵑兒乖乖圓話。「傳聞平王爺對自己的王妃不但呵護,獨佔欲又重,除非平王爺有隱疾,否則怎麼可能會忍這麼久?」草叢內朱秋探頭,他今天是以菜販的名義進來。

  吞了呀!

  「你不懂,關長天在某方面是個重形式的人,還沒到大婚是不會……」見大夥都晶亮著眼看向她,孟楚茵潤了潤唇。「當然,經過四年,性格難免會……改變。」

  「我說這應該不是什麼改變,十六歲和二十歲的女孩子身體魅力是不一樣的。」曉烙一副見多識廣道:「看我家老頭就知道,專愛二十八歲之後的成熟豔女,他說這年歲以後的,無論風情、技巧、嫵媚度都最能跟他水乳交融。」

  「三當家遊走溫柔鄉,果然不是浪得虛名,竟然這麼有心得。」朱秋佩服極,哪天應該跟三當家討教、討教。

  「所以平王爺到現在才下手,不是什麼個性、重形式,而是在等最好吃的時候吞了。」玉鵑兒瞭解了,原來這檔事兒真跟釀酒一樣,放久一點再品嘗會比較香。」

  幾個人竊竊討論後,再把眼看向臉紅到要冒煙的孟楚茵!

  「本當家沒興趣把這件事當成討論的重點,快點說,臭老頭到底什麼時候來!」王八蛋,她什麼時候失身?還要昭告天下不成!

  「喔,三當家說時機適當,他就會出現了!」朱秋道。

  「時機適當!」這個豬頭混蛋,老是氣死她!「叫他過完年再出現好了!」

  「開姊姊先不要生氣,臭老頭真的到西南畿賦了,只是不知盤算什麼,他說要出其不意現身。」

  「他想怎麼出其不意現身呀!」比起吳添量那個大混蛋,曉終說的話她是比較信上幾分的。「叫他千萬不要易容成怪樣子,還是太平常的俗樣子,我認不出的!」當她真有那麼聰明呀!

  「老頭說他會用充滿智慧的方式出場。」曉終側首想著自家老頭說的話。「還說,他一出現,妳一定知道就是他了― 」

  「天呀!叫他千萬不要以為平王府不知道他的模樣,大刺刺頂著那張臉想來踩平王府!」

  峒武幫每個當家的外貌,在江湖很神秘,但在平王府內,關長天幾乎都已掌握。

  「也不會,他說會讓大家都知道他是誰,卻沒有一個證據能指向他!」

  「這麼神奇,怎麼現身?」曉烙這一說,孟楚茵、玉鵑兒、朱秋都好奇問著。

  「有刺客― 」忽然,遠方傳來驚天動地的叱喊,劃破午後寧靜,掀起緊張序幕,侍衛緊急從各方衝來―

  這頭,以孟楚茵為首,大夥兒看到前方綠地上,一個黑衣刺客在侍衛圍捕中躍身騰飛,橫越好幾處綠意花叢,身形愈來愈近,小亭這頭大夥兒一見全都瞠眼,接著剎那無言。

  「是三當家耶!」終於,玉鵑兒先道:「真的很好認呀,連我都看出來了!」

  「是呀」接著是孟楚茵開口,「不難認。」

  曉烙、朱秋跟著點頭。「果然是大家都知道,卻沒有一個證據能指向他!」這該佩服嗎?孟楚茵疑惑。

  「這種現身方式,腦子沒到一個程度,一般人是幹不出來吧!」

  「當然,要病得很嚴重才幹得出來!」大家看向直接把話挑明的吳曉終。

  「他跟新情人和舊情人之間的糾扯到底搞定了沒?」孟楚茵開始不安,人是盼來了,但真沒問題嗎?

  一個白晝穿著夜行衣,前面用粗白線繡著,「我是三當家」,後面同樣是粗白線繡著「三當家來了」幾個大字,雖然知道他是誰,但在蒙著面容下,也不能憑這幾個字就抓他,畢竟全天下,各幫各派中,三當家何其多。

  「老頭的意思是說,一到西南畿賦就會先出現亮亮相,讓妳安心。」曉終聳聳肩。

  「我怎麼覺得愈來愈害怕。」孟楚茵環胸看著前方那和一群侍衛玩追捕穿梭的身影,簡直是蓄意表演輕功似的,樂遊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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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4 11:53:0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瞬間花園裏喝聲震天,更多的侍衛湧向花園內,陷入重重包圍的黑衣人雖看不到黑布覆面下的神色,但從黑衣人極高的輕功,眨眼便連掠幾個侍衛小隊,更不出手回擊就可知道,黑衣人並不把這些陣仗看在眼內。

  「梁總管來了,三當家沒問題吧!」看到更多的侍衛包抄來,梁言綸也領著數名武衛統領趕來,玉鵑兒擔心的問。

  「老頭敢搞這一手,就不用擔心。」吳曉烙看向雲竇開。「開姊姊認為呢?」

  「人老皮厚,刀劍都穿不透的,擔心什麼。」死老頭現在才出現,還搞這噱頭。「鵑兒,上茶。」

  「是。」玉鵑兒忙斟茶遞給主子。大夥也深表認同的杵在原地看戲。

  只見黑衣人一下竄入綠林,一下又來到假山,敏捷的身手遊刃有餘,將圍捕的侍衛和武衛耍得團團轉,跟在梁言綸身邊的幾名武衛統領見屬下被如此耍著玩,當黑衣身形從流水上的小橋躍身時,武衛統領們也同時拔身而起,聯手圍捕,一出手,劍法,長槍齊出,黑衣人終於正式出手迎戰。

  「玩什麼呀!這個臭老頭。」

  只見圍攻對打的身形一路從假山流水的半空,而至濃密林木的樹梢,劍氣、刀擊的交鋒,強勁的銳氣呼嘯破空,劍影刀光劈削林間枝葉,長槍刺穿樹幹,幾道飛竄林間的身形令人目不暇給,不一會兒地上鋪了一地殘枝落葉!

  「臭老頭是來這增加我工作的吧!」曉終抱怨著,他雖是乘機混進,在平王府的嚴峻下,打雜工作可無法混水摸魚,成天要掃一堆落葉。

  地上圍上的侍衛跟著頭上戰圈走,忽地敏捷的黑影率先飛出,足一落地,長矛已圍刺伺候,黑衣人身形再起,翻身躍出戰圈,朝目標奔去。

  「喲,朝這來了。」小亭內的孟楚茵依然文風不動,安坐椅上,小亭外的朱秋、吳曉終納悶吳添量的意圖。

  「王妃、」

  「刺客想劫持王妃娘娘― 」

  「小心!」

  只見黑衣刺客甩掉再逼戰來的武衛統領,一個箭步衝入亭內,孟楚茵迎上來人那張雖覆面卻朝她彎彎一笑的眼,出手握住她的手腕,拉起她!

  「你搞什麼呀?」孟楚茵低聲問。

  「難得咱們師徒在平王府重逢,不聯手一起玩玩怎麼成呢!」

  不待她回應,吳添量環過她的腰,一回手便是渾厚的內力擊出,震退要上前攔阻的武衛,抱著她從湖面上飛掠出小亭,來到數丈外,隨著侍衛追逐再躍上大樹,而至縱身竄入一個濃密的樹叢,消失了蹤影!

  「小― 王妃娘娘、」

  小亭內,差點脫出口喚出小當家的玉鵑兒,忙及時轉口,不解三當家拉走小當家要做什麼,此時此刻平王府內外重重防守,帶著小當家想逃出去,難如登天呀!

  「快追― 把人找出來― 」

  「小心王妃娘娘的安全― 」

  在梁言綸的命令下,武衛統領們領著各自的部下在王府內擴大搜尋。

  「三當家到底要幹什麼呀?」玉鵑兒、朱秋、吳曉烙三人不解的面面相觀。花園內一端的假山高處,一座建在濃密綠蔭中,專為夏季賞景用的精巧小平臺,四周圍著木欄杆,不理下方正鬧得驚天動地,吳添量端詳劫到手的徒兒。

  「太感動了,終於看到妳這臭小鬼像樣的容貌了。」覆面下的吳添量用力徨著她兩邊的臉頰。「早叫妳現出養眼、養心的真面目來孝敬師父我,多怕那張人皮面具被妳戴到和妳的臉融合為一,一輩子變成那不象樣的德行。」白白糟蹋一張絕色麗顏。

  吳添量話才說完,迎面就傳來一擊,當下痛得他捂鼻!

  「你這死沒天良的三哥、師父― 徒弟都被人家吃乾抹淨了,你到現在才出現,怎麼不乾脆過完年再出現!」孟楚茵可沒他的好心情,連壓幾日來的火氣,給完一記開頭直拳,再補踹腳腔骨。

  「找你那群新歡舊愛、紅粉知己圍一桌開團圓飯去呀,反正徒弟不重要!不說話就表示默認了,當什麼師父― 」再踢他大腿一記。「我一定要大哥、二哥給你好看!」

  以為她這麼好打發,說幾句俏皮話,就想澆熄她這幾日燒旺的火氣,作夢!

  「開什麼玩笑,紅粉知己怎麼樣都比不上師父擺在心頭上的乖徒兒重要!」鼻樑呼出濃重鼻音,臭小鬼毫不敬老的一拳,絕對讓他的鼻頭冒血了,還有大腿到腳經骨超痛的,忍著男兒的氣魄和為人師父的尊嚴,他不能抱腳跳,可惡,不回敬一番,他這「師父」要被看扁了。

  「喲,這麼有天良、有人性的話,完全不合你的名字,說出口一定很痛苦吧,師父!」故意加重稱呼,最好他還記得自己是人家師父。

  此時下方傳來喧嚷聲,顯然他們的行蹤已被發現,遠遠的一群侍衛和武衛統領,立即奔圍此地,卻因為王妃被劫持暫時立於下方不敢妄動,只是警戒的看著上方情況,等梁言綸進一步的指示。

  「乖徒兒,其實這段時間師父多擔心妳的安危呀,簡直到了日思夜想,恨不得一睜開眼就在妳身邊!」吳添量忽然用力抱住她。

  「幹什麼呀!」以為又是他惡搞的新招,孟楚茵受不了的要他放手。

  「關長天來了,喲,武鐵騎統領官玄卿果然是專職保護他的,緊跟在後呢。」

  吳添量在她耳邊道,內心可在飛揚,對自己現在所處的高臺小樓只有一個「贊」字,活生生一座供人看戲的好臺子。

  「那不快放手,會出事的!」孟楚茵嚇得趕緊想掙脫,關長天對自己所有物的獨佔欲非常強烈。

  「乖徒弟,聽清楚。」吳添量偏不放手的將她攬得更像一回事,還蓄意親昵的方式在她耳邊吹聲吹氣。「要我帶妳離開,得付出代價,讓三哥我,也就是妳的師父,瞧瞧妳的勇氣。」

  「勇氣?」孟楚茵困惑。

  「讓為師看看,妳是不是還跟四年前一樣沒用。」吳添量放開她,眉眸笑得跟兩道弦月一樣彎。

  什麼意思?

  「把妳心裏的話對關長天說出來,說個清楚、講個明白,看到妳的勇氣,我就帶妳離開。」

  「現在?」

  「怎麼?要不要找算命的,挑個吉時、選個黃道、看個吉日,還是等過完年後再說!」吳添量毫不留情的回給徒兒一記冷眼、冷嘲。「沒勇氣,就留在這吧!」

  「吳添量!」下方的關長天冷睨著眸光,鎖視上方原本抱在一起後,被楚茵推開的黑衣男子。「闖進平王府是為本王的王妃而來?」

  「我不是、我不是!」黑衣人拚命搖手,表明清楚。「我只是世上各大小幫派都會有的『三當家』,本姓吳沒錯,單名一個『疸』字,小名『瞄瞄』,外號『眉種』,喔!這外號只是暗示我的眉是特殊毛根種出來的。」他撥撥眉笑笑,言不及義的努力表達和「吳添量」這三個字畫開身分。

  「今日純粹仰慕平王爺殘暴不仁的威名,特來拜見、拜見。」說完他把躲在一旁畏怯的小鬼推上前。「事實上呢,你的王妃有話對你說。」

  「吳疸(無膽),瞄瞄眉種(弄弄沒種)? !」跟著跑來看熱鬧的吳曉烙沒好氣暗悴,「媽的,死老頭,我怎麼會找這種人認爹。」別人爭著認英雄,他家老頭好色又愛當狗熊,和第一次見面的印象真是天差地遠!

  「我……」孟楚茵看著下方的關長天,對方面色看似莫測,但從壓沉的聲就知道,吳添量抱住她的事,他非常生氣。

  「咳,沒有勇氣,就自己想辦法。」身後,自稱令人尊敬的恩師繼續涼言編話。「反正我的責任是確定妳平安無事,就可對其他人交代,平王爺看來恨不得把妳煉在身邊一樣,其實有他的保護勝過千軍萬馬,何須師父我呢?我看妳以後就待在他身邊,最安全了。」

  瞪一眼說風涼話的臭傢伙,孟楚茵忐忑的踱上前。

  「王、王爺……」她緊張的潤著唇,拘謹喚出。

  「別怕,一旦平王府內外完全安排妥當,以師父我的能力,雖打不贏關長天,但帶妳離開還辦得到。」身後的師父再拍拍她的肩,給她再加碼的勇氣,讓她無後顧之憂。

  「我、我想告訴你……」孟楚茵深呼吸後,豁出去的朝下方關長天道:「我不會回你身邊的!」

  哪怕相隔一段距離,她幾乎可以看到,剛俊的面龐中,那對如冰鑄的雙瞳在瞬間迸出的危險精芒,下意識她想退身,卻又逼自己站定,話已出口,再退就真是徹徹底底輸掉自己!

  「你、你很清楚,這段時間的一切只是跟你演戲,就像你跟我演了五年的戲一樣!」她以為她絕對無法當著他的面說出這些,沒想到一說出口,內心的激動再難停止。

  「我……我恨你!四年前你傷害我,四年後找到我,竟理所當然的認定我該跟你走!你很清楚我不惜一切毀掉『孟楚茵』的存在,只為了做『雲竇開』是為什麼!因為我不要再見到你,我不要當孟楚茵!我不要當你的平王妃!」

  「茵兒!」怒猙起的神態,重聲喝叱。

  「師父!」嚇得孟楚茵趕緊閃到吳添量身後,抖聲道:「師、師父,那……那個,你、你頂下,千萬不要再叫我出來面對。」

  「喂,有始有終一點吧,開個頭不結尾,怎麼下臺呀!」開玩笑,戲看得正精采,怎麼可以中斷?吳添量再把小鬼拉出來,要她勇敢一點,同時,非常好心的再助她三小掌,推著她的背,讓徒兒能夠往前、往前再往前。

  「太、太、太前面了吧!」嗚,關長天吃人的眼神看得好清楚,她哆嗦的抖聲。

  「沒把妳丟到小平王面前就不錯了,記得把話講完。」

  好呀!三哥這個大混蛋,指點別人都很簡單,也不檢討自己不象樣的德行,不給他好看怎麼行!

  「我一直沒對你說實話,沒錯,其實這四年……我、我的心早已有了其他人了!」她拉過一旁的吳添量,抱住他的手臂,以昭告天下的激昂,大聲道:「他就是我現在喜歡的男人!」

  這一宣告,果真重創關長天的面色,連一旁的吳添量也倒抽一口涼氣!

  「本王說過,別耍妳玩不起的心機、把戲,那個男人,吳添量是妳的師父,妳想告訴本王妳和自己師父亂倫嗎?茵兒,這場把戲的後果,妳擔不起!」

  「沒、沒騙你,喚一聲師父也不過是尊敬三哥教我易容術,我倆是真心相愛的,三哥為了我,什麼都願意做,否則也不會為我入平王府冒險!」為了證明自己所言不虛,她轉頭問:「是不是?師父。」

  吳添量原本看著她的彎彎弦月眼,已呈掙扎扭曲的圓圓眼,在徒弟一副「你敢不挺我,就等著好看」的兇悍中,他轉動僵化的脖子,朝關長天那副根本是要把人活活撕開的顫悚神色中,頭用力一點,認了這樁「師徒戀」!

  「夠了!本王是不是妳第一個男人,日前已非常清楚!」他怒不可遏,厲聲道:「需要本王提醒妳,妳已經是本王的人嗎?」

  吳添量忍不住清了清喉嚨,朝徒兒道:「我說小鬼,長大了要跟師父說一聲,師父來得匆忙,也沒帶個什麼慶祝成長的大禮,不如哪天再去拚大口酒肉慶祝一下。」

  他的話換來徒兒一記扭肉的重擰,倒抽一口氣硬撐住男子漢的氣概,不可以當著一票人的面抱腰跳腳,損氣勢。

  「那是你……無恥的……迫我,反正你是橫刀奪愛!」這種事被當眾講出令她羞窘,連一旁的吳添量也側目。「三哥和你不一樣,他深愛我,不會在乎這件事的,是不是?師父。」

  「― 嗯。」吳添量含糊一應。

  「你對小平王大聲說清楚,我們之間是不是這麼一回事!」孟楚茵豈肯就此放過他。「告訴他,你對我的感情;告訴他!你一點都不會在乎我被橫刀奪愛了,因為你和只會傷害我的人是不一樣的,你說呀!」

  「師父疼妳、師父疼妳,我說、我說,我愛死這鬼徒弟了,無論她玩遍多少男人、摧殘多少少年的感情,甚至想蹂躪為師我的肉體!哎呀、咳咳,我是說,身為人家師父,就要夠罩,隨時有為徒弟赴湯蹈火的準備,懂不懂新一代的『尊師重道』呀,很高尚的,就是!為人師表哪怕碎屍萬段,都要護得徒弟分毫不傷。」

  喔,收個徒弟的代價好大喔。

  最重要是別再一直擰、一直擰他的右側腰,這對裝氣勢很傷的。

  「名聲、肉體、性命算什麼,徒弟喜歡玩感情,就陪她玩嘛,又不會少塊肉,她喜歡就行了,何必惹她生氣呢,大家都不好過嘛。」害他皮肉痛。

  話說回來,世上若有以眼神威嚇殺人的,關長天絕對可以排名,吳添量光看那駭人的震懾精芒就已冒一身冷汗,難怪徒兒就那點道行,面對關長天老嚇縮膽子。

  「師父就是這麼愛我,我做什麼他都不在乎,總之,我愛的人是師父,師父也愛我,我們的感情很堅定,不會因為你而改變,是不是?師父。」「― 嗯。」在徒弟緊迫盯人的眼神中,身為師父要罩徒弟的義氣下,吳添量再次負責用力點頭。

  「吳• 添• 量― ― 好一個為師之道呀!」關長天叱吒,周遭的下屬們也投以輕蔑為主激憤的怒視。

  「哪里,我也是到今天才知道和徒弟有……咳,這麼感人的師徒情。」他乾笑幾聲。

  面對無數高手共同燃起的肅殺之氣,他的內心縱然發毛,外在也要強撐住,稍為側首對始作俑者道:「我說徒兒,以後我倆要發展這麼偉大的戀情,先給點暗示,為師獵殺範圍只知道成熟豔女,要改胃口,也得有個心理準備呀,正所謂對敵接招,都要有底呀!」突然出這麼猛的招,又是關長天,心跳沒有一定的承受度,很快就會提早到陰間一遊!

  「暗示什麼,這種事情我自己認定就行了。」

  「喂,亂倫也要兩情相悅才亂得起來呀,為師的意願呢?」

  每個人都知道,他吳添量風流是有品的,美麗青春的小姑娘只限於欣賞,肉體交流的對象是有風情的成熟豔女。

  「你的意願不重要!」徒兒馬上否決他的廢話,美目睨向他。「從現在開始,你的腦海只要認定那四年相處的點點滴滴都叫『師徒戀』,在那教導的歲月中,我們培養了很深的感情,沒有人可以比得上!」

  「那四年的歲月……」

  徒弟每練成武功或進一步的易容術,他就帶徒弟出去「改頭換面」兼慰勞一番,灌酒、拚大塊肉、卯超辣菜色,第二天一個昏死街頭、一個掛倒街尾,再被峒武幫的弟兄拖回去。

  再不然以測易容術的高尚美名,兩人裝成風流惆儻的一對父子,勇闖大小妓院,「父親」負責深入美豔名妓的香閨順便搭線,多條探武林消息的路;「兒子」負責拉老鴨合作在妓院一角搭個小場地開賭,合作抽頭。

  於是汴贊城的大、小妓院都有他們易容成父子檔私設的事業,原本以為有個源源不絕的私房錢收入,沒想到後來被大當家知道,直接接手變成幫中收入。

  「果然是感情深到沒人可比!」師徒倆聯手攻進妓院,師父嫖妓、徒弟開賭,這種「情」沒多少對師徒可比!

  「總之,你不會懂我和師父之間的感情,因為你只會蠻橫的要我接受你所說的一切,永遠不顧我的想法、感受!」壓抑、裹藏住的情緒一旦開了一道口,便像潰堤的江水爭湧奔出!

  「更不用再白費心機的對我說些什麼想彌補的話!因為我根本就不想回到你身邊― 現在我愛師父!我不是四年前的孟楚茵!我早就不愛你關長天!我不愛你!我早就不愛你!」像是要讓他相信,也要讓自己相信般,她幾乎失控吶喊,當她吼完時自己卻已泣不成聲,每一句不愛重敲的都是自己的心房!

  「那本王就殺了吳添量,讓妳死心!」關長天陰沉的眼一凜。

  下方的假山小徑,無數的侍衛早已悄悄埋伏到,賞景平臺已被包圍住。

  「師父,現在怎麼辦?」

  前有關長天壓境,下有蟻群雄兵,再加上各個身手可比武林一流高手的武衛統領,孟楚茵對脫身感到困難。

  「別說師父沒人情,腰上系的袋子內有妳的東西,機伶點,看著辦吧!」護著她慢慢往後退的吳添量悄聲道。

  百穗刃!拿下他系在腰上的袋子,看到裏面的東西孟楚茵驚喜,她的武器早被收起,原本還苦思著如何探到下落,現在有新的到手了。

  「別怕,我負責引開這群螞蟻侍衛,還有幾個武衛統領;妳負責對付關長天和官玄卿。」吳添量非常有效率又快的提議。

  「我對付官玄卿還有!關• 長• 天?」原本情緒還存著方才泣哽的餘味擺蕩,這下一聽,當場抓狂。「你要不要再建議更沒天良一點的計畫,直接叫我在這束手就擒算了,現在是要我送死是吧?小心我做鬼都纏你!」

  「哎呀,開個可愛又緩和緊張的玩笑嘛,為師怎麼忍心呢!」連忙拍拍她的頭,安撫的要她不惱、不惱,徒弟鬧情緒中,一點幽默感都沒有。

  下方侍衛已從各個小徑衝上,吳添量環起她的腰,正想躍離,關長天的聲已怒吼至!

  「誰敢走― 」

  充滿威嚴的沉喝震叱四周,一腳勾起地上侍衛掉的長矛,只見他揚臂一展,破空的呼嘯聲撼動周遭氣流,人也跟著如箭矢般疾射出!

  長矛轟然射入攀著平臺下的岩壁,穿過岩石飛出平臺,長矛豎立在吳添量和孟楚茵眼前,警告之味濃厚。

  「氣灌長矛竟可穿岩透石,這人不是內力夠勁,就是有神力了!」吳添量驚歎。

  「茵兒!」關長天怒叱的聲在後響起。

  長矛射穿賞景平臺,他昂然的身形也已隨之來到。

  「師、師父、師父!」一見逼到眼前的關長天,孟楚茵嚇得抓緊吳添量躲到他身後。

  「乖,師父還沒死,不用叫得這麼興奮。」認命的用自己只有粗獷不輸人的體魄替徒兒擋著正面衝來的煞氣。

  關長天和吳添量對峙的分踞賞景平臺。

  「你自認能在本王手中帶走人嗎?」關長天冷聲沉問。

  「完全沒什麼把握。」吳添量很老實的攤手。「尤其真能離開平王府,可能也難離開西南畿賦,在這兒,關家的力量說是大過朝廷也不為過,但是誰要我是當人家師父的,只好把亂倫當作義氣,負責到底了!」

  躲在師父身後的孟楚茵看到吳添量負在背後的一掌朝她打著暗號,她馬上意會的抓住他的掌。

  「今天本王會取你吳添量的頭給峒武幫教訓!」

  「本人一律不承認吳添量的存在,今天說我叫吳疸,號瞄瞄眉種。」雖然每一個人都知道他就是峒武幫三當家,但在沒證據下,他是不會承認的。「話說回來,過幾天就要大婚還這麼嗜血,難怪一場婚禮搞四年也拖不完,老天都不給面子嘛!」

  吊兒郎當的一言,挑得關長天面目獰光狠迸。

  「喲,踩到痛處了!」怕怕。孟楚茵更是害怕的從師父肩上偷抬眼瞧,一看到那凜起的雙目睨來,她嚇得再縮回。

  「小丫頭,別和本王玩任何心機遊戲,那個代價妳不會想看到。」關長天難掩的怒氣,聲更是異常的冰冷,「現在過來,本王會考慮對吳添量從輕發落。」

  孟楚茵在吳添量身後握著小拳壓著心口,他的威脅令她恐懼得連呼吸都像亂了,只能害怕的靠著師父。

  「都知道她是個小丫頭,那就是小孩子了,堂堂平王爺威脅小鬼有什麼樂趣可言。」

  關長天猛然迫氣出掌,卻不是對向吳添量,而是拍向手邊一根扶欄,柔勁摧氣透過扶欄,原本穿岩直立在平臺的長矛猛地射出,再落下雙方對峙的賞景小台中,長矛矛身散裂開,在孟楚茵驚喘中,矛頭斷裂、矛身灰化成細碎!

  隔物迫勁!關長天的武學果然非他們可測,吳添量暗暗驚歎。

  當關長天踏前一步時,強大的掌氣在周遭氣流旋動―

  「散!」吳添量一喊,手中擲出東西,空中也同時爍光一閃,猛地楚茵手中的百穗刃飛出,纏上不遠前的大樹幹!幾乎在同一時間,賞景平臺上煙霧大漫,掩蔽全部人的視線,吳添量也一步跨出對上關長天迎面而來的一掌!

  「師父!」已飛到大樹幹上的孟楚茵看著煙霧彌漫的平臺,憂心喚!

  瞬間,平臺煙霧湧動,一聲掌氣交擊,撼搖周遭,隨即吳添量的身形被轟飛出賞景小台,他借勢側身一翻,來到孟楚茵身邊!

  「圍住刺客!」

  下方的武衛和侍衛已叱喊聲大增,怒喊圍來。

  「小鬼,上背,走了!」樹幹上的吳添量一低身,孟楚茵馬上撲上他的背。

  黑衣人輕靈縱躍的身形,全然不因多背一人而有所遲緩,且更勝之前讓侍衛圍捕時的身法,一躍橫空,飛掠極目之處,這令梁言綸和其他武衛統領微微一驚!

  吳添量在江湖雖有另一個易容高人的身分,狐面術手元金子;但身為峒武幫的三當家,他的輕功在江湖才真是無人可比。

  「封鎖平王府!」

  在煙霧散去後,關長天嚴厲的叱聲命令!

  「是。」全部人馬應聲而去。眨眼間,後花園又恢復午後該有的安靜寧謐。

  「這應該是玩出火了吧!」在旁看戲看到從怔愣、到愕然,再無言的吳曉烙、玉鵑兒、朱秋,三個人面面相覦,玉鵑兒問著另外兩人。

  「現在怎麼辦?」

  三人再次對看一眼,最後!

  「我是運菜進來的。」朱秋趕緊溜進草叢後,跑去擔起他的菜。

  「我是掃地的。」吳曉終繼續掃他未完的落葉,他只是來做短期工的小小下人。

  「我、我是端茶水的小婢女。」看到跑過腳邊要跟著侍衛跑出去的小黑狗,玉鵑兒欄截抱起牠。「小香肉,你是散步的。」

  事情弄這麼大,他們只是一介小小部屬和下人,還是繼續演自己的角色比較實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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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4 11:53:1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平王府占地廣大,巡守的侍衛陣仗更是驚人,黑衣刺客的闖入已讓府中佈滿層層封鎖。吳添量背著她,敏捷的身形飛躍在屋簷和院落區隔的矮牆上,追趕的侍衛和武衛統領不敢過度出手,深怕傷了被他背在身後的平王妃,再加上百穗刃舞開追兵,師徒配合無間的默契,很快甩掉守衛。

  一路闖到府後的一處僻靜地,四周環繞著幽林,只見中央、一座矗立在草地上的圓柱形巨石,繞著白色犀角,石面內凹,周遭的地再圈著五種顏色漆成的小圓石。

  「這是一種陣法吧!」吳添量放下背上的徒兒,看著眼前的景象道。

  「的確,好像是一種借水傳術的陣法。」學過初淺玄術的孟楚茵,四處端詳著。「這是平王府後的『犀照池』,平時是嚴禁下人出入的。」大概是怕人多雜杳,毀了排好的陣環。

  「連妳也沒來過?」

  「以前來過並沒這陣法,現在的話,我能走出院落已經不錯了。」也不想想她才到西南畿賦幾天,再加上此時的敏感身分,能到處走動才怪。「看這小石頭和石凹內的光鮮,應該是這段時間設下的。」

  嗯,若真是「借水傳術」,應該是和遠方的人互動所用,難道是……蘭若秋?!

  就在她沉思的時候,一旁的師父忽拍拍她的背,一派俐落的揮手。

  「行了,我們在這分手吧!」

  「你說什麼?」孟楚茵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沒說今天要帶妳走呀!」吳添量拍拍袖子上的灰塵。「誰要妳後頭把場子鬧大,騎虎難下,只好玩一玩,現在差不多了。」

  什!麼?!

  「喲,妳眼珠子有特技呀,整顆定住呢!」平日那副「雲竇開」蚱蜢上身,蹦來蹦去的模樣,現在這德行還真難見到。「乖徒兒,以為師的武功,一個人來去平王府脫身完全不成問題,但帶著妳就麻煩了點,因此帶妳走需要詳加策畫。」見她還整個人呈現「呆定」住的模樣,吳添量只好再道:「三哥,也就是妳師父我,一來就說了,只是露臉給妳瞧瞧,省得妳老是以為我不理妳了,改天不曉得要怎麼跟其他當家們哭訴。」

  老大、老二最吃她這一套,誰教在湄城時,他把臭小鬼給顧丟了,又身為人家師父,只好自己出馬。

  「最重要的是,把師父詛咒到天地不容、狼心狗肺,讓師父天天犯寒顫呀!」

  他拍拍她的肩,一副安啦,沒事的。「放心,為師先離開,改天就來救妳。」

  瞠目之後,孟楚茵擠出惶恐的笑。

  「師父呀,我現在沒心情開玩笑,很難笑呀!」

  「這麼緊張的時候還想笑,真頑皮。」他點點徒兒的頭,一副別這麼愛玩的提醒。「這個時候要想想等會兒見到關長天要怎麼擺平剛剛鬧的事,然後乖乖的等師父來救妳的那一天。」

  「哈……」真的不是開玩笑嗎?她快笑不出來了。「你不是說,平王府內外完全安排妥當,以你的能力,打不贏關長天,但帶我離開不是問題嗎?」

  「當然,但還沒安排好呀!」他攤手。

  「那你剛才還叫我展現勇氣!」她跳腳。

  「這跟我帶妳離開有什麼關係?」吳添量馬上對徒兒做出糾正。「勇氣這種事是隨時隨地都要有的,我身為師父,當然要視情況給徒兒成長的機會,懂不懂呀!」

  「我知道、我知道,師父用心良苦,徒兒感受良多,我成長了,真的成長了!」她馬上抓住師父搖出的手指,用力道:「反正都逃到這來了,你就帶我一起離開吧!」

  「呃!」吳添量萬般為難的扳開徒兒的手指。「帶妳離開要內外都安排妥當,尤其現在這陣仗鬧大了,不只平王府內,大概平王府外都是侍衛了,脫身都麻煩了,帶著妳……就更難了。」

  「不會的,你們都說過我的輕功也可在江湖中排上名,雖然是最後幾名,但總也不差,再加上師父你武功這麼高、智能也這麼高,不會脫不了身的,賭一賭嘛!」就怕被丟包,她改抱住師父的手臂,這個時候要她說得多諂媚都行。「最重要的是,我、我太想你了,一點都不想離開你!」

  「呵呵,這麼大了,別撒嬌。」尤其用這麼甜美漂亮的臉蛋撒嬌,真是受用。

  「只是這關係師父的命,賭不得的,乖,等師父安排好,改天一定來帶妳走。」

  「沒有改天了,今天不走,我會出事的!」她不但今天一定要走,同時,心中也確定,改天一定會給這個死沒天良的混蛋師父好看。

  「能出什麼事呀?小平王不會殺妳,但會殺我,妳總不希望失去一個兄長和一個偉大的師尊吧?」

  「我現在被關長天逮到,不是死,而是會很慘的!不,不是慘,會生不如死!」光想關長天方才的臉色,現在面對他,簡直比看到鬼還要讓她破膽!

  「那還是活著呀,為師被抓到,可是會沒命的。」吳添量再拉開她死纏住人的小手。「誰要妳剛才演個什麼『打破道德與世俗咖鎖的師徒亂倫戲』 ,拜妳之賜,小平王誓言要殺我!」

  「死沒天良的人,你不是跟我說真的吧!」翻臉了。

  「妳就是老愛頑皮的說謊騙人,才會在為師認真的時候還在問是不是真的!」

  「你太過分了!」

  「什麼過分呀!妳不是告訴我,這四年妳完全不一樣了,妳一點都不怕關長天了,當年他害慘妳,原本妳的恨超過怕,最後妳不再對他有感覺,因為妳已經擺脫孟楚茵的陰霾,妳是這麼對我說的,難道根本是在騙我?」

  「沒有,我沒有騙你,我已經不是孟楚茵了!」

  「這不就行了,妳以前會怕他,是因為愛他,很怕反抗他以後,他就不愛妳;現在還怕的話,難不成妳還愛著他?」

  「沒有!我不愛他!我對關長天已經一點感情都沒有了!」

  「這不就行了,過幾天師父安排好,絕對帶妳走,成不成交?」

  「成!」

  「就這麼說定了。」馬上轉身走開的吳添量,沒走幾步再停下。「我說妳呀,無論有沒有那張人皮面具,骨子裏根本就是個膽小鬼,從頭到尾,『雲竇開』就是妳躲避自己內心的藉口。」

  一頭靠在他背後,緊緊抓住他衣服的徒兒,發著抽哽的泣聲,就怕這唯一能帶她離開的人,真的丟下她!

  「你混蛋、你最混蛋……」她的涕淚全抹在他背後的衣上,捶著他的背哭喊,「為什麼要這麼拆穿的試我……」

  「不試妳,到現在還在嘴硬的自己騙自己呢!」吳添量大大一歎,環胸道:「不論愛不愛,一走了之都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呀,小鬼。」

  「是個方法,只要不面對他,時間會平撫我,這四年、這四年我不就過得很好。」她嘴硬道。

  「是呀,一段時間就躲起來喝酒喝到醉死,還騙人說是去改頭換面試酒量,粗話、粗言行,拚命把自己搞得很市井,堅持告訴自己,只要徹底和孟楚茵從骨子裏相反,妳就能重生。」吳添量一一數著她這幾年幹的事。「最後,愈來愈走火入魔,一張『雲竇開』的臉皮戴到整張臉發炎,就是死不拿下來,還認為『孟楚茵』的真臉皮爛了毀掉也行,卯了命要把自己改造,妳這叫過得很好?」

  「是。」她撇頭,堅持自己的認定。「至少比四年前好。」

  「小鬼,妳可以用自己真實的那一面過得更好,這才叫快活。再說就算關長天沒找到妳,妳真的能這樣就沒事了?」此時吳添量抓抓頭。「話說回來,麻煩到了。」

  孟楚茵探出師父的背,看到眼前排開的人,梁言綸和持著長槍昂立的官玄卿,身後再幾個武衛統領,獨不見關長天。

  「哇,陣仗驚人呀!」

  對師父的話,孟楚茵同感頷首。

  「王妃娘娘,王爺等著妳,請過來吧!」梁言綸上前恭請。

  「梁大哥,楚茵一向敬你如兄長。」孟楚茵從吳添量身後走出,迎視眼前的人。「請你當楚茵死在四年前的『瀑汨河』,別再逼我入絕境!」「小姐,妳、我雖各有立場,但是身為妳敬如兄長的『梁大哥』,言綸對妳關切之心不曾因為誰而改變。」梁言綸不喚她王妃而是喚她小姐,「或許妳不認同,但唯有面對王爺,才能解開妳心中的結。」

  「喲,平王府的梁大總管果然名不虛傳,識人入心呀!」吳添量笑笑,再次將徒兒攬到身後。「只可惜今天難闖,我也得帶走她,畢竟我們『師徒戀』亂到一塌糊塗的情深意重呀!」

  蒙面下一臉嬉皮笑臉,內心可暗惱著,這靠王府後山出口,這陣仗以他的能力帶著徒兒脫身尚有可為,只擔心的是隱於幕後的關長天不知在算計著什麼?府外是不是還有其他陣仗!

  「師父,跟著我慢慢退入五行石圈內。」身後的孟楚茵拉著他的手,緩緩退入五行石圈。「你手上的七色環帶有弦姊下的能力,借我一用吧!」

  她悄悄扯下吳添量手腕上的七色環帶,在峒武幫每個當家身上都有季弦祈福的七色環帶,上頭有弦姊的力量,正好這五行石圈可助她一臂之力。

  「臨淵之水伏降天華,紅花燦影,風行法陣,五行換移!」

  隨著她開口的咒語,五行石圈產生強烈變化,石凹內迸揚出水霧,紅影迥旋在五行石圈內,隨即強大的彈力,震開孟楚茵和吳添量,孟楚茵驚喊一聲後,五行石圈內歸於平靜,不見兩人蹤影!

  當日頭偏西時,孟楚茵來到一條林內的小溪邊,舀水輕拍臉頰,溪水的涼意讓她鎮定思緒。「臭三哥也不曉得是被術法給彈到哪一邊去了!」

  西南畿賦的氣是古老的純淨,山靈、水神之力都比京中宏大,她聽弦姊說過,這的一切都可直達上蒼,這兒的天地靈氣浩大得足以消弭一切污穢,任何修道施術之人很難在此大展術法威能,因為這兒的五行界不受任何術法者的驅使。

  以她淺薄的能力就更難,如非五行石圈,那是特別畫出的法定圓界線,在圓圈內可施粗淺的法力,若是進一步就非一般術者可辦到,只怕連蘭若秋都難。

  西南畿賦占地廣大,以三個大城鎮為主,周遭圍著數個小村落,如果沒辦法馬上和師父取得聯繫,她可易容成平民百姓隱藏一段時間,玉鵑兒應該會替她帶出小香肉,等和峒武幫還是師父接觸上了再看下一步。關家的力量在西南畿賦是絕對的,比在京城還有勢力,她逃出府,不消片刻,西南畿賦的幾個重要出入口都會是嚴兵重守,平王府也一定知會各個地方官,開始在各個小城村鎖搜查。這裏應該是平王府附近的一座山頭,畢竟以她皮毛的術法能力,離不了太遠。

  晚霞染滿了山頭之後,山上幾座錯落的獵戶,在霞光已成余暉時,點上了燈火。

  「姑娘,喝點熱茶吧,山林野地沒什麼好招待,將就點。」頭髮灰白的老婦,從廚房端來熱過的水。

  「謝謝大娘。」坐在椅上的孟楚茵捧著一杯熱茶,暖暖冰涼的手。「如果不是遇上大娘,我今晚可要夜宿野林了。」

  傍晚她走山林小道以避開平王府追兵,一邊尋找和她走失的吳添量,天色愈暗,山中氣溫降得很快,凍得孟楚茵正想是否該找個地方先屈身生火再打算,沒想到就遇上這位路過的老婦人。

  「荒山野嶺的,這麼漂亮的姑娘獨自一人多危險。」老婦人走到屋後廚房開始整理柴枝。

  「大娘和誰同住呀?」她看著屋內,雖是座山戶,但從屋子占地,和屋內的擺設看起來似乎不只老婦一人獨住。

  「老身有五個兒子,老伴和兒子白天都出去幹活,日落後回來,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老婦人再從屋後再端出一碗熱騰騰的姜湯。「姑娘,這碗姜湯趁熱喝吧,快初冬了,山林寒冷,喝點姜湯驅寒。」

  「大娘,妳太客氣了。」楚茵忙接過姜湯,張望了一下屋子,疑惑問:「大娘有五個兒子,沒女兒嗎?」

  「有個女兒做伴,老身就不用這麼勞碌。兒子們快回來了,老身得準備晚飯,姑娘妳坐一下。」只見老婦又低頭走進屋後忙碌。

  獨坐簡陋小廳內的孟楚茵,端著姜湯,濃濃的薑味直衝鼻而來,看著山屋小窗掀了一小道口,透過這道口,山上天色暗得快,外邊天色已一片漆墨夜幕。

  是她的錯覺嗎?總覺得聽到異樣的人聲!

  「姑娘,看妳的衣著,該是出身富貴人家吧?」屋後老婦的聲再次閒聊傳來。

  「這……家父經商,所以環境上尚過得去。」身為峒武幫的小當家,這些場面話,她懂得保留以應。

  「姑娘的容貌出眾,想來連提親的人也要踩破門檻了!」

  「大娘說……笑了……」小廳內傳來的女子聲漸漸微弱。

  「老身雖然有五個兒子,可惜容貌、身體有殘缺,沒個女子願嫁山中野戶,跟這樣的男人吃苦,因此只要遇上在山中迷路的女子,老身就把她們帶回家,每天輪流給我兒子們當媳婦,只可惜都沒多久就死了,也沒能留得一點後代。」婦人的聲很怨歎。「畢竟久久才有一個女人,五個兒子又搶得凶,根本不夠他們輪著分享。」

  老婦走出來小廳,看到昏倒在桌上的女孩,老邁的臉掛著笑意。

  「姑娘妳出身好,雖然身子骨看來柔弱,聲音粗啞,但容貌美麗,以妳的血統,若有了身孕,一定可以給老身生個好看的後代。

  「放心,這次老身會要兒子克制些,別爭著搶壞妳,留點元氣,讓妳可以替老身生個好看的後代。」

  幾個壯漢已從屋外陸續走進,垂涎的看著趴在桌上的女子。

  「漂亮,好漂亮!」

  五名男子身形雖壯碩,卻各有殘缺的樣貌,有的神態癡茫,顯出不足的智能。

  「別急,這個姑娘美得像畫出來的,可不能像以前那幾個這麼玩弄,得小心顧著,一定要讓她懷上孩子,給咱們家留個漂亮正常的後代。」老婦喝阻心急伸手的兒子們。「阿二,今晚交給你。」

  老婦決定頭夜先交給二兒子,五個人中最瘦小的男子,其他人不禁跳腳的吼叫,爭著要當下一個。

  「別吵,安靜點,這姑娘都在我們手中了還怕飛了不成,阿二把她抱到後面的房間去。」

  瘦小男子猥瑣的掌才要伸過去,迎面就潑來熱燙的姜湯,淒銳的慘號中,女子的身形已竄躍出窗外。

  「阿二,我的阿二― 」房內老婦悲叫。「把那女人抓回來― 」

  一家子衝出去要抓人,女子早已站在屋外等著。

  「抓住那女人,她害阿二整張臉燙爛了,一定要給她好看!」老婦來到門口厲喊。

  「一家子逞惡姦污落單女孩,害了幾條無辜生命,對你們出手也不用客氣了!」

  當了峒武幫四年的小當家,江湖風險怪事沒親身經歷也聽多了,整個屋子就一個老婦,可卻有年輕女子的珠飾散地,屋子角落還有染血手絹,根本是個有問題的地方。

  老婦已經抓狂的命四個兒子撲上抓人,輕盈的身軀躍起,銀光掠過夜空,舞動在孟楚茵手中的百穗刃如一條飛舞的銀煉,甩劃出由小圈到大圈的銀色環光,橫劃而去,纏上四名漢子中最粗魁的大漢脖子!

  壯碩男子捂著脖子痛喊,卻是愈掙扎,頸上刀似的葉片更割頸的咬住,拉著銀煉的孟楚茵,發現男子該有幾分武學底子,龐大的身形和腳力,她拉不倒對方的身軀,另外三名樣貌殘缺的壯漢已再次撲上!

  「阿大!老三― 」

  孟楚茵抓著百穗刃翻身來到另一名撲來的壯漢身後,重踢對方的背,門口老婦驚叫的看著三兒子撞向大兒子,兩人一起撞向大樹。

  百穗刃離開粗魁大漢的頸,如鞭般甩過其他兩人,尖銳的鋒利與借風勢劈去的力道,直讓兩名大漢胸口開花飛空墜地!

  「老四、老五!」老婦哭喊的跑到兒子身邊。

  就在孟楚茵以為解決時,餘光看到一道飛芒破空,她未及回身,意外而來的一擊已打中她的肩,痛得她手中的百穗刃差點脫手,咬牙一個側翻,借勢滑向一邊的樹叢!還有暗藏的人,此人的武功還不差!孟楚茵心中一驚,對方像是要生擒她,暗算的利器竟是短刀的刀柄!

  「老頭子,好好處理這個女人,她害我們可愛的兒子們都受傷了!」老婦對屋後走來的瘦高老頭喊道。

  「這女人交給老子我先調教、調教,順從了,再留給兒子們享用。」老頭子乾瘦的臉淫笑著,對此女美麗的模樣和身姿相當滿意,會武功棘手了點,但不礙事,他有的是方式。

  「死老頭色心不改,別玩過頭,兒子們可還沒嘗到。」老婦聽了雖冷笑的罵,卻也得意的看著草叢前傷了她寶貝兒子的女子,殺了確實可惜,就交給老頭子好好整治。

  看著眼前淫邪走來的老頭,孟楚茵站起身,被擊痛的一肩,百穗刃的威力無法使全,而眼前的老頭子武功顯然不弱,在這不熟悉的山林中不能再耗費力氣,該想辦法脫身。

  就在老頭子不到幾步的距離時,獰笑急色的面孔忽僵住,眼珠子暴凸出,整個身軀像被拔離地面般,雙腳離地,五官緩緩淌下血絲,舌頭吐露,隨即傳來碎骨的碎裂聲,頭顱呈現怪異的歪垂!

  孟楚茵駭然,這才看到老頭子的頸被人從後扣住,結實的身軀被整個舉在半空!

  當老頭的身軀被甩到一邊時,四周整個林木亮起,林中傳來悉悉索索的足踏聲,無數的火把燃起,幾個樣貌殘缺的壯漢已經都斷首倒於一旁。

  當另一顆頭顱滾到老頭子的屍體邊時,竟是老婦的頭顱,彷佛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一雙空洞翻白的眼瞠著!

  孟楚茵嚇得幾乎跟鎗,因為矗立眼前的是一道讓她無法相信的人影!

  「長……長天……」她的雙眼凍結、她的唇張著,心從剎那的窒息而至抽搐狂跳,疾速到幾乎連鬢邊的太陽穴都開始敲擊。

  僵硬著身軀,她下意識握緊纏在手中的武器「百穗刃」,她知道一條小小的百穗刃,根本擋不住他!

  平王府侍衛已團團圍住周遭林子!

  關長天的面龐在冷夜中更教人寒顫,不發一言,雙目鎖著她,孟楚茵駭得連連退著身,直到她的背碰上大樹幹!

  他朝她伸出手,威凜的雙目一沉,非常清楚要她過來。

  「你一定認為……只要你出現,什麼話都不用說,我就該主動對你走過去,因為在你的心中,我只是個禁臠……棋子,只要勾勾手指,我就該對你關長天走過去的玩物!」她激動喊著這讓自己都受傷的話。

  「你只會傷害我,當年為著要報復太王妃逼你娶孟家人而傷害我,如今……為了要對付仙者,你打算再次拿我當棋子利用嗎?」

  關長天面色幽深複雜。

  ……喚出我的名字,妳的頹望都會成真。……以後妳哭的時候、難過的時候、快樂的時候,本王都會陪著妳。

  「騙子、騙子!大騙子!」她痛苦的搖著頭。他的話、他的聲、他的一切,這四年來,徹徹底底的影響著她,哪怕成為雲竇開,也不曾從她心中消除,無論她怎麼改變自己,不曾改變的是!他在自己心中根深柢固的存在!

  「四年前當我死而復生……當我走出你小平王的魔咒時,我以為這一生……永遠都不用再面對你了,但是……為什麼你要找我!不要再對我說你愛我,因為我不會讓自己再傻下去了!」無論他有多影響她,四年後有一點已改變,她已不是當年那深深眷戀他,癡癡等著他疼愛的小女孩!

  「我的願望、我想要的,不會再讓你主導,你和蘭若秋想毀仙者,毀我心中的盼望!」握住手中的百穗刃。

  「我絕不會讓你們成功的,別以為可以透過我來傷害仙者,天下間誰都不可以傷害她!哪怕是我傷了她,我都不會原諒自己,如果我的存在會危及仙者,那麼!我會做出選擇!」

  百穗刃甩飛而出,爍亮的銀光流影在她的舞動中,片片鋒銳寒芒張開,朝她纖細的頸項而來!

  破空的聲響後是絞纏住的聲,她卻沒感覺到該有的劇痛!

  「王爺!」

  在侍衛驚呼的聲中,映入眼簾的是他俯逼在眼前的面龐,還有他雙臂護在她兩頸,讓百穗刃纏上,葉片薄刃插入臂內,鮮血涔淌出!

  「一輩子都不要再有自絕生命的念頭!」關長天的神情是她不曾見過的沉痛。

  「如果妳自絕生命,那才是真正傷害了仙者,妳是她付出幾百年的心血,在她生命關鍵時都不惜化出魂魄來救妳,失去妳將重創她!」孟楚茵搖著頭,見他滿手的血,不禁顫抖的放開了百穗刃,她已經不知自己該做何反應表情,淚雖如雨下,卻失常的笑了,面對他,此時、此刻,哭或笑都讓她不知做何回應。

  「我不懂你,現在的我完全沒有辦法懂你,你明明想借我對仙者不利,又擺出這種態度,你到底想怎麼樣!」

  話未說完,便感雙肩與腰際一麻,穴道被點,身軀再次回到那健壯的臂膀內,面容靠在他的頸窩中,熟悉的男性氣味與溫暖,讓她起伏的情緒緩緩平定下。

  「王爺,您的手受著傷,是否先讓屬下替您裹傷,或者改由屬下替您護送王妃娘娘。」

  官玄卿見主子的手臂不停滲血灑落,上前關問。

  「不礙事,走吧!」在侍衛開道下,關長天堅持由自己抱著。

  在他懷中的人兒,一雙眼透過他的肩上瞧去,只見後方山徑,在火炬照耀下,都是他灑下的血滴印子。

  孟楚茵不禁一陣低聲泣泣,已經不知該如何處理心中的一團亂與感情,只能將面容埋貼在他的頸脈邊,閉眼感覺著他的脈動,就像每次再見他之後,常做的動作一樣,緊緊貼著他汲取那依偎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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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4 11:53:4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平王府經過白天的動盪,入夜更見守衛森嚴和燈火通明。雖到子夜,院落內卻是一片忙進忙出,府中上下都因梁總管的告誡而緊張;平王妃被刺客劫走而及時被王爺救回,在山林中受盡風寒,得小心照顧。

  因此院落的下人們全忙著張羅著熱水、湯藥,將升好火的小火爐放入房中,把整個寢室弄暖。

  為著幾天後的大婚儀式,房內的床帳垂紗已全換成大紅喜色,外廳和內室隨處可見為著大婚而換上的物品。

  這群忙碌的下人中也包含玉鵑兒,她焦急的等著小當家,雖在傍晚收到三當家傳來訊息,他和小當家雖借術法脫身,卻被術法各自彈開,他在王府附近的街鎮上找不到小當家的行蹤!現在看來,一個被彈到山上,一個在山下。當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人聲後,關長天抱著孟楚茵走進寢室,一干下人在他的命令下退出。

  玉鵑兒走出去前,憂心的看著在關長天懷中動也不動的小當家一眼,讓她側目的是,平王爺的雙手好像受傷般做著簡單的包紮。

  放下懷中的人後,關長天解開她的穴道。

  哪怕沒抬頭,孟楚茵也知道那雙犀利的眼正鎖著她,每當他不說話時,她多半也跟著沉默。

  垂首站在他面前,那高大到足可籠罩她的昂藏身形,從小就帶給她矛盾的感受,既是安全的屏障,也是不可反抗的威嚴,只要他生氣,站在他眼前的自己,永遠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無聲的沉重與不安隨著不說話的兩人更加沉重,直到這股壓力已快讓孟楚茵感到窒息時,他握住她的下顎抬起。

  「白天的口舌哪去了?」

  她別開頭,卻被他攫回下顎,她咬牙的再別開頭,大掌馬上改箝握住她的下顎,力道之大痛得讓她不禁懷疑顎骨會被捏碎,更痛得讓她閉緊眼,咬緊牙關的顫著唇,深怕一開口就會不爭氣的求饒。她知道這個時候她該像以前的「孟楚茵」一樣,說著他想聽的話,做著順從他的行為,無論如何別在此時反抗他,但她辦不到了,她無法在此時此刻對他演出這些……

  「別再這麼做!」關長天的聲忽然激動起。「睜開眼,看著我,別再對我別開頭、避開眼!」

  孟楚茵依然不願開口、不願正視的閉著眼,淚卻從睫扉下滾落。

  箝握下顎的大掌改為握住她的面頰,環過她的身軀,在她唇上低叱,「從再見面以來,妳始終不願正眼看本王,現在,本王命令妳看著我,茵兒!」

  「看……著你,再讓你告訴我……」終於緩緩睜開,清美蒙亮的幽瞳,斷線的珠淚成串滾落。「我的面孔有多虛偽嗎?當年你要我別用這種無辜、虛偽的面孔看你!」

  他一震!

  「停止― 停止再用這種無辜、虛偽的面容看著我!」

  「你說……」在他眼前,在他的注視中,重憶四年前每一個畫面和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令她痛苦至極。

  「一個……在大婚當天就被休離的女子……將會遭受世人的恥笑,你會……好好看我……這輩子受盡這種唾笑……因為這是我……自甘……下賤的代價!」

  「現在拜了堂,也不算違背了母親的承諾,一個在大婚當天就被休離的女子,將遭受世人怎麼樣的恥笑,本王會好好看著妳這輩子受盡這種唾笑,這是妳自甘下賤的代價。」

  關長天抱緊她,深吸著氣,不斷的以面龐摩掌她的髮。

  「我以為……時間可以淡去對你的感覺,以為徹底改變自己、換一張臉、換一個個性,就可和你畫清界線,包括我對你全部的感情,我做盡孟楚茵這個身分絕不可能會做的事,可是為什麼……你不放過我……」

  「給我機會,讓本王彌補當年的錯。」大掌撫著她的髮,沉痛道。

  「你辦不到的,我說過你不用再白費心機的對我說些什麼想彌補的話― 因為我根本不想回你身邊……我、我現在愛的人是……師父,他!」她哭著想推開他,他卻握緊她的肩,搖晃著。「不要再對本王說這些連自己都騙不了的話,為著四年前妳恨本王的一切,本王能瞭解,但我更清楚妳和吳添量根本就不是什麼男女感情!」

  「你清楚!」她感到好笑。「為什麼四年前你不告訴我,我根本不可能和蘭若秋有任何關係,為什麼四年前你不相信我!」

  他的眼中流露痛楚。「是本王錯待了妳,往後的日子,妳希望本王如何做?只要能讓妳感到快樂……」

  「我說過你辦不到,讓我走,求求你讓我走……我沒有辦法和你一起生活!」

  「不可能,我不會再讓妳離開我!」

  「能成為平王妃的女子不一定非我不可,為何你定要如此逼我,你真的這麼恨我嗎?恨我當年沒把……棋子的角色做好……」她知道他娶她,多少是為著報復太王妃。

  「妳不是棋子,無論多少女子能成為平王妃,本王都只要妳、只要妳孟楚茵!」

  「可是我不要、我不要你!你只會傷害我……只會傷害我……」她哭著用力掙扎,卻被他抱得更緊。

  「當年愛你是我生命的全部,是我活下去的一切,只要能在你身邊,我不在乎……不在乎你其實是在利用我……不管灑下多少淚的告訴自己……只要……你還陪著我,只要你還願意待我好,那麼……茵兒為你付出一切……都不要緊!」

  「我知道,本王都知道。」

  關長天心痛的抱緊在懷中哭得聲嘶力竭的人兒,四年後,她的每一句指控和眼淚都鞭笞著他的心。

  「你不曾在乎過我的付出,最後用那種方式羞辱的逼死我,既然如此,又何必在四年後告訴我你在乎……不要我離開?這只會更讓我覺得你好自私、你好自私― 」

  關長天忽然拉著她來到外廳的桌邊,桌上堆了好幾個精緻木盒,盒身刻著美麗圖雕。

  「打開。」他拿起其中一個木盒給她。

  在他專注的眼神中,孟楚茵接過他遞來的小木盒打開,看到裏面的東西,她怔愣。

  盒內一對精巧的琉璃杯,上頭的圖案是雙蝶舞動橫伸在水面上的枝極,蝶的四周繞著流光。

  「這圖案……」這上頭的雙蝶圖案是四年前,她為著大婚前所繪的。不同於一般人所繪的蝴蝶,她總喜歡將蝴蝶繪著雙翅,認為這樣的力量和心意會更加堅定。

  她打開其他大小不一的木盒,盒內有杯盤、翠玉簪子、煉墜飾品、發梳,各種生活用品等等,重點在於這些物品上都有她所繪製的圖案。

  看這手藝該是京城的,他們從湄城出發是臨時轉向西南畿賦,從京城到此……

  「原本本王是想在京城補行完儀式,再帶妳來西南畿賦,所以很早便請人將這些東西都運過來。」像是知道她的疑惑,他解釋道。

  「最早妳的手繪圖稿是做枕被,但本王將妳的手繪稿用在每一個能用的物品上,每一個房間妳所能看到的角落,甚至床柱圖雕都完成了,放在另一個院落,這兩天全部可換上。」

  「你……」從大物品到瑣碎小東西,連床柱圖雕都有,做這些沒幾年光景是不可能完成的,幾個月前,他根本不知道她是否還活著,為何……

  「四年前,妳繪這幅圖是為著慶祝我們的大婚。」他從背後抱住她,在她耳旁輕吻著。「還有其他幾隻大箱,裝著枕被、垂紗、窗飾,圖案完全按妳所繪的圖。」

  「為什麼……」要做這些?

  「當年本王丟了妳全部的東西後,就命人重新再打造屬於妳的一切生活物品,從瑣碎小物到大物品,都用妳大婚那天所留下的繪圖來進行,全部完成後,現在就等它的主人。」

  在不知道她是否活著的情況下等她?!孟楚茵不禁瘠痙著聲,不知該說些什麼。

  「當年我只想將圖案用在枕被上。」她撫著琉璃杯,過往不全然只有痛苦,也曾有醉人的甜美,她繪著這幅圖時是單純而幸福的。「只是我沒想到用在琉璃杯上也是這麼好看。」

  「這幅手繪圖妳遺落在本王的書房,妳偷溜進去拿出來後再交給婢女,好讓人去裁枕被的樣圖,是嗎?」

  「當時趕不上大婚,但至少大婚之後到西南畿賦行祭拜儀式之前,我也想送給焰楓姊姊一床,最後……」她自嘲扯唇。「緣分是很奇妙的,或許我們註定無緣,又何必……」

  她沒再說,因為環住的雙臂收緊。

  「當年,二皇子命人以蘭若秋的名義買通婢女,要她溜進書房偷些機密檔,婢女若被抓到可以栽贓給蘭若秋;沒被抓到,也可用這些機密檔製造我和蘭若秋之間的風波。」

  「那名婢女……」

  「正是當年拿妳手繪圖的婢女。」關長天轉過她的身。「當年本王並不知二皇子的這些把戲,一心以為是蘭若秋從中操弄,也知道府中有人被收買,因此派人監看,沒想到會看到妳交圖給婢女的那一幕,本王沒有辦法接受妳可能和蘭若秋有關係。」

  「告訴我這些,並不能改變你四年前所做的事,只是更證明你從來沒有信任過我。」

  「已發生的事,本王改變不來,只想把握未來。」

  關長天輕吻上她的唇瓣,她退縮,他沒再進逼,只是將額抵著她的。

  「失而復得的戰戰兢兢,失而復得的不敢置信,哪怕擁妳入懷都還以為自己是在作夢。」他捧住她的面頰,拇指輕撫著她顫動的肌膚。

  「這四年不只讓妳改變,也改變了本王認清的事,再失去妳將會逼瘋我,對妳,本王只能比以前更自私的佔有。」

  「我的淚、我的情……曾經只為你一人而付出,為你心碎、為你痛苦……誰都不能占奪這個位置,如今,這些都過去了……」

  「看著我,本王對妳只是曾經和過去嗎?現在呢?告訴我,現在妳的心意是什麼?」

  孟楚茵想別過頭,大掌卻捧過她的面頰,深深的看著她。

  「不想說還是說不出口?」

  「你讓我選擇嗎?是不是我說出口,你會放了我?」她挑釁迎視。

  「好,本王就讓妳選擇,但必須是妳的真心話,因為這四年妳已經學會欺騙本王,故意耍著心機,」他抱起她坐到桌邊,讓她正面跨坐在膝上。「所以本王要用另一個方式,讓妳看著我的眼,告訴我這個答案。」

  「你……別亂來!」大掌要拉開她的衣裙,她慌得阻止。「這是外廳,不是內室,等會兒下人會送東西進來……」

  他扯唇,大掌不脫她衣服,改探入她的裙下,拉下她的裙底長褲半褪至臀邊,長指直探腿間嬌柔私處。

  「長天!我、我不喜歡這樣,你住手!」她想拉住他的手,卻被他握住下顎抬起。

  「妳這張小嘴對本王說了太多的謊話,只有妳的眼是最老實的,妳的眼向來宣洩出妳的心口不一。」他深鎖住她的眼,不給她任何迥避的可能,只許她好好看著自己。那向來嚴厲犀冷的瞳,此刻帶著柔和,深刻的像是要望進她的瞳中深處,將她的畏顫、無助,面對他的柔怯又想倔起的矛盾,盡收眼中。

  第一次望著他,過往的痛苦與陰霾不曾浮掠心頭,楚茵漸漸陷在他漆邃的瞳中,隨即身下的撩撥讓她驚喘。

  「長、長天……」她抓住他的雙肩。「下人會進來,別再繼續……」看到他的眼轉為另一種危險的眸芒。

  「那又如何,除非妳乖乖回應本王的話。」握住下顎的大掌始終不放開,堅持看她此刻的神情,長指已探入深處領域,悠遊其中的感受那緊窒中沁出的溫潤。

  「否則就算等會兒下人來,本王也不會停手。」要下人候在門外就是。

  「你、你是當真的……唔……」進犯的長指再加一根,她蠕動著身軀,開始戰慄的抽息。

  「告訴本王,本王是妳的過去?曾經?還是直到現在都存在妳的心中?」

  他看著她繃緊小臉,閉著眼,紅唇吐出嬌吟,隨又悶聲的咬緊牙關,再睜開眼,凝著輕漾水霧,欲言又止的看著他。

  這無助又迷茫的嬌怯模樣像是對他求饒,又像是在指責他的逼迫,令他體內的饑渴與火焰燒起。「可怕的小丫頭,妳擁有折磨本王,逼潰本王自製力的本事!」飽覽她在情欲中的神情變化,昂揚的欲望早已疼痛難當,探撫的指不禁轉為激切的揉擰。

  「折磨我的人是你,你……總是胡亂指控我……」她抖到幾乎哭吟,明明可怕的是他、欺負人的也是他!「你、你做什麼?!」

  堆疊在兩人之中的層層衣物,她沒辦法看到身下的動靜,更無處可躲的跨在他腿上,任他在身下探索擺弄,此時有別於長指的強硬力量貼上她!

  「別在這,長天!」別說下人會應門進來,真在外廳做這些,她的聲定會傳出去!

  他握住高亢的碩挺,以熾熱的頂端撩撥纖弱的嫩蕊,她惶恐得握緊他的雙肩,提高自己的腰身,卻被他環著腰臀,以危險的距離貼逼她。

  「那就好好回答本王問妳的事,但是記住,若回答不符本王喜愛,本王就繼續下去,知道嗎?」

  「你……你根本是惡意!」

  她淬然噤聲抓緊他的肩,因為陽剛的堅挺前端彈了一下嬌潤幽處後,緩探入!

  「回答本王的問題就行。」熱息貼在她唇上道。

  孟楚茵咬牙。「既然……我的眼對你說不了謊,那麼……你是過去或曾經,你會看不出嗎?」

  關長天顯然一怔,既而笑著,「狡猾的丫頭。」

  隨著他濃啞的沉聲,堅硬的欲望直刺進入!

  「你怎麼可以、不守承諾!」她忍不住氣喊的想推他,卻又在他的挺動中哆嗦。

  「本王沒不守承諾,不再用手,改用最渴望的地方繼續。」

  大掌扣著她的腰配合擺動,看似整齊的衣物下是緊緊結合的進出,熾烈的亢挺深深頂入灼熱的濕潤中。

  承受著他緩推入與退出再深深頂入的動作,楚茵抖顫著,他只是深深睨著她的神情變化,那份燃著欲火卻專注的炯亮,看透般的凝視竟比身下進行的歡愛更令她嬌吟的羞紅了面頰。

  「稟王爺、王妃娘娘,藥熬好了。」門外,忽傳來下人的聲。

  「下、下人來了,你先……退出來。」她埋在他的肩上,喘息的求著他。

  關長天卻好整以暇道:「這小小的地方正緊緊咬著本王,它要本王繼續留在妳的體內,不能離開。」沒想到他竟如此赤裸的回應,羞爆孟楚茵全身。

  「長天!」她絕不要下人候在外邊等他逞欲完,這是外廳,任何動靜都會宣洩出去。孟楚茵清皓的美目恐慌的瞠著,因為在這情況下,他竟淺揚唇畔。

  「進來吧!」

  小臉頓時僵凝,簡直不敢相信敲在她耳膜的話,他竟讓下人進來?!

  門開的同時,關長天抓起椅邊他進房時解下甩在椅上的披風,覆在她的身上,蓋住兩人身下的激切。

  「王爺、王妃娘娘。」

  進來的兩個婢女,其中一個是玉鵑兒,先朝坐在桌邊的王爺、王妃行禮,並不訝異看到平王爺抱著平王妃。

  只要在院落服侍的下人,都已習慣見到王妃娘娘被平王爺抱在懷中。

  「把藥放在桌上,妳們先候到一旁。」

  緊埋在他頸窩內的孟楚茵對他的話睜大了眼,在這種情況下,他竟還要下人在房中?!

  一旁關切主子情況的玉鵑兒只覺得小當家怎麼耳朵和脖子都紅到不行,低著頭連眼神都不跟她做半點交流。

  「茵兒,喝藥吧,山上寒涼,今天別鬧脾氣,乖乖的喝下去,才不會多受苦。」

  關長天說得體貼,扶著她的腰摟起要她坐直身軀,再按下她的腰,整個嬌軀一陣痙顫,小手抓緊他的衣襟,偎顫伏在他胸膛上。

  「你……」美目含淚瞪著他,這樣的神態反讓在她體內的欲望更加膨碩脹起,令她差點逸出呻吟的獰埋到他的肩上。

  「來,乖乖喝下去再撒嬌。」有別於陷在她體內的火熱兇猛,他的聲異常輕柔,甚至有些笑意的低哄。

  咬了咬唇,孟楚茵微抬頭就著他端來的藥碗,喝著湯藥,披風下,大掌撫著她的腰,體內囂脹起的緊繃將她撐到極致,她感覺得到他已隨時要一觸即發的狂野!

  她幾次停下喝藥的勢子,再加上玉鵑兒在旁關切的視線,她不禁嗆咳著,頭上再次傳來他笑哄的聲。

  「跟個孩子一樣,連喝藥都嗆到,茵兒,乖,慢慢喝。」

  哇,小當家這是「演」的嗎?怎麼真的跟個孩子一樣,喝不下藥,也不用朝平王爺哭吧!

  「收下,全都退下!」湯藥終於在她緩慢啜飲的泣聲中喝完,關長天大掌一揮。婢女忙上前收藥碗,玉鵑兒離去前,看著主子縮在平王爺懷中,眼眸晶瑩卻一臉通紅,她搞不懂小當家今晚是怎麼了?

  看起來和平常一樣待在平王爺懷中,不像是被平王爺狠罵還是欺負,怎麼模樣這麼反常?

  當婢女都退出寢室時,不待她抗議,關長天猛然將她舉上桌子,如脫韁狂奔的野馬奮力奔馳,方才逗弄著她的同時,他也極力抑忍著快崩潰的欲望!

  一時間不知如何反應的孟楚茵只能任由體熱的沉重灼熱火爆衝刺,不停律動挺送的腰,激烈摩擦著彼此的結合處,她從被動承受到跟著互動,強烈的痙孿讓她呻吟!

  驟來的狂野之後,是他伏在她身上重重的喘息,體內盈滿他熱燙的欲望。

  整個蜷曲起的嬌軀猶處在痙攣未平的餘韻中,埋伏在胸上的顱首已又開始吮扯她的乳蕾。

  「不、不要了,我……」

  「不行,這是懲罰妳白天的行為,在本王面前說有別的男人!」

  「你!都知道那只是為了氣你而說的謊話……」話未說完,她已驚聲嬌嚷。他忽掀開她身下的衣裙,扯下半褪至膝的長褲,身下完全赤裸,雪色雙足被分張到極致,迫那腿間的小丘,幽私的領域大展在他眼前!

  潮潤一片的蕊瓣因方才的結合,還敞開著直到深處的幽道,綴染著他解放的欲望,長指忍不住揉上那盈潤的柔瓣!

  「住……住手……別再碰!」

  抓住她想掩來的小手,將赤露的纖瓣打得更開,她幾乎感覺到那熾灼的視線已燒進最深處,她的臉也快隨著一同燒起來!

  「這對接受本王已相當習慣。」他椰榆的聲隨著暖暖的氣息啄吻在那悸動的小丘上。

  「討厭、討厭……你是個惡劣的大壞蛋!」

  為什麼他總能讓她羞赧到不知如何面對,氣惱的坐直身想伸手推打他,強悍的硬挺忽地長驅再入,伸出的小手忙攀抓住他,因為那開始再挺送起來的節奏讓她一陣目眩。

  他俯身抓起她的雙腕,讓她環抱住自己的頸項,雙臂再勾掛好她分張的雙足,好接受更深的衝刺。

  「長天、長天……」堅硬、猛烈的熾熱,深入的衝撞、摩擦,高昂的欲望激蕩,讓她震顫吟喊。

  「茵兒,再多喚我的名字。」他啞道。他喜歡聽她喚著自己的名字,緊緊依賴他。

  嬌柔的身軀在他的懷中抱緊他的頸,情欲的火焰燒得她連連痙孿,下意識的動起身軀,迎合著他的衝刺。

  當熱水輕撫著疲憊而沉重的身軀時,盂楚茵倦意甚濃的半睜著眼,看到他抱著她在熱水中,溫柔的洗拭著她的身軀。

  「茵兒,困嗎?」他撫著她潮濕的臉頰。「要在我懷中先睡嗎?」

  「……嗯。」倦極的睡眼,輕輕低應。

  「好好睡一覺,醒來乖乖等著大婚儀式,好嗎?」

  她呻吟一聲,不知自己到底有沒有回應,只知她蜷縮在這臂懷內,熱水和他的輕撫,雖是在沐浴中,也讓她酣然沉睡,第一次她發現,原來他的擁抱和聲音可以像酒一樣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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