笠澤古柏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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笠澤古柏之死

江浙地區笠澤三賢祠前的古柏，虬結如龍鱗似的枝幹，翠黛般膚色的碧葉，覆地極廣，繁榮茂盛，其實它已是千年神物啦。前朝古人歷來對它都有詩詞題詠。明崇禎甲申之年，漸漸就開始枯萎，如今僅止幸存部分根與株而已。

起先是祠後的竹圃中，忽然於地上冒出一株花來，花型如木芍藥，而且並無其他枝葉。有個施姓里人看見了，認為底下必有異樣，拿起了鍤（挖掘泥土的農具）鋤了下去，把花莖盡數砍斷，只發現有些細絲纏繞不絕於土中而已。

絲斷了鍤也停止了，仍無其他重大發現。又過了個把月，在原地又生一花。姓施的又照砍不誤，這回那細絲蜒蜿丈餘長，尾端得一物，圓大如土茯苓一樣；把它打碎了，中間脫穎而出的則是一隻狀似鹿形之物，頭角尾足都完備。

於是好事者爭著挖土而入，只見古柏根部迂迴環繞無邊無際，粗大者可得二十人合圍。其中有一幹，徑直筆挺，木色光潤而飄散清淡的芳香。觸手之處都有細絲分別懸掛其間，按著細絲蹤跡去探取，像茯苓樣的根狀物，累累滿盈畚箕。外貌或為人形，或為禽形，或為獸形。里人以此物販售於吳門，大多得到好價錢。

那一年有客人從吳興來，路上遇到河口操舟擺渡者，那人服飾古樸而形神憔悴。問其姓，曰：「姓柏。」問其家中情況如何，答：「往昔頗為富饒，如今衰落了。」問他要到哪，說：「將至杭州。今日已晚，想借宿於震澤的普濟寺。」

那操舟擺渡者將他送至普濟寺，停舟於寺前，他邀同舟共乘的人一起進入，還告訴擺渡人說：「過會兒就還你乘船錢。」可他這一入寺卻許久不見出來。大夥兒尋遍寺內，並無這個人，只從古柏下的瓦礫堆間，拾獲了碎銀少許，就是他所償還的搭舟乘船的代價呢。

歷來傳說此柏能為神，是因為它是達觀禪師的化身哪。看來此事寧可信其有！這柏既然能為神，又何以會枯槁而死？難道是神以樹為形，而其衰萎頹敗，也如仙家之屍解遺蛻而去一樣嗎？（事據清 鈕琇《觚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