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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古心]迷糊俏丫頭(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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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 11:38:0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迷糊俏丫頭 作者:古心

倪苡沁家裡有有五個哥哥,他們總是說:“妹仔,你要害,害自家人就好,千萬不要再出去害別人了!再說,你根本什麼都不會,還是乖乖待在家裡做家事就好。”
有時候,他們會想到底還要忍受散神的妹仔多久?
唉,他們家的妹仔,其實也沒啥不好,但就是太過散神!
當然啦,偶爾散個神也沒啥關係,但他們家妹仔卻是常常在散神。
而這一散神……唉,往往是傷了自己,也害了別人。
對她而言,撞傷是小事, 跌倒也很平常,只不過是伸個懶腰,
就能害人家摔得慘兮兮,而且,還撞到一輛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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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 11:38:23 |只看該作者
  楔子

  「走在陽光裡,走在小雨裡……」

  「妹仔,我跟哥哥他們都要出門了嘿,妳一個人在家要乖乖的哦!」

  一道敦厚嗓音傳出,正在庭院灑掃的女孩隨之停住了歌聲,而後笑容滿面的轉身面對正要出門的家人。

  只是,她這一回頭,連話都還沒說上半句,眾人卻先是驚慌失措的發出驚叫——「妹仔,把水管拿開,不要對著我們……」只見大伙忙不迭的跳開,只為退到水柱的射程之外。

  「藹—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女孩送上好抱歉又好無辜的臉,看得眾家人是一陣無言又無奈。

  「妳哦!怎麼老是這麼散神?」先出聲斥責的是大哥。

  「就是說,妳這個樣子,誰放得下心讓妳去外頭做事?」二哥跟著開口。

  「沒錯!三哥也投反對票,妳只要乖乖待在家裡就好。」三哥也說話了。

  「嗯,雖然四哥很同情妳,但——我也反對!」四哥自是用力附和。

  「妹仔,妳要害,害自家人就好,千萬不要再出去害別人了!再說,妳根本什麼都不會,還是乖乖待在家裡做家事就好。」五哥說話就更不留情面了。

  五兄弟輪流念人,心裡則是齊聲吶喊著——他們到底還要忍受散神的妹仔多久?唉,他們家的妹仔,其實也沒啥不好,但就是太過散神!

  當然啦,偶爾散個神也沒啥關係,但他們家妹仔卻是常常在散神。而這一散神……唉,往往是傷了自己,也害了別人。

  為啥?還不簡單,拿剛才那件來說好了,他們之所以能那麼快就跳開,原因就是——經過長期的訓練後,反應想不敏銳都不成!

  而這樁,只是妹仔眾多「豐功偉業」裡的其中一小件,妹仔厲害的本事可多著了。

  像是——從樓梯上摔下來卻是壓傷了別人,要跌倒還不忘順便拉身旁的人一把,腳踏車騎到田里去就算,還能順道把田主給撞倒……唉,說真的,他們真的覺得妹仔實在是太神奇了!

  能迷糊到這般境界,算是最高等級了吧?可他們能對她怎麼樣?答案是——不能怎樣!因為妹仔雖然散神到不行、迷糊到讓人抓狂,卻還是家裡至尊無上的珍寶!所以,他們也只能忍受她囉。

  「好了好了,快點走吧!要上課的就去上課,要上班的就去上班,大家就別再念妹仔了……」做爸爸的總是比較於心不忍,所以趕忙把兒子們一個個往外推。

  「嗯,走了,Bye。」五位哥哥旋即作鳥獸散,騎摩托車的騎摩托車、開車的開車,大伙在瞬間之內淨空,只剩下年過半百的一家之主跟小女兒。

  「妹仔,大家都是因為太擔心妳,所以才不想妳去外頭做事,妳就別想太多了,嗯?」走近看起來有點郁卒的女兒身邊,做爸爸的揉著親愛的女兒頂上的細發。

  「我知道大家是為我好……」看見爸爸關愛的慈顏,妹仔努力的強顏歡笑。

  「妳知道就好了,那爸爸去學校囉,妳乖乖在家。」

  「好,爸爸再見。」妹仔笑顏相送,不想讓爸爸擔心。

  看著爸爸驅車離去,妹仔只能百無聊賴的繼續做著灑掃庭園的工作。唉——每天都只剩她一個人,好無聊哦!真想找點事來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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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 11:38:3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她,倪苡沁,小名「妹仔」,是倪家的老,也是唯一的女兒。

  倪家的成員說多不多,說少卻也不少,加起來共有七個人。家庭成員包含有一家之主倪伯仲,再來就是她的五個哥哥,依序是——以擎、以陽、以剛、以文、以武。

  至於媽媽嘛……在她十八歲那年,媽媽就去西方的極樂世界報到了。算一算,也已經過了四年,所以大家早已平復了傷痛的心。

  媽媽的身體一向不好,再加上又要照顧這一大家子,最終難免病倒了。不過,媽媽很勇敢,即使面對病魔的糾纏,依然能夠用笑容來面對大家。

  所以,她心裡一直好崇拜媽媽,也決心要變得跟媽媽一樣堅強!小小的手,悄然緊握成拳,倪苡沁在心底這麼想著。

  呃,可是想歸想啦,大家都不給她機會成長……嗚嗚,人家她好想出去闖一闖哦,為什麼大家都不放她出去?

  說好聽一些,大家是在保護她,但說得難聽點……他們根本就是在限制她嘛!三不五時就查她的勤,害她到哪兒都玩得不安心,唉——這樣真的好悶啊!

  握著黃色的軟皮細水管,雙手在半空中揮來揮去,綠油油的草皮充滿了生命力,倪苡沁卻覺得好孤寂。

  唉——真討厭!為什麼她會這麼散呢?是老媽少生了根筋給她,所以她才會這麼迷糊、這麼容易散神嗎?

  走路會跌倒,沒事就摔跤,好一點只是擦傷破皮,慘一點就是骨折住院,再厲害點就是順便牽拖一下身旁的人……唉,真是罪過!

  可她也不想這樣啊!她也想要專心一點,她也不想這麼容易就散神,可是她的元神就是忍不住會常常跑出去神遊嘛,所以才會……唉,倪苡沁莫可奈何的長聲一歎。

  啊啊藹—好、悶、啊!她好想出去逛逛哦,她真的好想好想到別處逛逛,不要只是便利商店、不要只是超級市場,她真的好想出去晃一晃……大眼轉啊轉的,倪苡沁眉頭深鎖,偏頭思忖。

  爸爸今天的課表是滿的,大哥今天要開一整天的庭,二哥的律師事務所非常忙,三哥的保全公司最近有在負責大案子,應該也沒空分心來查她的勤。

  四哥嘛,身為醫療體系的一分子,在SARS捲土重來的這種日子,他當然就更難抽得出空來管她了!至於剩下的那個嘛……小哥好像在忙博士論文,應該也沒空理她吧?

  想了想,再想了想,倪苡沁仔細的想著,赫然驚覺……最近大家好像真的都很忙耶!因為,近兒個被查勤的次數明顯的降低許多,那不就表示大家根本沒空理她?

  那,她還等什麼?打從拿到學士學位的那天起,她就被勒令不得外出找工作,非但如此,就連出一趟門都還會接到查勤的電話,說真的,這樣的日子,就快把她悶瘋了!不過,最近大家都這麼忙,那她搞怪一下……應該沒人會注意到吧?

  那——既然沒人會注意到,她還在這兒等什麼?當然是快快整裝,趕緊出門去囉!關掉水龍頭,收起水管,倪苡沁旋即興高采烈的奔進又奔出。

  等她再度出來時,早已換好了輕便的外出服,也背上了自己的斜肩大背包,然後開開心心的出家門。

  

  「走在陽光裡,走在小雨裡……」

  藹—心情真好!開心的哼哼唱唱,倪苡沁一路上蹦蹦又跳跳,整個人宛如沐浴在溫暖的陽光裡。

  一早出門,閒著沒事,她又不是很愛逛百貨,所以決定到中正紀念堂再走一遭。果然,爬上爬下,走來又走去,她整個人都快活多了。

  不像之前,老是被關在家裡,她都覺得自己快要發霉哩!呵呵,美麗的唇角高高揚起,倪苡沁笑得好開懷。

  不過,逛了這麼一圈,整座紀念堂都要給她晃到爛了,接下來呢?藹—再去國父紀念館看個展覽好了,她記得最近有在辦個展。

  嗯,就這麼決定了,去增加一點藝術氣質也好!走出中正紀念堂的側門,倪苡沁高高興興的往捷運站走去。

  哈哈,放牛吃草的日子真是愉快到了極點,耶!

  而且啊,她今天心情會這麼好,還有個很重要的原因哦,那就是——她今天都沒有凸槌耶!沒有跌到、沒有摔跤、沒有撞到東西,她今天沒有散神,也一點都不迷糊哦!嘿嘿,今天一定是她的Lucky Day啦,萬歲!

  雙手猛地往上一舉,倪苡沁High到不行,一雙小手在空中亂晃,薄薄外衣輕捉在手上,突然來了一陣莫名的怪風,她的薄外衣給這麼一吹,就吹到了大馬路上,接著就飄啊飄的,飄到了正在馬路上馳騁的機車騎士的……安全帽上砰——撞擊聲傳來,倪苡沁趕忙側首閉眼,不敢看向那方的慘狀。

  嗚嗚,怎麼會這樣?

  

  人生,實在沒什麼樂趣!

  他,談孝文,「談氏集團」的正牌少東,也就是說——談家的諸位長輩們,全認定他為談氏集團的正式繼承人。

  從小到大,「完美」這兩個字就像是刻在他身上似的,成了他的最佳代名詞。不是他自封,更不是他自誇,而是旁邊的人總愛這麼奉承他,教他聽煩了。

  沒錯!他是腦子好、面相優、身形贊,但那又如何?是!他是家世優、人面廣的有錢子弟,但那又如何?

  羨慕他?甭了吧!他不覺得這有什麼好令人嫉妒或羨慕的,因為這種日子著實無趣到了極點。

  身為大企業的准接班人,他從小到大都在被「要求」,這樣的生活哪裡好過了?

  什麼「德、智、體、群、美」、什麼五育要均衡,這全是騙人的!因為在長輩的眼裡,均「衡」是不夠的,均「優」才是他們想看見的結果。

  所以,「十全十美」這四個字,就是他人生的勵志名言,但——絕對是被強迫的!當然,外人看到的就是形象超完美的他,但——請相信他,那絕對只是表象。

  身為一個大集團的接班人,他——要夠嚴肅,但不能太嚇人;要很正直,但不能太心慈手軟;要非常優秀,但不能過度的自視甚高;要適時的給他人一點笑容,但又不能太過平易近人……請問,看到這兒,還有人覺得他很「幸福」嗎?

  忿忿不平的撇了下唇,談孝文將視線調往車窗外。看著不遠處的中正紀念堂,再看著一幕幕倒退的街景,他只覺得又煩躁又無趣。

  「小程,能不能開快一點?」終於,坐車坐到有些不耐煩了,談孝文出聲詢問自家的司機。

  平常都是自己開車,所以還不會覺得無聊,但現在——他真的是無聊到快睡著了。

  也不知爺爺是在想什麼,什麼事情會急到非要他馬上走一趟?而且,還像是怕他不到似的,硬是派小程到公司接他,真不知他老人家想做什麼?

  「哦,好,沒問題。少爺,您坐……藹—」穩字還沒說出口,車身右側就突然遭到一陣猛烈追撞,小程驚駭的叫出聲。

  怎麼會這樣?那台摩托車幹嘛撞他啦?剛才明明就有保持安全距離,怎麼會突然就撞上來?這下可好,耽誤了老爺交代的事,又誤了少爺的寶貴時間,不曉得會不會挨罵……小程好郁卒的想著。

  「嗯哼?」側首,談孝文往右後側看去,入眼的是一名摔跌在地的機車騎士。

  「少、少爺,我……」轉首往後座的主人看去,小程正哭喪著一張臉。

  「先下去看看吧!」歎了口氣,談孝文只能這麼指示。

  雖然被撞得有些莫名其妙,不過還好他家車子很耐撞,所以他這方並沒什麼太大的損傷,就不知道那位騎士有沒摔得很嚴重就是。

  「哦,是,少爺,我立刻下去,請您稍等一下。」話完,小程趕忙衝下車,直往那狼狽的騎士走去。

  看著小程匆忙而去,談孝文只能無奈的搖頭。算了,這下子,一時半刻也快不了,那他就靜下心來等吧!

  隨手一抽,手上就多了本「下一代企業」……還好,他剛上車時有帶了這麼本書,現下倒是可以拿來慢慢啃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談孝文的耐心也跟著漸漸流失。合上書本,側首往後方看去,談孝文卻看得迷糊了。

  怎麼會多了一個人?而且,還是個女的!看她連連鞠躬又彎腰的,一張清秀的小臉蛋上還寫滿了焦急跟歉意……這是怎麼回事?

  不該好奇的,但他卻隱忍不祝開了車門,談孝文跨出車子,往那方的混亂走去。當然,人高腿就長,所以才跨沒幾步,談孝文已經加入了那場亂局之中。

  「怎麼回事?」低低柔柔的嗓音傳出,登時吸引住三人的目光。

  「少爺,這……」小程不知該從何說起,只覺得這真是場鬧劇。

  視線先往負傷不算太過慘重的騎士看去,而後再轉調至那滿臉愧疚的女子,最後才又轉回自家司機身上。

  「什麼問題?」沉聲再問,談孝文靜心等候著答案。

  事實上,經由剛剛那一瞥,他已看清了另兩人的容顏。負傷的騎士,是名年輕小伙子,看起來是乖乖牌的那種。

  至於另外的那位小姐嘛,她的年歲看起來也不大,約莫二十出頭吧?

  小小的個兒、小小的身子、小小的圓臉蛋兒……根本上,她全身上下,每一處都小巧玲瓏,模樣看起來很是可愛。

  哦,不過按比例來說,她那雙活靈活現的眼就稱得上大了。這大概……視線往她發育有些不良的胸前睨了下,結論是——那雙眼真的是唯一一處可以稱「大」的地方了。

  「就……哎唷,小姐,妳自己跟我家少爺解釋啦!」衝著直望住自家少爺發傻的女子喊去,小程要她自己解釋清楚這團混亂的由來。

  「啊?」被人這麼一叫,倪苡沁終於清醒過來。

  搞什麼啊,她怎麼會看一個男人看到失了魂?而且……還心悸的厲害奇怪了,又不是沒看過帥哥,她現在是心跳個什麼勁?

  長得好看又帥又有型的男人,她家裡頭就一堆了啊!而且,她家那一票還是屬於極品耶,實在沒道理還會被外頭的人給勾去心神啊!

  難道……他比哥哥們長得還好看?瞠大了一雙又圓又大的眼,倪苡沁好認真的盯住那張臉,最後竟是忍不住的再度失了神。

  嗯——臉龐線條有些剛毅,鼻子又高又挺又直,唇很有型卻薄了些,他還有一雙炯炯有神的閃亮晶眸,教人看了會忍不住想沉淪……「小姐,能否請妳做個解釋?」喚了數聲卻始終得不到對方的響應,談孝文只覺得無奈又好笑。

  他是知道自己長得相當不錯,但她有必要看得如此著迷嗎?說真的,她不是第一個這麼「直接」的人,但以往他只覺得煩且厭惡,但……為何這次卻能如此坦然?

  更甚者,在坦然之外,還有另一種更奇特的感覺,就叫作——自在且愉快。嗯,這情形有點詭異,而且不大尋常,他是不是有點怪怪的?

  「呃?」再度被傳喚回來,倪苡沁這才發現自己失態的很徹底。喔——有夠丟臉的,她怎麼可以猛盯著人看?

  「是這樣的,我……」臉兒一紅,頭垂得低低,倪苡沁小小聲的懺悔著。「我的衣服不小心飛走了,然後就飛到了這位騎士的臉,不對,是飛到了他的安全帽上面,然後他就撞上你的車了。」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明明衣服就抓在她手上,明明風也就沒那麼大,誰知她手才舉高不到兩秒,就有一陣強風吹過來,然後就……這樣囉!倪苡沁好抱歉的面「地」思過。

  「妳的衣服不小心飛走?」低頭,談孝文在騎士手中看見了「肇事者」,一件白色的、女性的薄外衣。

  抬頭望了望湛藍的天,再看了看遠方被白雲遮住的太陽……談孝文此刻感受到的,只有屬於秋天的悶熱,根本沒發現「風」的蹤影。

  「沒有風,衣服怎麼會飛走?」談孝文的疑問,正是大家都想問的一道題。

  「有啦,剛剛真的有一道怪風啦!你們相信我嘛,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頭一抬,倪苡沁好認真的喊著,小小的臉蛋上寫滿了無辜跟委屈。

  「嗯?」談孝文半瞇起眼,似是在考量她話裡的可信度。

  「小姐,妳也別這麼誇張!好,就算真的有風好了,也不可能隨隨便便就把一件衣服給吹跑啊!」小程眉頭皺得死緊,怎麼想都覺得是她有錯。

  「就是說啊!飛個塑料袋也就算了,妳竟然給我來件衣服?而且,還是件白色的衣服,妳知不知道我以為自己是白天撞鬼了?真是嚇都給妳嚇死……」騎士到現在都還對剛才上演的那一幕——白衣在街上飄,感到心有餘悸。

  試想,大白天騎車,前方有不明物體也就罷,竟然是件白色的衣服誰不會被嚇到啊?害他還以為是被「魔神仔」纏身,嚇得險險屁滾尿流說。等會回到家,他一定要叫媽先帶他去行天宮收驚!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嘛!」癟著嘴,倪苡沁還是端出一副好委屈、好可憐的模樣,教人實在狠不下心來罵她。

  見她一臉的無辜,聽她哀怨的懺悔道歉,談孝文卻有種想要狂笑的衝動。

  天,她真是……太寶了!悶熱無風的天候,她卻能演出這麼一出玄奇的劇碼?老天,要不是夠自律,他恐怕真要放聲大笑了。

  「問題是——妳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是故意的,那他的車要怎麼辦?Benz耶!我哪賠得起啊?」負傷的騎士開始苦惱了。

  人家他也只是個窮學生啊!啊這位小姐一個勁的給他擺無辜、裝可憐,那他怎麼辦?難不成……他也要用這一招去對付那對主僕?

  「我……不然我賠嘛!」大眼裡佈滿了哀怨,幽幽的看了下騎士,再幽幽的看了下司機,最後則是幽幽的定在那位「少爺」的身上。

  「妳賠?」本是想嗤笑相對,但……話到了嘴邊,卻成了贊同。「好,就這麼說定,我負責這位騎士的損失,而妳就負責賠償我吧!」

  奇怪,為什麼會變這樣?談孝文覺得問題難解,心裡的浮動更難解,最終只能選擇不去解。

  「少爺?」小程對於自家少爺的決策感到難以理解。明明是那位小姐害騎士摔車,而那個騎士則是撞他們車的人……怎麼說,都該是小姐賠償那位騎士,而騎士賠償他們吧?

  「有意見?」眉一挑,視線一飄,談孝文淡漠的盯住詫異的小程。

  其實,小程會有所疑問也是正常,因為……說真的,連他都搞不懂自己在想什麼,這樣的決定著實有些荒唐,但他卻還是這麼做了。

  「呃?沒,我沒意見!少爺,您怎麼決定都是對的!」趕忙逢迎,小程不敢再有異議。開玩笑,主子是天,他這做人手下的,就算有意見也不敢說出來。

  「你留下來處理這兒的事,晚些再告知我後續發展,我先到醫院去看老太爺,等會會直接回公司……」把事情都交代完後,談孝文對著另兩人頷首示意,而後才伸手招了部「小黃」。

  「就這樣,我先走了。」坐上出租車,談孝文道了再見後,出租車便往前直奔而去。

  而被遺留下來的三人,自是得乖乖的把後續事項給了結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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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 11:38:5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XX醫院--

  有錢人最厲害的地方,就是能把住院搞得像是在住豪華飯店的套房一樣,對於這點,談孝文只能歎息,卻不能有任何意見。

  「急著找我來,有什麼事?」拉過椅子,談孝文落坐在病人左側。

  臥病在床的,是他們談家的老太爺,談氏集團的現任當家,也就是他的爺爺--談至賢。

  但,談老太爺之所以會住院,絕對不是因為他老人家患有什麼癌症等重病,而是因為他自己實在太過不服老了。

  明明身子骨就沒那麼硬朗,卻硬是要去爬山涉水搞健身,結果身是沒健到,倒是讓自己摔了一大跤,因而才會住進了醫院。所以,不必太同情他,他那算是自找罪受。

  「孝文啊,你好像滿三十了吧?」談至賢笑笑的望著長孫。

  唉,在醫院躺了個把月,他真的覺得日子好無聊,偏偏大家又不讓他出院,說什麼他年紀大了,還是檢查得徹底一點比較好,結果就搞到現在還離不開醫院。

  唉,再這樣躺下去,他都要覺得自己是廢人了,所以他只好找點新鮮的玩意兒囉。

  「是啊,那又怎樣?」心中警鈴大響,談孝文已經感受到對方的不懷好意。

  「你有沒有打算……」談至賢才開了頭,談孝文卻已開始頭皮發麻。

  「沒有,我很忙,除了工作之外,我暫時沒其它的打算。」趕忙打斷談至賢未竟的話,談孝文非常不想聽見續文。

  「我話都還沒說完,你這麼急著搶白做啥?」話才說到一半就被打斷,談至賢自是感到不悅。

  「因為接下來的話,我並不是很想聽。」一個聳肩,談孝文回以溫文的笑。

  「小子,我都還沒說是什麼事耶!」嘖,他家孫子也太敏銳了吧?他都還沒露出餡,孫子就知他在打啥主意了?談至賢對於長孫的機警很佩服,但也覺得討厭。

  提到年紀,又問有沒有打算,就算再呆也知道是什麼事!談孝文叨念在心裡,但俊顏上卻依舊只有淡淡的笑容。

  唉,對家裡的人,不管是長輩還平輩,他始終沒法子端出壞睥性。是因為他修養太夠,抑或是他脾氣真的太好?

  不,他想,是因為他已擅於喬裝,也慣於將真實自我隱藏。所以,不論外人或是自家人,他們看見的都只是那副溫文的表象。

  「直覺告訴我,不會有好事,所以我拒聽。」響應的話很直接,拒絕的意味很明顯,但談孝文的聲調卻有一種縱容的意味。

  常言道,人老如頑童,他怎麼可能會跟年過七旬的老人相抗?即便老人的要求再無理,他也只能笑笑相對。

  「什麼叫不會有好事?我不過是想幫你介紹個『門當戶對』的親事,這哪是不好的事了?」聽見談孝文這麼說,談至賢氣得吹鬍子瞪眼。

  呼--果然,他的預感沒有出錯。深深歎了口氣,談孝文定睛注視著髮絲灰白的老人。

  「爺爺,我想你是真的太閒了,如果你覺得待在醫院很無聊的話,我建議你可以找一些簡單又方便的娛樂,像是……看電視,如何?」送上遙控器,談孝文很認真的提出建議。

  「你這是什麼意思?」談至賢這下真的被惹毛了,只見他微瞇起一雙老眼,怒然的瞪住自家長孫。

  「沒,我沒什麼特別的意思,只是覺得你似乎太閒了。」老人的怒目瞠視,對談孝文而言卻是不足為懼。

  「對!我就是閒,那又怎樣?不管你怎麼說,我已經跟范老還有你爸媽都說好了,你這個星期日就給我去相親!」談至賢的脾氣一向硬,老了之後更加固執。

  「爺爺……」談孝文很無力,想抗辯卻是被人給硬生生擋下。

  「去去去,這事就這麼說定了,你先去看看,或許你會滿意也不一定。」擺手,談至賢要談孝文勿再多言。

  「倘若不滿意呢?」不悅在心中蔓延,談孝文開始感到不耐。

  身為談家長孫,責任就非得這麼重大?事事第一、樣樣奪冠還不夠?現在連婚姻都不讓他自主?

  「去看看再說吧,聽說范家的女娃很不錯,是個嫻靜溫婉的好女孩,爺爺相信她足以與你匹配……」談至賢說得頭頭是道,但談孝文卻更覺不悅。

  匹配?婚姻是用這來做定義的嗎?現在都什麼年代了,「門當戶對」的念頭還是如此根深柢固嗎?

  難道--他這個長孫所做的犧牲奉獻還不夠?終其一生,都要被談氏綁縛住,難道還不夠嗎?現在,還想教他賠上自己的婚姻?

  突然覺得好累,心口彷似被重石壓著一般,悶得教他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三十,也該是成家的時候了,現下正好有門合適的親事,不如就這麼定下了吧!」談至賢猶自這麼說著,全然沒感受到長孫不滿的情緒。

  又或者該說,他其實感受到了,卻故意忽略。他不是想主宰孫子的一生,他只是希望能為孫子招來好媳婦,所以才會為他安排這場相親。

  談至賢的要求很堅決,談孝文最終只能屈服。好,非要他去是吧?那又何妨,他去便是,但--那不代表他就會接受這樣的安排。

  「我知道了,我會如期赴約。」起身,將椅子歸回原位,談孝文直立在談至賢眼前。

  「那就好。」點點頭,談至賢對於孫子的妥協感到滿意。

  「沒其它事,我就先走了。」轉過身,談孝文往門邊邁步而去,所有的不滿全藏在心底深處,未將之呈現在老人面前。

  「孝文,我是為了你好……」望著孫子離去的背身,談至賢只能為自己做這番辯駁。

  頓住步伐,談孝文側過身,溫文的臉上少了笑容,但也沒有懾人的怒顏,有的只是一層淡漠的色彩輕輕籠罩在他的俊容上。

  「我知道,你們永遠都是為我『好』!」卻從不問我怎麼想。這句話,談孝文只放在心底說。

  轉回身,踏出步伐,談孝文不再有所停留的離去。

  

  踏出醫院大門,談孝文緩步走到馬路邊,隨後伸手招了部出租車。坐上車,向司機交代了去處後,談孝文便陷入了沉思。

  身為談家長孫,他身上的責任很多、擔子也很重,但他從來沒有埋怨過,只是……他真的沒想過,竟然連婚姻也在「貢獻」的範圍中。

  一直以來,他都默默接受,即使負荷愈來愈沉重、壓力愈來愈龐大,他還是認命的承受。但,很顯然的,這對他們來說,一點也不夠!

  因為自己夠好,所以才會讓人有所「期許」,但當那些「期許」閂益增加時,就會變成是過多的壓力了。

  深深歎了口氣,談孝文有著滿腹的無奈,卻不知該如何解。

  是他沒膽量與長輩們相抗衡嗎?不,並非如此,他只是不願這麼做。畢竟,鬧一場家庭革命,對他而言實在沒什麼好處。

  這麼做,非但沒有好處,還勞心傷神又費力!而他,向來討厭做那些費勁的無聊事,所以,他絕不會同長輩們正面衝突。

  但,要他事事順他們的意?公事上,他絕對沒有意見,也可以盡全力配合。但私事?不,抱歉,這事……絕無可能!

  門當戶對?這已超出他所能忍受的界限,所以這回他是決計不會再乖乖聽話了,不過他該用什麼方法來拒絕呢?當然,這方法最好還要好到能永絕後患,嗯哼?記憶突地往前翻飛,一張秀麗嬌俏的容顏竄進了他腦海中,不一會兒,談孝文竟笑了……看來,那女孩出現的可真是時候!

  既然如此,他還客氣什麼?就把她抓出來用吧,讓她成為他的擋箭牌……倪家老屋--完了,這下真的玩完了!回到家後,倪苡沁整個人虛脫,全身無力的癱在客廳沙發上,再也動彈不得。

  此時此刻,倪苡沁只想挖個洞把自己給埋了。原來,她的症頭不單是迷糊跟散神而已,現下還多了一樁,就叫--得意忘形!

  嗚嗚,為什麼她會這麼豬頭??誰來宰了她吧,她真的也受不了白己的蠢行了!

  什麼頂級豪華轎車、什麼尊貴型的BENZ?她根本完全不懂,結果那個騎士很好心的解釋給她聽。

  解釋到最後,她終於明白了一件事,就是--那種大車,隨便修一修,少要六位數,多則要七位數,聽得她只能呆到再也合不攏嘴。

  六位數?七位數?一個是十萬,一個是百萬,而她……她連五位數的「萬」都拿不出來了,怎麼可能負擔得起那麼大筆的錢?

  這下真的死定了!要是給哥哥們知道這事,她不被罵到臭頭才有鬼,嗚嗚……她好可憐哦!為什麼她會這麼歹命啊?

  小小的臉蛋上佈滿了哀怨,倪苡沁難過的想挖個洞把自己給埋了算。

  從現在開始,她的主題曲要換了,換成「走在衰運裡,走在陰霾裡」……嗚,她真的好倒霉!

  活了二十二年,她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沮喪過!因為,以前都只是些小意外,頂多道個歉就能過關的,但今天這樁……說「抱歉」,能過關嗎?

  恐怕是--難!而且,還是難上加難!

  後,都嘛是自己這張嘴啦!沒事說什麼要賠?賠個頭啊,不事生產的她,哪生得出錢來賠?

  就算把她給宰了,然後秤斤論兩來賣,都不曉得能不能賣到上萬,現在她要怎麼賠啊?哦--真想一頭撞死算了!

  一串音樂聲驟然響起,打破了滿室的沉寂,失神的人自是有點被驚嚇到,不過旋即便瞭解音樂是來自於何處--她的手機。

  喔--險險哀叫出聲,倪苡沁心裡想的是--煩不煩啊,又要查勤?

  拉過自己的大背包,倪苡沁不甚開心的翻找著,不久便找出小巧可愛的手機。

  「喂?」懶得看來電顯示,反正不是大哥,就是二哥;不是二哥,就是三哥;不是三哥就……總之,她家的五個哥哥都很會管就是了!

  全家上下,除了爸爸跟已經不在的媽媽不會這樣對她之外,其它的那五個都看得她很死!嗚,她真的好可憐哦。

  「請問是倪苡沁小姐嗎?」

  陌生的聲音、客氣的問句,讓倪苡沁不禁納悶的擰起了細秀的眉。

  「我是,請問你是?」以禮回問,倪苡沁不懂怎會接到陌生人的電話。她從來不在外頭亂留資料的,怎麼可能會有不認識的人知道這支號碼?

  「妳好,我是談孝文先生的特別助理。是這樣的,談先生要我通知妳,請妳明日九點至談氏。」

  相當有禮貌的響應,卻令倪苡沁頭上有N百個問號。

  談氏?談……孝文?

  啊--瞠大了眼,倪苡沁的小手又探進大背包裡,一陣忙亂的翻找過後,她終於找到了一張有點被折到的名片--談氏聯合集團執行總經理談孝文?!

  不會吧,這麼快就來要債了?哭喪著臉,倪苡沁想哭卻哭不出來。

  「明天哦?一定要去嗎?」倪苡沁很想逃避現實,但就不知道對方肯不肯配合了。

  「是的,九點,請務必準時。」

  對方的聲音依舊相當客氣有禮,但說出來的字句,卻讓倪苡沁覺得好有壓力。

  「好,我知道了。明天九點,我一定準時到。」萬般不願,但她還是只能這麼說。

  「好的,那就這樣了……」

  通話告一段落,對方禮貌性的道了再見,而後通訊就此中斷。

  收起電話,倪苡沁現下變得更加郁卒了。

  明天,明天她就會死得很難看了,嗚嗚,好想哭!將手機隨意擱置在茶几上,倪苡沁無力的趴躺在大沙發上。

  思緒一團亂,心情往下Down,她覺得自己正慢慢的墜入名叫「絕望」的地底深淵。

  

  談氏,執行總經理室--

  叩、叩--平穩的敲門聲先行響起,而後合上的門扉便被打了開來。

  「總經理。」穩健的步伐聲傳來,直到大辦公桌前便立定下來。

  「聯絡好了?」沒抬頭,談孝文的心思依舊專注於眼前的文案上。

  「是的,一切全照您的吩咐去辦了。」特助的應答相當恭敬。

  「那好,沒事的話,你可以先出去了。」依舊埋首於厚厚文件上,談孝文未曾抬眼面對來人。

  「好的。」接收到命令,特助旋即恭謹響應,而後便轉身離去。

  門扉開啟又合上,室內再度陷入一片靜寂,只剩下翻閱文件的聲音。

  依時勢之趨,談氏旗下的金融產業似乎有必要稍作統合,而後將之轉型成金控公司……埋頭深思,談孝文正思忖著此方案的可行度。

  叩、叩叩--輕快的敲門聲傳來,那扇合上的門扉再度被打了開,但這次進門來的卻不是先前的那位特助,而是另一名男子……一名豪邁又粗獷的男子。

  當然,經由那不正經的敲門方式,談孝文也早就料到來者是何人。

  在他所認識的人當中,會如此率性且沒有規矩,完全不懂何謂事先告知或通報的只有一人,那就是小他兩歲的大堂弟--談孝誠。

  因此,談孝文這回倒是很給面子的抬起了頭,一雙精銳黑眸則是直射向那正往他這方踏步而來的偉岸男子。

  「哥。」拉過一把椅子,談孝誠直接坐在大辦公桌前,然後跟自家堂哥面對面的相看。

  「怎麼?良心發現,想回來幫我分攤工作?」眉一挑,談孝文笑睨著自家堂弟。

  談孝誠,本也是談家第三代的繼承人之一,但這位談家孫二少爺就是擺明了要閃人,家裡的長輩們最終只能放棄他。

  或許,他要是能有堂弟的一半賴皮跟不負責任,他的日子必定會好過許多也輕鬆許多。只是,他做得到嗎?答案是--NO!因為他天生就是個責任感過重的男人。

  「別傻了,我只是回來轉一下,過沒幾天就又要出去了。」談孝誠聳了聳肩,回以一個皮皮的笑顏。

  「那你來做什麼?故意到這來刺激我這個大忙人?」往厚實的椅身靠去,談孝文雙手往胸前一環,唇邊的笑意很淺但卻真誠。

  或許是因為他排行老大吧?對下頭的這些平輩們,他總是疼愛有加。不過,太過寵愛的下場,就是苦了他自己。談孝文有些無奈,卻還是認命接受。

  「哇,幹嘛把我說得像是個閒閒沒事的廢人?」談孝誠一個皺眉,陽剛的臉上立即寫滿了不悅。

  「比起我,你難道還不算閒?」不是他刻意要說這些傷人的話,而是--事實如此。談孝文猶是眉眼含笑。

  「唉,跟你比當然是沒得忙,可我也是很累的耶!你看我,跑遍大江南北,走遍千山萬水,為的就是找尋這世上最美麗的地方,再把那份美麗拍攝下來呈現給世人觀……」談孝誠的辯駁言論還未到結尾,就被談孝文給卡掉了。

  「抱歉,我跟藝術絕緣,所以你不用說那麼多廢話。直接點明來意吧,你到底來做什麼?」談孝文直視著堂弟,等他宣佈答案。

  「呃?我說沒事,純粹是想你,你信還不信?」談孝誠抓抓後腦,笑得有些尷尬。

  「不信。」談孝文回得極快,教談孝誠更覺尷尬。「快說!我還有很多文件沒看,別浪費我的時間。」

  「好啦,我是聽我爸說……」左手掌擱在後頸上,談孝誠緩緩吐實。「他說你要去相親,真的有這回事嗎?」

  「嗯?」濃眉輕往上一挑,隨後又落回原位,談孝文直覺訝異且不解。「你知道這件事?你不是剛回台灣,怎麼消息會這麼靈通?」

  他這個當事人,稍前才獲知這消息,一轉眼卻是眾人都知曉?

  嗯,看來他們談家還可以再多辟另一條生意管道,像是「情報中心」或「情報網」……嗯,或者該說是「八卦網」才貼切?總之,談家人有做這行的潛質就是了。

  「事實上,我前幾天就聽到這消息了……」話說到一半就卡住,談孝誠並沒有把話說完。

  「然後?」還是沒得到答案,談孝文只能繼續等待下文。

  「好吧,這麼說好了,我是為了你才回國的!」終於,談孝誠把話給說了出來。

  「為了我?」這算什麼答案?談孝文覺得自己被搞糊塗了。

  「對,就是為了你!」起身,談孝誠走到了落地窗邊,俯首向下看……台北市的街景依舊熱鬧,來來往往的車子始終沒少過,但他卻從來沒喜歡過這種都市生活。

  「我來,只是想知道……」回過身,談孝誠再度面對堂兄。「你到底還要做多久的無聲玩偶?」

  「無聲玩偶?」眉峰一挑,談孝文對那新穎的別稱感到有趣。「什麼意思?」

  「為了讓我們自由,你已經扛了一肩的重擔,我不想再看見你拿自己的婚姻去做買賣!」向來無賴的臉皮上,難得地多了一份肅穆。

  聽見堂弟說出這樣的話,說真的,還真是讓人頗覺欣慰。幸好,這小子還算有良心,不枉他為他們做出這麼大的犧牲。

  「嗯哼,然後?」兩隻手肘橫放在椅子的把手上,修長的十指則在身前相拙,談孝文臉上的笑意有加深的跡象。

  「你不要總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可以嗎?我真的不想看見你這樣,你已經為這個家付出很多了,那群老傢伙怎麼就是這麼不知足?」談孝誠很生氣,卻是無能為力。

  當初,他選擇浪跡天涯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沒有權利參與家中議會,可是這件事……他真的無法忍受!

  為了他們這些弟妹,哥用他的一生來交換,心甘情願為談氏做牛做馬,他很感動卻也很愧疚啊!家裡的產業,全落在一個人的肩上,這是多麼沉重的壓力?但哥卻是二話不說的擔下,而他這個在家族排行第二的繼承人,卻是早就被嚇得逃之夭夭。

  不只他孬,就連他的親妹妹,甚至是其它的幾個堂弟,也都是能閃則閃、能躲則躲,根本沒人肯面對這種重到讓人喘不過氣的責任。

  「嗯,你說得對,他們的確太不知足了。」口頭上是附和著堂弟的話,但談孝文卻是直想發笑。

  「哥!我是很認真的,你能不能不要一直笑?」不是沒發覺到談孝文在忍笑的舉動,談孝誠這下真的火了。

  「OK、OK,我知道你很認真。」伸手,談孝文做出抱歉的手勢。「這次,我沒打算聽他們擺佈,你的反應不用這麼激烈。」

  「嗯?」濃眉一皺,繼而鬆開,談孝誠覺得意外卻也欣喜。「你終於想通了?」

  沒想到會從談孝文口中聽見這樣的回話,談孝誠感到喜出望外卻還是不敢相信。向來都順從長輩要求的大堂哥,終於也開始想反抗了嗎?

  「沒錯,我想通了。」眉一挑,薄唇往上輕輕佻勾,談孝文的笑臉依舊溫和,眼神卻有股不同於以往的神采。

  「扛這個家的擔子,我倒還能忍受,但要我連婚姻一起賠上嘛……那可就一點都不好玩了。」搖搖頭,談孝文晶亮的黑眸裡正閃動著點點光芒。「和一個沒感覺的人天天相對?這超出我能忍受的界限了。」

  「那你打算怎麼做?」有趣,太有趣了!哥終於要抗爭了,他一定要去昭告眾弟妹們,讓大家一起聲援大哥。

  「怎麼做?」偏過頭,談孝文笑得更開懷了。「等著看吧!很快你就會知道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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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倪家老屋--

  晚間七點半,這是倪家人固定的開飯時間。

  對倪家人而言,一家子共同吃飯,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所以,除了午餐時段會遇不到人之外,倪家人的早晚餐必定是齊眾一堂。

  當然啦,偶爾也會有特殊情況發生,畢竟工作上會發生什麼事,這可是很難預料的。但,大家還是會盡量抽身回來就是。

  「妹仔,妳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發現小女兒只是一味的扒飯,倪伯仲不免有些擔心。

  「啊?哦,沒有啊,我沒事啦!」突然被點名,倪苡沁有點被嚇到。

  「那妳怎麼只顧著吃飯?」倪伯仲還是有點擔憂。

  「我……沒有啊,我哪有只吃飯?我有吃菜啊,有吃啦!」趕忙伸手去夾眼前那一盤「奶油焗白菜」,倪苡沁很快的把菜往嘴巴裡送。

  「嗯?」圍坐在餐桌旁的其餘六人,相當有默契的發出這聲單音疑問。

  呃?這下尷尬了,根本連頭都不用抬,她就可以清楚的感受到眾人正對她投以「關愛」的眼神。

  頭垂得好低,倪苡沁怯怯的夾菜、吃飯,然後再夾菜、吃飯……相同的動作-再重複,直到那盤奶油焗白菜見底,她只得往旁邊那道「三杯雞」探筷,然後還是一口雞、一口飯的努力吞嚥,以證明自己真的一點事也沒有。

  然,大家真的相信嗎?

  答案是--NO!動作齊一,倪家男人同時擱下了碗筷,個個全瞇眼瞪著那顆垂得低低的小小腦袋。

  「妹仔!」一聲相熟的稱謂,卻是集結了眾人高低不等的音律,倪苡沁登時被嚇得渾身發顫、頭皮發麻。

  「呃?」口水一吞,雙腿一蹬,倪苡沁忙不迭的站起身,急忙想逃開即將展開的審判。「我吃飽了,你們慢吃,再見。」

  腳才剛往上抬,連地都還沒點到,耳邊卻傳來一陣雜亂的聲音,那是好幾張椅子一同磨地的聲音。

  「給我站住!」倪家男人本來就個個陽剛,所以這一喊自是將膽小的倪苡沁給嚇得皮皮挫。

  「幹嘛啦?」收回擱在半空中的腳,倪苡沁雙手捧碗拿筷,一顆小腦袋直往地麵點去,恨不得能就此遁地躲逃。

  「妳有古怪哦!」倪以武大手一探,粗魯的拉過倪苡沁,逼得她正面迎對眾家人。

  「沒、沒有啊!我哪有古怪?」就算有,她也不會承認!倪苡沁在心裡小聲附註著。

  「嗯?」倪以文趨步走近,順勢拍開小弟的手,而後才探手撫向小妹的額。「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四哥幫妳檢查一下?」

  「四哥,我沒事啦!」一手抱緊碗筷,倪苡沁趕忙空出另一手,直把倪以文的手給抓下。

  四哥是醫生,平常要是有啥小病小痛,找四哥就絕對沒問題!但,現在她需要的不是醫生,而是……神啊,請賜給她「哆啦A夢」吧!

  她想來無影、去無蹤,要不給她個隱形的工具也成!當然啦,如果可愛的哆啦A夢願意讓她穿梭時空,好把之前那樁蠢事給Cancel掉的話,那她一定會更愛它!

  不過--上述所願,全是癡人說夢!

  嗚嗚,她也知道是作夢啊,可是……人因夢想而偉大,就讓她不實際一下吧!要不,她真的就要瘋了。

  「一晚上都魂不守舍,連飯也沒吃多少,這一點也不像平常的妳。說!妳到底在搞什麼?」倪家最沒耐心的男人出聲了,那人正是排行老三的倪以剛。

  「沒……沒有啦!你們相信我,我真的沒事!」倪苡沁很想舉手發誓,但卻教滿滿的心虛給徹底打敗。

  嗚嗚,為什麼她這麼不會說謊啊?她真的好想很認真、很嚴肅的說--她沒事!可偏偏聲音就是會抖抖抖,身體也在抖抖抖……這叫她怎麼說得出「善意的謊言口」?

  啊啊啊--她不求能練到「說謊不打草稿」的境界,但至少也讓她晉陞到「說謊不會臉紅」的地步吧!拜託啦--「妳先去照照鏡子!」突地,倪家老二倪以陽丟出了這麼句話。

  「幹嘛叫我去照鏡子?」倪苡沁愕然,不知道二哥用意為何。空著的一隻手,直撫上自己細緻的臉皮,倪苡沁不禁認真的擰眉思忖。

  「看了之後,妳要是能說服自己『真的沒事』,那時再來說服我們相信妳吧。」倪家老大倪以擎的薄唇上勾了抹淡淡的笑,呃,不過那是抹很冷的笑就是了。

  「呃?」該糟!她的心虛也寫到臉上了?倪苡沁這下可慌了。「我……我……」

  在我了老半天後,倪苡沁頓地靈光一現,想到自己可以用個很好的藉一來掩飾自己的不對勁。

  「其實我真的沒什麼事,不就是……就那個嘛!」想來想去,倪苡沁突然覺得身為女人真好,因為有個女人通病可以拿出來騙吃騙……不是啦,是吋以拿出來搪塞一下啦!

  「哪個?」倪家一夥男人全數挑眉,不懂這句術語裡的隱性意義。

  「哎喲,就……那個來嘛!」臉一紅,倪苡沁小小聲的說著。「所以我胃口不好,也是正常啊!真的沒事,讓我休息一下,很快就好了,OK?!」

  一雙大眼骨碌碌的在眾人之間溜轉著,倪苡沁期盼大家能採信她的供詞,而後高抬貴手的放了她。不過,很顯然地,她的如意算盤是打錯了……「哦--妳那個來啊?」全家,六個男人,一同點頭,一同發聲,最後當然也就是一同--削人!

  「聽妳在唬爛!上個禮拜才剛結束,妳現在還來?幹嘛,妳一個月來兩次啊?」倪以武的性子本來就大剌剌,說起話來自然是很不客氣……呃?要說粗俗也是可以啦!

  「噫?」不是吧,小哥連這都有注意到?心虛的眼往旁邊幾位閃去,這才發現全數人都直瞪著自己。

  「丫武說的沒錯,妳才剛結束沒多久,怎麼可能會再來?」倪以剛滿瞼不信,一雙眸子正惡狠狠的瞪住倪苡沁。

  「我……」慘了!該不是……全家人都有在幫她記日子吧?倪苡沁突然覺得好尷尬。

  「除非,妳身體出了狀況。」倪以陽撇頭望住老四,而後露出一抹作弄的笑。「阿文,我看你去醫院安排一下,把妹仔帶去檢查檢查好了。」

  「啊?不要啦!」上醫院?打死她也不要!赴鄭憬懈縊遣灰鄹何依玻 ?

  孤立無援,倪苡沁只好運用女人的特權跟天賦--撒嬌再撒嬌!

  「不想我們再欺負妳也成,乖乖說實話不就好了?」倪以擎跨步而來,直把小妹跟父親分開。

  「爸--救我啊!」小手直揪住倪伯仲的衣襬,倪苡沁可憐兮兮的哀求著。

  「丫擎,你……」看見女兒這樣,倪伯仲的心都軟了。

  「爸,我們又沒對她怎樣!再說,難道你不想知道出了什麼事嗎?」倪以擎拍了拍父親的肩,要他安靜看戲就好。

  「說!」瞬間,五個壯丁把人團團圍住,五雙兇惡的眼神直射向倪苡沁,嚇得她面色慘白的直拾手掩臉。

  「哇--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啦!」說謊不成,求救不成,倪苡沁最後只能耍賴了。

  「我要跟媽說,你們都欺負我!嗚嗚,我好可憐,媽不在了,家裡只剩我一個女的,你們就這樣對我,我要跟媽告狀啦……」

  「妳!」無端被抹黑,倪家五個兄弟頓時氣得想扁人。但,只見五隻拳頭高高舉起,卻沒半個人痛下毒手。

  為什麼?廢話,當然是因為他們--捨、不、得!

  雖然她老是帶衰到他們,雖然他們老是要幫她收拾善後,但她始終是他們倪家的「家花」,誰捨得動她一根寒毛?

  「人家都說沒事了,你們幹嘛還一直逼問人家?你們都不愛我啦,還說什麼會永遠保護我、疼我?都嘛是騙人的,我要跟媽說你們是騙人的啦……」一手還抓著碗筷,空著的那隻手就用力的揉眼睛。

  媽,請原諒妹仔嘿!我不是故意要把妳搬出來,可是沒辦法啊,誰教哥哥他們一直咄咄逼人?倪苡沁一邊繼續假哭,一邊在心裡對母親懺悔。

  噯,她是真的不想再給哥哥們添麻煩了,所以死也要把這事給守在心底!這次她捅的樓子真的太大了,她不能再把爛攤子丟給哥哥他們了……至少,她該學會長大了!

  「好了好了,你們幾個別再圍著妹仔了,把她嚇成這個樣子,你們都不會覺得於心不忍嗎?」終於,倪伯仲推開了兒子,把女兒給摟進懷裡「惜惜」。

  「妹仔乖,沒事了,妳不要再哭了,再哭下去就會變得很醜哦!來,聽爸爸說,妳不要哭了,趕快上去休息,別理哥哥他們……」攬著女兒的肩,倪伯仲把女兒手上的碗筷拿開。

  「爸!你不能這麼寵……」倪以武話還沒說完,一副碗筷就送上他眼前--是倪苡沁用過的那一副。

  「拿去放在洗碗槽!其它的,還沒吃飽的就繼續吃,吃飽的就去做自己的事,最後一個別忘了要收拾菜尾跟洗碗。」交代完,倪父繼續他的「孝女」行動--孝順的把女兒給送上樓、送進房,只差沒幫女兒放洗澡水兼抓龍了。

  至於那群被留下來的……只能個個不滿,卻是乖乖領命,誰教他們倪家是卯此的「重女輕男」呢?唉,認了吧!

  

  夜深人靜,所有人都入睡了,但倪苡沁卻是輾轉難眠。

  明天,她是一定得出門的,因為她必須去找那位談先生,可問題是--她要用什麼理由出門?倪苡沁緊皺著眉,整個人無力的趴躺在床上。

  她今天的表現,在哥哥們眼裡看來一定很怪,所以他們一定會有所戒備,那她該怎麼辦?

  圓圓的眼珠子轉了轉,倪苡沁想了又想、想了再想,最後根本是快絕望了……拜託,她要到哪生出完美的法子,才可以瞞過她那五個精明的哥哥?

  想騙過爸爸,這倒是不難,因為爸爸很寵她,所以她就算是信口胡謅,爸爸也會相信她,可是哥哥他們……唉,想唬他們,那簡直是比登天還難!

  滿佈著困擾的大眼,隨意的轉來轉去,就在她想不出法子時,床邊矮櫃上的復古式電話引去了她的注意力……對哦!現在都什麼年代了,她可以使用電話轉接啊!

  哥哥們查勤,多是打家裡電話,因為這樣才能確保她是不是有在家,那她只要把電話轉接到自己的手機就好啦!然後,講電話的時候,她就躲到廁所還是沒吵雜聲的地方,這樣不就能瞞過哥哥們了?

  反正哥哥們最近都很忙,他們一定不可能突然跑回家來查她的動,那她只要在晚餐時段前回到家,然後趁大家回來前把飯菜準備好,應該就不會有人發現了吧?

  嗯,就這麼辦!哈哈,難得能如此聰明,她真是為自己感到高興啊!喔呵呵呵--好啦,煩惱解決,她終於可以安心的和周公約會囉!

  不過……一切真會如她所料?那可就得看看倪大小姐的運氣囉!

  

  談氏,執行總經理室--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倪苡沁戰戰兢兢的端坐在大辦公室裡。

  「沒事了,你先出去吧。」對著領人進門的特助擺擺手,談孝文要他先行退出。

  「是的。」頷首領命,特助立即退出辦公室外,並且輕手輕腳的帶上門。

  待特助離去後,談孝文卻是再度垂首,雙眼直視著桌案上的文件,未曾把心思放在室內多出的人身上。

  頓時,室內陷入一陣靜寂,氣氛僵凝到有些詭異,教倪苡沁覺得坐立難安又慌亂無措。

  「呃?喂,你……理我一下好不好?」過度的安靜,只會讓人覺得更不知所措,於是倪苡沁決定打破這份沉默。

  「再等會。」抬眸,談孝文只是淡淡睨了她一眼,旋即又再度低下頭去。手頭上這案子有點趕,他得先做出定奪,下頭的人才好辦事。

  現在是怎樣?是他叫她來的,怎麼卻理也不理她?漂亮而細秀的柳眉霎時糾成一道結,倪苡沁不懂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雖然,他的漠視教人相當不悅,但--倪苡沁卻沒膽說!誰教她是理虧的那一方,哪有膽子敢對「債權人」吼?

  不過,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倪苡沁的耐心也正在一點一滴的流失中。

  拜託,他真當她是隱形人不成?她已經坐在這半個小時了,他大少爺到底啥時才要理她啊?、生氣,她真的很生氣!小手緊握成拳,一把名叫「惱怒」的火,正在倪苡沁的胸口處悶燒著。

  氣死人了,他怎麼吋以漠視一個人漠視到此等境界?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行為很惡劣啊?她人就坐在這耶,分點時間給她是會怎樣?

  又忍了五分鐘,倪苡沁好想拿東西砸人!她決定了,再也不要忍受他這種無禮的對待,他實在太差勁了!她要罵他,她一定要狠狠的罵他……「如果你真這麼忙,忙到根本沒時間理我,那就不要叫人家來嘛!」噫?她不是要罵人,怎麼說出口的話卻是這麼……委屈?

  呃?真糟,這種行為很孬耶!可是……可是她真的不敢跟人嗆聲嘛!嗚,多希望她是五個哥哥的其中一個,那她講起話來一定就會有Pow之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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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 11:40:2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嗯,產經研究部門這回做出來的報告挺不錯的,「整合行銷傳播」?嗯,這個Case應當可以實行……談孝文全神都貫注在眼前的文件上。

  最後,當談孝文作出決定並打算簽核時,一道怯生生又帶了點委屈的語句傳出,教聽的人不得不停下手中的工作,繼而轉移注意力到那聲音的主人身上。

  「妳急著走?」精巧又別緻的鋼筆在手中輕輕打轉,談孝文定睛注視著那張嬌柔的紅顏。

  「是、是啊!」呃?他可不可以別這樣直勾勾的盯著人看,那雙……那雙晶亮的眸子,實在盯得人頗難受的說。

  小手緩緩爬上悸動不已的心口,倪苡沁很努力的想要緩和那份莫名的緊張。

  真是怪了,為什麼她會對他有這種奇怪的感覺?充其量,加上今天這次會面,她也不過才見過他兩次面啊!而且,現在的情形,一點也不適合她發花癡吧?

  對,她不能這樣,她現在該做的是把事情解決完!

  深吸了口氣,倪苡沁將紊亂的心緒給拉回,而後很認真、很嚴肅的面對著她的債權人。

  「你找我來,不就是為了要跟我說賠償的事嗎?那是不是能麻煩你,趕緊把事情說完?」然後她才能早點閃人,也才能早點擺脫那份忐忑不安。倪苡沁在心裡補述著。

  沒有立即接話,談孝文依舊只是定定望住倪苡沁。不久,他收回視線,而後再度垂首,在文件末端簽下了自己的名。

  接著,將文件往桌案左邊放置整齊,再把手中的鋼筆妥善收好……完成了這一串的流程後,談孝文終於優雅的起身,而後跨步往倪苡沁那方走去。

  步履沉穩,談孝文看來優雅且從容,就連俊容上展現出的笑意都很溫文,但……倪苡沁卻覺得渾身發寒且頭皮發麻。

  「呃?你、你要幹嘛?」不自覺的往後縮了下身子,倪苡沁整個背身貼在沙發椅上,整個人正處於戒備狀態中。

  好怪!他的笑容看起來好和善,但為什麼她卻覺得好……虛假?而且,他愈是笑得溫文,她的心底就愈是……討厭?!怪怪,她怎麼會有這種念頭?

  「我?沒什麼,應妳所說,我的確該先跟妳談『賠償』的事。」見著倪苡沁那有些慌張的不安樣,談孝文不禁覺得好笑。

  他有這麼可怕嗎?說真的,她這樣的舉動還真是有點小小的傷人。走近沙發椅,談孝文從容的落坐在倪苡沁正對面。

  「呃?哦,那你想要我怎樣?」穩住了自己慌亂不定的心緒,倪苡沁強迫自己正面迎視對方。

  「我想怎麼樣並不是重點,重要的是--妳想怎麼『賠償』?」聽見了她的疑問,談孝文只是淡淡的笑著響應。

  談孝文往沙發椅背靠去,左腳優雅的交疊至右腳膝頭上,十指則在身前輕鬆交握……這整套動作看下來,只有兩個字、一個詞足以形容,真的是好--「優雅」!

  說真的,這男人給她的感覺實在太怪了!

  怎麼會有這麼矛盾的人呢?一方面能散發出讓人著迷的優雅氣質,一方面卻又讓人感到莫名恐慌……到底是他本身就怪,還是她自己腦子有問題?

  「有、有沒有方案可以選?」不管了,還是先把正事給解決掉吧!強迫白己收回心神,而後眾精會神在今日的主題上。

  「嗯哼?」沒料到會聽見這樣的響應,談孝文有些訝然的挑了下眉,片刻後,驚詫的神情被迅速掩蓋掉,頃刻間他又回復成原來的自己……那個從容不迫又高貴優雅的談孝文。

  「我並沒有特定的方案,或許妳可以自我提議。」向來,他沒心思跟人玩遊戲,但不曉得為什麼……他就是有想要逗弄她的興致。

  他是個生活嚴謹的人,凡事都依理之規也巡禮之教,該做的事他自然會去做,不該理會的事他也就不會去睬,但她……卻是個例外!

  事實上,那天的意外,不過是個小小的擦撞,車身其實並無多大的毀損,他根本毋須同他們計較,但他卻還是這麼做了。

  他不單跟他們計較,甚至……還設計了她!為什麼?答案是--No Answear。

  或許是她的出場夠特別,也或許是她的出現很合時機,更或許是她的可愛言行讓他記憶深刻……總之,不論多少個「或許」,都改變不了他的失常。

  「你要讓我自己提議?」訝然發問,倪苡沁有些不敢相信。

  他這意思該不是說……她可以自我「決定」賠償的方式吧?擰眉皺鼻,倪苡沁懷疑天下是否真會有如此好康的事。

  「請說。」比了個「請」的姿勢,談孝文的神態依舊溫文爾雅。

  「我……真的要我說?」好生為難,倪苡沁根本想不出有什麼方案是可行的。

  要賠修車費嘛,不可能!她啊--錢沒有,命倒是有一條,不過他應該不會想要她的命吧?那,如果是要賣能力嘛……唉,她啥都不專精,誰會想要買個廢物?唉--想想,她好像真的很沒用耶,那她到底活著幹嘛?

  小臉猛地皺成一團,倪苡沁愈想愈郁卒。

  算了,她放棄!不想了,再這樣想下去,她伯自己會得憂鬱症。沒用就沒用吧,她本來就很沒用!反正,這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就讓她繼續沒用下去吧!倪苡沁決定要徹底的放逐自己。

  「我實話實說好了,我沒有錢可以賠給你,而且我也什麼都不會,所以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能賠你什麼……」垂首,倪苡沁滿腹的愧疚。

  她唯一能給的,約莫就是真心誠意的--道歉!雖然,道歉是沒什麼實質意義啦,不過……除了這麼做之外,她真的不曉得自己能做什麼。

  「嗯哼。」沒錢?還什麼都不會?那她還敢來赴這個約?談孝文直覺她誠實過了頭。

  不過,他喜歡她這樣。浮華的塵世裡,已經有太多的詭譎多變,像她這般天真直率的人,已近乎絕種,她……讓人不禁想捧在手心呵疼愛憐。

  嗯?等等,他在想什麼?呵疼愛憐?對她?英眉略皺,談孝文驚覺思緒竟越出了軌,於是趕忙將心思拉回。

  「既然妳如此坦誠,那我也直話直說了。」僅僅一瞬間,紛亂的心緒已統整完畢,現下的談孝文仍一如往常。「關於這件事,我有個最佳提議,但就要看妳肯不肯接受了。」

  「什、什麼提議?」怪怪,怎麼突然有股不祥的預感,直直朝她沖襲而來?是她多心了,還是真有什麼不對勁的事要發生?

  「跟我交往。」談孝文的聲調相當平穩且真實,臉上的笑容也依舊溫文且有禮,但--倪苡沁卻是被嚇呆了。

  「你……你說什麼?」用力吞了好幾口唾沫,倪苡沁才能把話給完整說完。

  太刺激了,這實在太刺激了!他竟然這麼直接?通常不都應該要先表白,然後才能有進一步動作?一切都應該要「按部就班」,這才符合正常的程序吧?呃,等等,她跟他又不熟,他幹嘛要跟她「交往」?

  「只要跟我交往一年,這件事就這麼算了,如何?」是的,這就是他打的如意算盤,她--只是他用來制衡長輩的工具。

  「噫?」原來他的交往是「契約式」的?嗯,聽起來是個不錯的辦法,但實行起來恐怕有點難度吧?「我是很想答應啦,不過……可能會有點困難。」

  「哦?這麼說,妳情願賠錢了事?」眉一挑,談孝文笑臉依舊,眸底卻有著淡淡的威脅光彩。

  「呃?我說了我沒錢嘛……」幹嘛威脅她啦?人家她是有後顧之憂嘛,當然沒辦法答應的很阿莎力啊!

  「OK,妳沒錢,那請問妳要如何拿出幾百萬的修車費?」事實上,修車這種小事跟他扯不上關係,而他也不會去記那些小額支出,所以現下他只是隨口唬個數罷了。

  「什麼?幾百萬?」雙眼瞪得好大,倪苡沁被那天文數字給駭祝「有沒有搞錯,修個車要幾百萬?你怎麼不乾脆用搶的算了?」

  破百萬,對她而言就很可怕了,他竟然是用「幾」百萬?媽啊,讓她死了算,她哪有本事賠得出來?

  「嗯?」倪苡沁的回話,教談孝文險些失聲笑出,但他很快便壓抑住那笑聲。「所以,妳的決定?」

  說真的,見她如此激憤,他競覺得愉快。因為他知道--這場戰,他贏定了!

  「我……」話哽在喉頭,倪苡沁好難作抉擇。

  他是壞人啦!難怪、難怪她老覺得他的笑臉很假,原來他根本就是一頭披了羊皮的壞野狼啦!可惡,竟然威脅她,嗚嗚……現在她該怎麼辦?答應了他,她就要有本事騙家裡的人一年,而那成功的機率是--微乎其微!

  但,不答應他,她要上哪去生錢出來?

  跟哥哥們借?行,一定借得到,不過下場一定會死得很難看!要不被生吞活剝,那就有鬼了……唉,她怎麼會這麼可憐?

  抬起哀怨的眸子,倪苡沁可憐兮兮的盯望住談孝文……「知道了啦,我答應你就是了……」嘟著嘴,倪苡沁百般不情願,卻還是只能含淚點頭。

  「那好,就這麼說定了。」滿意的點著頭,談孝文笑笑的起身。「妳等會,我讓人送合約書進來,妳簽了字就可以先離開。」

  「唉?還要簽約?」拜託,幹嘛搞得這麼慎重?倪苡沁直瞪住已經走到辦公桌前的談孝文。

  「我是個死板的生意人。」意思是--他不做沒有保障的事!

  雖然,她是真的有點被惹惱了,但她能做什麼或說什麼嗎?不,她不能,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鬱悶到得內傷。

  就這樣,披著羊皮的狼戰勝了天真又清純的小紅帽……But,這只是第一回合哦!還沒拚到最後,誰知道結局是誰勝誰負?

  

  倪家老屋--

  星期假日,倪家人的早餐聚會一如往常--早上六點半,準時入席。

  依照原座位坐定,倪苡沁的心卻是飄浮難定。

  唉,今天不曉得能不能偷溜成功?拜託拜託,希望大家今天都有事,這樣她就可以偷偷跑出去了。

  其實,都嘛是談孝文啦!哪有人要約今天,卻是昨晚才給通知的?後,害她現在是一個頭兩個大,簡直快煩死了。

  怎麼辦?她要找什麼理由,家裡的人才會安心讓她出門?倪苡沁埋頭苦吃,完全沒把家人放在眼裡,只是一個勁的猛扒著肉鬆稀飯。

  「妹仔?妹仔!」

  突地,父親的叫喚聲傳進耳裡,倪苡沁旋即正襟危坐,只見她左手捧碗、右手持筷,雙眸含怯的掃過一干家人。

  糟糕,她竟然又在餐桌上失了神?唉,真是時運不濟,最近被捉包的次數真是多。

  「妳最近到底是怎麼回事?要真有什麼地方不舒服,就老實說出來……」倪伯仲憂心忡忡的望住女。

  「沒、沒有啊!我沒事啦,可能是昨晚沒睡好吧?所以現在精神狀況不是很OK。」隨口唬了幾句,倪苡沁用力的扮著笑臉。

  「真的是這樣?」倪以擎輕佻了下眉,黑眸直盯住自家小妹。

  「好吧,我認罪,我昨天很晚才睡!」這是事實,倪苡沁自是說得一點也不心虛。

  「為什麼晚睡?四哥不是告訴過妳,十一點前就該上床睡覺?」倪以文輕擰了下眉心,深色眸底有著些許的不贊同。

  「四哥,對不起啦,昨天洋片台回放了一出我很喜歡的片子,所以才會貪看到忘了時間,我下次不會再這樣了。」垂首,倪苡沁一臉的懺悔樣。呃?她是真的在懺悔啦,不過不是為了晚睡這件事,而是……對不起,她說謊!

  「好了好了,沒事就好了。」倪伯仲拍拍小女兒的頭,要她別太自責了。「等會,大家都出門了,妳就再回去補個眠吧。」

  「哦,好。」倪苡沁乖乖點頭響應,片刻後才發覺有點不大對勁。「噫?今天禮拜天耶,你們全都要出去?」

  不會吧,老天爺這麼幫她?平常多多少少也都還會有一兩隻留在家陪她,今兒個怎麼……「妹仔,對不起,爸爸答應要去學校幫學生看份研究報告,所以今天沒辦法在家陪妳了。」倪伯仲滿臉的歉意。

  「沒關係!我不會介意的。」甜甜的笑容掛在臉上,倪苡沁的大眼睛直望住坐在自己正對面的倪以擎。「那大哥呢?你也要出門?」

  「對,有個應酬,非到不可。怎麼,妳想跟我出門?」倪以擎挑眉回望小妹。

  「我?沒有、沒有,我才不想給你添麻煩呢,呵,呵呵。」以乾笑聲做為結尾,倪苡沁的笑容愈來愈甜美。

  「那,二哥也要出門?三哥也是嗎?四哥你呢?小哥咧?」視線從倪以擎的左手邊開始轉,最後才轉到自己右側的倪以武身上。

  「我要參加婚宴。」倪以陽先出聲。

  「我要去同學會。」倪以剛接下文。

  「我答應了要幫人值班。」倪以文再接續。

  「我要去圖書館找我的論文資料。」倪以武做Ending。

  「哇喔--大家都好忙哦!」送上一副「你們辛苦了」的嘴臉,倪苡沁其實早樂翻了。

  哇哈哈哈,她要出運了啦!這下子,等大伙前腳走,她後腳就可以跟著閃了,哪還用找借口?耶--萬歲!

  兩個小時後,倪家男人全數淨空,倪苡沁旋即衝回自己房裡,不出半個小時便裝扮OK,然後也跟著出門啦。

  

  出了家門,倪苡沁忙往搭車的方位走去,然後一邊伸手在自己的大背袋裡掏探。不一會兒,她掏出了手機,旋即熟稔的按著按鍵,然後找出最後一通來電……當--當當--一串和弦鈴聲響起,倪苡沁不免擰起了眉。嗯?怪了,這音樂聽起來,好像離她滿近的耶?

  當--當當--

  呃,怎麼響這麼久還沒人接?不可能是她的手機吧,她現在正在使用耶!那,就是她旁邊有人囉?

  霍地一個轉首,倪苡沁往後頭探看,本意是想找出發聲之處,但她頭是轉了,腳步卻忘了暫停,結果就是--她連後頭有啥都還沒看清楚,兩條行進中的小腿就打結了,然後整個人便往側邊直倒躺過去。

  「啊--」倪苡沁順勢驚叫,但臉上卻是一點懼意也沒有,反正她早就摔慣了,至於尖叫聲嘛……也沒什麼,就應個景囉,都要跌倒了,叫叫不犯法吧?

  「小心!」和弦鈴聲末停,一道沉穩男聲倒是先行出現。只見那聲音的主人見狀,便趕忙伸出雙手,這才驚險萬分的把人給接進懷裡。

  「噫?談孝文?你怎麼會在這裡?」整個身子仍是傾斜的,倪苡沁卻沒有移動的打算,只是瞠大眼盯住正上方的俊顏。

  怪了,她家在這裡沒錯,但--他不可能也住這附近吧?倪苡沁的眉心不禁糾成了一團,晶亮的眸子裡寫滿了疑惑。

  「妳是怎麼回事?走路為什麼這麼不小心?」被她這麼一嚇,談孝文的臉色已是鐵青一片,早沒了原有的溫文風采。

  不曉得自己為何會如此氣惱,但他唯一清楚記得的是--在見著她就要撞上路面之際,他的心竟是不由得狠狠的一抽,那感覺……很怪也很難受!

  「呃?」乖乖,他好像……在生氣後?被談孝文突來的怒氣給掃到,倪苡沁不免有些傻眼,一時半刻競說不出話來。

  「走路就該好好走,難道妳不知道嗎?」難得地,談孝文竟也會有想吼人的衝動。

  不是他脾氣不好,是他真的被她的散神給嚇到沒力。哪有人走路不看路的?如果想回頭,駐足一會兒很困難嗎?

  「我……我有啊!」她有好好走啊,只是常會恍神而已,他幹嘛這麼生氣的念她啊?倪苡沁不悅的皺了皺小巧的鼻,然後癟嘴相應。

  「妳有?那怎麼還會跌倒?」真想狠狠敲她一記,談孝文瞇著眼瞪人。

  「這次又沒摔到……」低聲囁嚅著,倪苡沁倒覺得這次很幸運哩。

  「那是我來得及救妳,萬一來不及的話,妳早就跌下去了!」實在不該如此生氣,這樣的氣怒根本沒道理,但為什麼他卻還是感到惱怒?

  「有什麼關係?反正我摔慣了啊!你不出手,我也沒差,頂多只是增加摔跤的次數而已。」聳聳肩,倪苡沁依然是滿臉的無所謂。

  「摔慣了?」聽見這樣的響應,談孝文只覺額上頓現三條黑線。「這是什麼意思?」

  「就字面上的意思囉!」嗯?奇怪,腰怎麼有點酸?圓圓的眼珠子左右轉了轉,這才驚覺自己還在他人懷抱中。

  就字面上的意思?這是說……她常常發生這種事?!

  天,怎麼會有她這種人?

  想起了第一次的撞車事件,再加上今天這一樁……不知怎地,談孝文覺得氣惱,卻又感到無奈。

  「嘿,你可以放開我了,我沒事了,謝謝囉!」挺起背,倪苡沁雙手直抵在談孝文胸前,而後雙掌使力的往前推去。

  倪苡沁是想把談孝文的身體給推直,這樣才能讓自己順利的站穩,但她沒料到的是--她根本推不動他!

  怪怪,這男人是夠高、肩膀也很寬,但怎麼看也都是瘦削型的體格啊!他看起來是不會弱不禁風啦,但要跟「孔武有力」的壯漢相比嘛……那倒是還差了一大截!

  那,為什麼她卻是怎麼也推不動?是她力道太小,還是他真的這麼有力?-堆的問號在腦袋瓜裡打轉,但卻是沒個答案跑出來。

  「喂,放開我好不好?我這樣……腰很酸耶!」她又不是在練芭蕾,也沒在眺國際標準舞,可不可以不要一直讓她「下腰」啊?

  垂首,談孝文直視著正下方那張嬌俏的紅顏……一抹詭譎的思緒在腦中竄飛,感覺怪到讓他難以理解,最終他只能選擇快快撤退。

  鬆手,退開身,談孝文臉上的陰鬱未褪,但卻拒絕再同她過分貼近,以免他……再度亂了心神。

  「走吧!」丟下話,他往不遠處的一部豪華跑車走去,而倪苡沁只能不解的跟在他後頭走。

  真是怪了,這男人是怎麼回事啊?

  一臉的莫名其妙,但倪苡沁卻還是乖乖的上了車。反正吶,她本來就是要去找他的,既然他自己跑來接人,那她跟著他走就是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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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 11:40:3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不對勁,大大的不對勁!

  依他此等高層級的修養,怎麼可能會輕易的被惹惱?甭說是他人的事,往往連自身的事情,他也都能淡然處之,但這回……他不單是輕易被惹惱,甚至還被攪亂了心湖?

  談孝文緊蹙著眉頭,滿腹的心煩意亂及納悶莫名。究竟問題是出在哪裡?到底她又是什麼樣的人?為何總能教他為之破例再破例……車身在街道巷弄間穿梭,最終仍是駛向了平坦的大馬路,然而談孝文的心思卻沒有跟著舒坦開來,仍舊深陷在複雜的境界裡。

  「喂,我們……講講話好不好?」一道甜甜嗓音傳出,頓時打散了談孝文的思緒。

  「要說什麼就說吧。」斜睨了倪苡沁一眼,談孝文旋即將注意力再調回前方。紛亂的思緒尚未理清,她卻又出聲攪和,談孝文只能無奈相應。

  嗯,聲音聽起來挺OK,不過那張臉嘛……怪怪,溫文的皮相竟然不見了,現下只有一片冷然。是因為他還在生氣嗎?不過,他到底在氣什麼啊?

  「你怎麼會來?」沒錯,她是有留下詳細的「個人資料」,但他實在沒道理出現在她家附近啊!

  「接妳。」言簡意賅,因為對於此等無聊問題,談孝文實在不想多費唇舌。這麼簡單的事,她還要問?一般人早該知道答案才是。

  「哦。」談孝文響應得冷淡,倪苡沁直覺撞到冰山。

  幹嘛這麼冷?真是奇怪了,她自認沒有惹到他啊,那他是在冷什麼意思的?不悅的皺鼻撇唇,倪苡沁實在不懂他的想法,更不明白他那張溫文的笑臉為何會變成冰山冷顏?

  呃?不過,說真的,她覺得這樣的他比較有真實感說!

  唉,沒錯啦,之前的他,確實是斯文有禮,但她就是覺得有點……飄忽跟虛假!而現在的他,態度雖是冷了些,卻讓人覺得很真實。

  「那我們現在要去哪?」兩個人共處一室……呃,更正,是一車。

  總之,兩個人在一塊,氣氛卻是冷颼颼,這樣會讓人很不習慣,所以她只好再接再厲的--撞冰山。

  「Joycelyn\'s House。」簡潔有力的答案,卻讓倪苡沁滿頭問號。

  「那是什麼東西?」兩個字拆開來,她就懂;但兩個字組合起來,她就不是很懂了。

  「精品店。」響應得更加簡潔,談孝文一心專注在開車上。

  心平氣和,平心靜氣……嗯,很好,他已經回復了七八成,現在只差那張溫文爾雅的斯文笑臉了。

  「啊?」現下不只問號滿天飛,倪苡沁的額上還多了數條黑線。「你叫我出來,只是為了要我陪你逛精品店?」

  倪苡沁的驚聲尖叫,教談孝文感到無力跟無奈。他若是要逛精品店,哪會需要她作陪?更何況,他根本不會去逛那種店!

  「去那兒,是因為妳有需要。」深吸了口氣,談孝文認真的作著解釋。

  「我?我不需要啊!為什麼要帶我去?」更多的問號浮現,倪苡沁發覺自己好像來到了異次元,因為她根本聽不懂他說的話。

  「因為妳的裝扮上不了檯面,所以我得帶妳去重新『裝潢』一番。」沒錯,這正是他會來接她的目的。他談孝文要帶出場亮相的人,怎能打扮得隨便?

  「唉?!」深吸了口氣,倪苡沁被這話給震傻祝她……上不了檯面?嗚嗚,這真是她這輩子聽過最毒的話了,就連嘴巴最壞的小哥都沒說過這麼殘忍的話,他真是--夠、狠!

  談孝文沒發現她的哀怨,只是很高興終於能耳根清靜。畢竟,他還是比較習慣「安靜」的生活。

  

  Joycelyn\'s House--

  來到了標榜著「時尚先驅」的一流精品店,倪苡沁打踩進店門後,只有一個感覺,就是--眼花撩亂。

  談孝文才領人進門,一名扮相典雅的氣質美人便迎上前。倪苡沁沒注意到美人的存在,因為她的眼睛很忙……忙著在精品上打轉。

  「嘩--」忍不住讚歎出聲,倪苡沁一雙眼直在店裡梭巡,不得不承認這間店真的好高尚。

  沉浸在亮麗的精品世界中,倪苡沁不免再度失神,而這麼一恍神嘛……曖,自然又出糗囉!

  想知道她怎麼凸槌的?簡單,因為她的下巴往上仰高了四十五度,嘴巴則因讚歎而張得大大,眼睛直盯在某尊樣品Model的漂亮衣裳上,結果就沒注意到前方有障礙物,然後就這麼狠狠撞上去囉!

  一排橫槓置衣架,上頭掛著N件高級材質的小禮服,被倪苡沁這麼一撞……沒什麼大不了,只是砰地一聲倒地。

  然後倒下去的時候,剛巧又K到後頭的置物櫃,裡頭擺著數個頂級的名牌皮包,還有……總之,她這一撞,很驚天動地就是。

  「OH MY GOD!」眾人錯愕不已,集聚在那團混亂前,全數瞠目結舌的瞪視著滿身狼狽的倪苡沁。

  當然,這份錯愕,談孝文也要算上一份。只見他半側過身,不敢置信的直盯住倪苡沁,而後者正試著從一團亂中脫身。

  「呼--」閉眼,談孝文重重的呼出了口氣。

  實在不懂這一幕是怎麼發生的,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罪魁禍首,肯定是他帶來的那一位。

  老天,她真是……談孝文頭疼不已,卻只能無奈的撫額歎息。

  難怪她會用「摔慣了」這三個字,現下他終於弄明白那個意思了。深深吸了口氣,再緩緩吐出,談孝文最終只能無奈的踏步上前,而後一把拎出那還在奮力掙扎的人。

  「大哥,你帶來的人……很有趣哦!」甜美悅耳的笑聲傳出,頓時打破了尷尬的氣氛。

  出聲者,是那名典雅的氣質美人,她正是這家店的創始人,也就是Joycelyn本人。哦,對了,她的本名是--談孝信,談家第三代的長孫女,也是談孝文的大堂妹。但,因為本名過於男性化,跟她的美貌實在太不搭調,因此眾人皆以英文名字來稱呼她。

  「Joycelyn,我很抱歉,我沒料到會發生這種事。」談孝文是真的覺得抱歉,但卻是抱歉的很無奈。

  現下,他當真是服了她!說真的,能像她那麼「寶」的還真沒幾個,她當真是奇葩中的奇葩!搖頭,無奈的擺首,談孝文已經沒辦法對她的「不小心」生氣了,因為他只覺得很、無、奈!當然,更多的感覺叫無力。

  不過,說真的,她剛那副死命掙扎的模樣,還真是挺可愛的……呃?好吧,他承認,是非常可愛,但他還是不希望再發生這等事!

  「又沒什麼大事,你不要放在心上啦!」Joycelyn伸手拍了拍兄長的肩,要他別放在心上。

  「好了好了,大家趕緊把店面收拾收拾,別待在那兒看戲了。」調眼望向圍觀的人們,Joycelyn兩掌使勁一拍,催促大伙趕緊回神。

  在Joycelyn的擊掌聲下,眾人這才從驚詫錯愕的世界中被拉回心神,趕忙遵照著老闆的指示做整理。

  看見人伙迅速且確實的移動,展現出最佳工作效率時,Joycelyn不禁露出了滿意的笑容。轉首,她再度看向自家堂兄,「你要我幫忙的對象,就是這位可愛的小姐?」挑一挑眉,Joycelyn滿腹好奇,一雙晶眸直盯在談孝文手中的小可愛上。

  「對,就是她,人交給妳了。」手一伸,談孝文直接把人交出。

  「OK,沒問題,等我一會兒。」伸手接過,Joycelyn開心的把人給拉走。

  至於倪苡沁嘛,唉,鑄下大禍的她,此刻只能沉浸在懺悔的世界裡,壓根不敢再有異議,所以只能任人拎來帶去,半句話也沒敢吭上一句。

  塗塗抹抹,脫脫穿穿,若要說倪苡沁是在安靜配合,倒不如說……她其實已經恍神的徹底。

  她不懂,自己何德何能,竟能讓這位漂亮的美女「服侍」?更讓她搞不懂的是……這麼盛重的打扮,究竟是為哪樁?問號滿天飛,倪苡沁只能傻傻的任人擺佈。

  不過呢,倪苡沁的安靜,倒是讓Joycelyn很好做事。半個小時又十五分鐘後,Joycelyn已經順利的完成工作,而後便興高采烈的把人給拖了出去。

  「大哥,好了!你看,美吧?」Joycelyn滿臉得意,顯然是對自己的作品很滿意。

  Joycelyn是在問他……她美嗎?不知為何,當她聽見Joycelyn發出這樣的問句時,她竟開始有了莫名的期待。倪苡沁搞不懂自己為何會這樣,但卻滿懷期望的等著他的答案。

  薄薄水粉,淡淡胭脂,教她清麗的面容更形嬌美;一襲淡粉的洋裝,包裹在她身上,使她看來分外惹人憐愛……心頭沒來由的一陣悸動,教談孝文想忽視也忽視不了,但--他絕不可能吐實。

  「若是沒有這樣的成效,也枉費我帶她來這一遭了。」走近兩位美人身旁,談孝文以食指輕敲著Joycelyn頭頂,隨後便朝倪苡沁伸出左手。「走吧!」

  「走?」期望落空,倪苡沁不免有些小失落。

  討厭,他怎麼不回答呢?那她是美……還不美?在心底反覆問著,但她卻是沒有勇氣問出口。

  「是的,該走了。」牽過她的手,談孝文的舉動看起來自然,但。,Joycelyn卻頗覺訝異。「Joycelyn,帳先記著,到時再來跟我請款。」

  「OK,沒問題,Bye啦!」揮手、送客,Joycelyn笑得好甜美。

  不過,這客才送沒多久,就見那位粉紅佳人險險摔倒,身旁的男人卻是反應極快的將人接祝「哎唷,幹嘛叫人家穿高跟鞋啦?穿平底鞋都會摔倒了,這下還穿雙細跟的?後,我不摔死才怪!」佳人出口埋怨,語氣聽起來很可憐,但一旁的人卻是聽得直想狂笑。

  「放心!我會隨時注意,現在可容不得妳摔,否則豈不枉費我帶妳來這?」左手掌住佳人腰身,男人成了最佳的護花使者。

  這一幕,很好笑,但Joycelyn卻是看得傻眼。

  大哥竟然會主動牽女孩子的手?而且,不只牽手,還摟腰耶?

  難得,真是太難得了,大哥很討厭跟人「身體接觸」的,即使是自家人,他也不愛,那……為啥對那女孩破例?

  那兩道身影消失後,Joycelyn還傻了好一陣。

  久久,當她清醒過來之後,美麗的臉上旋即綻放出甜美的笑靨。

  嗯,這件事實在太有趣了!她一定要昭告眾家兄弟姊妹。

  於是,Joycelyn連忙四處打電話報八卦去啦!

  

  名園--

  這是一家相當高級的西餐廳,以浪漫情調及精緻美食而聞名。當然,它典雅不俗的裝潢,更為它引來了極佳的美譽。

  瞧,那繁花似錦的窗簾,鮮明花卉圖案的地毯、桌椅飾布,整間餐廳被裝潢得極為古典而浪漫,再搭配落地窗外自然寫意的庭園景色……這兒,無疑是享用美食的人間天堂。

  但是--他帶她來這幹嘛?倪苡沁發現頭上的問號愈積愈多,多到她的頭開始痛了起來。

  而且,她現在不只頭痛,她連腳都很痛!足蹬一雙三吋高的細跟高跟鞋,這對她來講,根本就是個折磨嘛!她討厭高跟鞋啦,以後再也不穿了!

  「喂,你是怎麼回事?先是拉著我上精品店,現在又帶我來這麼高級的餐廳,你到底是要怎樣?」頓住步伐,倪苡沁拒絕再前進半步。

  「妳只管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其它就與妳沒有干係了。」跟著停下腳步,談孝文垂首盯望住佳人。

  「嗯?」眉一挑,鼻一皺,倪苡沁瞇眼看人。「什麼叫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他的話,聽起來實在很怪!感覺好像……是要她扮給人看似的?噫,該不是這壓根是掣鴻門宴」吧?

  「就字面上的意思。」舉高兩人交握的手,談孝文此際竟是笑了,笑得溫柔且深情,但倪苡沁卻只覺得頭皮陣陣發麻。「妳沒忘記自己允諾過的事吧?」

  「呃?沒有,我沒忘,要跟你交往一年嘛。」怪怪,他幹嘛突然笑得這麼柔情蜜意?害她覺得心裡頗毛的說。倪苡沁有點害怕的吞了口唾沫。

  「那就得了,走吧!記住,不論別人說什麼,妳都不需要去理會,只管吃就是了。」拖著人,談孝文繼續往前走。

  「哦--」無奈的應和一聲,倪苡沁心裡想的是--真的嗎?只管吃,就好?她怎麼覺得事情並沒有他說的那麼簡單呢?他到底想做什麼啊?

  儘管疑問重重,但倪苡沁卻還是只能乖乖跟隨,因為--她,沒得抗拒!

  

  隨著侍者的帶領,談孝文跟倪苡沁被帶到一處最安靜但視野卻最好的位置上。

  而那兒,早已坐了數人,此刻那桌的人正朝他們倆直盯著。

  呃?氣氛好像有點怪怪的。倪苡沁不自覺的握緊手,而這一握卻是牽動到了談孝文,因為--他們的手正交握在一塊,不對,應該說,是他一直都握著她的手。

  抬眼,倪苡沁偷偷掃視了下眾人,卻在不經意間看見了似曾相識的人。那人,還真有點像是她的高中同學,不過有可能這麼巧嗎?應該不可能吧!

  那位小姐看起來頗有氣質,而且又一副嫻靜溫婉的模樣,應該不會是當年那個處處刁她的惡同學吧?

  「我們……真的要在這吃飯嗎?」扯了扯手,倪苡沁小小聲的問著。

  沒有回答倪苡沁的問題,談孝文只是緊握了下她的手,而後以眼神示意她安靜,隨後便轉首迎對那一桌的人。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送上歉然的笑臉,談孝文維持的是一貫的溫文。「范老、范小姐,希望你們不會介意我的失禮。」

  嗯?范?好巧哦,跟她那個惡同學的姓一樣耶!不過,應該還是巧合吧?這位范小姐跟她那惡同學的氣質實在差很多耶,她們應該只是長得像又剛巧同姓吧?

  「呃?不會,不會。」那樣溫文有禮的笑顏,教人看了只覺心曠神怡,誰還會去記得要跟他介意遲到與否這等小事?

  俗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嘛。再說,就算要打,也是打那個不該出現在這的人!范家祖孫同時冷睨了倪苡沁一眼,旋即又對著談孝文綻放笑顏。

  喔哦,看來人家好像不歡迎她耶?不過,也不是她愛來的啊,她是無辜的哦!倪苡沁在心裡悄悄為自己申辯。

  「孝文你……」現下開口的這位,是落坐於范家爺孫倆對面的貴婦人,她是談孝文的母親傅秋菊。

  「我怎麼了?」猶是端上一張和善笑顏,談孝文擺明是在裝傻。

  「請問?你難道忘了今天是來做什麼的?」這次出聲的,是貴婦身旁的中年男子,那人樣貌酷似談孝文,只是年歲稍長許多便是。他,正是談孝文的父親談正忠。

  「哦,沒,我當然沒忘,否則你們就不會看見我出現在這了。」談孝文笑聲響應,音調聽似平穩,實則有不馴的意味。

  范家人或許聽不出,倪苡沁或許也聽不出,但--談家兩老卻聽得十分明白。

  「你這是什麼意思?」談正忠老臉一垮,雙眼直瞪著兒子。

  「意思?我並沒什麼特別的意思,你們要我來,我便來,這全是照你們的意思所做,難道我做錯了?」笑笑的將話打回,談孝文坦然回視父親的厲眼。

  「但你不該帶另一個女孩來,這只會讓大家都很難堪!」傅秋菊低聲斥責,無法理解兒子的行為。

  難堪嗎?嗯,沒錯,現場的氣氛的確是挺尷尬的,不過……這到底是為了什麼啊?就因為多了一個她嗎?倪苡沁還是搞不懂狀況。

  「是嗎?如果真讓大家感到難堪,那我也只能為此送上滿懷的歉意。」嘴裡是這麼說,但談孝文心底可就不見得是這麼想了。

  眼見談家人快吵起來……呃,雖然是吵得很文雅啦,但一旁的人還是會有點緊張,尤其是范老。

  「別說這些了,來了就好、來了就好,大家一邊吃飯,一邊再聊……」范老忙充當中間人,要大伙先坐下來,有話等會再慢慢說。

  就這樣,談家人只好先行停火。

  領著倪苡沁,談孝文坐上侍者準備好的座位。而倪苡沁只能乖乖被安上座位,然後心裡還是竄著一堆疑惑。

  這種飯局……確定還要繼續下去?會不會吃到消化不良啊?倪苡沁垂首暗忖著。

  眾人以最快的速度點餐,侍者則以最優質的服務速度供餐,只是……這頓飯,大伙都吃得有些沉悶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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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 11:40:55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前菜上完、收走;主菜上完、再收走,終於,只剩最後兩道了,那就是--甜點跟飲料。OK啦,都吃到這了,再不開口說話,大概就可以準備散場了……「孝文,爺爺要你來是為了……」傅秋菊實在沉不住氣了。叉子一放,她根本失了享用甜點的好心情。

  「我知道,要我跟范家小姐相親。」瞥了下正吃得津津有味的倪苡沁,談孝文只覺得她的吃相很可愛。

  噫?原來他是來相親的?心下猛地一抽,倪苡沁驚詫且震撼,有種被衝擊到的莫名疼痛……那種感受,真的很不舒坦。

  哼,原來他找她來,只是為了不想相親?怪哉,這種事,不能直接說的嗎?幹嘛要搞得這麼麻煩?而且,更過分的是,他竟然是要她扮演壞人好事的差勁女人?

  「好吃嗎?」這話是對著倪苡沁問的,談孝文擺明了是在忽視其它人。「這也給妳吧。」

  談孝文對倪苡沁的百般溫柔,只是讓談家兩夫妻更加惱火,也讓范老不悅的蹙緊了眉頭,更讓范佳蓉的滿滿妒意爬上心頭。

  事實上,盤據在范佳蓉心底的,不只是單純的妒嫉之心,還有著更多更多的--怨懟!

  是的,她討厭她,一直都很討厭,雖然已經事隔多年,但她絕不會忘記高中時的那段悲慘歲月,而那一切全部是拜倪苡沁所賜!

  可惡,要不是凝於現在的場合跟時機都不對,她早就拿東西砸人了。哼!范佳蓉在心匠忿忿的想著。

  對於其它人的眼神,倪苡沁壓根沒半點感覺,因為她很聽話的低頭猛吃,直到眼前突然多出了道甜點,她才抬眼看了下談孝文,這一看才發現……他眼底所散發出的那股柔情,可真是足以溺死人,而她險險就要沉醉在其中。

  呃?不對!他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假裝的,他只不過是想利用她來躲過這場相親宴罷了!而她怎麼可以被他假裝出來的溫柔給迷惑?

  「給妳,我對甜點沒興趣。」朝倪苡沁比了個「請用」的手勢後,談孝文才將視線轉回其它人身上。當然,他對那些眼神裡的附加用意,全然不放在心上。

  「哦。」嘖,算了,不想那麼多了!反正他說的嘛,她只要負責吃就好,那其它事當然就跟她沒關係囉!

  呃?再說,現下的氣氛真的很糟糕,所以她還是乖乖的做個無聲人吧!於是,倪苡沁低頭享用第二份甜點。

  「我知道爺爺的目的是什麼,但我只能對范老跟范小姐說抱歉。」話完,談孝文朝范家祖孫送上飽含歉意的笑容,隨即又調眸望向雙親。「如大家所見,我已有了交往的對象,所以這件事只能就此告結。」

  「你!孝文,這種事你該早點說,而不是到了現在才說。」談正忠不能原諒兒子的行為,因為他覺得這根本就是在愚弄眾人!

  「對啊,你如果早點說,爺爺就不會為你安排相親!現在這樣,你要怎麼對人家交代?」傅秋菊頭疼得要命,沒料到兒子竟然會來這招。

  「是嗎?我如果『早點說』,你們真的就不會這麼做了?」略薄的唇勾勒出一抹淡淡的諷笑,談孝文壓根不相信雙親的言論。

  重點不是在於有沒有早點說,重點其實是在於--說了,他們會不會聽?聽了,會不會尊重他的意願?

  而,就他多年來,對他們這些個老人家的認知嘛……答案是--NO!他們還是喜歡「安排」別人的生活,尤其是對他!

  「抱歉,可不可以……聽我說句話?」突地,一道柔柔嗓音傳出,眾人這才把視線轉到發聲者身上。

  終於得到眾人的注目之後,那人才又輕輕的開了口,聲音依舊又輕又柔,但--卻很做作!

  「我想,我跟爺爺先回去好了,這樣你們才好說話。」這道聲音的主人,正是今日相親的另一要角--范佳蓉。

  「范小姐,多謝妳的體諒。」談孝文以笑致意。

  「佳蓉妳……」范家爺爺開了尊口,卻教孫女給打斷。

  噫?佳蓉?范佳蓉?倪苡沁才剛端杯就口,水才剛往嘴裡倒了些,現下則是全數噴出,好死不死就噴到了范佳蓉的臉上。

  「啊--」范佳蓉閃避不及,現下滿臉全是水珠。

  談家父母當下傻眼,范老則是拉下了臉,談孝文是想笑卻不能笑。

  說真的,他發現自己的適應力真是愈來愈強了,對她諸如此類的「不小心」行為,他非但不再覺得稀奇或訝然,反倒是感到……有趣且可愛極了!

  「真是的,怎麼連喝個水都這麼不小心?」伸出手,談孝文順撫著倪苡沁的背身,聲音裡有著滿滿的寵溺,聽得其它人不禁全皺起了眉頭。

  「咳、咳咳!對、對不起……咳咳咳……」倪苡沁邊咳邊道歉,心下真有著萬分的歉意。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是被那名字給嚇到了。沒想到竟然會巧到這般地步,她們不僅是長得像,現下連姓名都一模一樣耶!

  這世上真會有人像到這般離譜的地步?還是說……她們真的是同一個人?不可能吧,眼前這個范佳蓉跟她認識的那個范佳蓉,氣質真的差很多耶!

  「妳!」范佳蓉差點就發飆,但最後還是又忍了下來。

  可惡,這筆帳,她記住了!范佳蓉忙拿紙巾拭臉,而後在心底恨聲道。

  「范小姐,真的很抱歉,她這人就是這樣,常常都這麼不小心,請妳別跟她計較……」送上誠摯的歉意笑容,談孝文為那還在咳個不停的人致歉。

  嘴角猛抽搐了下,范佳蓉很想大喊--不好!但她不能,因為她不想在談家人面前,讓自己的優雅形象崩毀,所以她只能忍!

  雖然,早在見到倪苡沁出現時,她就好想拿水潑人、拿杯子丟人,但她都還是忍下來了,因為--她是來相親的,豈能在對方眼前失禮?

  「沒關係,我不會放在心上的。」范佳蓉的笑容相當甜美溫婉,但那只是表象,實際上她是氣炸了!敢裉煬拖日庋桑≡勖竅然厝耍寐穡俊?

  「范老、范小姐,真的很抱歉……」范佳蓉的識大體,只是讓談正忠覺得更加抱歉。

  「是啊,真的好抱歉,這全是我家兒子的錯,他真是太不像話了……」傅秋菊也是滿懷的愧疚。

  「唉,算了算了,既然都這樣了,還能怎麼樣?」擺擺手,范老既覺無奈又覺惱怒,但卻不想當場撕破臉,因為這樣只會使大家更難堪。

  「佳蓉,走吧!」起身,范老先行跨出步伐到走道上。

  范佳蓉自是也跟著起身,但卻在踏出座位並經過倪苡沁身旁時,很巧妙的讓隨身提包掉落至倪苡沁腳邊。

  「啊,不好意思,有沒有打到妳?」范佳蓉故作慌張的彎下身子,在拾起提袋後才緩緩起身,而後在倪苡沁身畔低聲恐嚇:「給我記著!我不會就這樣放過妳的。」

  當然,這音調,范佳蓉控制的極好,所以只有倪苡沁一個人聽見。

  而,倪苡沁在聽見這句話後,終於確定了一件事--這個范佳蓉,真的是她認識的那個范佳蓉!

  撂完話,范佳蓉便走回爺爺身邊,扶住他的右手,便舉步欲往前走,但步子才剛一跨,迎面卻來了個超級大帥哥,教她一時間有些看傻了眼。

  然而,那人壓根看也沒看她一眼,只當她是障礙物般的直接越過,而後便停駐在倪苡沁身後。當下,范佳蓉心頭上的火便燒得更旺了。

  為什麼?為什麼她永遠比自己有男人緣?她明明只是個迷糊到不行的散神大仙,為什麼卻還是有這麼多人喜歡她?她不服,她不服氣啊!過往的不快記憶全速湧現,新仇舊恨一併加起來,范佳蓉已是氣到快要噴火。

  可惡,她絕不放過她!對倪苡沁那方投去一記冷瞪,范佳蓉將所有怨恨埋藏在心底,而後便惱怒的扶著范老離去。

  

  「妹仔,妳在幹嘛?」這人也不是別人,就是倪苡沁的大哥--倪以擎。

  一道相熟的聲音傳出,倪苡沁想也沒多想,直覺性的把早前設好的台詞給端出--「我在睡覺!」

  這回答,頓時讓所有人傻眼。當然,這不包含問話的那位,因為那人的表情複雜多了,看似想發火卻又好像在笑……嗯,可能是「哭笑不得」吧?

  「妳確定自己在睡覺?」雙手環胸,倪以擎等著妹子發現自己的存在。

  「呃?」怪怪,好像有點不對勁哦?剛才好像有人叫她……妹仔?!

  這怎麼可能?大眼骨碌碌的溜轉著,倪苡沁開始覺得心裡很毛。她在外頭,不在家,除了家裡的人之外,根本沒有人會叫她妹仔……那,剛剛是誰叫她?

  「喂,剛才是你在說話嗎?」小手直抓住身旁人的衣袖,倪苡沁突然覺得有一陣涼意自背脊竄起。

  「不是我,是那位先生。」談孝文的手指向倪苡沁身後,倪苡沁卻是沒種回頭。

  完了!那也就是說--她後頭真的有人,而且那個人就是她家哥哥?死了死了,這下她死定了!

  沒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看得出倪苡沁臉色發白、紅唇微顫,一副很害怕的模樣。

  「除了散神之外,原來妳還會夢遊啊?睡覺能睡到這兒來用餐,妳可真是厲害了!」倪以擎低聲嘲諷著。

  「我……」頭垂得低低,倪苡沁沒膽子應話了。

  嗚嗚,怎麼會這麼衰,竟然被人給當場抓包?倪苡沁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竟會背到如此高的境界。

  「妳怎樣?應該是在家休息、睡覺的人,現在卻出現在這兒?嗯,我想,妳最好想清楚,看是要怎麼解釋才不會惹惱所有人。」倪以擎的聲音很平很穩,但說出來的話卻好直接。

  天,大哥真是字字都刺中她心窩啊!倪苡沁小手捧心,一張小臉痛苦的糾結成一團。

  嗚,她不想解釋啊,可不可以讓大哥沒看到她啊?她真的不想被眾人圍攻兼炮轟。

  「我……」很想解釋,卻不知該從何解釋,所以倪苡沁還是只說了這麼個字。

  「或許,由我來解釋,會比較合理。」倪苡沁一副受虐小媳婦的模樣,談孝文看了只覺不捨,於是便為她挺身而出。

  至於旁人嘛……還是搞不懂這是在演哪出,所以只能傻傻的看下去。

  「嗯?」黑眸一閃,倪以擎轉而盯望住談孝文。「你是?」

  其實,他老早就想問問這個人的身份了!能跟妹仔在一塊的,而且還是個男人……這,難免會讓人在意。

  「談孝文。」起身,談孝文正面迎對,氣勢上一點也不輸人。

  「談?談氏企業?」眉一挑,倪以擎旋即意會到對方的身份。雖然他並非商界人士,但還是會看些財經消息,所以這等大型集團,他多少略有耳聞。

  「是的。」點頭,談孝文應答的相當簡潔。「請問你又是誰?」

  「倪以擎,她的大哥。」拍了拍倪苡沁那顆垂得低低的腦袋瓜子,倪以擎雖保持著禮貌卻也相當戒慎。「能否請問你跟她是什麼關係?」

  唉,大哥問這要幹嘛?聽到這種敏感話題,倪苡沁忙不迭的站起身,而後轉身迎望著自家大哥。

  「沒有!我們沒有關係……」否認的太大聲,結果一旁的人全數瞠大了眼。

  「噫?」現在是怎樣?明明前幾分鐘還在「交往」中,現在就又變成「沒關係」了?談家父母完全不能理解。

  「誰說我們沒關係?」單手纏上倪苡沁纖細的腰身,談孝文附在她耳畔輕聲警告:「別忘了,妳可是有簽下合約的。」

  「嗯?那你們……」黑眸在兩人身上轉來轉去,倪以擎雖看出了答案,但卻不是很能接受。

  「交往中。」談孝文的答案很簡潔有力,倪苡沁卻是直想挖洞埋自己。

  「嗯哼?」擰眉、瞇眼,倪以擎一雙黑眸直定在倪苡沁臉上。「我想,妳真的得好好解釋解釋了。」

  「我……他……哎唷,就是這樣了嘛,有什麼好解釋的?」倪苡沁覺得自己像是被逼到了懸崖邊,感覺好不悲慘。

  嗚嗚,她好可憐哦!為什麼近兒個小衰沒有,大衰卻不斷?她不想要這樣啦,這樣很悲情耶!

  「都是你啦!這下我死定了……」哀怨至極,倪苡沁只得找個人宣洩。結果,那怒嗔的模樣看進眾人眼底,只是讓人覺得益加曖昧。

  「放心,有什麼事,我替妳擔就是。」這樣的溫言暖語,絕沒有經過安排,也並非是在作假,談孝文只是自然而然的就這麼響應出來。

  這樣的話,教旁人聽得動容,也教倪苡沁聽得沉醉。一種甜甜的、淡淡的喜悅,在心裡繞啊繞的,繞得她滿心都是甜蜜的滋味。

  不過,那美妙的甜滋味只維持不到兩秒,就被倪以擎接下來的話給打散,倪苡沁瞬間從天堂墜到了地獄。

  「不知談先生能否撥個時間到寒舍敘敘?」

  「噫?!大哥,不用了吧……」倪苡沁試圖想力挽狂瀾,但卻沒人理會她。

  「可以。」一個點頭,談孝文答應得極為爽快。「就現在,如何?」

  「那就走吧!」轉頭,倪以擎走得帥氣。

  「喂--」倪苡沁急忙想要阻止,卻發現根本沒人要甩她。

  「爸媽,今天就先這樣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一手抓人,一手拿帳單,談孝文也跟著離開。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被遺留下來的人,只有滿頭問號兼滿額黑線,從頭到尾都沒搞懂情況過。

  不過,也沒機會搞清楚了,因為製造出謎團的人,老早就走得遠遠的了。

  

  倪家老屋--

  在倪以擎的召喚下,眾人一一趕奔回家,而後或坐或站於倪家小妹的正對面。

  嗚,大家都好凶哦,每個都好用力的在瞪她!嗚嗚,她真的好可憐,又沒殺人放火,也沒犯啥滔天大罪,為什麼卻要遭受這種可怕的待遇?

  倪苡沁先是縮了縮脖子,再委屈的吸了吸鼻子,然後可憐兮兮的癟著嘴,看起來一副好可憐的模樣。

  「現在是怎麼回事?」最後一個趕奔回家的,是倪家的一家之主倪伯仲。只見他氣喘吁吁的奔進家門,一進門就感受到空氣裡有股詭譎的氣氛。

  一頭,是一男一女,兩人都端坐在沙發椅上;另一頭,則是五個兒子,五個人或站或坐,但雙眼卻是直瞪住同一方。

  這下尷尬了,一邊人多勢眾,一邊則是勢單力薄,他這個做父親的……該往哪邊靠?為難的搔了搔後腦,倪伯仲最後只能站在兩方人馬的中間。

  不過……

  「妹仔,妳今天很漂亮哦!」難得看到女兒盛妝打扮,做父親的覺得好開心。

  「爸!現在不是講這個的時候吧?」倪以武受不了地送自己老爸一記大白眼。

  「呃?哦,那……那現在是怎樣?」被小兒子這麼一喊,倪伯仲尷尬不已的直拍後腦勺。

  「你自己問吧。」倪以擎下巴輕點,直指向倪苡沁那方。

  別問我啊!我也答不出來……倪苡沁在心底默默哀號。

  「是啊,你自個兒問她吧!」倪以陽的火氣沒有太大,只是有點小小不悅而已。

  別再問我了,我真的不想回答啊!倪苡沁在心底繼續哀叫。

  「簡直莫名其妙,突然就有了交往的對象,結果家裡卻沒半個人知道?」相較之下,倪以剛的火就旺多了。

  反正只有一年的合約,幹嘛要講啊?倪苡沁在心裡大喊無辜。

  倪以文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打量著那不屬於倪家的男人。

  嗚,只有四哥對她最好,這種時候不落井下石的人,簡直是聖人礙…倪苡沁對倪以文心懷感激。

  「我說她啊,根本就是欠扁,這麼重要的大事,竟然也敢瞞著大家?!」倪以武的火氣不亞於倪家老三,不過他比老三更暴力就是了。

  好過分哦!小哥對她最壞了啦,動不動就威脅要揍她,嗚嗚,她真的好可憐喲!倪苡沁這下是真的想哭了。

  頭垂低低,倪苡沁整個背身都彎了下來,一張小臉也已經埋進雙膝裡,看起來真的很可憐就是了。

  眼看倪苡沁被眾人圍剿,談孝文不懂自己為何會為她感到心疼,但事實是--他真的覺得心疼也不捨。

  伸手,輕拍了下她彎曲的背身,談孝文竟又再度挺身捍衛她--「各位,能否請你們先停火,事情是可以好好說的。」先擺出溫文笑臉,談孝文讓自己的禮儀維持在最高階。

  「你誰啊?我們倪家人的事,輪得著你這外人插手嗎?」倪以剛的火氣愈來愈大,一雙怒眼死盯住那只停在倪苡沁背上的鹹豬手。

  「就是說,拐我家妹仔的帳等會自然會跟你算,你這麼急著送死仿什麼?」倪以武也開始吼了。

  完了,家裡最暴走的兩頭野獸在亂吼了,倪苡沁害怕的抖了抖身子,整個人不由自主的直往身旁人靠去。

  這舉動,真的是下意識的,她沒有想過為什麼,也不知道為什麼,但她就是覺得……在他身邊,她一定會很安全。然而,她這麼做,卻更加惹惱了倪家男人。

  「要談可以,請你先放開我家妹仔。」倪以文覺得這一幕有些刺眼。

  「妹仔,妳過來!」倪以陽也不大能接受這樣的景況,自家妹子被一個陌生男人抱在懷裡,怎麼看就覺得怎麼不順眼。

  「啊?要我過去?不要,我才不要!」二哥的聲音聽起來有點陰沉,她才不要過去送死!嘟著嘴,倪苡沁用力搖頭,整個人直往談孝文身後躲去。

  「妳說什麼?」擰眉、瞇眼,倪家五男個個全著了火。

  有沒搞錯?那男人有比他們五兄弟重要?妹仔竟然說她不要過來他們這邊?這真是件讓人生氣的事,哦,不,應該說是讓人很捉狂才是。

  「停!全部住嘴!」眼看兩方人馬已快打起來了,佇立在兩界邊緣的倪伯仲只得居中調停。

  「我們是文明人,有事全部用說的,誰也不准大聲、不准口出惡言、不准有半個髒字、不准……總之,全部給我好好說就是!」真是,難怪現在人都不敢生太多小孩,不是被吵死就是被煩死,唉。

  「哦--」倪家五男雖然不爽,卻不敢不服,只能不悅的撇唇相應。

  「爸爸,我……」父親一發威,倪苡沁趕忙丟出撒嬌的聲調。

  「妳也閉嘴!」老眼一瞪,倪伯仲眼裡明寫著--罪魁禍首就是妳,妳還敢出聲?

  當下就被潑了冷水,倪苡沁哪還有瞻子敢再造次?嘴一抿、頭一低,倪苡沁趕忙再扮回小可憐,目的當然是為了要博取眾人的同情心,不過這次的成功率應該是……零!

  「好了,現在從頭來過!」雙掌一拍,倪伯仲穩坐在主人座上,一雙老而不花的眼直迎視著唯一的外來客。

  「我是妹仔的爸爸倪伯仲,請問先生貴姓大名?」自我介紹完後,倪伯仲有禮的詢問對方,但想想又覺介紹得不夠,於是再作補充:「對了,忘了說,妹仔就是苡沁,我們家的人都習慣這麼叫她。」

  「您好,我是談孝文。」回以溫文笑顏,談孝文的禮儀課向來修得極好。「冒昧前來打擾,還請見諒。」

  嗯!談孝文的談吐合禮又合宜,倪伯仲不禁讚賞有加。大手一揮,他要五個兒子排排站好,而後為其一一介紹。

  「我的五個兒子,由左王右--以擎、以陽、以剛、以文、以武。」視線落回談孝文這方,倪伯仲才又接績道:「最小的女兒,苡沁。」

  經由倪伯仲的介紹,談孝文旋即把人全記進心裡……呃,不是要記仇,他只是要把人名記住而已。畢竟這可不是一「洩家子,而是人數頗多的一「大」家子。

  他們談家是要加上旁枝末節,才有那麼一大串的人,但倪家可就不同了,光是這麼一支系,就已經快要贏過他們談家人。

  「好了,現在言歸正傳,談先生來,所為何事?」電話裡,以擎說得不清不楚,他也聽得模模糊糊,唯一聽見的是「妹仔」兩字,所以他便立刻趕了回來。

  對他而言,酷似妻子的小女兒,可是他手心上的寶,所以任何跟小女兒有關的事,都是相當重要的大事。

  「應您長子之邀,所以我來。」談孝文向來擅於應對進退,回答自然是中規中矩。

  「哦?」倪伯仲轉而望住自家大兒子。

  「沒錯,是我請他過來的。」倪以擎點頭承認,接著又續道:「爸,妹仔有交往的對象,但全家沒半個人知道,難道你不覺得該請他們給個解釋?」

  「嗯,交往……噫?他們在交往?」倪伯仲終於聽明白意思,不免驚詫到險險被口水給嗆到。

  「後--爸,我們剛喊一大串,你是有聽沒有進哦?」倪家五男有點受不了的齊翻白眼。

  「我一進門,你們就亂烘烘的,誰懂你們在吵什麼?好了,安靜點。」倪伯仲擺擺手,要兒子們安靜下來。

  「妹仔,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下,妳真的得好好解釋了。」

  這下子,倪家男人的矛頭全指向了倪苡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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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 11:41:0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我……哎唷,很麻煩耶,人家不知道要說什麼啦!」欲哭無淚,倪苡沁可憐兮兮的低聲嚷嚷。

  解釋解釋,就只會追著她要解釋,她哪給得出什麼解釋啊?大家幹嘛要一直逼她啦,就不能好心點放過她嗎?

  「什麼叫不知道要說什麼?實話實說啊!幹嘛,想裝死啊?」倪家男人,六雙眼全數往倪苡沁身上直射而去,只差沒在她身上雷射出個窟窿而已。

  「我……」癟嘴、皺鼻,倪苡沁滿腹哀怨。

  倪苡沁再度陷入危機,談孝文則是再度挺身。說真的,他也不曉得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想護著她,但--他就是這麼做了!

  「沒事的,別害怕。」拍了拍倪苡沁放置在膝上並扭絞成團的小手,談孝文輕聲安撫著。

  「呃?」側首,抬眸,倪苡沁有些怔然的望住身旁人。

  他眼裡的堅定,教她感到安心;他話語裡的安撫,也教她感到放心……好奇怪,這實在很沒道理,但她卻是真的相信他!

  緊緊扭絞住的雙手,突然間鬆了開來,倪苡沁竟然真的不再感到害怕,重重的壓迫也褪去了大半,這是為什麼呢?是因為……她知道,他可以依賴嗎?

  迷團在心裡亂亂飛,但倪苡沁卻理不出答案,只能怔然的望著他……那個讓她覺得好安心也好放心的男人。

  「讓我來解釋吧!事實上是這樣的,我跟苡沁是一見鍾情,所以便交往了。」談孝文解釋得很簡單但也得體,但倪家男人卻不接受這麼簡陋的報告。

  「就這麼簡單?」總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卻又想不出問題出在哪,於是倪伯仲只能這麼問。

  「是的,就這麼簡單。」頭一點,談孝文那張溫文的笑臉再度展現,教人責難看出真偽。

  不過,他這招或許可以唬過倪伯仲那雙老眼,卻擺不平倪家的五個兒子。

  「聽你在唬爛啦,還一見鍾情咧!那你倒是說說,你們是在哪遇到的?」倪以武頭一個出聲撻伐。

  「這……」側首,談孝文盯望著偎在自個兒身畔的人。

  妳要我怎麼說?談孝文以眼神示意。

  我不知道!倪苡沁以無助作為響應。

  那,隨我說?談孝文再用眼神詢問。

  就隨你吧!倪苡沁認命了。

  「這什麼這?說不出個所以然了是吧?說什麼一見鍾情,我看根本就是另有隱情!」倪以剛火氣很大的開始飄人。

  「不,我並非是說不出個所以然,只是在思考該如何說才會比較完善?」嗯,看來,倪家脾氣最差又最沒耐心的,就是先開火的這兩位了。

  「從頭至尾,詳詳細細說上一遍,那才能稱得上是最完善的解說。」倪家老二倪以陽淡聲道。他的聲音裡沒有火藥味,但字句裡卻隱約藏有「命令」的意味。

  「好,那就從頭說起。」倪以陽語句裡的暗喻,談孝文自是聽得明白,所以他也只能爽快的應對。

  「是這樣的,那一天,苡沁……」既然大家想聽實情,那他全盤托出便是,不過--這可不代表他會供出自己拐人的那一段。談孝文在心底暗忖著。

  談孝文的故事持續著,倪家人卻是聽得個個傻了眼。而,這群傻住的人,也包含了倪苡沁本人。

  天啊,他可真會編故事!雖然前頭的經過都是事實,但後頭的那些可是真話?

  他說她很可愛,還說他……迷戀上她?!這些話,不可能是真的吧?不對不對,他一定只是隨口說說,但……她為什麼要覺得很開心?倪苡沁被這莫名的情緒給困住,甚至開始搞不懂自己的心思。

  「等等,你是說……她害你的車被撞?」倪伯仲率先發問,臉上寫滿了詫異跟訝然。

  「對。」談孝文笑著點頭。

  「就因為她的外套?」倪以剛不敢置信的瞪大眼,左手直拍上自己的額。

  「沒錯。」還是點頭,談孝文的溫文笑臉始終沒褪。

  「見鬼,這樣你還笑得出來?還覺得她這種超級帶衰的行為很……可愛?!」倪以武叫得更大聲,因為他完全不能接受談孝文的「優美」用詞。

  對他而言,妹仔的白癡行為不叫「可愛」,那根本就是「帶塞」,OK?倪以武實在服了談孝文的氣度,若換作是他遇上這等事,他恐怕……不,是鐵定會先扁人!

  「是的。」猶是點頭,談孝文的表情始終沒變過,一直都維持著和善溫文的完美形象。

  談孝文的回答,句句簡短卻字字肯定,聽得倪家男人全數擰起眉頭,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這實在太不可思議了,竟然有人會這樣「欣賞」妹仔?!難道,妹仔的真命天子出現了?而且,就是眼前這位擁有特殊審美眼光的男人?

  當下,倪家老父再加上倪家五位壯丁,六個人倏地閃到角落並圍起了圈圈,而後開始進行著倪家男人的秘密交談。

  「那傢伙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啊?」倪以武先行搶白。

  「看起來不像,我覺得他挺正常的。」倪伯仲低聲駁回。

  「正常?我看他不只腦袋有問題,八成還是個大秀逗!」倪以剛輕聲啐道。

  「先別吵了,你們有沒有覺得那傢伙很面熟?」倪以陽提出另一道疑問。

  「他是談氏的少東。」倪以擎冷淡的補上這麼句。事實上,剛回到家時,他便抽空去翻閱前些期的財經雜誌,這才看到了這位談先生的尊貴身份。

  「真的假的?」聽到倪以擎的話,眾人全數訝然不已。

  「不管是真的還假的,重點是--他的眼光很獨到。」倪以文終於出聲。

  「那現在結論是怎樣?」經過一長串的會談,沒耐性的倪以剛直接切入重點。

  「讓他們試試,如何?」倪以陽提出方案。

  「他們倆的相遇,真的太神奇了,我想……這應該就是所謂的『緣分』吧?」倪伯仲頻頻撫顎,然後連連點頭。

  「搞不好真的是這樣哦。」倪以武跟著點頭附和。

  「結論?」倪以陽巡望過眾家人。

  「我OK。」倪以武第一個表示贊同。

  「看大家。」倪以文不贊成也不反對。

  「我沒差。」倪以剛無所謂的聳肩相應。

  「我Pass。」倪以陽是提議的人,當然不可能反對。

  「大家都覺得可以的話,我沒意見。」倪以擎其實不是頗認同,但少數只能服從多數,所以就算他反對也沒用。

  「那現在?」倪伯仲看著五個兒子。

  「OK囉!」倪家五男一同聳肩、一同應聲,最後則是一起轉身,共同面對被隔絕在秘密會談外的兩人……「他們在做什麼?」談孝文沉聲問著。

  「我不知道……」倪苡沁低聲響應。

  「妳的家人好像……有點怪?」談孝文刻意壓低了聲音。

  「他們是很怪啊!」倪苡沁坦承得太過直接,教談孝文險要失聲笑出。

  「多怪?」視線定在那頭猶在交頭接耳並竊竊私語的倪家男人身上,談孝文覺得這家人真的有趣極了。

  「怪到最高點。」倪苡沁無奈的低聲歎息。噯,實在不是她愛吐自家人的槽,而是他們真的很奇怪!

  管她管得很奇怪,限制她限制得很奇怪,現在這種圍成圈圈的舉動當然就更奇怪啦!噯,她家的男人,肯定就是怪中之最。

  「妳跟他們感情不好?」視線調回,談孝文看著鬱鬱寡歡的倪苡沁。

  「怎麼這麼問?」霍地抬首,倪苡沁有些詫異。

  「因為妳好像很怕他們。」不是想插手他人的家務事,他只是……想瞭解她多一些。

  這樣的念頭,來得很突兀,談孝文覺得訝異卻否認不得,因為--他是真的這麼想!頭一回,這真的是頭一回,她是第一個讓他感興趣的人。

  「呃?」倪苡沁思忖了下,旋即用力點頭承認。「說真的,我還真是滿怕的!」

  「不過,他們其實也不是對我不好,可能是我太常散神了吧!而且,一散神,就特別容易出事,所以他們才常常罵我……」倪苡沁也知道自己的毛病跟缺點,可是她就是改不了啊!

  俗話說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她的性子原本就是這個樣,怎麼可能說改就改得掉?

  「散神?」談孝文理解的點點頭,他想他知道問題出在哪了,因為她的散神……他已經領教過了。

  「呃?就……嘿嘿,你懂的嘛!」小手直往後腦勺搔去,倪苡沁滿臉的尷尬。

  不過,這尷尬的氣氛並沒有維持多久,因為--原本在那頭秘密商談的倪家人,此際已結束了會談,現下正全數往他們這方直直進攻。

  「幹嘛?你們要幹嘛?」倪家男人火速攻來,倪苡沁嚇得臉色發白,小手直抓住談孝文的臂膀,整個人很孬的往他後頭躲去。

  反觀談孝文……嗯,不只是鎮定而已,他根本是不為所動!

  「妳放輕鬆點,別這麼緊張。」拍拍纏在自己臂膀上的小手,談孝文輕聲安撫著。

  嗚嗚,好好哦,他對她真好!面對談孝文的溫柔呵護,倪苡沁又是開心、又是感動,整顆心更是為此而欣喜不已。

  嗯,很有膽色!為此,倪家男人讚賞有加,但要他們當面稱讚嘛……還得看看後續,才知他是否真的夠格。

  「你真的要她?」倪以武問的好低俗。

  現在這個樣,他能說不要嗎?再說,合約都簽了,不要也不成!談孝文微笑著點頭。

  「你心臟夠強嗎?」倪以文的問題比較實際。

  應該夠吧?談孝文繼續點頭。

  「你受得了她的散神?」倪以武的問話很直接。

  這是指她讓人莫名摔車,然後還順便K到他的車?還是指她隨便跌一下,都能跌得轟轟烈烈,險險沒把人家的店給毀了?

  無論如何,他都會讓自己盡量習慣的。所以,談孝文的溫文笑臉還是掛在臉上,當然頭也不忘要再跟著點一次。

  「你確定要跟她交往下去?」倪以陽也丟出了這麼一道問題。

  反正期限只有一年,有沒有後續都是以後的事。談孝文還是笑著點頭。

  「你最好明白,跟她在一起,你要有非常人的能耐。」倪以擎沒有問題,他有的只是忠實的告誡。

  這是在威脅?抑或是警告?無妨,不管是什麼,他都不會放在心上,因為--沒必要!談孝文那張笑臉,始終沒有垮下過,一直保持在完美狀態中。

  「丫擎說的沒錯,我們家妹仔不是一般人,你要跟她在一起的話,最好要做足心理準備……」倪伯仲語重心長。

  放心!他會時常採取高戒備狀態,盡量不讓她做出「損人又不利己」的事。

  「好的,我想我能明白大家的意思。」總之,應對到最後一個,談孝文的溫文笑臉依舊是完美無瑕,讓人根本找不出虛假的破綻。

  呃?現在是怎樣?不大對勁耶,怎麼搞得好像是在托付她的終身似的?不對吧,爸爸跟哥哥們是哪條筋燒壞啦?她又沒有要嫁他,他們只講好要二父往」一年啊!

  「爸爸,我……」倪苡沁張口想解釋,但卻被談孝文給阻擋了下來。

  「請各位放心,我一定會竭盡所能的照顧她。」談孝文應答得好正經,倪苡沁卻是聽得快暈倒。

  「喂,你……」倪苡沁想抗辯,但談孝文卻不給她機會。

  「能得到大家的認同,妳不覺得開心?」俊容湊在她眼前,談孝文的笑臉還在,但眸底卻多了抹警告的意味。

  當然,這模樣,只有倪苡沁才看得見,因為談孝文是背對著眾人,所以並沒人看見他表裡不一的那一面。

  「呃?」倪苡沁有點傻住,一時半刻竟回不了話。

  「以後,我們可以光明正大的約會,妳不覺得這是件值得高興的事?」談孝文的聲音裡有著笑意,但警告的眼神卻愈來愈犀利。

  「對!你說的對,我好高興,我真的很開心……」他這樣瞪她,她敢說個「不」字嗎?倪苡沁在心底大聲埋怨,但卻不敢表露出來。

  嗚,她好可憐哦,在家被欺負、在外也被欺負,這世上還有比她更可憐的人嗎?而且,他好差勁哦,剛才明明就很溫柔,現下怎麼就威脅她了?

  哼,惡劣的男人,害她剛剛還為了他的溫柔而倍受感動,現在她只覺得自己被騙了啦!壞人,他是表裡不一的壞男人啦……吃完晚飯,套完交情,倪家男人這才終於把人給放行。於是,倪苡沁便得出來送人,只是她愈想就愈不對、愈想就愈怪、愈想也就愈不高興……「喂!我們不是說好,只『交往』一年嗎?」走出家門,經過了前院,再踩出最外圍的柵門,倪苡沁終於發難了。

  「不怕屋裡人聽見的話,妳可以再大聲一點沒關係。」沉穩的步伐停頓住,談孝文回首望住一臉惱意的倪苡沁。

  「呃?」經由談孝文這麼一點,倪苡沁嚇得趕忙回頭探望。

  呼--還好,電視開挺大聲的,他們應該沒聽見她剛才說的話。小手直拍向心口,倪苡沁安心的喘了口氣。

  倪苡沁的舉動很可愛,談孝文不免看得有些著迷。

  為什麼只是這樣看著她,他就會覺得感動且……滿足?

  不,不對!他怎麼會有這種可笑的想法?他跟她是兩種不同的人,這次的交集應該也只是偶然,所以他不該如此胡思亂想!

  收回心神,談孝文突地斂下了笑容。

  是的,她說的沒錯,他們之間,有的只是「一年」的契約,除此之外便什麼也沒有了。

  「妳說的沒錯,是只有一年,期限到的時候,一切就會終止,妳不用想太多。」這句話說得很冷,但到底是說給她聽還是說給自己聽?他其實也搞不清楚了。

  「你……我才不會想太多!」討厭,心為什麼會有種抽疼的感覺?刺刺的、麻麻的、痛痛的,這是為什麼?

  強調一年之限的人是她,所以他的話應該會讓她感到安心、開心才對啊!為什麼她卻覺得心……好難受?

  她是不是生病了?還是生病的……其實是她的心?倪苡沁搞不懂,只能任自己陷入迷惘中。

  「反正……反正你記得就好,那就這樣,再見。」理不出個所以然來,倪苡沁開始有點惱羞成怒,於是丟下了這麼句話後,人就跑得不見蹤影了。

  而談孝文也沒有阻止,他只是靜靜的佇立在原地,直到看見她進屋後,他才轉身離去。

  這一夜,兩人心中都各自有著一道迷霧,何時能解、何時會解?答案是--未知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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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 11:41:2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談氏,執行總經理室--

  「孝文哥,Joycelyn姊姊說……」這是小姑姑的兩個女兒,大的是若芷、小的是若涵,兩個都還在唸書。

  「大哥,那個女的到底是誰礙…」這兩個是三叔的兒子,大的是孝和、小的是孝平,大的那個已經出社會了,小的則是還在念碩士班。

  「是啊,大哥,她真的是你女朋友嗎?你是在哪認識她的啊?」這人就是Joycelyn,她是二叔的獨生女,也就是他的大堂妹。

  「哥,算你狠,竟然直接帶個女的去?哈哈,光是想到那幾個老人家被你氣到跳腳就想笑。」話最多的這個,就是他的大堂弟孝誠,他是Joycelyn的親大哥。

  「現在是怎樣?原來大家都這麼閒。既然這樣,歡迎大家投向『談氏』的懷抱,我保證會讓你們個個忙到喘不過氣,如何?」聽夠了那一堆拉拉雜雜的話,談孝文的耐心已被磨平。

  側首,談孝文右手肘撐在椅子的把手上,手掌則是輕扶住自己的側頰。當然,那溫文的笑容依舊掛在臉上,但吐出來的話卻是教底下的弟妹們渾身發寒。

  「呃?」眾弟妹們一聽見這話,當下全立正站好,沒半個人敢再開口。

  嗯,很好,耳根終於能清靜了。

  一早,他才踩進辦公室沒多久,甚至連椅子都還沒坐熱,他這幾位弟弟妹妹就全體上來報到,攪得他只覺心煩外加不耐煩。

  「哥,不必撂這麼狠的話吧?」談孝誠先行端上討好的笑臉。

  「狠?會嗎?」談孝文猶是笑,但底下的弟妹們卻是再不敢放肆。

  對他們而言,談孝文在他們心裡,絕對是佔著崇高無比的地位,甚至可以說……他們尊重他更甚於自家父母!

  為什麼?因為,他是那個給了他們自由的人!這樣說,或許很難讓人理解,反正事實就是--他為了他們,自願被綁縛在這。

  其實說穿了,是他們太過自私,因為他們都不想被綁住,所以……噯,總之,他的偉大情操,是筆墨跟言詞都難以形容的!

  也之所以,他們對他才會如此尊崇!當然,偶爾開開玩笑,絕對是無傷大雅,但自己還是要懂得拿捏好分寸,呃,好比現在就是該收斂的時候了……「我之所以會坐在這,是因為你們個個都說有理想、有抱負,那就拿出點成績來讓我看看。」笑容仍然沒褪,聲調也依舊平穩,但這句話卻讓眾人明白i-他,發火了。

  「是!我們明白。」全體肅立,只差沒舉手向談孝文敬禮。

  「明白就好。」收起撐在把手上的手肘,談孝文端坐回座位上。「沒事了吧?那你們可以走了。」

  揮揮手,談孝文宛如在宣佈退朝一般,要眾人無事就速速退朝。不過,就這樣讓人走,好像有點太無情了些,那……「當然,如果有人想留下來做事,我絕對是百分之兩百的歡迎。」送上一抹更溫文、更和善的笑容,談孝文送出了句讓眾人聽了會頭皮發麻的話。

  放任這幾個傢伙去快活,卻只有他一人受苦,若是不偶爾嚇嚇他們、恐嚇他們,那豈不是太便宜他們了?

  「不……不用了!」眾人齊聲高喊後,全速奪門而出,連「再見」兩字都不相送。

  嗯,很好!這下子,他終於可以專心做事了……望著被緊緊合上的門扉,談孝文綻出一抹得意的笑。

  只是,耳根才清靜不到兩秒,門卻再度被推了開來,談孝文無奈的閉眼深歎,而後才抬眸迎向來人……「你又跑回來做什麼?真的想留下來做事?」回來的是談孝誠。

  「不是啦,我忘了跟你說,爺爺交代大伯、大伯又交代我爸、我爸再交代我……」談孝誠廢話一大串,談孝文則是聽得很無力。

  「重點。」談孝文直接卡斷那一長串。

  「哦,重點是,星期六要辦一場家庭聚會,他們要你帶人回去。」這次,談孝誠就說得很簡潔了。

  「嗯?」眉峰一挑,談孝文已嗅出不尋常的氣息。

  「沒錯,我也覺得有鬼,總之你自己小心點就是。」好啦,話帶到了,他要閃人去。

  「慢著!」談孝文出聲喚人,談孝誠停下腳步並且側身回望。「告訴他們,我一定會把人帶到。」

  「哦,好。」雖然不懂自己怎麼會成為傳話筒,但談孝誠還是乖乖領命而去。

  看著門扉再度被合上,談孝文卻是險要失聲笑出。

  看來,家裡的大人們,應當是真被他氣壞了,否則這等小事何必讓孝誠來傳?雖然他是沒跟家裡人住一塊,但這種事只要一通電話就能解決。

  但是,無妨,任他們去氣吧,他這回是鐵了心要抗爭,絕不再退讓一絲一一呈!

  不過,那伙老人家這回想做些什麼呢?直覺告訴他,目標並不是定在他身上,而是--她!

  眼一瞇,眉一挑,談孝文綻出一抹笑……那笑容,絕不同於以往,而是一抹很冷很冷的笑。

  不管他們想怎樣,全都放馬過來吧!他會一一接招,並且一一拆招,但絕不容許任何人動她半分!

  她是他的人,誰也不准動她!嗯?等等,這話好像有些不對……她,是他的人?不對,更正,他的意思是--她是他帶去的人,所以誰也不能動她!

  嗯,整句話的意思,應該是這樣才對!但,為什麼……他卻又不是那麼確定?

  思緒頓時混亂起來,談孝文被這莫名來襲的問題給深深困住了。

  

  倪家老屋--

  倪家人的生活依舊一如往常,上班的上班、上課的上課,最後還是只剩她一個人閒賦在家。

  百無聊賴,倪苡沁做完例行的灑掃工作後,整個人便癱在客廳的沙發椅上。

  唉,好無聊哦,今天要做什麼呢?

  倪苡沁無聊到開始神遊太虛,意識飄飄蕩蕩的,最後竟是又不由自主的飄到了某人身上……哎唷,怎麼又想到他了?

  使勁晃首,倪苡沁意圖把那人的影像拋開,但卻是怎麼晃也晃不去。

  噯,她真的覺得自己愈來愈奇怪了,總是三不五時就會想起他,而且次數實在太過頻繁。

  為什麼她會一直念著他?這實在很沒道理,但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一顆心就好像自有意志似的,總是會不由自主的就飄到他那裡。

  這到底是為什麼?她想了好久,卻一直找不到一個合理的答案。

  但,有一件事,是她唯一清楚也明白的,那就是--每當她想起他時,心裡頭就會有一種莫名的悸動……那種悸動,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鈴--」

  突地,電話響起,倪苡沁的思緒倏地被打斷,只見她慌忙爬起身,往沙發旁的矮櫃探手摸去……「喂?」

  「我找倪苡沁!」

  呃?那聲音,一點也不耳熟,而且說話的人真是超沒禮貌,倪苡沁不禁皺起了眉頭。

  「我是,哪裡找?」

  「是我,范佳蓉。」

  哦--原來是她?難怪說話會這麼嗆,而且還這麼不客氣兼沒禮貌。倪苡沁瞭然的點了下頭,隨後才出聲相應--「我跟妳又不熟,妳怎麼會有我的電話?」不是她要這麼直,而是她本來就做不來虛與委蛇。

  她的處事方針很簡單--如果人家討厭妳,那自己就要識相的閃遠點!

  呃?可以說她怕事,也可以說她很孬,但其實她只是不想惹是非罷了?少一點紛爭,世界會更和平。

  「我跟妳是不熟,但要有妳的電話很簡單,畢業紀念冊上就找得到了。」

  對方的語氣有著明顯的諷刺,彷彿是在嘲笑她的問題很愚蠢。倪苡沁不悅的擰緊了眉心,隨後決定不跟這種人廢話。

  「既然大家都不熟,那妳還找我幹嘛?」嘖,真想掛電話,不過掛人家電話是很沒禮貌的行為,所以她知道自己絕不會這麼做。

  「我是要告訴妳,像妳這種人啊,是沒福分做談家孫少奶奶的,所以請妳有多遠滾多遠,不要死皮賴臉的纏著人家……」

  「妳鬼扯什麼?誰死皮賴臉的纏著人?」這簡直是莫須有的罪名嘛!她哪有纏著談孝文了?

  「沒有?好啊,妳要是真的沒有纏住人家,那星期六就不要讓我見到妳!要是讓我看到妳的話,我一定會讓妳好看,哼!」

  啪--那頭傳出了好大一聲巨響,而後倪苡沁就只聽到嘟嘟嘟的聲音了。

  「哇咧--簡直莫名其妙!」氣呼呼的掛上電話,倪苡沁不爽到了極點。

  這人有病是不是?啥都沒說清楚,就這樣掛人電話?真是超沒水準的女人!

  莫名其妙的打電話來,然後莫名其妙的指控她,現在又丟下莫名其妙的一段話……啊不然她是想怎樣?

  什麼叫星期六不要讓她看到她?啊那女人說的到底是哪一國話,為什麼她完全都聽不懂?眉頭深鎖,疑問重重,倪苡沁陷入了一團迷霧中。

  「鈴--」

  電話鈴聲再度響起,倪苡沁的思緒再度被打斷,而後只得再接起電話……「喂?」口氣有些不善,因為剛才那通電話讓她心情很差。

  「請找倪苡沁。」

  這次,電話那頭傅來的是一道男聲,一道她只聽過幾次卻記得很熟的聲音……一股真實的喜悅在心底流竄,倪苡沁的壞心情瞬間去了大半。

  是他呢!他打來找她了……呃?等等,她幹嘛這麼高興?就是因為他,范佳蓉才會打那種無聊電話來罵人的耶!那她應該要對他生氣才對啊,怎麼吋以一聽到他的聲音就很開心?

  「我不在!」對,她要表現出對他的不滿!

  「妳不在?那現在是誰在跟我說話?」

  那頭傳來了淡淡笑聲,這頭的人卻是聽得有些刺耳。

  「鬼啦!」倪苡沁不悅的嘟嚷著,但隨後就覺得自己好幼稚,可是話已經說出口,想收回也很困難。

  「是因為接到我的電話,所以妳的心情才這麼糟?」

  「呃?沒啦,你到底打來幹嘛?」其實她只是……好吧,她承認自己是在遷怒!

  「我是要告訴妳,這星期六我會過去接妳。」

  「噫?星期六?要去哪?」范佳蓉才剛提到星期六,他現在就說星期六要過來接她?那……那天到底是要幹嘛?

  「有個小型聚會,我要帶妳一塊去。」

  那頭的解說很平常,但這頭的人卻是聽得滿頭黑線。

  「我一定要去嗎?」可不可以不要啊?她才剛被人威脅過耶!

  「是的,妳必須,因為妳是我的女伴。」

  「可是我……哎唷,我不想去啦!」倪苡沁好苦惱。

  「為什麼?」

  「因為范佳蓉會出現。」倪苡沁乾脆說出實話。

  「嗯?為什麼這麼說?妳怎麼能肯定她會出現?」

  「她叫我星期六不要出現在她面前啊!那不是就代表她會出席你說的那個聚會?」她本來是真的聽不懂范佳蓉的意思,不過現在想不懂都不行了。

  「不要出現在她面前?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還不簡單,她就不爽我啊,所以就打電話來罵人啦。」倪苡沁的響應很直接,因為她說的全是事實。

  「打電話?她怎麼會有妳的電話?她竟然找人調查妳?」

  呃?怪怪,那頭的聲音有點變調了耶,好像有點……火藥味?

  「沒啦,她只要去翻高中的畢業紀念冊,就能找得到我的電話啊,幹嘛還要去調查?」

  「高中?畢業紀念冊?妳跟她早就認識?但那天……」

  那頭的火藥味漸漸退散,現下傳出的是飽含納悶的詢問。

  「哎唷,不管認不認識,反正我那天不想去啦!」倪苡沁不想重提過往,一來是恩恩怨怨太多,二來是說了也沒意義,反正事情都過去啦,還提那些做什麼?

  「那通電話裡,她到底是說了什麼?」

  那頭不肯鬆懈,執意要繼續追問。

  「噯,就一堆有的沒的嘛!說什麼我這種人沒福分做談家孫少奶奶,然後叫我有多遠就滾多遠,還叫我星期六不要出現,不然她就要給我好看咩……」

  「給妳好看?!」

  「呃?是啊,她是這麼說的。」呃?他的聲音好像……很火耶?

  「這件事,我會處理,妳不用理會她的虛言恫嚇!星期六,早上九點,我會過去接妳。對了,不需要打扮,我會帶妳去找Joycelyn。」

  結論是--她還是得跟他一起去!

  

  掛上了電話,談孝文的溫文已然褪盡,現下只有滿臉的陰沉跟滿目的怒意。

  原來,這次的聚會也有邀請范家人?原本就知道,這次的眾會絕不可能是單純的家庭聚會,但他沒料到的是--范家小姐竟敢放話威脅人?

  這讓他很生氣!

  從來沒人可以讓他如此氣怒,范家小姐卻做到了!

  雖然,他不該這麼生氣;雖然,他根本用不著如此氣怒;但,事實是--他現在真的很火!

  這很沒道理!他跟她,根本沒有任何實質上的關係,他根本不該如此在意她!

  但,他卻不只是在意而已,他甚至見不得也聽不得她被人恐嚇……這一切,究竟代表著什麼?

  細細回想,談孝文這才發現……原來,遇上她的那時起,他就開始不對勁了!

  她的可愛、她的天真、她的散漫、她的迷糊、她的不小心……那一切一切,早已全數刻在他心上,他卻到現在才看清了那份心思。

  她天真、他世故;她散漫、他嚴謹……他們之間有著很多的不同,但也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會吸引住他吧?

  思緒漸漸釐清,談孝文終於明白那些「在意」的背後,隱藏著的究竟是什麼樣的答案了,那就是--他,喜歡上她了!或許,還不僅是喜歡。

  然而,在不清楚心意時,他都會忍不住的想保護她了,現下當然就更不容許有人出言恫嚇她!這次,是他沒防到,但……絕不會再有下次!范家小姐最好是好自為之,再惹惱他,他可真不知自己會做出些什麼事來!

  倏地,談孝文笑了,那笑容宛如撒旦,陰沉且森冷,教人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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