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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華甄]烈女降夫{相公別逃之五}(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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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4 01:55:16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時間隨著日落月起靜靜地流逝,夜慢慢深了。
  
  石天威終於受不了啞伯防賊似盯著他的目光,大聲叫嚷著離開了。
  
  而啞伯還是不放心地守在薛惠心的房門外。
  
  寂靜的瓏玉園在冷冷的月光下顯得十分荒涼殘敗,顯示著這裡曾經是多麼富麗堂皇的斷壁殘垣、巨梁碎瓦和飄揚在夜風中的殘破窗幃更增添了它的陰森恐怖。
  
  突然,一聲慘叫從薛惠心的房間內傳出。
  
  藏身在花園內的石天威立刻飛奔而去,他一直都未離開,只是躲在花園內靜待長毛的到來。已經三天了,那傢伙也該出現了。
  
  他確信長毛一定會來,因為是他讓官府將薛家失竊寶物已重歸薛二小姐之手的消息散佈出去的,所以他一直等在瓏玉園。
  
  薛惠心屋內的燈已被點燃,石天威見門外的啞伯倒在蓆子上睡著了,看來自己這幾天將他折騰得夠嗆。於是他沒有驚動他,直接進了她的房間。
  
  衣未解帶的薛惠心站在屋子中央,手裡握著一個瓷瓶。在她面前,一個壯實的男人正趴在地上。
  
  看到石天威進來,她並不驚訝,她早就知道他沒有離開,他說走,只是說給兇手聽的。
  
  「果真是長毛!」石天威翻過已然昏迷的大漢,扯下他蒙臉的頭巾,看著那蓬長髮亂須,長長地吁出一口氣。
  
  當抬頭看到薛惠心帶血的手指時,他蹙眉地問:「你怎麼樣?有受傷嗎?」
  
  「沒有,是他的血。『
  
  石天威這才注意到長毛右手握著的匕首沾滿了血,而他左手的兩個指頭被齊齊地切斷了。
  
  「怎麼會這樣?」石天威困惑地問她。
  
  薛惠心將燈挪到地上,淡淡地說:「有什麼好奇怪的?他進來是要殺我,我在他出手前令他將刀口對準了他自己的左手,而刀上有毒,於是他就這樣了。」
  
  一聽刀上有毒,石天威立即想起那天趙鐸潤帳房內死了的保鑣,趕緊用手去探測長毛的鼻息。
  
  薛惠心見他的舉動,不悅地說:「我知道你堂兄要他,怎麼還會讓他死?而他大概也不想要我死,所以那毒不是見血封喉的劇毒。」說著她從瓷瓶裡取出兩粒藥丸,一粒碾碎敷在長毛的傷口上,另一粒塞進他嘴裡,再用布巾將他的手包起來。
  
  不一會,長毛睜開了眼睛。一醒來就大叫起來:「啊,我的手!我的手!」
  
  「你的左手已經廢了,你該慶幸你還有右手,而且你還活著!」
  
  長毛聞言回頭,看到說話的是個年紀不大的女子,不由眨著眼猛然坐起身來。吃驚地問:「是你廢了我的手?」
  
  薛惠心站起來說:「是你要殺我在先。」
  
  不料那大漢竟抱頭痛哭起來,一邊還淒慘地數落著:「嗚嗚……我他媽的縱橫江湖幾十年,一生殺人、吃酒、玩女人,沒想到,到頭來竟是被兩個女人玩死!嗚嗚……我真他媽的倒楣……」
  
  石天威與薛惠心起初一愣,轉而對他此舉覺得荒誕可笑。
  
  「喂,長毛,另一個女人是誰呀?」石天威總是玩性不改,見了好玩的人或事就要逗弄一番。
  
  而長毛也配合地大聲說:「就是那個瘋丫頭啦,她害我失風,你——」他抬起頭來惡狠狠地看著薛惠心。「你害我失手!我真是倒了八輩子楣了,跑來找什麼破爐子!爐子沒找到,面子沒了,手沒了,連命也快沒了!」
  
  石天威一拍他的肩,不耐地說:「別哀號了,看來你真的是惡貫滿盈。走吧,我送你回家去。」
  
  「家?」長毛一愣,瞠著一對金魚眼睛瞪著石天威。
  
  「對啊,送你回你的契丹老家啊……」
  
  誰知一聽要送他回契丹,那老小子竟臉色大變,跳起來沒命似地竄出門。
  
  石天威、薛惠心沒防著這招,一時沒能攔住他。等回過神來,他早跑沒影了。
  
  「快追!」石天威率先衝出了房門,薛惠心緊隨其後。
  
  追出瓏玉園不久,他們就看到了長毛的背影,因為他目標實在太大,而在這一輪明月中,要躲過兩個武功卓越的人石很不容易的。
  
  當他們距離逐漸縮短時,長毛卻往城北郊的墳場跑。
  
  「哼,他又想故技重施了。」石天威看了薛惠心一眼,提醒她。「如果他再扔那東西,你可不要再往裡闖。」
  
  薛惠心沒說話,卻加快了身形的移動,石天威也隨她一道加快了速度。
  
  於是很快地,他們與長毛僅相距十數步了。
  
  「長毛,你給我站住!」石天威大聲一喝,騰空而起,兩個起落間已經站在長毛身前的一塊大石頭上。
  
  長毛「呼呼」地喘著粗氣,雖不能說話,但巨目寒芒暴射,雙臂大張,跳上石頭,採用了一招「魚死網破」的賴皮狗招式向石天威攔腰抱去。
  
  「該死的長毛,送你回家你不要,那小爺就送你上西天吧!」石天威嘻笑著,不避反上,一手擰住他的衣襟,另一手拽住他的腰帶,一運氣將他舉了起來,然後抖手一扔。長毛便直飛出去,越過一排荊棘,砰然一聲,屁股著地摔在亂石地上。
  
  他體大身沉,從高處往下這麼一摔,其衝擊力可想而知,只見他哼哼唧唧地再也沒法爬起來。
  
  薛惠心看著他們這快如閃電的進攻和富有戲劇性的收場,很是驚訝。她看出石天威的武功深藏不露,從他能將自己從「寒冰掌」中救活,和剛才對那彪形大漢的一托一拋,均可看出他內力雄厚。
  
  但他真的很貪玩,哪怕在這攸關性命的搏鬥中,他還是不忘戲弄人。不知是他吃虧太少,缺乏危機感?還是他技高人膽大,無懼於任何傷害?
  
  想到這點,她不禁為他感到擔憂。
  
  看到那白衣美人只是站在月光下冷冷地看著自己,也不來幫忙,石天威大聲叫她:「嘿,夥伴,想什麼呢?快來幫忙啊!」
  
  她想說說他,但還是忍住了,她算什麼?有資格去批評他嗎?算了吧!
  
  「快來啊!」看到她還是怔怔地站在那裡不動,石天威奇怪地催促她。「你怎麼了?真沒受傷嗎?」
  
  「沒有。」見他舉步想往自己這裡來,薛惠心連忙說著,走到他身邊。
  
  她才走近,石天威突然低頭湊近她的面孔,嚇了她一跳,急忙退後,腳下絆到一塊石頭,差點跌倒。
  
  石天威一把攬住她的腰,將她抱住,關心地問:「你真的沒事嗎?」
  
  薛惠心慌亂地掙脫他的胳膊,低聲說:「你不要那樣嚇我,我就不會有事。」
  
  因為他的擁抱,她的心又開始不規律地劇烈跳動,而他探究的目光也令她雙頰生嫣,手心出汗。於是她裝做察看長毛的情形而避開了他灼熱的視線。
  
  看著她不自然的神態動作,石天威有幾分明白,也就不再多說,讓她幫忙抬長毛下山。
  
  可是長毛實在太魁梧,而且石天威又不願意背他,於是正猶豫要怎麼將這個龐然大物帶回客棧時,薛惠心已經有了主意。
  
  「你在這裡看著他,我一會兒就來。」薛惠心對他說著,往附近林子裡走去。
  
  「喂,你去哪裡?心兒?」石天威急忙喊她,可是她沒答理,樹影濃蔭將那白色身影掩去。
  
  雖然已經接近黎明,但月亮依然明亮,四周靜悄悄地,遠處的墳場有點點螢火在閃動。
  
  「哎唷……我的腰折了……哎唷!」長毛不停地呻吟弄得他心煩。
  
  「別哎了,有種逃跑,就不要哼!」石天威怒斥著他,心裡卻為心兒擔心:她去多久啦?怎麼還不回來?她去做什麼?
  
  就在他越來越焦慮難安,想去尋找她時,她回來了。
  
  「你總算回來了,我真怕你被老虎吃了呢!」見到她,石天威才鬆了口氣。
  
  「我並沒有去多久啊!」薛惠心詫異地看著他,指指地上的月影說:「你看,月亮的影子幾乎沒動,何況這裡也沒有老虎。」
  
  石天威看看腳下的影子,想想確實是因為自己太擔心才覺得時間過了很久。於是他笑了,說:「看來你是對的。」
  
  薛惠心沒再說話,她明白雖然他恨她,但是他依然很關心她,這就夠了,別的也不要再奢望了。
  
  「來吧,把這個龐然大物放在這上面,我們抬著他走就行了。」她振作精神將自己在樹林裡編織好的工具攤開。
  
  那是一副用兩棵手臂粗的樹幹做桿,綁上各種籐蔓和長樹枝葉做成的臨時「擔架」,雖然粗糙,但結實得足以承受那個大漢。
  
  「這是你剛才做的?點子不壞嘛!」石天威稱讚著,與心兒一道將長毛龐大的身軀弄到了上面。然後一人抬一頭地往山下走去。
  
  * * *
  
  「將他看好,千萬不能讓他跑了!」一回到客棧,石天威就大聲命令著。
  
  由於奉命協助他搜索長毛,青鶴山莊的好幾個衛士都住在這裡。現在他們正好可以幫他將長毛押送回莊,等待堂兄的到來。
  
  然後他拉著心兒往他的房間走。
  
  薛惠心也不問,只是默默跟著。進門後,她才開口:「你拉我來做什麼?」
  
  石天威可是越來越佩服她的冷靜了。這幾天他無時無刻不在想她,而且他似乎已經忘記了她曾經有過的荒唐。他寧願相信那是她年幼無知時犯的錯。他相信只要她今後不再犯,他還是可以接受她的。因為他不得不承認,他依然很喜歡她。
  
  「我想跟你談談。」
  
  「天快亮了,你等會兒來找我吧,我先回去……」
  
  石天威聽她要走,哪裡肯放人,急忙拉住她說:「不!不去你家!我可不想在啞伯虎視眈眈下與你談話,更不想在與你說私密話的時候還得時時擔心著自己的腦袋或屁股再挨那麼一擊。他那根木棒已經打過我兩次了,我可從沒被人從後面偷襲過呢!居然讓一個不會武功的聾啞老人得了手,實在丟人!」
  
  說著他摸了摸後腦勺,瞼上帶著心有餘悸的表情。
  
  想到他兩次挨打的情景,薛惠心不由輕笑了起來。
  
  她的笑容令石天威的呼吸窒住了。他從來沒有見過她如此燦爛的笑容,這個毫無防備的笑容令她神情間平添了幾分開朗。
  
  他忍不住舉手撫摸她的面頰,當那如同羊脂般細膩的肌膚在他的手掌中漸漸變得火熱時,他的心裡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柔情。
  
  「心兒,我的心兒!」他呢喃著,用雙手捧住了她的臉龐,而他眼裡的熱情之火毫不掩飾地燃燒著,蔓延至他與她的全身。
  
  薛惠心的笑容僵住了,她的心又開始撞擊著她的胸腔,她凝視著那雙總是充滿笑意,而此刻卻備受感情折磨的眼睛,心裡竟為他感到悲哀。
  
  她舉起手,也很想撫摸他的臉,可是想起小船上的遭遇,她退卻了。
  
  但石天威捉住了她正欲放下的手,將它平貼在自己臉上,然後他側過臉,親吻她的手心,那吻充滿了珍惜與憐愛,而他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她的臉。
  
  她的眼睛突然被霧水蒙住了,她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石天威緩緩地伏下頭,親吻著她的眼睛,低聲說:「心兒,我想跟你說,跟我在一起,好嗎?」
  
  薛惠心身子一震,張大眼睛看著他。「跟著你?」
  
  「對,跟著我,讓我一生來照顧你,陪伴你吧……」石天威抱住了她。
  
  當心兒的身軀熨貼在他的懷中時,他敏感地覺察到自己和她竟是如此契合,一股愛意,猛然間從他心底湧了上來。此時此刻,他不再在意她是否是純潔的,他只在乎她就在他的懷裡,她是真實的、是美麗的、是他心底的最愛。
  
  「心兒,我從來沒有忘記你,我依然喜歡你,愛你……」
  
  聽到他的這句話,薛惠心癡了,呆了。
  
  這美麗的話語喚醒了她蟄伏心底多年的熱情,她覺得一切彷彿都在夢中,她曾經無數次渴望聽到他說這句話,多少回夢見他這種含情脈脈的表白!
  
  於是她陶醉了,她的心完全融化在他的柔情蜜意裡。
  
  石天威溫柔而熾熱的吻落在她的雙唇、臉頰和脖頸間,每到一處都將那裡的冰冷變為火熱;他輕柔的碰觸重新點燃了她心裡的愛情之火,她不由自主地回應他,將自己的愛融化在他的每一個吻中。
  
  「心兒,哦,心兒,把你給我,我愛……」甜蜜的情話自然地逸出了口,石天威在她漸趨激烈的反應中迷失了自己。
  
  他將顫抖得如同寒風中雛菊般的心兒抱到床上,他的親吻富有感情,他的動作也非常溫柔。
  
  窗外出現了第一抹朝陽,陽光將屋子照得明晃晃的,將石天威鍍成了身披金色盔甲的戰神,他的眼睛裡盛滿激情,而他緊繃的臉孔亦然。他注視著心兒同樣充滿激情的眼睛,心裡掀起了洶湧的浪潮,他閉上眼睛,將他的情感掩藏住。
  
  薛惠心不再抗拒命運,帶著她從未曾想像過的柔情默默地接受著他笨拙而溫柔的撫摸,在激情蕩漾的同時,在痛苦與快樂中獻出了自己……
  
  在那一瞬間,彷彿一道閃電擊中了她沉寂已久的靈魂,她忘記了矜持,拋開了冷漠,她是熱情的化身,是燃燒的烈焰!
  
  烈火情焰終於平息了,石天威緩緩地直起身。她凝視著他的臉,他已經睜開了雙眼,它們是如此動人,如此熱情,將她的心灌注了滿滿的愛意。
  
  可是當她凝望著它們,並在那深邃中尋找到自己的影子時,卻發現它們竟突然失去了那動人的色彩和熱烈的情感,變得憂鬱而遲疑。
  
  薛惠心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但她無法去追尋答案,因為此刻的她心裡充滿了欣喜,也覺得羞怯。
  
  於是她隨著石天威起身,抓過自己的衣服。他們無聲地整理著自己的衣服,又竭力避免碰觸到對方的身體。
  
  薛惠心感覺到了石天威的異樣,但她不作多想,她依然相信剛剛那火一樣的熱情和那還在燃燒著她全身的激情是真實的,是發自他和她內心深處的。
  
  「天威——」她羞怯地喚著他。
  
  「思?」他低聲應著,終於得到了她,可是他的心裡為什麼感到沒來由的慌?
  
  也許剛才的激情快樂只是一場春夢,可是這次的春夢卻不能夢醒了無痕。他的身體在對他訴說著所有發生過的一切都那麼真實美好,而他依然渴望著它。
  
  這是他生命中的第一次,他不知道要怎樣對待她。看著她,他依然衝動地想抱緊她,可是卻該死地讓那些他以為已經忘記了的影像來阻擾著他。
  
  薛惠心的臉色紼紅,羞澀地說:「你說要一生陪伴我,是真的嗎?」
  
  她的嬌羞令她更添了奪人心魄的美,石天威不由自主地抬手輕撫她的瞼,說:「當然是真的。」
  
  「那麼你要娶我嗎?」她瞼上綻放的光彩足以媲美窗外明媚的陽光。
  
  石天威放下手,淡淡地說:「沒錯,我會帶你回莊,只要我同意娶楊家小姐為妻,那麼爹娘一定不會反對我納你為妾的。」
  
  他的話如同五雷轟頂,薛惠心臉色「唰」地變得死灰一般,身上的熱情倏然降至冰點。
  
  「你說……說什麼?娶楊……楊家小姐為妻?納我為妾?」她鸚鵡學舌般地重複著這絞人心扉的話語。
  
  石天威看到她瞬間失去光彩的臉,雖然有絲不忍,但還是理直氣壯地解釋說:「當然,如果帶你回家,爹娘肯定要問明緣由,我自然得實話稟告,而石家是不可能接受不貞女子為媳的。
  
  你的確很美麗,而且我相信沒有人會比你更美,但是你……我怎麼可能娶你?我試過想忘記你,可是我做不到,我不捨得放開你,你也願意跟著我,所以我們就屈從爹娘的意思,以娶楊小姐為條件讓你進門……「
  
  「不!不!你別再說了,我死都不要跟著你……」薛惠心彷彿就要因窒息而亡似地大口地喘著氣,對眼前這個自以為是的男人真的徹底寒了心。
  
  她槁木死灰般的臉色顯然嚇住了石天威。
  
  「你不想跟著我嗎?你不喜歡我嗎?」他茫然無措地看著她。
  
  「不!」薛惠心大聲說,她好恨啊,恨蒼天無眼,恨自己愚蠢!
  
  聽到她說不喜歡他,不要跟他,石天威的心冷了,認為她又是在玩弄男人。於是生氣地說:「你不要把我當作其他男人那樣耍!你剛剛明明答應要跟著我,而且剛才我也看到,你至今仍戴著我們的訂親玉珮,如果你不喜歡我,你怎會一直戴著它呢?」
  
  聞言,薛惠心更是氣得發抖,這個白癡!
  
  「你說得對。」她聲音顫抖但非常清晰地說:「我想跟著你,一生一世都跟著你。我一直都愛著你,一生一世只愛你。但是,我只做你的妻子,絕不做妾!也絕不與別的女人分享你!否則我寧可什麼都不要!」
  
  石天威一聽,立即站起身毫不留情地說:「我石家絕不會要一個失了貞潔的女人做正室!」
  
  薛惠心一聽,頭頂彷彿「轟隆」巨響,神志幾乎崩潰。深切的悲哀與失望襲上心頭,她竟怒極而笑。
  
  「哈哈哈……」她突然爆發的笑聲驚動了整個客棧的人,那笑聲中的絕望和淒涼令人毛骨悚然,大家驚駭地圍在房門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為何笑聲竟是如此悲涼?
  
  「不要笑!不要笑!」那份絕望與悲傷同樣影響著石天威,他大聲阻止她。
  
  薛惠心的眼淚在臉上滾,笑聲更加哀愁。她甩動長髮,讓一直都綁得緊緊的髮辮散開,大聲說:「為什麼不讓我笑?你不是說我該多笑嗎?過去三年來我不知道什麼是笑,我只知道心痛,只知道自己是個莫名其妙被拋棄的可憐人,所以我不會笑。可是今天,我才發現我一點都不可憐,可憐的人是你!
  
  這真是天下最好笑的事——你,天下聞名的『青鶴莊』石少莊主,口口聲聲指責我是失貞的女人,可是卻不知道我的貞潔就是被你奪去的,是你!沒有別人!「
  
  「你是什麼意思?」石天威心頭一驚,急忙問。
  
  「就是這個意思!」薛惠心將床單一把扯下來,用力砸向目瞪口呆的石天威,大聲說道:「如果你還有點良心,就將這個帶回去讓你爹娘看看,給天下人看看,告訴他們上面的東西是怎麼來的,讓他們評判我的貞潔吧!而你,永遠都不要再接近我!」
  
  「搞什麼鬼?」石天威被她幾近瘋狂的神態和果決的語氣鎮住,又被撲面而來的床單猛地罩住頭驗,不由生氣了。他大力拉下床單,咒罵著:「帶床單回去給爹娘看有什麼用?能證明什麼?」
  
  但當他展開床單,看到白色床單上灑落的點點血跡時,他僵住了。
  
  「落紅?怎麼會有落紅?」他茫然地自問著,其實剛才他是有所覺的,但因為激情澎湃,又太過相信心兒早已是殘花敗柳之身,故而忽略了。
  
  現在,看著這如梅花般猩紅點染的床單,他的頭昏了,人傻了。他弄不懂為什麼會這樣。
  
  當他抬頭看向心兒時,他的心跳幾乎因驚恐而停止:心兒正將他的寶劍從劍鞘裡抽出來。
  
  「心兒!」他大喊著,扔開床單撲向她。
  
  但在他撲到之前,白光一閃,一把長長的青絲已然握在她手中。
  
  石天威奮力將劍從她手中奪過,央求她:「心兒,給我機會,讓我去查……」
  
  「住口!」薛惠心厲聲喝道:「查什麼查?!我自幼許配予你,一生謹尊家訓潔身自愛。你忘了你當年對我的承諾,背信棄義,令我薛氏滿門蒙羞,爹娘遇難至死不能瞑目……你不該僅憑道聽途說,不問曲直是非就定我淫蕩之罪,毀我名節!你更不該奪我處子之身卻用別的女人來羞辱我……」
  
  說到這裡,她早已是泣不成聲,石天威呆若木雞地看著她參差不齊的頭髮和悲痛欲絕的面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地方出了錯。
  
  薛惠心將衣領解開,露出白皙的肌膚。
  
  當石天威意識到她要做什麼時,急忙衝過去抱住她。「不要,心兒,那是我們的信物啊!」
  
  「滾開!『薛惠心運氣一抖,石天威被震退兩步。
  
  他驚慌地看著她,竭力提醒她:「心兒,那是你爹爹的心血,是我愛你的憑據啊!」
  
  「愛?你不配說愛!爹爹當初錯了,我也錯了!今天我將一切都還給你,我們之間就像這斷髮一樣永不再續!」
  
  說完,她將那一絡長髮和戴了十八年的鳳凰玉珮一起決然地拋向空中,然後不給石天威任何機會,甚至等不及走到門口,便穿窗而出了。
  
  石天威飛身而起,接住了依然帶有心兒體溫的玉珮和那縷頭髮,奔到窗邊,可是她早巳失去了蹤影。
  
  「天哪,我做了什麼?!」他茫然地看著天空,問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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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4 01:55:33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俗話說「哀莫大於心死『,她的心這次真的死了、碎了!
  
  清風冷月,薄薄的空氣籠罩著常年雲霧繚繞的千丈峰。
  
  普陀山是以山、水二美著稱的海中名山,它矗立在驚濤駭浪中,吞吐東海之氣,吸收朝陽之光。由於位於海中,山高水遠,這裡除了極虔誠的香客外,幾乎很少人來,是個學道參禪、習文練武的好地方。
  
  靜心庵就建在千丈峰。庵前有一條清溪,四周古木蔥龍,環境幽美。
  
  潔淨的榻上曲腿跪坐著更顯消瘦的薛惠心,她已換上了青色道服,重新修剪過的頭髮不再參差不齊,此刻她雙掌合十,低眉垂目默念著經文。
  
  而她對面是年逾八旬,精神矍鑠的賢靜師太。
  
  師太看著她美麗卻佈滿憂傷的面龐,歎了口氣道:「心兒,三天了,你也不要再跪了,為師是不會答應讓你剃度出家的。『
  
  聽到師傅的話,薛惠心也不回答,只是靜靜地跪著。
  
  師太明白徒兒的心情,也不忍處罰她,只得循循善誘地開導:「孩子,為師不准你落髮,是因為你本是紅塵中人。你有太多的牽掛,太多的情緣,如果今日師傅允你落髮出家,那為師就犯了佛門戒律。就算為師不在意違犯戒律,但你真能摒棄雜念、六根清淨,從此青燈孤影過一生嗎?」
  
  薛惠心睜開雙眼,默默地看著師傅。
  
  賢靜師太見她有了反應,便繼續說道:「佛門並非逃避紅塵的避難所,也不能捆住人心,為師不願看到你錯失良緣,造成終生遺憾哪!」
  
  薛惠心淒慘地想到自己三天來跪在這裡,一邊苦苦懇求師傅答應她削髮,另一邊卻時時難忘那折磨著自己的人和事。
  
  「人生修行並非一定要出家。」見她目光迷惘,神情淒惶,賢靜師太自然明白她的苦楚。「要擺脫痛苦,你有兩條路可選擇。」
  
  薛惠心揚起了秀麗的眉,看著師太。
  
  賢靜師太知道聰明的徒兒已在深思,便緩緩道:「一是削去這三千煩惱絲遁入空門,□不要以為如此就不會再痛苦煩惱。而另一條路——」
  
  師太頓了頓。「就是『饒恕』。為師希望你學會饒恕。恕,正是佛的教誨,佛的捨己為人乃『大恕』。當你饒恕別人的時候,你也就釋放了自己的痛苦。『
  
  薛惠心看著師傅慈祥的面容,明白師傅正說中了她的要害,她即使落發也難割捨俗世中的牽絆。無論怎麼失望,她仍然愛戀著天威;無論他做了什麼,她都無法忘記他在自己心裡所激起的熱烈情感,她願付出一切只為能與他相守。
  
  而她也知道正是這些雜念,成為她靜心侍佛的魔障。
  
  削髮真的能幫助她去除這些魔障嗎?她真的能夠放棄天威嗎?如果不能,那麼她能忘記過去,也就是「寬恕」他嗎?她能嗎?
  
  賢靜師太見徒兒陷入了沉思,也不逼她,起身走出了精舍。
  
  她的心再也難以平靜,她試著用背誦心經來平息思緒的紊亂。過去當她心煩意亂時,這招往往很靈驗。
  
  然而今天在她試著平息自己奔湧不止的感情時,她的心頭卻浮現出天威溫柔的笑顏。她頓時明白,要忘記他真的是不可能的。因為她是那樣深深地愛著他!一如從前地愛他……
  
  「佛祖,我在作孽啊!」她止不住顫抖,腦海裡卻無法摒除他的容顏。
  
  她拚命默念心經,甚至想他當年是如何羞辱了她親愛的爹娘和她自己,想他是如何信口雌黃地誣陷自己的清白,她希望自己能恨他……
  
  可是……沒有用,這一切還是沒有用,她依然想念他!
  
  就在這時,她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呼喚,那呼喚彷彿由心底發出,擴散到她的全身,啟動了她身上的每一個細胞。
  
  「天威?!」是他,他的呼喚清晰地在山間迴盪。
  
  「心兒!心兒——」
  
  眼淚毫無預警地傾洩而下,她猛地站起來往門口走,她想要回應他的呼喚,想要奔向他!
  
  可是她的眼前出現了他發怒時的神情,出現了他宣稱要娶楊家小姐為妻,納她為妾的景象。
  
  她的腳步遲疑了,此時此刻,她才更加深刻地感覺到,在他面前自己是多麼的脆弱!他的任何一句話都可以左右她的喜怒哀樂,他的任何一個眼神都可以掌握她的命運。
  
  不,我不能再這樣受他控制!
  
  無視眼淚的滾滾氾濫,她伏案疾書,然後用紙鎮壓住紙角,轉身往後面走去。
  
  立於窗前將一切都看在眼中的師太無奈地搖搖頭,轉向山坡去引領那個迷路、聲音已喊得嘶啞的年輕人。
  
  「師太,求你讓我見見心兒!」一見到賢靜師太,面色憔悴的石天威便跪在她的面前哀求。
  
  「石施主,老尼已引你來到心兒的寢室。她適才還在,此刻消失了自然表明不欲見你,施主莫要強求。」師太平靜地說道:「情緣孽債,何去何從?端看各人造化。石施主三年前既已捨她而去,今日何必再來呢?」
  
  石天威一聽,知道師太也不能原諒自己,於是懷著愧疚的心情將自己與心兒的前前後後一併講出,最後懇求道:「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盲目聽信他人而傷了心兒,師太是心兒敬重的師傅,求師太讓我見見心兒吧!」
  
  師太道:「心兒一心只想出家,石施主還是回去吧。」
  
  一聽說心兒要出家,他的心碎了,他不顧一切地哀求師太:「求師太慈悲,別讓她出家,我愛她,她也愛我呀!」
  
  見他癡心難收,師太一揚袖,將案幾上心兒留下的紙條捲到了他的面前,說:「我相信這就是心兒要對你講的話,石施主看過後還是早些回去吧!」
  
  石天威展開紙條,只見上面用娟秀的字體寫了一段偈語:
  
  菩提奉無樹,
  
  明鏡亦非台,
  
  本來無一物,
  
  何處惹塵埃?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何處惹塵埃……」這不正是那天他們在長江岸邊,心兒喃喃自語的偈語嗎?
  
  石天威吟誦著這令人心碎的句子,滾燙的液體由心底直湧眼眶,他咬緊牙關,靠在門柱上,竭力緩解心頭的痛楚。
  
  「師太,難道人一旦做錯了事就無法挽回了嗎?」他自責地問。
  
  師太看著他,緩緩地搖搖頭說:「人若犯錯自然是可以有機會改正的,但施主有過太多次機會卻未能把握,仍是一錯再錯,此番要回頭談何容易?傷了的心要時間來修補,施主暫且回去,容老尼慢慢勸導她。」
  
  看著師太充滿睿智和慈悲的眼睛,石天威知道她說得對,心兒給過自己機會,是自己錯失了良機,今日他是無法要求留下的。他環顧著心兒這間小小的臥室,嗅著空氣中淡淡的熟悉香味,心裡有克制不住的衝動,他想搜索整個小島,找出那個被他傷透了心的女孩。
  
  可是他不能一錯再錯……
  
  「我何時可以來看她呢?」想到一定得離開,他心痛如絞地問。
  
  賢靜師太淡然一笑,道:「此地山高水遠,風急浪險,施主不必再來,若心兒想明白了她自會回去。」
  
  * * *
  
  這幾天對石天威來說實在灰暗已極,他根本沒有辦法專心聽任何人說的話。可是,爹娘卻傳信要他即刻回莊,他知道押送長毛回去的衛士和客棧管事一定已經將那日他與心兒之間發生的事情都報告給爹娘了,甚至那床單,也許也被他們帶回去了,因為他後來一直沒有再見到那條白床單。
  
  他無法對那些多事的人生氣,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第二天,石雋峰又派總管來親自「接」他回莊,但他依然將總管打發了,他已經夠痛苦後悔的了,不想再去面對爹娘的指責和眼淚。
  
  想起這短短時日來所發生的一切,他的心裡就充滿了對心兒難以克制的情感和難以解脫的罪惡感。
  
  他很後悔自己那天竟然說出了要娶楊家小姐為妻,納心兒為妾的混話。其實他早就回絕了楊家的提親,自從與心兒退婚後,他再也沒有想過要娶妻。
  
  他很確定,自己真的是傷透了她的心,所以她才那麼絕情地躲避跋山涉水去見她、求她原諒的自己,甚至還要出家!
  
  他不能讓她出家,可是他也不知道該怎樣阻止她。沒有心兒的這幾天,他的心空蕩蕩的,彷彿天地間所有一切都變了,他的生活也變了。
  
  他不想見其他的人,也離不開京口,他要待在有心兒的氣息存在的地方,哪怕每天與啞伯呆呆望著,他也願意。
  
  於是他不管啞伯如何反對,他住進了瓏玉園,睡在心兒曾睡過的床上,靜靜地呼吸著留有她餘味的空氣,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安撫他空虛的心靈。後來,不知為什麼,啞伯竟然不再對他橫眉豎眼,反而一見到他就淚眼汪汪,讓他的心更加痛苦,也時時有了哭的衝動。
  
  這天,為了避開啞伯哀怨的眼光,他離開瓏玉園到外邊走走,卻遇到了趙鐸潤正帶著一個夥計走來。後者因兇手被抓,案子了結而心情格外愉快,得知他無事在京口小住時,便熱情地說:「今天有個客戶邀我去看件寶物,少莊主隨趙某同去,沿路還可觀賞寶華山美景,可好?」
  
  石天威心想自己也無事,便應諾了。
  
  當他們走到遠離市區的西郊時,一個女子銀鈴般的笑聲從路旁那座紅色小樓傳出,引起了石天威的注意,他依稀記得以前這裡並沒有這幢宅院啊?
  
  「此處何人所居?」石天威詫異地問。
  
  他身邊的趙鐸潤低聲說:「那院子的主人是個暴發戶,栘居到京口不過四、五年時間,做點茶葉、香料小買賣。方才是他們家的二小姐,少莊主可得小心囉,如果那位二小姐見到你,你準是她的下一隻肥羊!」
  
  「肥羊?什麼意思?」石天威不解地問。
  
  「就是身上可以搾出油水的貴公子啊!」趙鐸潤看了看石天威的打扮,道:「那女人長得美麗動人,對男人挺有一套,可這十里八鄉的人都知道,隆裕源二小姐是不要窮光蛋的……」
  
  「什、什麼?!『瓏玉園』二小姐?」『石天威的心宛若被冰涼的鐵鉤吊住似的又冷又痛,他一把抓住趙鐸潤。
  
  被他的神情嚇了一跳的趙鐸潤,瞬間明白他何以如此吃驚,他拍拍石天威緊抓著他的手,安慰道:「我知道你又想起了薛家。可是此『隆裕源』非彼『瓏玉園』也,此二者是一俗一雅,不可同日而語。
  
  當時這許姓兄妹取這店名時,也有人要他們換名,可那暴發戶生性倔扭,就是不改。而那二小姐也很有一套,很快安撫了大家,加上薛老爺寬厚容人,且薛家二小姐常年在普陀山,就是回來也極少出門,故將他們混淆的事倒也沒發生過。「
  
  天哪,可是卻在我的身上發生了!
  
  石天威心裡暗自叫苦不迭,當即對趙老闆說:「對不起,我不能陪你了,我得先辦點事去。」
  
  說完就返身往那座紅色樓院走去。
  
  趙鐸潤不明就裡地看著他的背影,也不敢多問,只好帶著小夥計走了。
  
  石天威來到院門口,果真見牌坊上大大地寫著「隆裕源「三個大字。
  
  守門人一看上門的是個貴公子,立即和氣地將他引進客廳。
  
  很快,輕盈的腳步聲在門邊響起,一個年過二十的亮眼女子出現在門口。
  
  當看到石天威俊雅出眾的相貌和身上不俗的穿著打扮後,那女人立刻笑著向他走來,那笑聲正是剛才在院牆外聽到的銀鈴般悅耳之聲。
  
  石天威見她果真長相美艷,身材豐滿動人,那種嬌傭的丰姿,帶有一種成熟嫵媚的風情,但她眼裡赤裸裸的挑逗和媚態將她的氣質破壞殆盡。
  
  見這位挺拔英俊的公子光是看著自己,既不笑也不說話,姑娘耐不住了,她緩步向前,將纖纖玉手搭在石天威的胳膊上,嬌嗲地說:「這位公子很面生,不知來此地有何貴幹?」
  
  石天威渾身竄過不舒服的電流,他不著痕跡地退後一步,脫離她的手。拱手一拜,自我介紹道:「在下石天威,欲拜見貴府當家的,請問姑娘是——」
  
  一聽俊美公子自報家門,姑娘立即兩眼發光,羞答答地一福,道:「久聞青鶴莊少莊主丰神俊朗,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小女子姓言午許,單名一個嬋字。本府當家的是家兄許富,可惜今日不知公子前來,家兄一早出門了,要三五日後方可返回,公子可留居寒舍等待家兄。」
  
  石天威說:「不了,如果許當家不在,在下先告辭了。」說完起步欲走。
  
  那許嬋好不容易有了這個機會,如何能放他走?只見她一步擋在他身前,媚眼頻傳地說:「石少莊主別急嘛!既然來了何不先飲杯茶再走?」
  
  然後不等石天威回應立即喚人備茶。
  
  石天威見她嬌媚地故意將身子靠近自己,心裡不由厭煩,便似無意地說:「『隆裕源』二小姐果然美艷,難怪揚州孫氏茶行的孫君、海朗坊少東家司馬公子等都對姑娘念念不忘。」
  
  聽他猛地提起那幾個舊情人,許嬋怔了怔,原想否認,但看到石天威臉上漫不經心的笑容,以為他不過也是個和其他人一樣的花花公子,當即眉眼一彎,笑道:「若能遇公子在前,他們如何能入得了小女子的眼呢?」
  
  夠了!毋需再試探,精明的石天威早已看出她的那點心思,暗歎這才是那個真正的蕩婦淫娃,只可惜自己竟張冠李戴,冤屈了心兒,毀了自己的好姻緣!
  
  想到此,石天威不禁痛恨眼前這個風騷女人,更恨自己。
  
  懷著恨意,他粗率地說了聲:「在下告辭了。」便頭也不回地往門外走去。
  
  「款,喝了茶再走嘛……」許蟬徒勞地追出,惋惜地看著那偉岸的身軀消失在大門口。
  
  離開「隆裕源」後,石天威一口氣奔往江邊,奔上江堤。
  
  「心兒無過啊!心兒是清白的!是我、是我將那一盆盆的髒水往她純潔的身上倒,是我玷污了她!老天爺,你到底跟我開了個什麼樣的玩笑啊?!」
  
  面對著滔滔不絕的長江,他大聲地狂叫著,仰首質問著老天。
  
  多希望時間能夠回頭,多希望歲月不曾那樣走過!
  
  眼淚在他臉上狂肆地流淌,他無意去擦它,眼前的景物是那樣熟悉。當日他曾與心兒並肩站在這裡觀賞由天而來的江水,那時的他是多麼瀟灑自得與豪情滿懷。
  
  「惟山河之長存兮,寄蜉蝣於天地!」同樣的句子,不一樣的情懷,今天的他沒有了當日的豪情,只有對人生的感歎。
  
  還記得就是在這裡,他曾問過傷心欲絕的心兒:「是誰令你這麼悲傷?」
  
  當時她無語,她如何能語?令她悲傷的人正是自己啊!
  
  從懷裡取出那束被他細心收好的頭髮,和那塊在心兒頸上掛了十八年的玉珮,他的眼淚更加無法遏止。
  
  「我的忠誠永遠都在,我沒有背叛過你,一絲一毫都沒有!」
  
  「我想跟著你,一生一世都跟著你;我一直愛著你,一生一世只愛你。」
  
  想起在被他傷害得遍體鱗傷時,心兒對他說的話,那時自己的耳朵聾了,心盲了,居然感覺不到她的真情!
  
  她的悲傷、她的絕望、她的無奈,一一浮現在眼前,想到自己對她的傷害,石天威已經不知道該怎樣自處了。
  
  做錯的事,說過的話都如同這奔騰咆哮的江水般無法收回,無法改變!
  
  在他做盡一切傷害她的事情後,在他說了那麼多戕心剜肺的刻薄話語後,他還有何面目再去求心兒回來?又有何理由去求得心兒的寬恕?
  
  此時此刻,他甚至不敢再回到瓏玉園,因為那裡的每一處都引起他深沉的罪惡感,幾乎在心兒駐足的每一個地方都可以看到他傷害她的痕跡,烙印著他今生今世無法挽回的悔恨……
  
  「心兒!心兒!」他嘶聲狂喊,可是他的聲音即刻被滔滔巨浪吞噬。
  
  內疚、痛苦和無助摧毀了一向躊躇滿志、神采飛揚的他,他腳步顫慄地倒向大堤……
  
  一雙結實有力的手及時扶住了他。
  
  「天雷?!」透過淚眼,石天威看到了扶著自己的男人,洶湧的淚水更似決堤的江水般直流而下。
  
  石天雷沒有勸他,也不說話,只是讓這個一起長大的堂弟坐在大堤上盡情地痛哭,希望淚水能將他心頭壓抑已久的鬱悶和悲傷洗淨。
  
  當晚,石天威在天雷的勸說下終於回到了青鶴莊。
  
  見到僅短短數日便志氣消沉,憔悴落拓的兒子,再生氣傷心的石雋峰也無法發怒,而石夫人既心痛兒子,又掛念心兒,眼淚始終沒停過。
  
  石天威看著三年來從未開心的爹娘,深重的自責壓得他無法喘息。
  
  他一直標榜自己的忠誠與孝順,可是看看這幾年來,自己都做了些什麼?!
  
  他跪在爹娘面前道:「孩兒不孝,一時糊塗連累爹娘受苦,所有的錯誤今生難補,也無法求爹娘原諒。孩兒願出家為僧,從今往後吃齋念佛以贖今生之罪,爹娘就當沒有我這個兒子吧。『
  
  說罷,俯首磕了三個響頭。
  
  石天威的話令在場所有人都大驚失色,天雷一把拉住他道:「萬萬不可啊!」
  
  而石雋峰卻老淚縱橫地說:「去吧!或許也唯有如此,才能告慰九泉之下的薛老弟,才能對含冤蒙羞三年的心兒有個交代……讓我石家二房從此斷子絕孫,也算是天理報應!」
  
  聽到丈夫悲憤的話語,石夫人哭倒在石天雷的妻子蕊兒的懷裡。
  
  次日凌晨,當石天雷到天威的臥房找他時,只看到他留在桌上——那塊已經合而為一的龍鳳玉珮,還有心兒的那絡青絲,而他已經不知去向了。
  
  「看來他是鐵了心要出家了。」看著那兩樣被主人遺棄、曾經被視為珍寶的東西,石天雷沉重地對跟在身後的妻子說。
  
  「天威……」蕊兒傷心地看著那精美的玉珮,落下了眼淚。
  
  * * *
  
  清晨,薛惠心站在岩石上眺望著無邊無際的大海。她知道師傅正在山頂等她,但她卻捨不得離開這美麗的景致。在她腳下,是一條彎彎曲曲的小路,路依然崎嶇,山依然寂靜,海依然深沉,可她卻再也找不回往日的寧靜。
  
  「薛姑娘?」一聲輕柔的呼喚自身後響起,她轉過身子,訝異地看到身後站著那天早晨在青鶴莊見過,曾與天威親密說話的女人,而她身邊站著一個與天威一樣高大俊挺並透著威嚴的男人。
  
  「你……你們?」薛惠心不知該說些什麼,特別是當她看到那女人眼裡淚光閃動時,只能茫然地問。
  
  倒是那個男人先開口了。「薛姑娘,我叫石天雷,是天威的堂兄,這位是我的妻子蕊兒,聽說你們已經見過面了。」
  
  「對,我們見過。」她輕聲回答。
  
  得知他就是石天威的堂兄,而那個漂亮的蕊兒正是他的堂嫂時,她下意識地鬆了口氣。
  
  蕊兒在旁觀察著薛惠心的表情,忍不住開口道:「薛姑娘,你真的不喜歡天威了嗎?」
  
  對他們的到來,薛惠心已有所料,但沒想到她一開口就問如此難答的問題。心頭的傷口被觸動了,她默然地回頭看著一望無際的大海。
  
  「薛姑娘,你難道連這個簡單的問題都不能回答嗎?」蕊兒著急地說。
  
  然而,除了海浪的聲音,四周仍然一片寂靜。
  
  「你難道就不能設身處地站在天威的角度想想嗎?」見她始終不說話,蕊兒沉不住氣了,直截了當地說:「薛姑娘,我們都是女人,我理解你的痛苦,三年前天威因為誤聽傳言,將另一個女人的事放到了你身上。沒有給你一個理由就逼他爹娘上你家退了親,那實在是太過分了!
  
  可是那時候他實在太年輕,才會那麼輕率,造成了那麼多的傷害……如今,他發現自己犯了大錯,非常後悔和痛苦,你如果還有點喜歡他的話,就原諒他吧!「
  
  蕊兒的話揭開了她心頭難以癒合的傷口,所有的愛恨情仇都湧上心頭。
  
  她閉上眼,眼前交雜出現他鄙視的眼神、惡毒的話語,還有他快樂的笑臉,溫柔的碰觸……每一樣都令她心痛。她既無法忘記對他的愛,也無法忘記因此所受到的傷害……
  
  她張開迷濛的淚眼望著湛藍的大海,說:「海上風浪大,你們回去吧。」
  
  聽到她不帶一絲情感的語氣,蕊兒怔住了,她從來沒遇過像薛惠心這麼年輕,卻又這麼冷漠的女孩。
  
  她失望地看著眼前這個儘管道袍披身,但仍難掩其丰姿的女孩。
  
  這時,石天雷說話了,口氣如同薛惠心一樣冷冽而不帶感情。「薛姑娘,聽你的口氣,你是真的不關心天威了,看來我們是來錯了。
  
  不過在我們走以前,有一句話要告訴你,佛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不管你還愛不愛天威,都希望你能去救他,因為你救的不僅僅是他,還有他的爹娘。話已說完,我們告辭了……「
  
  「他怎麼了?」就在石天雷拉著蕊兒要走時,薛惠心開口了,語氣不再平靜。
  
  石天雷暗暗吐了口氣,語氣稍緩地說:「天威因愧疚而不敢再來找你,他決定到金山寺出家,要用餘生懺悔自己的罪過。二嬸傷心的病了,二叔則認為要用他那一門斷子絕孫來懲罰他們對薛家的背信。」
  
  薛惠心沒有說話,但天雷看到她的肩膀在劇烈地顫抖,他知道她仍然關心著天威,於是更加放柔了語氣道:「薛姑娘,請原諒天威吧!三年前,他畢竟只有二十歲,正當他歡天喜地,大張旗鼓地準備迎娶你時,卻親耳聽到好友的風流韻事竟牽扯到他的新娘子!
  
  想想看,有哪個男人在那樣的情況下能夠保持冷靜?因為愛你,他才無法忍受
  
  你的任何不忠,才不願意將原因說出來讓所有的人鄙視你。這三年裡,他獨自忍受著嫉妒和憤怒的折磨,他和你一樣不好過。你知道嗎?這三年來,他拒絕了所有的說媒,甚至拒絕了楊大人家的親事。為什麼?因為他心裡一直都忘不了你!「
  
  薛惠心的眼淚將整張臉都浸濕了,海風拂面,面頰冰涼涼的,她卻毫無所覺,她的心在為石天威痛,為自己痛,也為那受兒子連累的石家二老而痛。
  
  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啊,請指引我一條路吧!她在心裡吶喊著。
  
  一隻溫暖的手搭在她的肩頭,她回頭,看到蕊兒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她的身邊,正用充滿關懷的眼睛看著她。
  
  她馬上用衣袖抹去滿臉的淚水。
  
  看到這個倔強女孩的淚水,蕊兒知道她仍然深愛著天威。於是她鼓勵道:「去吧,去找他吧!不要再讓自己、讓大家痛苦了!」
  
  薛惠心沒說話,她無法開口,怕一開口就會失態大哭。她只是默默的用那雙充滿哀傷的眼睛看了看他們,然後沿著小路往山頂走去。
  
  「她會去嗎?」蕊兒擔心地看著那個寂寞的背影問。
  
  石天雷不語,過了良久才歎口氣道:「唉,為什麼相愛的兩個人總要受那麼多的痛苦呢?
  
  這次在桂西,我滕師弟與瘋丫頭歷經磨難才成就了姻緣;而我貴為一國之君的南宮師兄和身為大將軍的藍師兄也都為愛情受盡折磨,就連我們也情路坎坷……「
  
  蕊兒伸手輕柔地為他撫平眉宇間的皺紋,說:「因為七情六慾中,唯有愛情是要兩顆心完全地契合,心與心之間不能有一絲絲縫隙,所以在磨合的過程中就一定會有痛苦。可是當他們完成這個磨合後,就會完美幸福了。」
  
  「就像我們一樣?」妻子的話讓他心頭的陰霾盡除。
  
  「對,就像我們一樣!」蕊兒微笑著說。
  
  石天雷俯下頭吻住她,抱起她往山下奔去,他們的笑聲飄蕩在空中久久不去。
  
  站在山頂的薛惠心看著他們快樂的身影,眼裡滾落出更多的淚滴。
  
  「他們很幸福。」師傅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是的,他們很幸福。」薛惠心說。
  
  賢靜師太暗示道:「可他們今日的幸福也是經過努力才得到的。」
  
  薛惠心無語,雙眼注視著寧靜湛藍的海面,心在風中飄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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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4 01:55:47 |只看該作者
  尾聲
  
  鐘磬悠揚,梵音陣陣。金山寺斗拱飛簷,風鈴戲柱,偌大廟宇背依青天,更顯巍峨雄偉。
  
  佛光塔前的青松樹下,身穿灰色僧袍的石天威默默地站立著、等待著。
  
  當東方那抹嫣紅的朝霞漸漸染紅天際時,他緩緩地從胸前取出一張紙,那是來自心兒的最後一件東西,是他來到金山寺的最初幾天,賴以生存的精神動力。此刻他再次看著那早已熟悉的筆跡,默誦著早已銘記在心的偈語。
  
  他依依不捨地將紙條捧在手心托起,高舉過頭,然後慢慢展開了雙手……
  
  一陣風吹過,紙條輕輕地飛離他的手掌,飛向了不知名的去處。
  
  「飛吧,不論天涯海角,你與我同在!」他臉上出現了淡淡的笑容,轉身往大殿走去。
  
  今天他就要剃度了,他的心情該是平靜祥和的。今後他將絕紅塵而去,全心皈依佛門。
  
  焚香叩首、誦經敲鐘將是他生活的全部,他會用虔誠的侍佛之心來安撫那些被他傷害的心靈,贖自己今生無法補償的罪孽。
  
  「天威——」
  
  突然,一聲呼喚傳來,似真似幻。
  
  他抬頭,看到遠處的寺院大殿前,將要親自為他剃度的方丈——智圓大師正手持念珠看著自己。
  
  石天威頷首合掌,對大師行了一禮。
  
  「天威,你若真的入了佛門,那位女施主該何去何從呢?」雖然隔得遠,智圓大師充滿真氣的聲音仍震得他的耳膜「嗡嗡」作響。
  
  「女施主?」石天威困惑地抬頭,卻見大師正望向東方。
  
  順著大師的目光望去,他整顆心都在顫抖。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看到了嗎?你的世界不在佛門,而在紅塵!」
  
  就在那棵他剛剛站立的長青樹下,緩緩走來一道纖麗的白色身影。他彷彿聽到心兒在呼喚著他:「天威……」
  
  朝陽映紅了他的眼睛和淚水,光明照亮了他晦暗的心。他向那若隱若現的光影顫聲問:「心兒,是你嗎?」
  
  「是,是我……」心兒低柔的聲音彷彿一道甘泉流入他枯竭的心湖,他毫不猶豫地朝她而去。
  
  轉眼間,薛惠心已被用力地摟進石天威寂寞已久的懷抱。
  
  感覺到她的顫慄和僵硬,石天威的心更痛了。他抱緊她,在她耳邊不斷地說:「心兒!哦,心兒!我錯了!原諒我吧!原諒我……三年前我不該輕信流言,更不該不問青紅皂白地羞辱你……我是天下第一大傻瓜!」
  
  石天威懺悔的話語,伴著滾燙的淚水不斷敲打著薛惠心的心房。
  
  她仰頭看著這個曾經那麼意氣風發,如今卻顯得如此憔悴的男人,哽咽地說:「我、我想原諒……可、可是萬一今後你又誤會……」
  
  「不!絕對不會再有那樣的事發生!」石天威急忙用手輕輕摀住她的嘴,心裡再次為自己對她所造成的傷害後侮不已。他態度堅決地說:「過去的我,實在是錯得離譜,因為我的愚鈍,讓你吃了很多苦……心兒,我是那麼愛你……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天威的話令她柔腸寸斷,她無法說話,只是默默地流淚。
  
  「哦,心兒!」見她流淚,石天威傷心內疚地緊緊抱住她,顫抖不安說:「心兒,告訴我,你還要我嗎?還愛我嗎?」
  
  她卻遲遲沒有回應。
  
  「心兒?!」就在他的心逐漸墜落深淵時,她在他的懷裡微微點了點頭,手也環上了他的腰。
  
  他欣喜地抱緊了她——帶著所有的愛戀與感激。
  
  良久,石天威雙手捧起薛惠心的臉龐,珍惜地擦去她臉上的淚,說:「心兒,我要娶你,用最美麗的花轎迎娶你,我發誓永遠都不會再讓你傷心落淚!」
  
  薛惠心輕輕點頭,迎上他宣誓般的親吻。
  
  * * *
  
  三個月後
  
  雲淡風清的金秋,旭日方曙,一支由八輛馬車拉載的嗩吶樂隊吹奏著歡快的喜樂,護衛著一頂描龍繡鳳的金紅喜轎離開了青鶴莊,往京口歡天喜地的迎親去了。
  
  騎著駿馬走在最前頭的,自然是披紅掛綵、滿面春風的新郎石天威,在他身邊的是特意趕來充當他伴郎的石天雷。這兩個俊挺不凡的男人讓這支盛大的迎親隊伍更引人注目,樂隊一路上吹吹打打,吸引了人們駐足觀看。
  
  見不斷催促大家快點的石天威恢復了往日的神采,石天雷很高興,調侃地說:「你急什麼?反正今天你是一定能拜堂的。」
  
  「唉,你這就叫做『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石天威愁眉苦臉地說:「這三個月裡,我可是連見她一面都難,能不急嗎?!」
  
  石天雷笑了。「聽二嬸說了,她姊姊將她守護得很緊。」
  
  「何止惠芳?還有啞伯……他們個個好像都怕我把心兒偷吃了似的,從不讓我單獨見她,真是過分!」石天威懊惱地說。
  
  「你也別抱怨,你不是已經將人家偷吃了嗎?」石天雷打趣道,見天威赧然一笑,便又說:「其實你還得感謝惠芳呢!如果不是她勸說,心兒恐怕不會那麼快就答應,願意戴孝出嫁。否則你要等的就不是三個月了,而是一年,甚至三年呢!」
  
  石天威點頭道:「這倒是真的,開始時就連我爹娘勸她,心兒都堅持要等守孝期滿才出嫁。她有時固執起來還真是比老牛還倔!」
  
  想到過去三年來失去笑聲的青鶴莊,近來充滿了歡聲笑語,連久病的二嬸都有了精神,石天雷不由感歎道:「果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看到二叔二嬸恢復了笑容,真的讓人高興。等你們成了親,早日讓二位老人家抱孫子,那他們不知該多開心吶!」
  
  石天雷的話,讓他興奮地一催坐騎,大聲說:「那還磨蹭什麼,趕快走啦!」
  
  瓏玉園的廢墟上已經蓋起了一幢幾乎與原來一模一樣的嶄新房舍。這是在天威決定出家後,石雋峰懷著贖罪與寂寞的心情出資出力要工匠盡力按照原樣修建而成的。
  
  當從啞伯處得知惠芳夫婦要回來繼承祖業時,他更加決心為這個家庭做好這件事。後來天威與心兒和好回家後,他更加高興,雇了更多的人手,一座新宅院就這樣在短短的時間裡建成了。
  
  青鶴莊的迎親隊伍將喜慶的熱鬧樂聲帶進了清靜美麗的瓏玉園,可是兩個丫鬟低垂著頭跪在大廳前,不讓他們進去。還齊聲禮貌地通報道:「少莊主請回吧,我們家二小姐不嫁了!」
  
  「不嫁了?!為什麼?!」彷彿遭雷擊般,石天威聞言當即白了臉,適才的快樂與興奮霎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他驚天動地的一吼,令喜氣洋洋的樂聲戛然而止,人人都震驚地注視著他。
  
  無視於人們的目光,石天威將馬韁扔給天雷,立即往廳裡奔去。
  
  當石天雷安頓好人馬,走進大廳時,只見到一對年輕夫婦,正是心兒的姊姊和姊夫,於是他詢問地看著他們。
  
  惠芳一臉憂愁地解釋:「方纔咱們一切都打扮妥當了,就等你們來,可心兒卻突然說不願意嫁了……」
  
  「天威呢?『石天雷著急地問。
  
  「一定在心兒房裡,跟我來吧。」惠芳說著,帶著他往裡頭走去。
  
  只見失魂落魄的天威呆立在心兒空蕩蕩的房裡。
  
  「心兒不要嫁給我,她還是不能原諒我……」看著石天雷,他低聲地說,眼裡充滿痛苦。
  
  「天威,別洩氣……」石天雷安撫他。
  
  「她走了!她走了!心兒……」石天威黯然神傷地說著,一把扯下身上的紅綵帶,往外跑去。
  
  「站住!」惠芳喝住他,問:「難道你這麼快就放棄心兒了?」
  
  「不,我不放棄,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她,今生今世她都是我的娘子!」
  
  惠芳怨嗔地說:「那還不快把綵帶戴好?」
  
  「可是……」石天威的話被外面突然沸騰起來的樂聲、人聲打斷,他不知所措地看著惠芳夫婦。
  
  轉眼間他似乎明白了,回頭就往外跑。院子裡吹鼓手們正熱鬧地吹打著,□卻沒見心上人的影子。正失望時,突見啞伯站在花轎邊,面帶得色地看著他,不由靈機一動,縱身飛起,直接躍上轎,掀開那繡著囍字的大紅帳。
  
  見裡面果真端坐著一個著喜服蓋喜帕的人兒,當即不顧禮節地一把將那紅繡帕掀開。
  
  在看到心兒嬌羞的臉蛋時,他的心終於安定了,瞬間的釋然竟令他微微顫抖。
  
  「心兒……」他激動地抱住她,在她耳邊低喃:「哦,心兒,我好害怕……我以為你走了……從今往後我再也不讓你離開我!」
  
  他激切霸道地吻住她,心兒也熱情地回應。
  
  因為不想讓他如此輕鬆地娶走自己,她故意安排了這個迎親小插曲來捉弄他,也算是對當初他那些過分行為的一個小小報復,沒想到他竟當了真。
  
  看見他眼裡的薄淚,感覺到他抱著自己的手在顫抖,她的心卻是甜蜜的。
  
  「你……真的確定……要娶我?」她替天威拭去眼角的淚水,輕聲地問。「我害怕會再次……失去你。」
  
  「永遠不會!」他說:「以前的我是個大笨蛋,做了太多蠢事,希望你能原諒我,讓我用一生一世來回報你。」
  
  「一生一世不夠!」
  
  「那就生生世世,無數個輪迴都讓我愛你!」
  
  心兒凝視著他,輕笑地說:「天威哥哥,我愛你!以我的生命……愛你!」
  
  喜樂消失了,塵世間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只剩下這美妙的天籟迴盪在石天威耳裡。
  
  「我更愛你!」石天威把她拉近,一遍又一遍地吻她。
  
  迎親的隊伍終於在新人點香拜別薛家二老的靈位後,再度吹吹打打地上路了。
  
  餘悸猶存的新郎實踐了他的諾言,再也不肯離開他的新娘半步,在吹鼓手們震天價響的熱鬧喜樂中,他細心地護送著花轎往揚州趕去,迎接他們美好的未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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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4 01:56:03 |只看該作者
  後記
  
  戀紅塵          華甄
  
  當薛惠心乘著一輪朝陽走進石天威期待已久的懷裡,采頡到她甘甜的愛情果實時,華甄的「相公別逃」系列也完整地落幕了。
  
  至於這五個彼此相關聯,又獨立成冊的愛情故事是否真的圓滿?還得要讀者們評說。身為作者,華甄在這裡要感謝各位讀者的捧場,也希望得到大家更多的意見,以便日後寫出更多、更好看的愛情故事。
  
  「相公別逃」系列是寫在唐末社會動盪的背景下,幾對年輕男女的愛情生活。五本書因人物的相互關聯而產生了牽扯。為了讓大家能更快理解這個系列,我想簡單地說說這幾本書中人物的關係——
  
  先說說男主角吧:南宮翔(《美人戲夫》)、石天雷<《娘子馴夫》)、滕志遠 (《丫頭追夫》)和藍風(《公主擒夫》)同為武當派清元道長的徒弟,而石天威 (《烈女降夫》)則是石天雷的堂弟,因為他們之間的這些聯繫,才會「一方有難,八方支援」。
  
  他們有一個共同特點就是年輕、英俊、強悍而且雄踞一方;他們對女人都有不同的成見,在感情方面十分固執和敏感,心裡都為自己建造了一座堅實堡壘。然而,最終在他們命中注定的娘子面前,他們的堡壘紛紛塌陷,最後心甘情願做了愛情的俘虜。
  
  而女主角中,水娃(《美人戲夫》)與蘇憐兒(《丫頭追夫》)是師姊妹。這幾個女主角有她們的不同特色——柳含蕊(《娘子馴夫》)堅強理智;水娃單純活潑;憐兒(瘋丫頭)精明強悍卻不失頑皮天性;阿曼(《公主擒夫》)刁蠻任性但十分善良;薛惠心(《烈女降夫》)冷靜堅韌。
  
  而她們的共同點是,都有著自立自強、不畏艱險、純潔善良的個性,更有對愛情的執著、嚮往和追求,是她們用纖細的心、濃濃的愛擄獲了她們的愛人,將「百煉鋼化為繞指柔」,也終於獲得了圓滿的愛情。
  
  五本書中有的人物是穿插在其中幾本的。如南宮翔與石天雷都在三本書中出現過,藍風也出現在兩本中,至於反派人物「嶺南雙殘」初次出場是在《丫頭追夫》中,而死在《公主擒夫》中藍風的手下;百殘師兄弟初次出場是在《公主擒夫》,而主要的活動和送命是在《烈女降夫》中;還有長毛等等。
  
  人物的穿插出現是系列小說的特點,有時可能會導致讀者在閱讀時的困擾,覺得配角走動太快,華甄會盡量注意在以後的寫作中讓配角的故事更集中一些。
  
  《烈女降夫》在最初的構思中是一個悲劇:
  
  心碎神傷的薛惠心終於拋開俗念出家為尼,而始終自責不已的石天威依然苦苦等待,渴望她有朝一日回心轉意,還俗與他相聚。然而薛惠心既無法忘記心中的痛也無法割捨對他的情,終於在短短的時間內香消玉殞,魂斷普陀山。聞知此訊,石天威悲慟逾恆,萬念俱灰,拋棄了俗世,受戒出家,法號「空空」。
  
  多年後,功德圓滿的空空大師早已是佛門高僧,受千萬信徒的敬仰。
  
  坐化之前,他用心對渺渺虛空呼喚:「心兒,我以我一百年的功德,續你我來世的姻緣,可好?」
  
  她的亡靈答:「阿彌陀佛,大師早已功德圓滿,何來紅塵姻緣?」
  
  「善哉!善哉!」佛號聲後,空空大師羽化登仙。
  
  當他圓寂升天後,弟子們打理他坐化的肉身,發現在他寶相莊嚴的面頰上有兩滴晶瑩的淚珠……
  
  之所以改成現在這個還算圓滿的結局,主要是為了不讓讀者朋友們帶著沉重壓抑的心情放下這本華甄用了很多心血寫出的書;同時,也因為華甄戀紅塵。
  
  若干年前,我有幸曾在香格里拉高原目睹一位有名望的活佛,其圓寂後的塔葬葬儀(可惜因小女子不得參與,故我只能隨眾姊妹們山下遠望,不得真窺,實為遺憾)深深被那盛大而莊嚴肅穆的場面所感動,自此對廟宇僧人有了敬畏,外出旅遊時也多流連於山寺古剎。
  
  秀山碧水間,鐘磬悠揚,梵音陣陣,烘托出佛門的莊嚴;長眉垂目、豐頷嚴頤的高僧們傳達著大佛的精髓!
  
  我敬佛愛佛,每每走進那方淨土,我的心也變得空明。
  
  佛的境界貫穿天地,大徹大悟,看空世間。要修到那般境界確實需要持久的耐力,並非人人能及。當年釋迦牟尼佛祖為了尋求對人生、老、病、死的解脫之道而出家,在畢波羅樹下的菩提金剛蓮花寶座上苦修苦煉,終於得道成佛。修行者的堅韌毅力令人感動。
  
  佛是慈悲的、捨己的,我等塵世中人若能求得「忘我」,已是極為難得,可是佛追求的卻是至高無上的「無我」境界。因為「無我」,所以佛無貪無戀,無慾無求,心靈永遠是平靜的、快樂的、不染塵垢的。
  
  佛將快樂的真諦傳予俗人,以寬大的胸懷普渡眾生,佛在無我的境界裡求得靈魂的永生。
  
  我敬佛愛佛,可是我不想成佛,因為我更愛紅塵!
  
  我相信來自紅塵的快樂有其自身的魅力。因此儘管紅塵俗世充滿喜怒哀樂、七情六慾,但我還是寧願享受有限的生命,享受俗世的煙塵。
  
  我常常被這個紛擾不堪的紅塵感動,有時一草一木都會令我流淚。我希望自己能用拙劣的筆記錄下這多彩多姿的世界,並真誠地與讀者朋友們分享喜悅,分擔痛苦,在紅塵中留下我們的點點塵跡。
  
  拉拉雜雜地寫了這些,權作《烈女降夫》暨「相公別逃」系列的後記。祝願讀者朋友們一切順心快樂!
  
  華甄  於二00五年 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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