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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jjaak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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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三天兩覺]驚悚樂園[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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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20 00:16:52
第1165章 宇超聯-起源(六)
      
    同一時刻,飛船的駕駛艙內。

    【已鎖定目標位置】

    【正在切換至手動降落模式】

    為了提防地面上的二人做出什麼突發的異常舉動,錫箔紙俠選擇了自己手操降落,這樣比較方便他及時地做出應對。

    “一會兒我打開艙門的時候,你們可小心著點兒……”錫箔紙俠一邊控制著操縱杆,一邊對自己身後的兩名同伴開口念道,“那是最容易被攻擊的瞬間。”

    “放心吧,無論什麼攻擊我都會擋下來的。”下一秒,站在錫箔紙俠後方的屎星隊長便很有底氣地接了一句,說罷,他又轉頭對身旁的永恆博士說道,“博士,艙門打開後,我走在前面,沒問題吧?”

    “當然可以。”永恆博士的態度總是那般溫文爾雅、謙和有禮。

    三人商量停當,飛船也已降落在了封不覺和本部的前方十餘米處。

    不多時,艙門便打開了。

    屎星隊長不緊不慢地從階梯上走了下來,永恆博士則是緊隨其後。

    “哦……自己人嗎……”

    雖然屎星隊長此刻所穿的制服和封不覺印象中的有區別,但後者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對方。

    畢竟隊長那三米多的身高、V字形的軀幹、壯碩的體魄……全都是非常獨特的,就算他的面具和緊身衣有點變化,也不會影響其辨識度。

    至於永恆博士……本來就是個地球人,而且他根本不戴面具,覺哥直接認臉就行。

    “嘿!太好了!”本部也很快認出了這兩名宇超聯最高委員會的成員,他十分高興地與對方打了聲招呼,並走上前、說道,“你們是來接應我們……”

    “請你站在那兒別動,先生。”不料,本部的話還沒說完,屎星隊長就用冰冷的語氣打斷了他,還做出了戒備的姿態。

    “嗯?”本部聽了也是一愣,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哦……對對,你可能不認識我吧,我是新人啊……”他說著,便想伸手去拿口袋裡的英雄ID卡,“稱號是公園……”

    然,就在本部的話說到一半、手也只伸了半截兒的時候,他的語言和動作同時停止了;就好像……被某種力量給定住了一樣。

    “博士,你誤會他了。”見狀,封不覺終於是開口了,“他並不是想伸手掏武器。”

    “怎麼?你認識我?”聞言,永恆博士從屎星隊長的身後閃出身來,應了一句。

    此刻,博士手裡的短杖正在發出一種藍色的微光,顯然就是這種光造成了本部的僵直。

    “是的。”封不覺回道,“但我看得出來……只有我認識你,而你不認識我。而且,你們好像還對我們抱有一定的敵意。”

    “有敵意也很正常吧……”永恆博士接道,“破壞時間秩序的行為是宇宙中最嚴重的罪行之一,面對犯下這種罪行的惡徒,我們可沒打算能靠著‘講道理’來解決問題。”

    “你口中的那個‘罪犯’,已經在你們趕到之前逃走了。”封不覺的反應很快,他根據眼前的狀況,立即就想到了應對的說辭,“我們是一路追蹤他至此的英雄,被你定身的那位……他剛才正打算從口袋裡拿出身份證明來給你看。”

    “是嗎……”永恆博士念道,“那麼……你不介意我們自己過來取出那件‘身份證明’,並確認一下吧。”

    “呵……當然不介意。”封不覺輕鬆地笑了,“請便吧。”

    他話音剛落,永恆博士便朝著屎星隊長使了個眼色,後者當即就點了點頭,隨即便大跨步地來到了本部的身邊,小心翼翼地摸出了其上衣口袋裡的東西。

    “這是什麼?”屎星隊長拿起那印有“公園俠”字樣的英雄ID卡看了一眼,喃喃念道。

    “英雄ID卡。”封不覺回道。

    “英雄……ID卡?”屎星隊長疑道,“我可從來沒有聽說過那種東西……”

    “是嗎……”封不覺通過到目前為止那兩人的反應,基本已經推測出了自己來到的是“過去”,因此,他接著回道,“那我猜……你也從來沒有聽說過‘宇宙超級英雄聯盟’這詞兒咯?”

    沒想到,此言一出,屎星隊長和永恆博士卻是神色一變。

    當然了,由於屎星隊長戴著面具,覺哥看不到其表情變化,只能看到其虎軀一震……

    “你……是從哪兒聽說這個名稱的?”數秒後,永恆博士試探著問道。

    “我可不是‘聽說’而已……”封不覺回道,“我……和這位‘公園俠’,都是宇超聯的英雄。”他頓了頓,再道,“假如我沒猜錯的話,我們所處的時代,應該是你們這兒的‘未來’,所以你們才不認識我們、也從來沒見過英雄ID卡;在未來,這種卡片是每個宇超聯的英雄都有的東西。而你們兩個,都是‘宇超聯最高委員會’的成員,聯盟裡所有的英雄都認識你們。”

    他的話,讓永恆博士和屎星隊長雙雙陷入了沉默。

    封不覺並不知道,其實在當下這個時間點上,宇超聯已經成立了。

    不過,此時的宇超聯並不是一個公開的聯盟,而是一個“秘密組織”,一個僅僅成立了兩個月(地球時間)不到的秘密英雄團隊。

    這個團隊,由十名來自宇宙各處的頂尖超級英雄組成,他們分別是——蛤蟆俠、錫箔紙俠、黑洞女王、永恆博士、屎星隊長、千眼俠、毒俠、萬蟲王、幸運俠和差勁先生(Mr.Low)。

    平日裡,他們十人都各自在自己原本負責的地區進行活動,只有在遇到B級以上的危機(雖然很多體系都不完善,但危機等級當時已經定下了)時,他們才會集結起來,組成小隊對危機進行處理。

    而眼下,他們正是因為探測到了暖洋星上有時間隧道被開啟的情況,才就近湊了三個人趕過來的。

    “你叫什麼名字?”在足足三十秒的沉默後,飛船上的廣播響了起來。

    “你是錫箔紙俠吧。”封不覺聽出了那個聲音,他先是報出了對方的名號,然後再接道,“我是撲克俠。”

    “嗯……”錫箔紙俠想了兩秒,“從現有的資訊來看,你和你的同伴的確有很高的可能來自未來,但你們的身份問題……以及你們說的話裡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這還需要進一步的甄別。”

    “理解。”封不覺應道,“因為我們來自未來,所以掌握的信息量是有優勢的,不能排除我正在通過一些在未來人盡皆知的資訊來欺騙你們的可能。”

    “既然理解的話,那麼……我想你也願意配合我們的指示吧?”錫箔紙俠迅速接道。

    作為這個宇宙中最聰明的幾個人之一,錫箔紙俠自然也很清楚如何在談判中步步緊逼、從而取得利益。

    “行了,別廢話了,快把我們押上飛船,然後趕緊離開這個星球吧。”封不覺也是打開天窗說亮話,拉長了嗓門兒應道,“大家都不想耗到超引旋爆發不是嗎?”

    …………

    二十分鐘後。

    眾人乘坐的這艘“錫粉號”太空船已經脫離了暖洋星的範圍,並在一次遷躍後進入了自動航行模式。

    而此時,經過了封不覺的一番詳(邏)細(輯)解(強)釋(暴),他和本部已基本取得了英雄們的信任,他們的手腳也不再受到限制了。

    “嗯……難怪我在查探你們的能量時發現你們出乎意料得弱啊……”在聽完了覺哥的敘述後,永恆博士可謂唏噓不已,“二位這次的犧牲可是太大了。”

    “是啊!”到了這個時候,本部的情緒終於是忍不住爆發了出來,“枉我苦練幾十年,結果一朝回到解放前……早知如此,我當什麼英雄啊!繼續睡公園怎麼也不可能遇上這種事兒吧!”

    “有什麼關係呢……你不是還有天罡地煞匣嘛。”而封不覺卻是十分輕鬆地應道,“我倒覺得,把你之前那些亂七八糟的功給散了也不錯,你正好可以從頭開始練一些上乘的武功了。”

    “呃……”經覺哥這麼一提醒,本部才想起來,“對啊!”他激動地高喊一聲,“哈哈哈……有道理啊!”

    此處說明一下:那個已經解鎖的天罡地煞匣,是可以在魔方和平板狀態下任意切換的;而本部早在去參加英雄測試之前,就已經把匣子變回魔方狀、塞進了位於自己喉部的儲物空間。

    因此,就算本部無法再返回原來的時代,絕學也還在身邊;對他這個武癡來說,只要能接著修煉……在哪個時代、睡哪個公園……那是真心無所謂的。

    “我說……撲克俠。”就在本部傻樂的時候,錫箔紙俠卻是一臉嚴肅地看向覺哥,言道,“這樣真的好嗎?”

    “你說的‘這樣’是指?”封不覺問道。

    “指你和我們產生交集的事啊。”錫箔紙俠道。

    “哦……這事兒啊。”封不覺道,“當然不太好啊。”他和錫箔紙俠之間的對話就屬於那種“聰明人之間的交談”,其節奏和一般的對話不太一樣,“但也沒辦法啊……二十分鐘前,可是你們主動找上我們的;而當你們通過飛船的監視器看到我們倆長相的那一刻……未來就已經改變了。”

    “嗯……”錫箔紙俠沉吟了一聲,再道,“沒錯,從我看到你的那一瞬起,我在未來與你相見時‘不認識你’的情況就已改變了;因為……以我的腦力而言,是不會忘記短短五十年前的一次見面的。”

    “然而,宇宙也並沒有因此而毀滅不是嗎?”封不覺笑著接道。

    “是啊……這就有兩種可能了。”錫箔紙俠點頭接道,“其一,當你們和癲癲博士來到這裡的瞬間,我們這條時間線就已經變成了一條與你們所在的時空不同的分支,不管你們在這兒做什麼,都不會造成時空悖論……因為,兩條線是平行的。”

    封不覺聽到這兒,接過了對方的話頭,說道:“其二,我們在這裡的所作所為,已經導致了未來的改變,只不過到目前為止,這些改變還沒有導致‘未來的我們無法來到此地’這個影響;也就是說,未來是可以改變的,只要在形成某種明顯悖論的範圍外更改就行。”

    “那麼……”錫箔紙俠思索了幾秒,又問道,“你覺得是哪種情況?”

    “我還想問你呢,你倒問起我來了……”封不覺應道,“這種事情,除非悖論真的形成,或是通過某種‘實驗’去驗證,否則誰也不知道的吧。”

    “哦……”錫箔紙俠攤開雙手道,“我還以為你們未來會有處理這類事件的先例呢。”

    封不覺明白,對方這其實也是在試探和套話,但他也不怎麼在意,因為他的確不知道:“有先例的話我還在這兒跟你扯這些幹嘛?直接告訴你是個什麼設定不就完了。”

    “嗯……”聞言,錫箔紙俠又是一聲沉吟,陷入了沉思。

    而封不覺,則乘勢取得了對話的主導權:“你現在琢磨這些都沒用,反正對癲癲博士來說,兩種設定都行……在第一種時間設定下,他只需利用另一條時間線上的情報優勢,來征服這條時間線上的宇宙即可;而假如是第二種設定,他同樣有辦法……癲癲博士只要將過去的‘自己’抓住,並將其身體狀態、記憶和思想都固定為其穿越前的狀態,然後在五十年後的那個特定的時間點上,把這個自己丟進時間裂隙……這樣一來,一個以他為核心的‘時間環’就成立了,而其他一切受到他影響而變化的人、事、物……都會在這個雙重迴圈中被修正或抹除。”

    “他說得對。”聽到這兒,永恆博士一臉凝重地對錫箔紙俠道,“我們已經沒有時間再去想其他的事了……就算癲癲博士在未來世界所造成過的最大危機只有C級(足以毀滅一個星球),但當他穿越時間的那一刻……他所能造成的後果,無疑已是S級(足以導致全宇宙的智慧生命盡數滅亡的災難性事件);依我看……我們應當立即召集其餘七人,將全部精力投入這一事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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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6章 瘋.不.覺(一)

    事情的發展和封不覺預測的一樣,癲癲博士返回過去後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他“自己”。

    在宇宙曆8225年,即封不覺和本部所在的時代的五十年(注:此處的“宇宙曆”雖然有“宇宙”二字,但其實是採用地球時間的一種計年方式)前,世上還沒有癲癲博士這麼個超級罪犯存在,有的只是爆破星天才科學家——百雷斯·癲。

    對癲癲博士來說,要找到當年的百雷斯·癲……那是輕而易舉的;他只要確認一下當前的具體日期,然後再回憶一下五十年前的那一天自己在幹什麼就行了。

    這樣的“記憶能力”,在人類看來或許有點匪夷所思,但是對於宇宙中那些高智慧種族中的智者而言,這事兒的難度跟地球人回憶自己昨天的晚飯吃了什麼一樣……很容易。

    簡而言之,穿越後的癲癲博士很快便來到了他的故鄉。

    然而,當他準備進入星球的大氣層時,卻現……其體內殘餘的能量已經不足以讓他完成安全降落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雖然癲癲博士掌握的技術非常先進,但是用改造後的身體直接進行星際遷躍的損耗還是太大。

    當然了,博士也不是完全沒辦法了,他還有“迫降”這一方案可選;只是……思考了片刻後,他便意識到,沒必要那麼做。

    因為……就在他思考的時候,爆破星軌道上的一個空間站已經發現了他的存在,並派出了一艘小型太空梭來與其接觸。

    那之後的事情,想必各位猜也能猜到了……

    被帶回空間站的癲癲博士很輕易地控制住了該據點,在給自己補充完能源後,他便搶了一艘飛船,降落在了爆破星上。

    …………

    另一方面,澤迪星系,某太空基地中。

    此時,在基地的會議室內,封不覺、本部、以及本時代宇聯的全部十名英雄,依然齊聚於此。

    在錫箔紙俠的一番引見和簡單的介紹過後,封不覺便開始了他的講解工作……

    覺哥用很有效率的表述方式,在最短的時間內,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從頭講了一遍。

    而得知了這一情況的英雄們……對此也是反應各異。

    這其中,蛤蟆俠、錫箔紙俠、永恆博士和千眼俠這四位,皆是面露凝重之色、作若有所思狀。

    而屎星隊長和幸運俠,對眼前的狀況似乎稍有些理解不能,但他們也都知道其嚴重性。

    再來,就是毒俠和差勁先生了……這倆貨都屬於那種比較暴躁、且缺乏耐心的英雄,他們倒也未必聽不懂覺哥那套實踐理論,只不過……他們根本懶得去動腦子;對於這兩位來說,只要知道“去哪兒”、“幹掉誰”,隨即付諸行動……就可以了。

    最後……是黑洞女王和萬蟲王這兩位女性英雄(如果非要計較性別的話,是的,她們都是女的);由於前者是個黑色的光球、後者則長得像個會走路的蹄髈……所以也沒人能從“表情”上判斷出她們的想法。

    “好了,事情大致就是如此。”封不覺講完後,接道,“有鑒於我倆現在的狀態,我們能在武力上提供給諸位的支持恐怕是很有限的了;至於情報方面,我所知道的,自然會毫無保留地告訴諸位,但正如我所說的……我本身也是‘來自平行宇宙的地球人’,關於我們兩個時代之間一些歷史常識我也不清楚;當然了,這方面……你們可以問公園俠。”

    “情報什麼的……我看已經足夠了吧。”覺哥說到這兒,第一個接話的是毒俠,“根據你所說的,那個癲癲博士的戰鬥能力,假如換成英雄的等級而言,也不過是所謂的‘星球級’而已吧?”他微頓半秒,再道,“就算他在你們那個時代用計謀算計了你一回,但來到這裡後,他已經失去了在未來的所有資源,也沒有什麼時間來進行準備,這種狀態下,莫說是我們全員出動了……我們其中任何一人,都可以將其消滅的。”

    “嗯,我的想法和毒俠差不多。”兩秒後,差勁先生也順勢接道,“依我看,解決這次危機的最有效方法,就是用最快的度找到這個叫‘癲癲博士’的傢伙,趁著他還沒對歷史造成太大改變的時候把他給幹掉。”

    “那麼……”蛤蟆俠這時開口了,“誰還有不同的意見嗎?”

    他一邊說著,一邊環顧了會議桌一圈。

    大約五秒後,見沒有人說話,蛤蟆俠便道:“嗯……那就這麼定下來了吧。”說話間,他看向了那兩位,“雖然毒俠和差勁先生一如既往地提出了簡單粗暴的建議,但這回我得承認……他們的想法沒錯兒。”

    “喂喂……”毒俠撇了撇嘴,衝蛤蟆俠道,“這話說得……好像我們倆平日裡提出的建議十次裡有九次是錯的啊。”

    “呵呵……”坐在蛤蟆俠旁邊的錫箔紙俠這時笑了,他搶在了蛤蟆俠之前應道,“那是因為簡單粗暴的應對方案在十次裡有九次是不合適的……”他攤開雙手,“單純的概率問題啦……”

    在他們聊這幾句的時候,蛤蟆俠已經一言不地離開了座位,朝著會議室外走去。

    “嘿,蛤蟆俠,你這是要去哪兒呢?”幸運俠問道。

    “準備飛船。”蛤蟆俠用他那一貫的冷靜語氣回道,“飛往……爆破星。”

    話音落時,他已經通過了電子門,走出了這個房間。

    “好了,各位,咱們也各自準備一下吧。”錫箔紙俠也站了起來,“要拿備用裝備的跟我來。”

    不多時,眾英雄便陸陸續續地走出了會議室;不過,有兩個人,沒有離開……

    其一,是封不覺;其二則是……黑洞女王。

    原來……在兩分鐘前,當錫箔紙俠說話的時候,覺哥的腦海裡忽然響起了一個女人的聲音;那聲音只留下了兩句話:“你先別走,我有話跟你說。”

    當時的覺哥也不太能確定這聲音的來源是誰,因為在整個會議的過程中,黑洞女王都是一言不的狀態。

    直到此刻……當會議室內只剩下了他們兩個,封不覺才確認了找自己的是誰。

    “剛才……是你在我腦內植入了聲音?”短暫的沉默後,還是覺哥率先開口了。

    “那不是聲音。”黑洞女王的回應聲從那直徑一米的黑色光球中傳出,“就好比,‘你’也不是我所看到的‘你’。”

    “哦?”封不覺從這似是而非的話中捕捉到了什麼,試探著問道,“你的意思是?”

    黑洞女王的下一句話,讓覺哥為之一驚,“作為一個投影,你‘聽’到什麼,並不是由你決定的,而是將你‘投射’於此的那個‘存在’所決定,而你‘聽’到這些內容的形式究竟是一般意義上的‘聽’還是心靈感應,也不過是一種又‘它’所製造的感覺罷了。”

    “你知道我是……”封不覺只說了半句話。

    “異界旅客、玩家……”黑洞女王沒等覺哥說完,便接道,“或者是藝術家、大文豪?說實話,我並不在乎。”她在這幾句話內透露出的資訊,顯然已過了一般npc可能掌握的範疇、甚至可說是越了衍生者,“我在意的只是……這個宇宙的秩序。”

    “你……究竟是什麼?”封不覺這會兒乾脆連個“人”字都不提了。

    “我也是一種‘存在’,就像是把你送來這裡的那個‘存在’一樣……”黑洞女王回道,“我們這樣的‘存在’,是多元宇宙中絕大多數物種的知識體系都無法理解的……這其中,自然也包括你所在的那個體系。”

    “簡而言之……你並非是‘生物’?”封不覺接道。

    “‘生物’,那也是一種錯誤的認知。”黑洞女王道,“低階智慧生命體的劣根性,就在於他們幾乎都有著毫無根據的高傲;他們以自身的獨特性為依據來構建最基本的理論,對無數種他們並不理解的事物進行‘定義’,他們用便於自己理解的度量標準來解釋世間的一切,從而忘卻、忽略、拋棄他們所難以理解的……真理。”

    聽著她的言論,封不覺的臉上莫名浮現了興奮之色:“啊……我也知道我們創造的體系都是****,而這個世界,更是從未真正受到過數學法則的支配。”他頓了頓,“只是……我一直都不知道,支配一切的……究竟是什麼呢?”

    “怎麼?”黑洞女王聞言疑道,“你想知道真相?”

    “我當然想。”封不覺道。

    “我得提醒你一下……”黑洞女王沉聲接道,“與你同維的‘存在’之祖,之所以在‘起源’之時將‘真理’拋棄……是有原因的。”

    “呵……”封不覺笑著接道,“那個原因……在我得知了‘真理’後,想必也就瞭解了吧。”

    此言一出,黑洞女王便緩緩移動到了封不覺的跟前。

    覺哥本以為對方會跟自己再說些什麼的,不料……對方連聲招呼都沒打;下一秒,那黑色的光球中便傳來了巨大的牽引力,將封不覺生生拽了進去……

    這一瞬的感覺,和他脫離時空裂隙的那下子非常相似。

    而當覺哥回過神來的瞬間,他已經躺在了地上,而他的眼前,是一塊白色的天花板……

    “又被傳送了嗎?”他念叨了一句,然後坐了起來。

    不知為何,此時他忽然感到腦袋昏昏沉沉的,好像是睡了很久剛醒的那種狀態。

    “這裡是……”坐定後,封不覺還是依照慣例先觀察了一下周圍的環境,“精神病房?”

    的確,他現在身處的地方一看便知是個精神病房,還是那種特別定制給那種有一定自殘傾向的患者用的病房……

    這個房間的總面積才幾平米,房間的四面牆壁和地板全都是由一種緩衝材料製成的,連門的背後也鋪滿了這種“緩衝墊”;房間內沒有窗戶,也不見通風口,事實上……這房間裡連張床都沒有。

    在天花板的角落裡,有一根嵌在牆體內的燈管,散著柔和的白光;而在遠離門口的那面牆邊,還有個嵌在地板內的蹲式廁所,順帶一提……這個“廁所”連個遮擋都沒有。

    以上,就是這個房間的全部了。

    “謔……還真是做得挺周到啊。”封不覺晃了晃腦袋,從地上爬了起來,“住在這兒的人就是想自殺,恐怕也只有用頭撞蹲廁和吞糞自盡這兩種方式了吧……”

    他一邊吐著槽,一邊試著去打開遊戲菜單。

    可是……

    “嗯?”這一刻,覺哥終於意識到了什麼,“怎麼回事?”

    他打不開遊戲菜單。

    “不對勁兒啊……”他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結果看到的是一套印有淺色條紋的病號服,衣服上的編號是——【3232】

    “這種體感……”封不覺想了幾秒後,二話不說,把自己的褲子給脫了。

    他成功了……

    在那兒呆立了數秒後,他又把褲子重新提上,喃喃念道:“難道……我已經不在遊戲世界裡了嗎……”

    在確定了這個事實後,封不覺的神色不禁也變得凝重起來,並陷入了沉思。

    “是‘意識轉移’嗎?還是某種無法退出的、更深層的‘連接’狀態?我的身體是躺在現實世界的遊戲艙裡的,那麼我現在是在使用別人的身體嗎?”

    念及此處,他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嗯……就是我自己啊。”封不覺念道,“而且……這鬍子是怎麼回事,感覺快半個月沒刮了啊……”他摸自己的臉時發現,自己嘴周圍的鬍鬚多得有點兒扎手了。

    吱——

    就在覺哥疑惑之際,伴隨著一聲機械運動的聲音,房間門的上方,打開了一個長方形的缺口。

    有一雙眼睛,出現在了那個缺口後……

    “3232號。”緊接著,門外傳來了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今天該刮鬍子了。”他頓了一秒,再道,“我警告你,你小子要是再敢大喊著什麼‘月步’、‘嵐腳’的朝我打過來……可就不是換病房和加大藥量那麼好過了……你就等著電擊治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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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7章 瘋.不.覺(二)

  「3232號今天倒是挺配合的嘛。」

  「哼……這小子狡猾得很,我勸你還是小心為上。」

  「這倒也是……我聽說上禮拜有個臨時工差點兒被他戳瞎了一隻眼。」

  「那已經算運氣好的了……你來的時間短,可能不知道……這小子以前還沒有被單獨隔離的時候,曾經趁著電工在修東西時,偷了人家工具箱裡的管鉗,然後把另一個病人打得頭破血流、差點兒就打死人了。」

  「謔!這麼嚴重?」

  「可不是嘛,所以說……和這幫神經病打交道,你最好長個心眼兒;他們中有些人平日裡看著比醫生還斯文呢,可一旦發起狂來,立刻就會跟瘋狗一樣……撲上來往死你咬你。」

  兩名護工一面交談著,一面為椅子上的封不覺綁上了拘束帶。

  他們倆就當著覺哥的面談論這些,且不以為意;因為在他們看來……精神病人和失控的動物差不多,根本不用顧忌他們的想法或者自尊。

  「二位……」數秒後,封不覺也加入了交談中,「能否告訴我一聲……」他微頓半秒,問道:「這是哪兒?我是誰?」

  「哈!」聞得此言,那位聽口氣像是老員工的護工乾笑一聲,應道:「您怎麼連這都忘了啊?這兒是白金漢宮,您是英國王子啊!」

  一旁的新員工聽到這句,也笑了起來:「是啊,我倆都是您的奴才,這不……正準備伺候您剃鬚呢。」

  他們回這兩句時,已經把封不覺牢牢地固定在了拘束椅上。

  這張椅子由金屬製造,椅面和靠背上都鋪著皮革、且十分寬大;在椅身的各段,都配有可調節的拘束帶……很顯然,這種設計是為了應對各種體型的病人。

  「我並沒有和你們開玩笑的意思……」雖然那兩位沒有做出正經的回答,但封不覺還是保持著冷靜的態度,重新開口道:「我是真的想知道我在哪裡、以及我是……」

  「白砂精神病院。」這回,他還沒問完,那名老員工就用不耐煩的口氣打斷道,「至於你的名字嘛……我也不知道;你待在這裡的年頭可比我要久,我只知道你的代號是3232,其他的事……你還是去問自己那錯亂的大腦吧。」

  他說到這兒,停頓了兩秒,然後從椅子前方的工具臺上拿起了一個電動剃鬚刀,接道:「現在,我建議你坐在那兒別動……讓我們完成手頭的工作,那之後……你可以回你的房間慢慢思考你的人生。」

  …………

  十五分鐘後……

  封不覺並沒有在刮鬍子的過程中做出任何異常的舉動,所以那兩名護工很順利地就幫他把鬍子刮完、並將其送回了病房。

  在返回病房的途中,封不覺提出了要見自己的主治醫師。

  但護工的回答卻是:「醫生很忙,得等到定期檢查的日子才能見你。」

  覺哥隨即就問了對方自己的下一次檢查是什麼時候。

  而他得到的回答是——「明天」。

  這番對話後,兩名護工便離開了。

  狹小的房間內,又只剩下了覺哥一人。

  封不覺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地上,用雙手枕著頭,開始琢磨眼前的狀況。

  首先,他最需要搞清楚的、最核心的一個問題就是——自己是否還在遊戲世界裡。

  而根據現有的情報,這個問題的答案有九成以上是……不在。

  遊戲世界裡可以打開遊戲功能表,但現在他打不開;遊戲世界裡可以強制離線,但他現在離不了;遊戲世界裡不能脫褲子,但他之前脫得很順溜。

  另外,什麼行囊、裝備、技能、魂意……他也全部都使不出來;就連身體素質這方面,他也通過簡單的運動測試過了,結論是——他現在的體能比普通人還差,連現實生活中的自己都不如。

  當然了,還有那麼一成可能——他正身處某種超越一般連接形式的劇本世界中。

  然而,目前為止,封不覺還沒有找到任何證據來支持這種假設……

  於是,他又開始思考第二個問題——假設自己現在並不在遊戲世界,而是在現實中,那麼……是否可以將這種情形歸為「穿越」?

  比如……自己的靈魂已經來到了另一個宇宙的「現實」中,他已不再是投影了,而是真正地在控制著某個身體的狀態。

  若是這一假設成立的話,那他又得面臨第三個問題——怎樣才能回到自己的世界?

  最後,在這所有的疑問和假設之外,還有一種最糟糕的、但似乎也合情合理的猜想。

  ——這裡,才是真正的……現實世界。

  而對於這一假設,封不覺並沒有往深處去想,因為他認為……這種可能性基本是零。

  再怎麼說,覺哥腦海中的大量知識、以及那些經過訓練才能獲得的思維能力,全部都是切實存在、且隨時可以得到驗證的。

  這些都可以證明……至少在意識層面上,他就是「封不覺」,而不是那個被關在精神病院裡多年的「3232號病人」。

  …………

  兩個小時的時光轉眼而逝,房門那兒又傳來了一聲響動。

  封不覺抬頭看去,便看到有人打開了門板下段的一塊擋板,並從外面送了一盤飯菜進來。

  「吃飯了。」下一秒,門外又一次響起了那名老護工的聲音。

  此前因為集中精力在想事情,封不覺忽略了生理上的需求,而到了這會兒……當他聞到飯菜的香味時,才有些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還真有點兒餓了。

  「嗯……又是一個『遊戲世界』內不該有的設定。」封不覺朝門口移動時,還若有所思地念道:「按照這個『會餓會渴』的趨勢,過會兒我說不定還得上廁所。」

  想歸想,飯他還是要吃的……

  由於房間很小,封不覺乾脆就沒起身,他隨意地翻了個身、在地上挪了幾下,就已來到了門後。

  湊近看時,他便發現,這裡連餐具都是那種「防自殺」的設計:盛裝食物的餐盤呈淺綠色,由一種記憶態的材料製成,這種材料可以像橡膠一樣做出一定程度的彎曲、在承受壓力時就會變形、在無外力作用時則會變回原本的形狀並保持一定的硬度……若拿這玩意兒來打頭的話,估計和用兒童球棒來打沒什麼區別,還不如人的拳頭硬。

  至於用來進食的餐具……既不是筷子、也不是刀叉,而是一種特製的「叉勺」;其顏色、材質都和餐盤一致,硬度方面……肯定比食物高、但又不足以把人弄傷。

  「想得的確很周到啊……」封不覺拿起叉勺後又念叨了一句,隨後,便毫不客氣地開吃了。

  還別說……這個精神病院的伙食比覺哥想像中要好得多;他們沒有像某些影視作品表現得那樣,給病人吃一些廉價的、糊狀的黑暗料理。而是安排了和員工一樣的用餐標準——兩葷一素、有飯有湯。

  很快,封不覺便把餐盤裡的東西掃了個精光,接著,他將盤子往門後一擺,仰頭一倒就躺下了。

  「啊——」打了個很有滿足感的飽嗝兒後,覺哥不禁感慨道:「這種日子一直過下去,差不多就成紀春生了吧……」說起了紀春生,他自是要拿人家的臺詞來貧兩句:「雖說這裡的條件是差了點兒,但有道是——『寒窯雖破能避雨,白吃白喝苦也甜』啊~這種鍛煉意志、經受考驗的機會,也是蠻難得的嘛……」

  …………

  封不覺睡著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著的,但八成是吃飽飯以後的倦意所致。

  他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反正當他醒來時,門後的餐盤已經不見了,而且……房間裡的燈光也已發生了變化。

  此前,天花板內的燈管發出的是柔和的白光,而眼下,那光線變成了夜光藍,其亮度也降得很低。

  「到晚上了嗎……」見狀,仍有些迷糊的覺哥自言自語道:「還是……他們通過某個隱藏的攝像頭發現我睡著了,便替我關上了燈呢……」

  這時,他已不再去考慮「在遊戲世界內是不會睡著的」這種事了,也不再考慮「時間過去了多久」、以及「遊戲艙內的我怎麼樣了」這些事了。

  人的本能,讓他開始適應……

  適應眼前的環境,適應這陌生的「現實」。

  …………

  某個時刻,燈光又亮了起來。

  封不覺醒著,思考著,只是沒有睜開眼睛。

  又過了一段時間,門上段的擋板移開了,門外傳來的說話聲,和昨天那個護工的聲音不同:「3232,醒醒。」

  封不覺睜眼,應道:「我可以去見醫生了嗎?」

  門外的人聽到這句話後,沉默了幾秒,回道:「你的檢查安排在十點,現在……先跟我去洗漱。」

  覺哥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站起身來,舒展了一下四肢,並在門後靜靜地等候。

  他聽到了門外的人按密碼鎖的聲音,緊接著,門就開了。

  在走廊裡等著他的,依然是兩名護工,但今天這兩人都是陌生的面孔。

  「昨天那兩位今天輪休了嗎?」封不覺直面那兩人時,又開口問了個問題。

  「跟你沒關係。」對方冷冷地應了一句,然後便抓住了他的胳膊。

  和昨天一樣,封不覺被兩名身形魁梧的男性護工一左一右地鉗制住,走向了目的地……

  …………

  「你還在聽我說話嗎?」

  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入了封不覺的耳中。

  「什麼?」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覺哥為之一愣,並本能地應了這兩個字。

  下一秒,他便驚訝地發現……自己已經坐在了一間辦公室內。

  這間辦公室看起來寬敞、明亮,而且有著朝外的窗戶,只不過窗戶內外都裝了鐵柵欄。

  此時,封不覺已被固定在了一張拘束椅上,他的身前有一張辦公桌,與他隔桌而坐的……是一個身著白大褂、戴著黑框眼鏡的中年男人。

  「我剛才問你……」聽到覺哥的回應後,中年男子顯出了些許不耐煩的神情,「昨天你是不是跟護工說了……想要見我?」

  「你是……」封不覺接道,「……你是負責我的醫生?」

  他一邊提問,一邊在心中暗道:我是怎麼來到這兒的?剛才我分明是還在走廊裡……難道是記憶缺失?

  「唉……」一秒後,桌對面的男人歎了一聲,「是的,我是袁醫生,你不記得我了嗎?」

  「抱歉,我想……不記得了。」封不覺回道,「不過從現在起,我會記住的。」

  「但願吧。」袁醫生搖了搖頭,停頓了兩秒,再道:「那麼……你還記不記得你提出要見我的事?」

  「記得。」封不覺神色肅然,接道:「我有很多事想要問你。」

  「什麼事?」袁醫生回道。

  「我的姓名、年齡、入院日期、病情……總之,只要是關於我的訊息,越多越好。」封不覺快速應道。

  袁醫生還沒等他把話說完,便從鼻子裡吁出一口氣來:「3232,定期檢查的問答流程,是由我來決定的……我問,你答,明白嗎?」

  封不覺察言觀色後,想了想,再回道:「你每告訴我一項關於我的訊息,我就會回答一個你的問題……如何?」

  「你在跟我討價還價?」袁醫生的語氣即刻附上了些許威脅的意味。

  「醫生。」封不覺也不甘示弱,他直視對方的雙眼,接著道:「我現在的精神狀態……非常、非常得穩定,我有信心……能在這次談話中讓治療取得突破。」

  「呵……」袁醫生似笑非笑地應道,「好啊……你想聽是嗎?我也不跟你玩什麼一問換一問的遊戲,你想聽我告訴你便是了。」他頓了頓,深吸一口氣,言道:「你的名字叫封不覺,今年二十四歲,在你十歲那年,你就因一起嚴重的傷人事件被警方逮捕;經過諸多專家的會診和鑒定……判定你患有嚴重的臆想症,並具有明顯的暴力傾向和分裂人格;於是,你就被送到了這裡。在過去的十四年中,你曾幻想過自己是高智商的天才少年罪犯、小說家、偵探、超能力者……總之,這十幾年來,你的症狀完全沒有減輕的跡象,相反愈演愈烈……比如最近這幾個月定期檢查中,你開始跟我闡述一個名叫『驚悚樂園』的故事,而你……就是這個故事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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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8章 瘋.不.覺(三)

  「這樣啊……」聽完袁醫生的答案,封不覺並沒有太過驚訝,他只是平靜地接道:「那請問……我的醫療費用是由誰支付的呢?」

  「呵呵……」袁醫生聽到這個問題,不禁笑了起來,「這個……你就放心吧,對於你這種病例,國家會養你一輩子的,就當投資做研究了。」

  「哦……」封不覺沉吟一聲,再道:「方便的話能否再告訴我一下,這些年裡有沒有人來探視過我呢?父母自不必說,還有同學、朋友……」

  「3232號。」袁醫生的表情瞬間變得冷漠,他沒等覺哥說完便接道:「這段話我不是第一次對你說了,不過我不介意再跟你說一遍——你的父母,已經在幾年前因車禍去世了;即使在他們去世以前,也從沒來探望過你;因為,他們倆……也是你十歲時犯下的那起傷人事件的受害者之一。那件案子發生後,你的母親永遠地失去了右眼的視力和右耳的聽覺。她也是接受了很長時間的心理輔導,才從你造成的陰影中走出來的;當然了,和其他受害者相比,你的父母已經算運氣不錯了……」

  言至此處,袁醫生直起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再將雙手手肘放在椅子的扶手上、十指交錯在胸前:「……因此,他們是不可能來看你的;至於『朋友』、『同學』……呵……」他冷笑一聲,「3232,如果你是一名家長或者老師,你會讓自己的孩子去和一個不到十歲就因嚴重的暴力犯罪而被關進精神病院的小孩再產生任何的交集嗎?」

  「明白了。」封不覺點點頭,念道:「這麼說來……這些年和我接觸最多的人,應該就是醫生您了吧?」

  「哼……我可沒有那種榮幸啊。」袁醫生即刻用諷刺的語氣否定了覺哥的推理,並接道:「這所精神病院由國家設立,是專門用來收容你們這種無藥可救的超級瘋子的;為了避免有精神不穩定的工作人員受到你們這些『病人』……」他說到這兒,還舉起雙手做了個打引號的動作,「……的影響,這裡所有的崗位都會定期進行輪換。簡單地說……我每年只在這裡工作兩個月,而你每年的十二次定期檢查中,只有兩次是我負責;不過呢……對於你十幾年來的檢查報告,我倒是非常熟了……」他笑了笑,「事實上,你的檢查報告在這兒很有名,看過的醫生都表示……如果能將其改編成小說出版,那肯定能大賣。」

  「是嗎……」封不覺也笑了,「那為什麼沒人這樣做呢?署名不方便嗎?還是考慮到著作權方面有什麼爭議?」

  「沒那回事兒。」袁醫生道,「單純是因為我們有規定,不能把有關病人或者病院內部的訊息往外傳……」

  「我還以為你顧忌的是醫患保密協議和基本的職業道德呢。」封不覺回道。

  「你在開玩笑嗎?」袁醫生皮笑肉不笑地接道,「連最基本的人性和理智都不健全的你,跟我談職業道德?」

  「聽你這口氣,對待我這種實質上已經失去人權的殺人惡魔,你們沒有採取虐待的做法……已經算是一種仁慈了,對嗎?」封不覺接道。

  袁醫生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因為他們的談話都是有錄音的;雖然這些錄音不會外傳、尺度可以放得很大,但正面回應這樣的提問,顯然不太妥當。對袁醫生個人來說,這也是一件授人以柄的事兒。

  「行了,3232,我已經說得夠多了。」稍稍等待了幾秒後,袁醫生選擇了轉移話題,「現在,該輪到我提問了吧?」

  「當然。」封不覺道,「我說到做到……我會配合你的。」

  接下來的二十分鐘,雙方開始了一段一板一眼、一問一答的談話。

  袁醫生所問的,皆是些公式化的問題,諸如……「最近你有沒有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起了什麼變化」、「你對於目前的生活狀態有什麼意見」、「你有沒有什麼要求想讓我們去完成」等等。

  每一個由他負責的病人,都會被問到這些問題。

  此外,也稍微有幾個根據病人的具體情況而設置的問題,比如「你仍然認為『驚悚樂園』是真實的嗎?」、「你能夠分清虛擬世界和現實的區別嗎?」、以及「你對自己這些年來在『現實中』的暴力行為還有印象嗎?」

  而封不覺……也根據自己的記憶,逐一地、如實地對這些問題做出了簡短的、明確的回答。

  二十分鐘後,袁醫生將準備的問題問完了,他都不用說話,封不覺已經從其臉上的神情看出了一句臺詞——「是時候結束這次無趣的檢查了。」

  「好了……」果然,下一秒,袁醫生就開口道:「我看……今天就到這……」

  「知識。」突然,封不覺高聲說了兩個字,把對方那句話的最後一個「裡」字給嗆了回去。

  「什麼?」袁醫生被他說得一愣,本能地道:「什麼知識?」

  「關於我的知識儲備,我有一個疑問。」封不覺還沒等對方阻止自己提問,就用很快的語速問道:「在我被關入這個精神病院之後,我有繼續接受教育嗎?或者……有通過任何管道瞭解外界的訊息嗎?」

  「這個嘛……」袁醫生想了想,應道:「反正資料上顯示……沒有。」

  「也就是說,我的知識儲備應該還停留在我被關押前的水平,即……小學四年級水準。」封不覺接道。

  「呃……」袁醫生聽到這兒,神情微變,他好似也隱隱地意識到了什麼,「沒錯,應該是那樣的。」

  「袁醫生,如果你是一個從十歲起就與世界隔絕,整整十四年沒有獲得過任何外界訊息、且只有小學四年級文化的人,你覺得自己有可能編造出我所說的那些『故事』來嗎?」封不覺用對方剛才用過的語氣,來了句代入式反問。

  袁醫生好像被激怒了,因為這個問題讓他無言以對。

  他沒有回答,只是按了一下桌上電話的按鍵,湊到話機旁言道:「檢查結束了,把病人帶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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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20 00:18:12
第1169章 瘋.不.覺(四)
  
  當門被關閉時,狹小的病房內,又只剩下了封不覺一人。
  
  他就地坐下,開始了思考。
  
  「雖然把要說的話給說了,但也不能對這個醫生抱太大的期望……」封不覺心道,「從他的態度不難看出,他可沒打算要『治好』我……他想的只是完成基本的工作要求,混完兩個月的輪班,然後在此後的十個月裡,他就不用待在這個鬼地方了。」

  覺哥一邊想著,一邊就挪到了牆邊,慢慢臥了下來。

  「不止是他,其他的醫生,恐怕也都是這樣的心態吧……」

  「首先,這間精神病院是國家機構,他們來這裡輪班的薪水肯定是固定的;也就是說……沒有什麼額外的油水可撈。因此,利益這方面的動機……已經可以排除了。

  「其次,我們這些被關押在這裡的『病人』,基本就是一群槍斃上兩回都不算誤判的傢夥;按照一般人的邏輯,能在這兒關一輩子已經算是便宜我們了……在這種前提下,假如真的有人從這裡『康復出院』、重新進入社會,那勢必會引來很大的輿論壓力。」

  「簡而言之……從醫生們個人的角度出發,即使認真地對待每一個病人也不會有任何好處。相反,萬一把病人『治好』了,那接下來要面臨的麻煩、承擔的責任……都是難以想像的。」

  「嗯……如此想來,把離開這裡的希望放在醫生身上,八成是在浪費時間了。」

  「那整整寫了十四年的報告,但凡有一個醫生認認真真地去研究過……也不可能發現不了『知識儲備』的疑點。」

  「至今都沒人提出來的原因無非兩個——其一,根本沒人認真去看那玩意兒,他們只是將其當成故事隨便看看、或是出於工作需要草草掃上一遍;其二,的確有人從中看出了一些疑點,但是……他們什麼都沒說,因為他們不想為了我這麼個『無藥可救的超級瘋子』付出時間和勞動、更不想為了我而背上不必要的巨大風險。」

  念及此處,封不覺伸了個懶腰,沉吟一聲:「呼……看起來,要離開這地方,只能靠自己了啊……」

  一個多小時後,午飯時間到了。

  今天來送飯的人連話都沒說,只是在外面用某種硬物(護工身上配有電擊棍)敲了兩下房門,然後直接把餐盤從門的下段擋板處塞了進來。

  「啊……又到飯點兒了嗎……」封不覺見狀,一邊念叨著,一邊爬到了門邊,「平心而論,這兒的伙食倒還是可以的……」

  他把餐盤拿到面前,縱覽一番後,便開始制定進食攻略。

  這裡解釋一下,所謂的「進食攻略」,其實就是——先吃什麼、後吃什麼、怎麼下飯、大概多久吃完之類的事兒。

  一般來說,小時候家裡比較窮的小孩,只要腦子不算太笨的……很容易會養成這麼個習慣。

  因為窮人家的孩子,沒有「想吃什麼就吃什麼」的條件,也沒有「剩飯」或「挑食」的資本。

  他們坐上飯桌的那一刻,通常在考慮的問題是——「我怎麼才能用眼前這半塊老肥肉和兩口鹹菜疙瘩把這一碗隔夜飯給幹了,順便還能讓我的嘴和胃產生一種吃飽吃好了的錯覺」。
 
  而這……無疑是一門學問;是一種「通過方式方法來提升生活質量」的技巧。
正所謂環境造就人,也就這麼回事兒……

  每個月拼死拼活、賺個兩千多塊工資的人在過日子;從來沒上過班、但家裡隨隨便便就能拿出兩千多萬的人也在過日子;這兩種人的想法、習慣、眼界等等……自然都會有很大的差異。

  在此,我們不討論什麼貴賤、善惡、對錯、因果……就說「在有限的條件下節省成本、提升生活質量」這方面的學問,那肯定是前者掌握的更多。

  像是租西裝去面試、專挑上午時段買機票、將舊的生活用品二次利用,大晚上的再去超市買打折蔬菜之類的事兒……對前者來說是常識或者常事,但對後者來說就是不知道、或者沒必要去知道的事情。

  封不覺,顯然也是個「窮過的人」,當然了,他還不曾窮到得去學習流浪漢的生活技巧(撿破爛和要飯也有很多套路,這裡我就不詳寫了)的地步,但「進食攻略」這種程度的習慣……他是從小就養成了的。

  「這樣的搭配啊……」封不覺望著那盤飯菜,心中念道,「炸豬排可以先吃一半,剩下的一半放在米飯上既可以保持熱量,又可以讓米飯沾上點油水;然後就是烤麩……看起來沒有採用常見的偏甜的做法,而是做成了鹹的,不得不說是個敗筆,因為這個鹹味和鹹魚的口味衝突了,需要配合紫菜蛋花湯的……」

  就在覺哥思索這些連我都覺得是在湊字數的破事兒的時候……忽然!

  「誒?」他發現了一件事……一件讓他不禁疑惑出聲的事,「這是……什麼?」
自言自語之際,封不覺半張著嘴,活動了幾下舌頭,然後……他乾脆把手伸進了嘴裡。

  數秒後,他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從自己的牙縫裡取出了一樣東西……

  「這個是……」盯著那食物的殘渣看了幾秒後,封不覺迅速得出了結論,「橘子?」

  的確,此時他手裡拿著的,正是一小撮橘子筋。

  「難道……」也不知他想起了什麼,下一秒,他將手上沾到的口水在衣服上擦了擦,隨即就把兩隻手的十指都湊到了自己的鼻子前,仔細地嗅了幾下。

  「嗯……還真有啊。」封不覺念完這句,側目思道,「可是……我怎麼不記得自己吃過呢……」

  除了眼前這一盤飯菜之外,覺哥來到這裡之後總共就吃過一頓飯,而他記得很清楚……昨天的晚飯是沒有橘子的。

  「手指上殘留著橘子味,說明我不但吃過橘子,而且還是我自己剝皮吃的,並不是有人趁我意識不清時塞進我嘴裡的……」封不覺隨即又念道,「但我卻絲毫沒有吃橘子的記憶,就好像……」

  這一瞬,他的腦中靈光一閃:「好像……有一段記憶被抹去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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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20 00:18:34
第1170章 瘋.不.覺(五)

  吃完午飯後,封不覺在屋裡轉著圈走動起來。

  因為他現在也沒什麼事兒做,所以就通過這種基本等於是原地打轉的「散步」來幫助消化。

  這麼走了一會兒後,他想起了一件事來,然後,他便突然擺出一臉痛苦的表情,並用雙手掐住自己的脖子、抽搐著倒在了地上。

  接下來的十五分鐘,封不覺都十分敬業地在地上假裝羊癲瘋發作,直到第十六分鐘,他才收起了自己略顯浮誇的演技,緩緩從地上坐了起來。

  「嗯……看來是真沒有啊……」覺哥坐定後,便輕聲念叨了一句。

  此刻他所說的……「沒有」的東西,指的自然就是監控攝像頭。

  其實,早在這番試探之前,封不覺就已經考慮過攝像頭的問題了;在前一天的晚上,當屋子裡的燈光變得十分昏暗那會兒,他就仔細地觀察了整個房間的每一寸牆面,結果……完全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光點、也沒有看到任何可能嵌入攝像頭的縫隙。

  當然了,就算如此,也不能確保就一定沒有隱藏的攝像頭了;覺哥還考慮到了——沒準這個精神病院用了類似SCP基金會的那種超科技呢?

  但是,若再加上「護工每過一個小時就會從門口路過、並打開門上的擋板往裡看一眼」這一情況,以及他剛才這段整整持續了十五分鐘也無人問津的「羊癲瘋」表演……「沒有攝像頭」這個結論,便基本可以坐實了。

  「某種角度來說,確也可以理解……」封不覺隨即又念道,「這個房間,除了廁紙以外,連件能拿起來的東西都沒有,牆壁也都是緩衝的墊子,常人很難在這裡成功自殺。在這種前提下,裝監控似乎是有點浪費了。」他微頓半秒,再道:「雖說不裝監控有可能會忽略掉我剛才那種『發病』的狀況,但……我想他們對此並不介意。

  「對在這裡工作的人、以及他們的上級來說……在報告書上寫上『病人突發疾病暴死』、並附上一份驗屍報告歸檔,無疑是件皆大歡喜的事情。

  「反正只要報告上不是『自殺』,就不能拿他們的監管責任說事兒……」

  念及此處,他露出了一絲笑意:「呵……也就是說,只要不在那象徵性的定時巡邏期間露出馬腳,我可以在這裡為所欲為啊……」

  …………

  當天下午,封不覺上了趟廁所之後,便莫名地開始鍛煉身體。

  他給自己定下的目標是每天一百個俯臥撐、一百個仰臥起坐、一百次深蹲、以及在房間裡轉圈奔跑十公里。

  這個強度的練習,對於原本那個世界的封不覺來說,已是輕而易舉。

  但以精神病院裡這個封不覺的身體強度來說……顯然有點太勉強了。

  不過,覺哥可是有著鋼鐵般的意志、驚人的毅力和忍耐力的男人,儘管他現在的身體很孱弱,但他還是咬著牙把這些全部做完了。

  而完成後的結果就是……他累得跟孫子似的,站都站不起來了。

  吱——

  就在覺哥跑完最後的一米,並趴在地上大口喘息時,房門上段的擋板被拉開了,一雙眼睛出現在了門後。

  「我說……你究竟在幹什麼呢?」接著,早晨那名男護工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

  從這句話中的「究竟」二字便可看出……他並非是頭一次向覺哥提問了。

  事實上,在之前的幾次定時巡查期間,這名護工已經注意到封不覺的異常;因為他每次來到門口往裡看時……封不覺都會立即停止鍛煉,原地休息,順帶大喘氣……

  一次兩次也就算了,但一整個下午四五次都是這樣兒……這位護工勢必也會有點好奇的。

  然而,封不覺給出的回答,每次都是一致的:「哈啊……哈啊……」通常,他會以兩聲粗重的呼吸開場,隨後不斷地重複道:「水……我想喝水……快給我水!」

  「切……等著。」那護工用不置可否的態度應了一聲,隨即就離開了。

  大約七八分鐘後,當他完成了全部的巡查後,便推著一個配給飲用水的推車,來到了封不覺那病房的門口。

  「3232,你的水來了。」護工說這句話時,已然打開了門下方的送餐擋板,並遞進來一個盛滿水的紙杯。

  封不覺一看見水,立馬從地上撲騰起來,端起杯子就喝,咕嘟咕嘟一口氣就把那個大約能裝300毫升的紙杯給喝乾淨了;喝完他還一抹嘴,轉頭對門外的護工道:「勞駕,再來一杯!」

  根據病院的規定,病人索要基本生活需求品(如飲用水、衛生紙、醫療求助等)時,是一定要給予回應的,否則就算是變相的虐待。

  因此,這位護工也只能繼續在門外給覺哥倒水。

  當然了,也並不是說,病人在這方面的要求可以無休止地得到滿足;關於「飲用水」和「衛生紙」的索要尺度,也是有明確規定的。

  比方說,水——給病人飲用水的方式,必須是一次一杯,想要第二杯的話,就必須把前一杯水喝完、把杯子還出來,然後護工才會在同一個杯子裡加滿第二杯水。

  而關於衛生紙的規定,掐得更死——護工必須進入病房,檢查並確認病人病房內的衛生紙只剩下不足五張時,才允許去拿一卷新的衛生紙進病房;另外,白砂精神病院提供給這些單獨拘禁病人的衛生紙的長度,只有正常一卷的一半不到……

  相信推理能力比較出色的觀眾已經看出來了,沒錯……以上這兩種消耗品的限制規定,也是為了防止犯人自殺而設立的。

  雖說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想得到利用水和衛生紙自殺的方法,但是……的確有病人曾經在自己的病房裡玩過「金紙糊佛面」(中國古代一種極其殘忍的水刑的雅稱),而且成功地把自己玩兒死了……

  「你小子……是不是在那啥啊?」護工在給封不覺放第二杯水的時候,在門口念道:「我警告你……要弄也弄到馬桶裡去,不要甩得房間裡到處都是……」

  「呵呵……放心,我不會弄髒房間的。」封不覺也不跟對方解釋什麼,只是笑著應了一句,並接過了第二杯水。

  喝這第二杯水時,覺哥放慢了速度;倒不是他不能喝得很快,主要是他怕喝出個滲透壓失衡來……

  接著,他又問護工要了第三杯水,並在對方將水杯送入後表示喝到這兒就夠了。

  於是,護工便留下了杯子,推著車離開了覺哥的病房;臨走前他還不忘提醒一句,晚飯時間馬上要到了,讓覺哥別因為喝水喝撐了而不吃飯。

  假如封不覺是第一天來到這裡,他或許還會認為……護工的這句提醒是出於善意;但,此刻的覺哥,卻是從這句話裡聽出了不一樣的訊息。

  …………

  第三天,淩晨。

  封不覺在一陣遍及全身的酸痛中醒來。

  這種酸痛,很多人都經歷過,它通常會在進行過某種超負荷運動的後一天出現;運動醫學上,將這種症狀稱為「延遲性肌肉酸痛症」。

  我個人覺得,可以給這種病起個類似「宿醉」的俗稱,比如「宿酸」什麼的……

  假如我們把人生比作一個角色扮演類遊戲,那麼「宿酸」至少也是一個小BOSS級別的怪物,雖然它不及「拖延症」這種魔王級的存在厲害,但不可否認的是,無數意志不堅定的玩家,都是在通往禿頭……哦不……通往健身之路的路口處就被它給擊敗了。

  好在,封不覺並不是其中之一。

  作為一個曾經戰勝過「宿酸」的戰士,他對這一身的酸痛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他已經用某種心理暗示的方法,將這種感覺轉化為了酸爽……

  「嗯……今天這種身體狀況,是不可能在五個小時內把鍛煉指標做完了……」封不覺一睜眼,想到的就是這事兒,「所以……現在就得開始……」

  他想到就做,一個翻身,就做起了俯臥撐。

  這一刻,縱然他在肉體上很辛苦,甚至可以說是痛苦……但他完全沒有放棄的意思,甚至沒有絲毫的動搖。

  當他的身體在說「不用做得這麼標準」時,他的精神在說「不做標準就沒有意義了」;當他的身體在說「少做幾個也沒關係」時,他的精神在說「少做一個都沒有意義」;而當他的身體說「再不停下恐怕就要撐不住了」時……封不覺就停下歇會兒,畢竟也不能硬來嘛……

  就這樣,又到了洗漱時間。

  門外的兩名護工又在等候了,封不覺也沒讓他們多等,很快就做好了準備,跟著二人出了病房。

  他們出門後向右轉,沿著走廊筆直前行,來到了一間盥洗室內。

  封不覺在兩名護工的監視下,拿著一柄由特殊材料(與他的餐盤餐具相同的記憶材料)製成的牙刷刷完了牙,用清水洗了把臉。

  洗臉時,覺哥還用一種很隨意的語氣問了一句:「請問我多久洗一次澡?」

  「隔三天洗一次。」他左手邊的護工回道,「你下一次洗澡是在明天。」

  「哦……那麼……」封不覺本想順勢再打探些什麼。

  但那名護工直接打斷了他:「洗漱完了的話,該去吃早飯了。」

  …………

  光,白色的光。

  恍惚之間,封不覺的眼前又出現了病房的白光。

  「又來了……」他恢復意識後,開口就罵了句,「果不其然……又他喵的斷片兒了……」

  他一邊念叨著,一邊從臥姿改為了躺著的姿勢,然後,他居然直接張大了嘴,並把手伸進了自己的嘴裡。

  經過了數秒的摸索,他成功地從自己的牙縫裡取出了……一小撮肉筋。

  「嗯……」將那撮食物殘渣仔仔細細地端詳了一會兒後,封不覺念道:「豬絞肉嘛……」他停頓了兩秒,再道:「那應該是肉包子沒跑了。」

  說著,他又撩起了自己的褲管,看了看自己左腿的脛骨處。

  也不知是在何時,他那小腿的皮膚上,多出了兩個指甲印……這印痕並不太嚴重,還不至於造成流血,但也切實地傷到了皮膚、留下了一個短時間內都不會消退的痕跡。

  「兩種是嗎……」封不覺看到那兩個指甲印後,便心道:「除了肉包子之外是什麼呢……是類似包子皮那種會被口水溶解掉的東西,還是根本無法卡在牙縫裡的……」這一瞬,一道思緒閃過:「哦……可能是豆漿、豆花之類的東西……」

  大體確認了這些訊息後,他盤腿而坐,進而思道:「今天斷片兒的點比昨天要稍稍晚一些,昨天的記憶只到走廊,但今天是在洗漱完畢後準備去吃早飯時才中斷的……

  「根據我早晨擬定的『從大到小』、『從乾到稀』的原則,我肯定是先吃了包子,然後再喝了點兒什麼。

  「考慮到包子的製作流程,顯然是不太方便在製作時加入藥物的;而在做完之後直接灑在包子皮上的做法,未免就太明顯了……吃都能吃出來。

  「因此,初步推斷……至少今天的『藥』,下在了豆漿或者豆花裡面。」

  在思考這些的同時,封不覺已從地上站了起來,順便做起了深蹲。

  「那麼……總結一下……」覺哥也想通過動腦來分散一下注意力,讓自己不那麼在意腿部肌肉的強烈酸痛,「每天的早飯裡有一種抑制記憶的藥物,可以造成服藥前後一定時間內的記憶消失;午飯裡似乎放了微量的大麻,某種意義上來說……算是福利嗎;最後,晚飯裡加了安眠藥,會讓病人在『熄燈』以前就睡著,一直睡到『開燈』前一到兩小時甦醒。」

  「呼……」他調整了一下呼吸,又想道:「午飯和晚飯還好辦,不需要太久我就能測試出他們將藥物放在了哪個類別的食物裡,問題就在那頓早飯……我必須設法和『那段時間的自己』合作,才能找出這記憶盲區中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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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1章 瘋.不.覺(六)
        
    第七天,傍晚。

    “吃晚飯了。”門外的護工敲了兩下房門,隨後就把餐盤塞了進來。

    封不覺默默地來到門旁,看了一眼今天的伙食,然後就端起餐盤,來到了蹲便器的旁邊。

    他沒有急著行動,而是先通過聲音確認了門外的護工已經走遠後,方才拿起事先準備好的衛生紙、包起了所有的米飯,將其扔進了下水道。

    接著,他又回到了門那兒,開始進食。

    不多時,他就把餐盤裡的其他東西吃完了,並將空的餐盤和餐具放回了門後。

    到此為止

    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計畫進行著

    半小時後,有人通過送餐的擋板回收了餐具。

    又過了一個多小時,終於伴隨著“嘀嘀嘀嘀”四記按動密碼鎖的聲音,病房的門開了。

    而此時的封不覺,正在裝睡。

    他選擇的姿勢是閉眼趴地,臉儘量向下埋,這樣可以避免別人通過眼皮的細微顫動看穿他的伎倆。

    當然了,通常情況下,別人是不會去注意這種細節的,除非有什麼更明顯的跡象先讓對方產生了懷疑。

    “要給他翻個身嗎?”數秒後,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覺哥聽得出來,走進房間的共有兩人,而此刻說話的這位正是經常和覺哥打交道的那名護工。

    “不必了,就那樣兒吧。”回應他的那個聲音,覺哥也聽得出來,是袁醫生。

    兩人簡單地交談了兩句後,袁醫生便來到了覺哥身旁、席地而坐。

    數秒後,封不覺就感覺到對方抬起了他的胳膊,並將某種東西包纏在了自己的胳膊上。

    “這是要給我量血壓吧”覺哥在第一時間就做出了正確的推測。

    的確,袁醫生就是在幹這事兒。

    他一邊忙著手頭的事情,一邊還跟護工攀談道:“對了,3232最近有什麼異常嗎?是否做出過什麼新的暴力舉動?”

    “呃暴力方面倒沒有。”護工若有所思地回道,“但確是有些異常”

    “哦?”袁醫生抬頭看向了護工,用眼神示意對方接著說。

    “這幾天,我巡視他的房間時,他經常是露出一副累得氣喘吁吁的樣子,好像是在做什麼很費力的事情時被我給打斷了一樣”護工露出一個略有些蛋疼的表情,回道,“而且最近他的衛生紙用得特別快。”說這話時,他似乎還怕醫生聽不懂他的意思,所以還舉起右手,在空氣中做了個“來回擼”的動作。

    “呵”袁醫生冷笑一聲,“就這事兒啊”他搖了搖頭,“也罷自娛自樂,總比給我們製造麻煩強。”

    “呵呵是啊。”護工也笑了,“就是不知道這小子連本雜誌都沒有,是怎麼一天玩兒到晚的。”

    “人家的想像力可豐富了”袁醫生說著,已經量完了血壓,並拿起助聽器,直接從背部聽了聽覺哥的呼吸和心跳,“非我等凡人可企及也。”

    他們倆就在這種開玩笑聊天的氛圍中,十分不走心地完成了這次例行檢查,隨即就關門離開了病房。

    封不覺本來還稍稍有點擔心自己的心跳和呼吸會將“裝睡”的事兒敗露,他還刻意地進行了一定的控制但從實際情況來看是他多慮了。

    對於在這裡工作的醫生而言,這種例行檢查,只要測一下病人的血壓,然後確認對方的呼吸心跳還沒停就行了,沒人會認真去診斷些什麼的。

    事實上,假如可以的話,他們真想直接編造個血壓的高低值往表格上一填、再往“心率”和“呼吸”的部分填上“正常”二字,這樣連檢查都可以省了。

    “所以安眠藥主要就是為了讓例行檢查可以更方便地進展而放的”雖然醫生和護工都已離開房間了,但封不覺仍然保持著裝睡的姿態,並思索道,“這樣看來,吃了好像也沒什麼關係”

    此處說明一下經過了此前那幾天的分食測試,封不覺已經確定了午飯和晚飯的“料”都是拌在米飯裡的隨後,他才策劃今晚這次“觀察”,想查明晚飯後的具體情況。

    “嗯不過,這只是其中的一次而已,不足以作為完全判定依據。”封不覺終究還是謹慎,“姑且觀察個一個月,再下結論吧”

    第二十三天,上午。

    “呼好吧,差不多清楚了。”當封不覺從“斷片兒”中回過神來後,長吁了一口氣,並用一種釋然的表情念道。

    既然覺哥能說出這麼一句話,那就表明他至少已經有了九成以上的把握,掌握了他所需要查探的情報。

    那麼,這“情報”究竟是什麼呢?

    答案可以分為兩部分,其一:早餐的完整食譜。

    這個“完整食譜”,指的可不是“某一天”的早飯總共有些什麼,而是“每一天”的早飯都有些什麼。

    在過去的三個多禮拜中,封不覺每天早上都會設法記錄下當天所吃的食品種類即使有些食物是無法夾在牙縫裡的,他也會想辦法留下痕跡。

    比方說假裝用袖口擦嘴,並趁機把食物的殘渣沾到衣袖上,然後再把病號服的袖子卷起來,這樣就能將殘渣保留在卷起的衣袖內同理褲管也能這麼用還有一次,他甚至把一小塊粢飯藏在了自己耳朵裡

    總而言之,為了查明“記憶缺失部分”的情況,覺哥可說是無所不用其極,把他逼急了把食物塞進身體中後部之類的行為,他也不是幹不出來。

    好在早飯時間的監管情況並沒有多嚴,護工們只是把他丟在那裡、讓他快點兒吃完,他們也沒興趣全程盯著覺哥看他是把食物塞進了嘴裡還是鼻孔。因此,封不覺還沒有必要動用那最終的手段。

    接著,再說其二:失憶藥具體被放在了哪種食物裡。

    很顯然,要在“記憶缺失”的前提下查明這一資訊,比起查食譜來還要難

    前文也提過了封不覺和護工們所吃的伙食是相同的,唯一的區別就是他的那份兒裡面加了藥。

    而在早餐裡面下藥,又和在午飯晚飯裡下藥不同後二者,都是統一把藥下在米飯裡面的,因為不管怎麼挑食的病人,白飯多少還是會吃上兩口的如果真有少數不吃米飯的極端例子,病院自然會特別關照的。

    但是,早飯這玩意兒就不一樣了。

    就拿封不覺在第三天吃的包子加豆漿舉例,要試探出“吃下的東西是包子和豆漿”並不難,實在有搞不明白的材料,強行摳嗓子眼兒吐出來,然後聞聞味兒大概也能知道是什麼。

    可是,要查明“藥被下在了包子裡還是豆漿裡”,就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了。

    大體上,封不覺用了三種方式來處理這個問題

    第一種“時間推理”,這是他在第三天時就已想到的主意,即“在當天早晨就想好進食的順序,並根據斷片兒前的時間節點來判斷是哪種食物被下了藥”。這一招,算是比較可靠的方法,在知曉了“完整食譜”後用效果更佳。

    第二種“自留資訊”,這招比前一招更加簡單有效,即“如果在進食時,已經通過味覺、嗅覺或視覺判斷出了哪種食物是被下藥的,那麼,就直接用留指甲印的方式,在腿上的食品種類數目下方標注出自己吃的第幾樣東西是被下了藥的”。與第一招相同,在知曉了完整食譜後,用這招便可以很精確地找出目標。

    最後,第三種“邏輯推理”,這就沒什麼好多說的了,在第三天的時候封不覺也做過這事兒,即“根據當天所吃的東西,單純用推測的方式判定出藥物被下在哪種食物裡最合理”。這招通常不能作為完全的判定依據,但卻可以作為補充依據,與前兩招結合使用。

    綜上所述,封不覺就是套用了這三種方法,把包括“粢飯團加豆腐腦”、“大餅油條甜豆漿”、“煎餅果子就鹹菜”等等早餐組合中的“被下藥食物”給一一測試了出來。

    說實在的對一個沒有發生記憶缺失的人來說,搞定這事兒都不易但覺哥卻只花了三個週期早餐的菜單每八天迴圈一次,就從這“每天都被抹掉的一段記憶”中找出了真相,且他本人還認為這進度已經算是慢的了

    “那麼下一步,就是找個機會,查明早飯過後的那段時間發生了什麼。”封不覺在腦海中將食譜過了一遍後,便定下了一個合適的日子,開始擬定當天的計畫了。

    第二十五天,實施行動的日子來了。

    早晨,封不覺還是在老時間跟著兩名護工出了房間,以他一貫的速度為了更好地對食物和藥物的情報進行試探,封不覺每天都在非常精確地控制著洗漱的時間完成了洗漱。

    隨後,他被帶到了一個六十多平米的房間內。

    這個房間的採光很好,進門後左手邊的那面牆上開了很多窗戶雖說那些窗戶也都是例外都裝上了金屬支架,但那晨曦的陽光還是充盈地湧了進來。

    房間的當中,有八套連接在地面上的特製桌椅封不覺被兩名護工帶到了其中的一張桌子那兒坐下,然後,護工們便將他的腰部固定在了椅背自帶的一個環狀金屬箍中。

    這玩意兒的設計很高明,就像是一根綁在腰間的、無法移除的安全帶一旦被這金屬箍固定住,坐在椅子上的人便無法站起,上身也只能做出有限的活動。

    待覺哥坐定後不久,又有四名護工分別帶了兩個和覺哥一樣穿著病號服的人進來。

    先進來的那個,看上去四十多歲,留著寸頭雖然其身形看著挺乾瘦,但他的眼神仿佛時刻都在訴說著“我要把你大卸八塊”之類的臺詞。

    而後進來的那個,長得跟個骷髏似的,走路都顫顫巍巍,雙眼空洞之餘、口中還始終念念有詞。

    封不覺也仔細地聽了聽,那位好像在反復念叨著“方指甲圓指甲平指甲尖指甲”等等和指甲有關的話,著實是意味不明。

    “這個地方,應該是專門給單獨拘禁的病人提供的吧”封不覺坐在那兒等候時,心道,“看這兩位顯然也不是什麼善茬兒啊”念及此處,他又想道,“呵說起來,我每天坐在這裡時,八成都在想著和此刻相同的事情,只不過事後我都不記得了。”

    三名病人都到了之後,那六名護工便聚到了一起,聊起了閑天兒。

    大約五分鐘後,又有一名圍著圍裙的工作人員推了輛推車從門口進來了:“好了,哥兒幾個來給那三位大爺上菜吧。”

    在那名工作人員的玩笑過後,護工們紛紛走了過去,把三份兒早餐分別端到了三位病人眼前的桌上,接著他們又聚到一邊聊天去了。

    封不覺低頭看了看,今天的早餐和他所知的情報是一致的一碗熱乾麵,加一小碗清湯。

    為什麼要選在今天執行計畫?原因就是,今天的藥下在了熱乾麵裡。

    因為清湯的顏色很淡、口味也很淡,且量不是很多假如把藥放在湯裡,味道無疑會比較明顯,所以藥只能下在熱乾麵裡。

    那熱乾麵是什麼樣兒的呢?簡單地說,一碗淨面,上面蓋上一坨醬汁,再撒上辣蘿蔔丁、花生碎、香蔥末、酸豆角之類的配料。

    相信看到這裡,大家也都明白了藥粉,是混合在味道濃稠的醬汁中的。

    正常來說,熱乾麵要拌一下再吃這是常識。就算是從來沒吃過的人,看到這碗面的時候也會立刻明白這點不太可能會有人特意把醬汁和配料撥開,乾吃下面的淨麵。

    不過,今天的覺哥就準備這麼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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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2章 瘋.不.覺(七)

  不多時,封不覺便仔仔細細地把沒有沾到醬汁的麵吃了個七七八八。然後,他再將吃剩下的些許麵條和醬料攪拌在了一起。

  這樣處理過之後,僅從碗裡剩下的東西來看,也沒有什麼不對勁兒的。

  再者,護工們本來也不會特別認真地去檢查病人們吃剩下的食物……他們只要確認了對方把每樣東西都吃了六成以上即可。

  於是乎,十五分鐘過後,護工們見三名病人全都停止了進食,便紛紛走過來收起了盤子。

  那名負責送餐的工作人員在回收了餐盤和剩餘的食物後,也只是很隨意地將這些東西往推車下方的垃圾桶裡一倒,隨即就推著車離開了。

  至此,早餐時間應該已經結束。

  但……護工們並沒有將三名病人帶離這個房間。

  非但如此,那六人居然還跟著送餐的工作人員一起出去了……

  「HO這是要幹嘛呢……」待那幾位統統出去、並關上了房間的門後,覺哥便在心中念道,「莫非……他們準備通過某種遠程的遙控裝置來解除我們身上的金屬箍帶,讓我們三個在這裡來場鐵籠格鬥或者基情摔跤?」

  這個推測,只是覺哥內心的吐槽罷了,他也明白……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像那樣的展開,勢必會讓病人的身上留下傷痕,甚至可能導致病人嚴重受傷或死亡;就算事後藥物的效果會讓記憶消失,也不可能抹消掉肉體上的損傷。

  因此,封不覺頗為確定,接下來不會發生任何武力衝突。

  然而,他也確實想不出……眼前即將來臨的變故到底是什麼。

  因為覺哥很了解自己,他知道……昨天、前天、每一天……在這個時間段的「封不覺」,肯定都曾想過要把有關這段記憶的信息留給幾個小時後的自己。

  但是……每一天,他得到都只有關於早餐的情報;而早餐之後到「斷片兒」結束那段時間發生的事,卻是一丁點兒線索都沒有。

  而這種狀況,無疑也讓覺哥產生了強烈的好奇。

  「方指甲……圓指甲……大指甲……小指甲……黑指甲……白指甲……」

  一分鐘的時間匆匆過去。

  骷髏臉那念經般的念叨聲越來越響,整個房間都回蕩著他那意味不明的臺詞。

  「我說……那邊的大哥。」這時,封不覺開口了,他沒有和骷髏臉說話,而是跟另一個看上去像是變態殺人狂般的傢伙說道,「雖然我也明白……你未必能回答我,但我還是姑且問一句……請問你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嗎?」

  那人顯然是聽到了這句話的,但他只是轉頭看了覺哥一眼,什麼都沒回答。

  時間,就在這種微妙的氛圍中流逝。

  隨著這毫無進展、又莫名其妙的過程越來越長,封不覺也變得越發不安起來。

  今天的他,不需要給幾個小時後的自己留任何信息,因為他並沒有吃失憶藥,而令他不安的事情正是——就算他想留,也沒什麼好留的;因為的確是什麼也沒發生。

  他就這麼跟那兩個陌生的病人一起在這兒幹坐了半個多小時,期間不斷地胡思亂想。

  就在他開始計劃用頭錘桌子來看看有沒有人會來理自己時……忽然,出口的門開了。

  六名護工有說有笑地走了進來,並陸續地將三名病人從椅子上解鎖,準備帶回病房。

  直到這一刻,封不覺終於從那幾位護工的交談內容、以及這幫傢伙嘴裡的氣味中了解到了真相。

  而那真相……讓他感覺到了強烈的蛋疼。

  事實上,在剛才的那段時間裡,並沒有任何特殊的事情發生;護工們將三名病人留在這裡的目的其實就是——放風。

  根據上級部門的規定,即使是單獨關押的病人,也得保證每天出來「放風」一次的;而為了讓這事兒簡單化,院方最終想到的做法就是——每天早上,在病人出來洗漱(由於病房裡沒有自來水,所以必須出來洗漱)完畢後,順便就帶他們到這個「能看見陽光」的房間來吃頓早飯。吃完早飯後,把他們仨扔在這裡待上一會兒,就當是放風了。

  而當這三位坐在房間裡發呆時,負責「查房」的工作人員正好還可以檢查他們的房間;一是看看他們有沒有在房間裡搞出什麼異樣,二就是查查衛生情況……反正,只要沒有嚴重污染(比如病人發糞塗牆、隨地吐痰小便)的情況,工作人員也不會特意去做什麼清掃。

  另外,護工們為什麼要出去呢?

  答案就更簡單了……因為他們幾個也要吃早飯啊。

  說起來……覺哥也是冤,在過去那二十多天中,他從來都沒有在房間裡留下什麼特別嚴重的污跡,所以,工作人員檢查他的房間時……都是看完就走,完全沒有清潔和整理過。

  哪怕他們清理過那麼一次,封不覺也該推測出「早飯時間」的真相了。可惜,一次也沒有……

  至於……為什麼要在早飯裡下「失憶藥」呢?

  此時的封不覺才有些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藥,似乎並不是為了讓他忘記特定時間內的記憶而下的;實際上,這就是這間精神病院用來「治療精神病」的藥而已。

  在他來到這裡的第一天,門外那個護工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警告你,你小子要是敢再大喊著什麼『月步』、『嵐腳』的朝我打過來……可就不是換病房和加大藥量那麼好過了……你就等著電擊治療吧。」

  而這句話裡,已經透露出了一個很重要的信息,那就是——院方並沒有刻意向覺哥隱瞞在他身上用藥的事,且其藥量還是加大過的。

  那麼……「藥」是怎麼用在他身上的呢?

  現在看來,一目了然——早飯,混入某種成份不明的,劑量加強版的「神經阻滯劑」;午飯,加入些讓人心情愉悅的、類似大麻的玩意兒,可能是為了抗抑鬱;晚飯嘛……安眠藥,不解釋。

  也就是說,封不覺得記憶缺失並不是什麼陰謀,單純就是藥物的副作用而已……

  此前封不覺在見袁醫生的時候發生斷片兒現象,也是很好的佐證——假如是院方故意讓他產生記憶缺失的,那麼袁醫生也就不會選在上午的時間進行檢查了,更不會對覺哥突然斷片兒的反應感到莫名。

  「喵了個咪的。」回到病房後的封不覺,很快便想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而想清楚之後,他自然更加蛋疼了……

  「啊……我真鄙視自己啊……」封不覺癱在地上,「調查了那麼久,以為是重中之重的部份……結果是最最無所謂的……」

  他的沮喪大概持續了兩分鐘不到,然後,他便一個翻身……開始做俯臥撐。

  說到底……這項調查是饒了彎路也好,快速查明了也罷,對他來說,區別並不是很大……後者也無非就是多花了些時間。

  時間,是現在的封不覺最不缺的東西。

  每天,從睜開眼的那一刻算起,他除了吃飯睡覺上廁所之外,其餘所有的時間都是「空閒時間」。

  而在這些可以自由分配的時間裡,封不覺只為了一個目標努力著——逃跑。

  早在與袁醫生的那次談話過後,一個逃跑的計劃已經在封不覺得腦海中形成;他是一個非常有效率的執行者,所以……當那個念頭萌生時,他立即就開始鍛煉身體了。

  強健的體魄,是「越獄」成功的基本條件之一。

  跑兩步就喘的胖子,身子虛得跟難民似的瘦子,和體態健碩、跑酷就跟遛彎兒一般的壯漢……這三者中誰在越獄這項活動中的成功率高,那是一目了然的事兒。

  封不覺得計劃是……花費兩到三個月的時間來完成身體的改造,而在這期間,他需要盡可能地收集更多的信息,來制定一個更具體的逃跑方案。

  眼下,第一個月還剩下五天,而覺哥在這個月裡的收獲也是不錯的。

  他已經掌握了與自己相關的日常活動時間表、一日三餐所有的食譜、以及關於「生活必需品」的配給要求等等。

  即使是現在立刻讓他逃跑,他也有一定的把握。

  不過……他還是準備等等;因為他的這個身體確實是有點弱……縱然他已經練了二十多天,但也就堪堪提升到了正常青年人的水平線而已。按照封不覺得想法,怎麼地都得練到可以徒手殺人的程度,才能去執行計劃……

  「啊……畢竟是連續十幾年什麼運動都沒做過的身體啊……每天都是那麼酸爽……」覺哥一邊做著俯臥撐,一邊念道,「值得慶幸的是,這個身體並非是那種容易發胖的體質,要不然我還得先減幾個月的肥膘……

  「另外,還得感謝一下這裡的飲食;總體來說各方面還是比較均衡的,碳水化合物、肉蛋白和蔬菜纖維都能吃得到……雖然不及那種為了健身特別定製的食譜,但有這樣的搭配已經很不錯了。假如我真的被關在一個集中營一般的地方,那提升體能的難度會更大……」

  思索之際,他已經做了五十個俯臥撐了。

  以這個身體的體能而言,做到這個數量就必須得停下歇會兒,否則反而對肌肉不好。

  「呼……離下次巡視還有蠻久的,我還是先脫了吧。」封不覺剛喘上一口氣來,便決定脫衣服。

  可能有人會覺得奇怪,他沒事脫衣服幹嘛?

  事實上,他還不止要脫衣服,連褲子也沒放過……

  那麼這是為什麼呢?各位看下去就明白了。

  「衛生紙也足夠,非常好……」把自己脫到一絲不掛後,封不覺便走向了房間的角落,準備去取衛生紙。

  此處,我要聲明一下,如果此刻你們想歪了,是你們的問題……並不是我寫歪的……

  「人生本來就是一出戲恩恩怨怨又何必太在意」覺哥拿起了那卷衛生紙後,便開始哼歌;它一邊哼、還一邊將衛生紙慢慢地展開,按一定的規律纏在了自己的身上。

  這一幕……確實是有點詭異。

  倘若這會兒有護工路過巡視的話,一開擋板就會看見屋裡有個赤裸裸的漢子正在用衛生紙慢慢「包裹」自己,嘴裡還唱著小曲兒……

  假如我是那名護工的話,我可能會覺得是自己的打開方式不對,重新開一次,並在第二次確認過後默默地離開,去問醫生要點兒精神病的藥,將這段回憶永遠趕出自己的腦海……

  好了,言歸正傳。

  「我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當覺哥唱到這首歌第二段的副歌時,他已經把衛生紙纏完了。

  因為他每天都要做這些,而且要重複好幾次,所以如今已是相當的熟練。

  搞定之後,封不覺便穿著這套「衛生紙運動裝」,開始了長跑……

  長話短說,在跑了將近四十分鐘後,封不覺估摸著巡視的時間快要到了;他即刻停止了跑步,用最快的速度將身上那些已經完全被汗水浸透的紙巾取下來、分成一坨一坨地扔進了下水道(這個病房的下水管道是可以直接扔紙進去的那種),隨即又用很快的速度穿上了衣服。

  沒過多久,護工就來了;對方也不打招呼,撩開門上段的擋板就朝裡瞅了一眼,而他看到的封不覺……一切正常,身上穿著還算乾爽的病號服,正在用紙巾擦臉。

  「勞駕……能來杯水嗎?」與護工目光接觸的瞬間,覺哥還順勢道了一句。

  看到這兒,想必各位也都猜到了……這就是封不覺掩蓋「自己正在鍛煉」這件事的方法。

  在第二天的時候,他並沒有考慮到「出汗」的問題,以至於他那天把身上的衣服弄得都濕透了,稍稍引起了護工的懷疑。

  所以,當他洗過一次澡、換了一套衣服後,他便實施了這套策略,這也是為什麼……護工會向袁醫生反映「最近3232的衛生紙用得特別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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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3章 瘋.不.覺(八)

  第三十二天,封不覺迎來了他的第二次「定期檢查」。

  和一個月前的那次一樣,他被護工們帶到了袁醫生的辦公室中,並被固定在了一張椅子上。

  「你好,3232,好久不見了。」待兩名護工出去之後,袁醫生用不冷不熱的態度跟覺哥打了聲招呼。

  在封不覺聽來,袁醫生這句「好久不見」有點欲蓋彌彰的味道;因為他不想讓病人知道晚飯裡有安眠藥、以及每晚醫生都會給他們做檢查的事情,才本能地用了這種措辭。

  「是啊,有一個月了吧。」封不覺並沒有將真相說破,他只是不動聲色地應道,「至少我印象中是一個月了……」

  「怎嗎?你最近有在計算日期嗎?」袁醫生順著他的話題問道。

  「嗯,在算。」封不覺點頭回道。

  「為什麼……突然就開始在意這些了呢?」袁醫生又問道。

  「因為……」這一瞬,封不覺開啟了影帝模式,擺出了一副頗為複雜的神情,「我總覺得……最近自己的記性變得越來越差了,所以想去記一些東西。」

  「哦……」袁醫生應了一聲,但沒有將話題繼續展開。

  封不覺知道,對方並不在意病人的病情,定期檢查也只是走走程序而已。

  但是,相對而言,在這種談話剛開始的時候……醫生的注意力肯定還比較集中,如果要傳達什麼信息的話,最好就趁現在。

  「還有啊……」覺哥只等了兩秒鐘,就即刻接上了話頭,碎碎念道,「我最近總覺得口渴……全身無力、精神也有點恍惚……哦,最煩的是便秘……」

  在精確地說出這些標誌性的「症狀」時,他還特意用了不快不慢的說話方式,給對方製造出一種他是在「邊想邊說」的錯覺。

  這樣一來,這番話聽起來會顯得更加真實自然,而不像是事先就編好的。

  「嗯……」袁醫生畢竟也是專業的,他們這一行做久了,聽到一連串「症狀」描述的時候,幾乎就會條件反射地做出相關的判斷,而他也不例外,「……我明白了。」

  道完這四個字,他的目光稍稍朝側下方偏了一下;數秒過後,袁醫生又抬手在手邊的一張記錄紙上寫了幾筆。

  這一刻,封不覺就知道……自己的計劃已經成功了。

  此後的談話,便回到了「正常」的節奏,並在一堆常規問題和沒有什麼意義的問答中結束了。

  封不覺基本上不需要撒謊,也可以做到對答如流,反正……與其「越獄計劃」有關聯的事兒,他是不會說漏嘴的。

  第三十三天,午餐時間。

  「縮短了啊……」封不覺愉快地吃著那摻了大麻的中飯,並念道,「很好,進展得相當順利……」

  他所說的、「縮短了」的東西,不是別的,正是「記憶缺失」的時間。

  這說明,他在檢查時所做的「表演」有了成效在聽到那一系列的典型症狀之後,袁醫生順理成章地做出了「藥物用量過大、副作用太嚴重」的判斷,再結合覺哥在問答中那「十分配合」的表現,醫生便做出了給覺哥減少藥量的決定。

  於是,在這第三十三天的早飯過後,雖然覺哥依然出現了「斷片兒」反應,不過,其記憶空白的時間縮短了很多。

  封不覺以吃午飯的時間為基準,憑著自己對時間的精確感覺(訓練過),很快就推測出了……今天的斷片兒時間比以往縮短了將近一半;從三個小時四十多分鐘,變為了兩個小時不到。

  「那麼……只要再『裝睡』個幾天,確認了他們每天晚上做的都是相同的檢查……在我『意識不清』的狀態下所生的一切,基本就都查明了。」覺哥邊吃邊想著,「為了最大限度地減少計劃實施時的突狀況,這些瑣事的確認工作還是不能少的……」

  第三十五天,晚飯後兩小時。

  封不覺得謹慎,得到了回報……

  這晚,袁醫生和護工還是按時來到了覺哥的房間,但是,今天袁醫生,就不止是給他測量血壓、心跳和呼吸了……

  他還給覺哥抽了血。

  抽血用的是針筒,取的量並不多。

  袁醫生的手法很純熟,即使封不覺實質上是醒著的,在被針扎的過程中也沒有太大的感覺。

  短短十秒不到,已經完事兒了。

  隨後,在旁協助醫生的護工也用很嫻熟的手法給覺哥處理了出血點。

  等那兩位離開病房後,封不覺睜開眼一瞧,便瞅見了自己左手手肘內側的止血帶和消毒棉塊。

  當夜晚些時候,覺哥在「真睡」中,又被聲音驚醒了一次。

  他知道,這是護工來取止血用具了,所以他也只當不知道……接著睡。

  至第三十六天的早上,封不覺起來「晨練」時,他才低頭看著自己手肘內側那幾乎已經消失不見的針孔,自言自語地念道:「終究是大意了啊……」

  到了這會兒,覺哥自然已經推測出了諸多與昨晚之事相關的信息:「昨天是第三十五天,假設他們是以月為周期給病人驗血的,那麼……上次抽血的時間點,正好是在我開始裝睡(從第七天開始)前的一到兩天;而當時的我,還在第一波連續的『宿酸』中掙扎著,由於渾身都有疼痛感,再加上那針孔傷極小、處理得也很好……便被我給忽略掉了。」

  念及此處,封不覺已經做了幾十個仰臥起坐,其呼吸也變得稍稍急促了一些:「呼……幸虧我也是以『月』為周期來進行觀察的,否則到我執行逃跑計劃為止,可能都不知道這個『契機』了。」

  第六十六天,晚。

  張醫生,以及覺哥剛來到這裡時遇上的那位護工,一起走進了的他的病房。

  這位張醫生是五天前調來的,封不覺在四天前的那次「定期檢查」,也已由張醫生接手,所以封不覺才會知道他的姓氏。

  如果說之前那位袁醫生是在用「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心態在崗位上工作的話,那麼這位更為年長一些的張醫生,幾乎就是在用一種「屍位素餐」般的方式在上班了。

  通過幾天前與張醫生的交談,封不覺已經從其身上獲取了許多的情報……

  誰都能看得出來……這個男人是相當不願意來這白砂精神病院坐班的;從張醫生的言談中就能聽出,他覺得像他這樣的「人才」被放到這個地方兩個月,簡直就跟充軍差不多。

  而他的做事方針基本就是「只要不是必須做的事情,就必須不做」。

  面對這麼個陌生的新面孔,封不覺勢必要試探和觀察一下。因此,他從四天前起,又一次停掉了自己的安眠藥(從第三十七天開始,覺哥就開始正常吃晚飯,不再裝睡),以便在檢查身體時獲取更多關於張醫生的情報。

  結果,這幾天下來,覺哥連一句有用的話都沒聽見……

  以前,袁醫生偶爾還會在檢查病人的身體時順便問問護工病人的情況,可如今的張醫生……完全不管那些;覺哥這四天裡聽到最多的話就是「這種事兒找個護士來做不就完了」之類的抱怨,聽那意思,讓他張某人來幹這些,頗有明珠彈雀、牛鼎烹雞之意。

  不過……今晚,張醫生卻是很偶然地注意到了一件事。

  「誒?我說……3232他……是不是壯了?」

  這句話一出口,封不覺得心跳和呼吸一下子就上去了,還好此刻對方沒有用助聽器在聽他的胸腔,而是在測量血壓;要不然覺哥裝睡的事兒非得敗露不可。

  「哦!對啊。」那名護工即刻回道,「這幾天我也覺著他有點不一樣了,經您這麼一說還真是啊。」

  前文書也說過了,這間精神病院的工作人員,都是以一定的周期進行輪換的。

  在過去那兩個月中負責覺哥的醫生和護工,因為天天都有和他接觸,難免就忽視了其體型上的變化;可是,眼前的張醫生,上次見3232時……大概已是十個月以前了;而那名護工上次見到覺哥的日子,也已是整整兩個月前……在他們的記憶中,3232號可是個身體很孱弱的人。哪兒會像現在這樣,隔著衣服都能感覺到胳膊上的肌肉。

  「嗯……奇怪。」張醫生道,「前幾位醫生的報告上,也沒說3232號有在鍛煉身體啊……」

  「原來你這貨還是有看報告的啊……」此刻,躺在地上的覺哥正在心中猛烈地吐槽著。

  「啊?」下一秒,那名護工也是疑道,「您不是基本都不看病人報告的嗎?」

  「喂喂……你就這麼當著他的面說出來真的好嗎……人家畢竟也是醫生,職位比你高吧……」覺哥聞言,心裡也為那名護工捏了把汗。

  誰知,張醫生對此卻是不以為意:「啊……是不看。」

  僅從這半句話便可知曉……張醫生那「划水」般的工作作風早已是人盡皆知,而且他本人也沒有任何掩飾的意圖。

  「不過……」半秒後,張醫生的後半句話,更是讓人崩潰,「唯有3232的報告……我還是會看看的,因為他幻想的那部份相當精彩,可以當做來打發時間。」

  「娘了個希匹的……」對方話音未落,覺哥就在內心大罵一聲。

  「嗯……我也沒聽跟我換班的老陳說3232有在鍛煉的事。」緊接著,護工大叔也是若有所思地念道。

  就在他們對話之際,張醫生已經給覺哥量完了血壓,準備拿助聽器聽胸腔了。

  「不妙啊……」封不覺心道,「我現在的心跳有點過快,至少需要一分鐘才能調節到接近睡眠的狀態,他要是現在聽的話……」

  也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此時,眼瞅著就要把助聽器放到覺哥身上的張醫生,忽然做了一件讓覺哥也意想不到的事。

  「誒,我們脫了他的衣服看看怎麼樣?」張醫生似是臨時起意,轉過頭對護工說道。

  「哈?」護工大叔聽到這個提議後,先是愣了兩秒,但他很快便明白了醫生的意思,「哦哦,好啊,我也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在鍛煉。」

  「臥槽?」躺那兒的封不覺當時可就驚了,他在心中咆哮道,「你倆這是要幹嘛?這光(月)天(黑)化(風)日(高),朗(竊)朗(竊)乾(之)坤(處),還有沒有王法了?」

  可惜,封不覺內心的呼喊,並不能改變任何事。

  張醫生和護工十分麻利地就將覺哥那病號服的扣子一一解開,並順勢敞了開來。

  「謔,什麼情況?」看了一眼後,護工大叔在第一時間驚嘆道,「有腹肌嘿?」

  張醫生不僅是看,還捏了捏覺哥的胳膊:「胸肌和二頭肌也已經過一般人的水準了吧,這明顯是在鍛煉啊……而且還是高強度鍛煉。」

  就這樣,封不覺辛辛苦苦掩飾了兩個月的事情,就這麼輕易地敗露了。

  現在,覺哥就只能祈禱那兩位不會由此聯想到他計劃「越獄」的事情上去……

  可是……萬萬沒想到……

  「話說……他一個神經病,怎麼會突然鍛煉起身體來來了?」護工大叔的下一句話就是,「該不會是想練得壯實些然後逃跑吧?」

  「你丫簡直神了啊!」封不覺得內心再度咆哮起來,「你就是傳說中的名偵探毛利小五郎吧!」

  「啊……說不定他還特意用了某種方法來掩蓋自己正在鍛煉的事實,讓我們放心警惕呢。」緊接著,張醫生又用很平靜的語氣隨口接了一句。

  「好好好……有種有種有種……」封不覺已經無語了。

  正當他在考慮是不是應該現在就立刻暴起,提前執行他的越獄計劃時……

  「噗……哈哈哈哈哈哈……」突然,張醫生和護工大叔雙雙爆出了一陣大笑。

  「哈哈哈哈……醫生您可真會開玩笑。」

  「哈哈……彼此彼此……」

  「這要是真的話,那咱這兒關的可就不是神經病了,而是零零七啊……」

  「本來就不是神經病,我剛才就想糾正你了,是精神病才對……二者是不一樣的。」

  於是乎,兩人在這愉快的氛圍下扯開了話題。

  很顯然……他們根本就沒把覺哥鍛煉的情況當回事兒。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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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21 00:54:28
第1174章 瘋.不.覺(九)

  之後的日子裡,封不覺乾脆放棄了那周全的掩飾工作。

  雖然在護工路過巡視時他還是會停止運動並索要飲用水,但他已不再特意換下病號服進行鍛煉了。

  反正,以他現在的體能……要完成每天的訓練指標並不算吃力,不至於像最初那幾天一樣稍微動動就汗流浹背的。

  就這樣,日子一天天過去。

  距離封不覺實施計劃的「那一天」……也越來越近了。

  …………

  第九十四天,晚。

  這天,是驗血的日子,也是封不覺等待了許久的……「逃跑日」。

  晚飯後兩小時,張醫生和護工大叔準時進入了病房。

  而此時的封不覺,自然是醒著的……

  他靜靜地等待著張醫生為自己量好了血壓,並非常冷靜地混過了心跳和呼吸的聽診。

  直到聽見張醫生拿出針筒的聲音時,忽然……

  躺在地上的封不覺猛然睜眼,伸腳一​​鉤,便將站一旁的護工大叔絆倒在地。

  這一瞬,護工大叔自是大吃一驚、猝不及防;而張醫生則進入了那種受到驚嚇後不知所措的狀態,一臉驚慌地退到了牆邊。

  只有封不覺……目標明確、行動奇快,他一個箭步上前,順勢撩起了被張醫生遺落在地面上的空針筒,並搶在護工大叔起身之前,一把將張醫生扥起,扣住其喉部、挾持在了自己身前。

  「別動!」控制住了場面的覺哥當即對著護工大叔發出一聲輕喝,並將手中的針筒抵在了張醫生的脖頸處。

  張醫生今年五十歲上下,其體能在同齡人中也算比較差的,跟現在的封不覺肯定比不了;再加上他現在已經快嚇尿了,指望他靠自己掙脫控制顯然是不可能的。

  「你別亂來……」護工大叔一邊說著,一邊就朝著門的方向退去。

  「你再退一步,我就殺了他。」封不覺看出了對方的意圖,立即用冰冷的語氣接了這麼一句,並將針頭稍稍扎進了張醫生的皮膚。

  「啊——啊……別!別!」下一秒,張醫生像個女人一樣尖叫起來,但他一時間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不斷地重複著一個「別」字。

  「好好好……我不動,不動……你……你別亂來。」護工大叔也被鎮住了,他看得出來……封不覺是認真的。

  「只要你別耍花招,我是不會亂殺人的。」封不覺見對方確實不動了,便將手上的針筒往回收了一點,「現在,請你臉對牆、貼著牆壁……慢慢移動到那邊去。」接著,覺哥便對護工大叔下達了指令。

  後者也沒有什麼選擇餘地,只能照辦。

  「我勸你不要動什麼歪腦筋……殺死一個人的方法很多,除了『注射空氣』之外,還有一些更加快速直接的法子;你們倆也知道我平時有在鍛煉了,就算不用這個針筒,我徒手殺人也很方便……」

  在對方移動的同時,封不覺仍在不斷地說著類似的話;畢竟這個房間很小,而那名護工大叔的身體也是比較壯實的,若他突然暴起撲過來,結果還真難說……因此,覺哥便利用語言攻勢吸引對方的注意力、讓其無暇思考別的事情,並持續地施加心理壓力,將對方進行反抗的念頭壓下去。

  「停下!好的,就停那兒,現在……慢慢地趴下。」待護工大叔來到了離門較遠的那個角落後,封不覺又命令道。

  「你是逃不掉的……」護工大叔一邊照做,一邊唸道,「趁還沒有造成什麼傷亡、快收手吧……」

  「感謝你的忠告。」而封不覺卻用近乎懶散的語氣應道,「可惜……我看不出收手有什麼好處,更看不出不收手會有多大的代價。」

  他說得很對,對他來說……現在收手,便意味著行動失敗,且日後將面臨更加嚴苛的拘禁條件;但繼續行動,便有可能成功;即使最後還是失敗了……其結果和收手也沒什麼區別,反正他本就是無期中的無期。

  「張醫生,為了你現在的老婆孩子、和以前的老婆孩子……我建議你好好配合我。」回應完了護工大叔後,封不覺便沉聲對自己身前的張醫生道,「萬一你死在了一個沒有任何民事賠償能力的瘋子手裡,對你的家人來說……無疑會是一次難以承受的沉痛打擊。」

  「你……你怎麼知道我……」張醫生聽到這話之後,幾乎是本能地問道。

  「我當然知道。」封不覺根本沒等他把問題問完,便接著道,「在第一次見你時,我就知道你在很久以前離過一次婚;你和前妻的孩子差不多要上大學了;你的現任妻子比你小十歲左右、你們的孩子還在上幼兒園;你刮鬍子用的是手動剃鬚刀​​、拉屎的時候不看點兒什麼不行、洗手時從不摘手錶……倒不是因為忘了,單純是懶得摘,因為你那塊歐米茄是假的……」

  隨著封不覺所說內容的增加,張醫生的神情陡變,就連趴在地上的護工大叔內心都感到了驚訝。

  很顯然,覺哥說得事情……全中。

  這種程度的推理,於封不覺而言就是基本功罷了;通過與張醫生當面接觸時的觀察,他就已經掌握了大量的訊息;再加上平日裡與護工接觸時聽到的零星對話、以及裝睡時的所聞……覺哥能說出這些來,也並不奇怪。

  「好了,我想你已經了解到我這段話裡的重點了。」接著,覺哥的忽悠就開始了,「接下來該怎麼做,你也掂量掂量……」他先是給對方算了筆賬,「病人逃跑,是國家的問題;你的小命兒丟了……就是你自己的事兒了。」然後又開始虛張聲勢,「我還年輕,就算我今天跑不掉,以後也終有一天會跑掉的……對我來說,沒什麼區別,但對你而言就不一樣了……假如你今天配合我,那麼一切都好說,我不會再與你的人生有任何交集;但如果你不識抬舉……那麼,終有一天,我會讓你、你的家人、乃至後代……付出代價。」

  他這字字句句,如一股寒流……徹入了張醫生的皮膚,並在其體內匯成了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了後者的心臟。

  「你……究竟是……什麼人?」張醫生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問出這麼一個問題來。

  「哼……」聞言,封不覺笑了……冷笑,「你不是看過我的報告嗎?我究竟是誰……你應該很清楚,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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