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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琳茜‧珊德斯]黑暗的渴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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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4 22:39:25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各種思緒在苔莉的腦中翻騰不止。「苔莉不一樣,她能理解的,尤其是她經歷過毅安的事。」凱蒂的話讓無數的回憶浮上心頭:她無助地聽著毅安因連嗎啡也無法舒緩的痛苦而呻吟,在晚上蒙著枕頭抽泣;毅安病重後每件事都必須由人代勞,甚至最私人的事,這讓他尊嚴盡失;在那之後數個月,死亡的甜膩氣味讓人不適地似乎沾粘在房子裡的每件物品,包括苔莉身上。
  
  這對苔莉是嚴酷的折磨。但她知道對毅安更是難受一千倍,但她也必須背負那份重擔。她知道毅安希望可以痛快結束一切,他曾乞求過許多次,要她在他虛弱到自己無法動手時,幫他結束這種折磨。苔莉為此憤慨。如果他想結束,為什麼要等到他無法動手的時候?為什麼要把這份重擔丟到她肩上,要她承受無法幫他下手的罪惡感?苔莉承受了堆積如山的罪惡感。她覺得愧疚,因為當他因病受苦時她是健康的,但她無法拯救他;還有最終,她無法在他要求時結束他的折磨。
  
  她會因此而更能理解嗎?凱蒂如此認為?苔莉的確理解。沒錯,不論柏軒患了什麼末期重病,她的確理解他將會經歷的事情;依她看來,這是她們話裡的意思。
  
  藥劑、血液、點滴架還有秘密,突然間全都合理了。因為藥物治療會造成眼睛敏感怕光,還有柏軒老是吃得很少,似乎沒什麼食慾。事情全都變得很明顯:強壯、英俊的柏軒正在某種疾病的末期。苔莉理解了。她瞭解事情會如何發展,而那總是有相同的結局。死亡就是死亡,無論是因為霍奇金氏症、乳癌或是柏軒所患的疾病。苔莉知道,而她痛恨他將要飽受痛苦的事實。
  
  但是她做不到,她不願意跟他經歷那些。這是不可能的。她曾認為與母親和毅安一同承受痛苦是很可怕的情況,但是和柏軒?看著充滿活力、強壯、英俊的男人消瘦到只剩一把骨頭?看著他虛弱下去,最後被可怕的痛苦打敗?讓他在身軀枯槁之時乞求她替他結束一切?那會殺了她的。
  
  苔莉無法應付,她知道她做不到。然後她突然生起氣來。她非常非常生氣。他怎麼可以在明明知道生命即將消逝時,讓她愛上他?他怎麼可以不從一開始就說明狀況,好讓她的心有所防備,免於將要來臨的創傷?他怎麼可以生病?他怎麼可以死去?怎麼可以?
  
  幾個女人走了進來,洗手間充滿音樂和笑聲。苔莉只察覺到吱吱喳喳的聲音但沒有真的聽進去,她的世界全是剛才聽到的事。她等到她們離開才放下她的腳,整了整衣服走出隔間。
  
  她走到洗手台那裡洗手,視而不見地瞪著鏡中的影像,心裡仍滿是毅安的回憶。但現在當她想起毅安如何躺在床上呻吟的時候,他的臉變成了柏軒。當毅安求她幫他結束一切的時候,變成了是柏軒在說話。
  
  鏡中的動靜引起她的注意,苔莉茫然地瞪視滑下面頰的淚水。她正在哭,這看來很奇怪,因為她沒有感覺到任何事情。事實上,她的心似乎已經麻木。但就是有眼淚,淚水從空洞的雙眼裡奪眶而出,像小河一般順著她的面頰流下。她將注意力轉到臉上,注意到自己氣色敗壞。
  
  她不能這樣子回到婚宴上,她甚至不能讓任何人看到她這個樣子。苔莉關上水龍頭,她得悄悄溜走。這樣很不好,但似乎是唯一的選擇,她不想毀了凱蒂和路森的大日子。
  
  她將手擦乾,抹去臉上的淚水,走到門邊溜了出去。嘈雜的聲音和五光十色的燈光向她襲來。婚宴正處於高潮。沒人注意到她站在洗手間的門邊。苔莉迅速地評估離開大廳最快最容易的路徑,而且竟然沒有撞見任何可能阻止她的人;與她擦身而過少數認識的人也沒有特別注意她。
  
  她直接走出宴會大廳,不願冒險等電梯而是走去電扶梯那裡。電扶梯入夜後沒有啟動,但她快速地走了下去,匆匆地走到飯店的前門。
  
  「需要叫計程車嗎,小姐?」門僮問道。苔莉點頭。他吹了聲口哨,排隊的第一部車駛進了車道在她面前驟然停下,然後門僮開了車門。苔莉低聲道謝後坐了進去。
  
  苔莉給司機凱蒂的地址,沉默地坐在後座,她的心智一片空白,全程都維持那樣的狀態。直到計程車停在凱蒂的公寓前,她才想到自己沒帶錢包。婚禮的交通接送都有安排,餐點也付了錢,所以她沒有帶錢的必要。苔莉在司機轉身告訴她車資的時候,以驚恐的眼神瞪著他,然後她突然鎮定下來。「你可以在我上去拿行李之後送我到機場去嗎?」
  
  司機先是有些驚訝,然後變得猜疑,接下來又對將會到手的車資感到高興。他點頭。「當然可以,女士。」
  
  「等我,我馬上回來。」她趕緊出了計程車,有點擔心他會從車裡跳出來堅持要她先付車錢,但一定有天使眷顧她,因為司機在她提起裙子輕盈地快步走上凱蒂公寓門前的階梯時待在車裡。
  
  但是苔莉沒有鑰匙。鑰匙在柏軒身上,因為他的西裝有口袋,而她的衣服沒有。原先他們計劃一等婚宴結束,就來這裡拿她的東西,她在紐約的最後一晚要和他在一起。他說他們需要談談,他在婚禮結束後有些事想問她。苔莉全心全意期望這番談話是關於他們的感情和未來。現在她知道他要告訴她的是關於死亡和結束。
  
  沒有鑰匙開門,她按著房東公寓的電鈴,很感謝凱蒂曾介紹她認識那一對夫妻。來應門的是太太,苔莉迅速地解釋她趕回公寓來拿她的東西,卻粗心地把鑰匙留在婚宴上了。那女人說會馬上下來幫她開門。苔莉知道房東太太可以從公寓內把門按開,但她推測那位太太想要確定按鈴的人真的是苔莉。不論事情如何,苔莉只能站在那裡焦急地等待著。
  
  「他在那裡。」
  
  柏軒隨著母親所指看向酒吧後面的雅座。文生和貝羅夫人坐在那裡,親近地低著頭聊天。
  
  「唔,希望我們來得及。」柏軒嘟囔著。
  
  「只有一種方法能找到答案。」殷梅芝大步向前,讓她兩個兒子跟在後面,隨她穿過擁擠的酒吧。
  
  「梅芝伯母!」她停在桌子旁邊時文生立刻站了起來。「你有事……」他的聲音在他發現柏軒和亞堤時逐漸消失,嘴巴緊緊閉著。
  
  「我想貝羅夫人要去洗手間了。」梅芝將具有穿透力的銀藍色眼睛凝住在貝羅夫人身上。
  
  貝羅夫人笑了一聲。「不用,我並不需要。」
  
  梅芝驚訝地眨眼,轉而看看兩個兒子。「柏軒——」她指指那位女士。「處理一下。」
  
  柏軒為能力深不可測的母親竟然沒辦法控制貝羅夫人的心智驚呆了,過了一分鐘後才有辦法嘗試。而他發現他甚至無法讀到她的心思,更何況是要溜進她的心智裡。試了一會兒後,貝羅夫人愈發困惑地看著他們所有的人,柏軒看向他的母親,搖了搖頭。
  
  「亞堤?」梅芝發問,然後她最年輕的兒子也試了,最後仍是搖頭。
  
  「你有一群……很有趣的親戚,文生。」貝羅夫人客氣地說,他猛地站了起來。
  
  「請容我離開一下,我需要跟他們說句話。」他道了歉,挽起他伯母的手臂帶著她離開了桌子。柏軒與亞堤跟在他們身後。一等他們離得夠遠,他惱怒地轉身面向他們。「我沒有要咬她。老天,你們這些人的表現就像我是患了狂犬病的狗,見人就撲上他們的脖子。」
  
  「呃,我們知道你必須進食了,文生。」梅芝的語調轉成安撫。
  「我在晚餐時間吃過了,我跑來酒吧吃了一頓『快餐』,然後又溜回去。」他壞壞地一笑,眨眨眼。
  
  「好吧,那麼你現在在這裡做什麼?」亞堤問道。
  
  「你以為我像是在做什麼?」他不滿地問道。「我在跟貝羅夫人說話,她很迷人。」
  
  「你沒有要咬她?」柏軒懷疑地問道。
  
  「沒有,柏軒。我沒有要咬她,我不會在路森的婚禮上咬他的客人。」
  
  「我們怎麼知道呢?」柏軒生氣地說。「你就咬了我的管家。」
  
  「那是緊急事件。我通常不會在自己家裡或親友的家裡咬人。」
  
  「你也咬了克理,」柏軒提醒他。「而那是在咬了管家之後。」
  
  「我的牙齒才剛進入胡太太的脖子你們就來阻止了,我那時還太虛弱。我太虛弱時無法去獵食,」他耐心地解釋,然後又補充:「還有,管家的事我替你解決了。」
  
  「什麼時候?」柏軒問他。
  
  「曼笛有天打電話上來,那時你和苔莉出去玩了,我聽了留言。她找到胡太太的地址,我去了那裡抹去她對那些事情的記憶,還有她對之透露事情的另外兩個人。你不用再擔心她的事了。」
  
  「真的?」柏軒驚訝地想到自己把這件事忘得一乾二淨,和苔莉的事讓他忙昏了。這種事情雖然細小,沒有處理仍可能壞事。幸好文生動作快,他真誠地說:「謝謝你。」
  
  他的堂弟聳聳肩膀。「問題是我惹的,我來收拾。現在,」他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們。「我可以回去陪我的客人了嗎?她比你們迷人多了。」
  
  「而且心智很強。」梅芝好奇地往貝羅夫人坐的地方看去。
  
  「沒錯,」文生同意。「現在你們知道瘋狗文生對所有的客人都不會構成危險後,能返回路森的婚宴去好好享受了嗎?」
  
  「我以為你是要來拿凱蒂的東西。」房東太太在苔莉帶頭進入公寓、拿了錢包和行李箱時說道。
  
  「不是。」苔莉在走廊停下,那女人鎖住她們身後的門。「很抱歉這麼麻煩你。但是我必須趕去機場,不能回頭去拿鑰匙。」
  
  「喔,一點也不麻煩,親愛的。」那女人在她們等電梯時看看苔莉。「你要穿這樣去機場嗎?」
  
  苔莉沉默地點點頭。
  
  「你還好嗎?」房東太太現在擔心地看著她,苔莉知道自己在洗手間哭得很難過,現在的臉色一定很差。
  
  「我沒事的。」她靜靜地向她保證,即使自己並不太確定。
  
  「好吧,祝你旅途平安。」房東太太的聲音仍很擔心。
  
  苔莉謝謝她,在電梯門開啟時匆匆往外走。
  
  計程車司機在她走出大樓的前門時立刻從車裡跳出來,趕過來接走她的行李箱,苔莉看得出他鬆了一口氣。她猜想他並不是那麼確定她會返回,而且她猜想他願意冒險的唯一理由極可能是她看來實在太心碎了。
  
  苔莉向他道謝,在他把行李放進車後的行李廂時坐進後座。
  
  「你要到哪個機場,小姐?」他回到方向盤後方時問道。
  
  「甘迺迪國際機場。」她低聲說道,仰頭閉上了眼睛。
  
  到機場的路程很長。苔莉沒有睡著,即使計程車司機認為她睡著了。她也沒有思考什麼,只是毫無動靜地癱在那裡。她的頭腦空白,心是空洞的。說也奇怪,保持那個狀態讓抵達機場的遙遠路途很快地就過去了。
  
  苔莉付了車資後進入機場往售票處走去,但要找到航班則有些困難。從紐約到英國的班機今晚稍早都已起飛,甚至最後飛往曼徹斯特的班機也在苔莉跟票務人員交談時飛走了,但是苔莉蒼白且飽受打擊的模樣再度幫助了她;那位女士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讓她盡快飛離紐約,踏上旅程。
  
  結果她必須花費長得不可思議的時間還得繞許多路才能回家:她將飛到底特律,轉機後飛到法國,再度轉機,然後才終於往曼徹斯特飛去。苔莉不在乎。她只想盡快離開紐約回到她的小屋,還有她安全的生活裡。
  
  她買了新的機票,取消舊的,然後交付了行李。苔莉接下來走到盥洗室去換衣服,這才想到她把行李箱托運了,身邊只有手提行李。裡面沒有可穿的衣服。她又從盥洗室出來,掃視在第一航站現有的服飾商店:愛瑪仕、費洛枷蒙還有一些美國本土服飾。
  
  她在費洛枷蒙找到舒適但並未非常昂貴的套裝。付了錢後,她提著袋子通過安檢,找到她的登機門和候機室,走進離她最近的盥洗室,然後換下她的禮服。她買的套裝並不特別,苔莉鬆口氣地把薰衣草色的禮服放進費洛枷蒙的袋子裡。身著禮服容易引起別人的注目,她並不想要其他人盯著她瞧。
  
  她從隔間裡走出,移到一排洗手台那裡放下她的手提行李和皮包,審視著鏡中的自己。她的氣色很差,但她能做的不多,只找出隨身行李裡的少數化妝品上了一點妝,但仍無法隱藏眼中的空洞。她最後拿出一副太陽眼鏡,隨即認為太陽眼鏡反而比她空洞的雙眼更引人注目。
  
  她得等待將近兩個小時。那似乎是很長的一段時間,尤其她擔心婚宴上可能有人注意到她不見了而開始找她。她突然覺得自己應該留個話給凱蒂,別讓表妹在新婚之夜浪費時間擔心她。
  
  看到一排付費電話,她走過去投入一個硬幣,撥號到飯店的櫃檯留言。她裝出愉快的聲調說:凱蒂,我很好,目前人在機場等著上飛機,蜜月愉快,還有我愛你。彷彿她做的事非常尋常,並不是提前且驟然離去。但她也只能做到這樣了。
  
  她掛上電話,再度拿起話筒,不過她停下來看了看手錶。英國現在是半夜,她不能打電話;那會把達維和珊蒂吵醒。也許她該等抵達法國再打電話給他們,雖然那或許會使得那對夫妻無法安排好手邊的事情而去機場接她。好吧,如果他們無法及時趕到,她可以搭計程車。她不是很負擔得起,但這就是人生。
  
  「她在那裡嗎?」柏軒在芮雪從女用洗手間出來時問她。他解決了文生的問題回來後,發現苔莉不見了。他在婚宴大廳走了好幾趟找她,終於放棄,請亞堤的妻子進女用洗手間看看她是否在那裡。
  
  「真的沒有。抱歉,柏軒。」亞堤的妻子搖搖頭。「我看過每一個隔間,那裡完全沒有人。」
  
  柏軒皺著眉轉身環顧大廳。她應該在這裡的某個地方,她不會就這樣不見了。
  
  「也許她出去透透氣了,」亞堤說出這樣的看法,拿著他從酒吧帶來的飲料走過來。「這是你的,親愛的。」
  
  「謝謝你。」芮雪接過丈夫拿給她的飲料喝了一口。「嗯,血腥瑪麗。我的最愛。」
  
  柏軒聽到了那個意見,立刻往出口走去。她很可能是在外面,他向自己保證。毫無置疑的,她會坐在希爾頓飯店外面的大理石基座上,那是他帶她去看「歌劇魅影」那一晚,兩人熱吻的地方。
  
  他對自己微笑起來,因想起那個回憶而放鬆下來。婚宴舉行的場所和他們共享過一個美好約會的結束點剛好在同一個地方,是個可愛的巧合。這也是向她表達愛意的完美地點,以及他之前計劃要與她談論的事情。
  
  柏軒將要說他愛她,而且向她求婚,如果她也承認愛他,他相當確定她愛他——至少,他祈禱她是——然後他將說出一切。如果事情如他的希望順利進行,他今晚會帶苔莉回到頂樓公寓轉化她。他倆的人生將從此展開。
  
  當然,她有可能對他所說的事需要一些時間調適。畢竟,這可不像宣佈自己是個天主教徒之類的事,她必須調整全部的思想和信念。他重新考慮:也許在飯店這裡他應該只說他愛她、想要跟她結婚的部分。既然凱蒂要去度蜜月,苔莉今晚將住在頂樓公寓。或許他該等他們到了那裡、緩慢地熱情做愛後,再解釋有關於——
  
  不行,頂樓公寓不是個好地點,柏軒突然想到。今晚全家人都會住在那裡,而且文生說苔莉叫起來很大聲是真的,這女人在其他地方也跟臥室裡一樣狂野。她應該會在他的家人待在頂樓公寓時盡力保持安靜,尤其是他母親也在那裡;但柏軒不想讓苔莉有受限制的感覺。他喜愛她的熱情,也許今晚他們應該待在凱蒂的公寓。
  
  柏軒來到了希爾頓飯店的門口,他走出旋轉門,在人行道上停下來,搜尋穿著薰衣草色禮服的苔莉。當他沒找到時皺起了眉頭,她到哪兒去了?
  
  「你要叫車嗎,先生?」
  
  「什麼?」柏軒心煩意亂地看向門僮。他先是搖搖頭,然後停下來問:「你有沒看到一位穿著薰衣草色禮服的女士?」
  
  那人猶豫了一下。「一頭棕色長髮的漂亮女士?綠眼睛很大的?」
  
  「是她沒錯。」柏軒如釋重負地說道,終於有人看到她了。
  
  「有的,先生。我大約半小時前送她上了計程車。」
  
  「計程車?」柏軒遲鈍地重複。
  
  「是的,先生。」
  
  柏軒困惑地站在那裡,她為什麼要搭計程車?為什麼離開婚宴?他想不出有任何會讓苔莉離開她表妹婚宴的事情,尤其這樣的不告而別。
  
  他突然想到,或許是衣服上濺到了東西需要換裝。很有可能,柏軒再度放鬆下來。答案一定就是那樣。苔莉常說自己笨手笨腳,大概是衣服上濺到了什麼跑回去換了。
  
  「你也想要叫車嗎,先生?」那人又問。
  
  「喔,不用,謝謝。」柏軒拿出手機,移到一旁去叫他為今晚準備的車。司機本已在轉角等待,車子不一會兒就開到他面前。柏軒坐了進去,叫司機送他回家。當他回到頂樓公寓,將鑰匙插進電梯之前,突然想到苔莉沒有鑰匙,而她的東西也不在這裡。他們原本計劃要在婚宴後去凱蒂的家拿過來,他走回仍在待命的車子。
  
  「要去哪裡,先生?」司機問只是坐在那裡沒有任何表示的柏軒。
  
  這真是個問題。他第一個想到的是頂樓公寓,因為她計劃要在那裡過夜。但她的行李都在凱蒂的公寓。不過苔莉沒有凱蒂家的鑰匙,因為那正在他的晚禮服口袋裡。她沒有鑰匙、沒有皮包也沒有現金。當然,她一開始可能沒想這麼多,如果她太過為了衣服濺到東西或類似的事情懊惱。苔莉有可能一路坐車到凱蒂家才發現這些事,只好掉頭回到婚宴上。
  
  柏軒想事情應該會如此,苔莉大概已經回到飯店正在找他拿鑰匙呢。他突然對自己笑了起來,他會代她付計程車資然後要他的司機送他們去凱蒂家換衣服。然後,如果事情照他的希望進行,他們不會再回到婚宴,或至少不會立刻回去。
  
  「回飯店。」他指示,在座位上放鬆下來。苔莉此時大概又慌又亂,他得讓她安下心來。柏軒可以想到很多方法,大部分都不需要衣服。
  
  苔莉窩進她的機位裡,緊張的感覺少了許多。她並不是很確定自己能順利離開,一直有些害怕柏軒會找到她。她稍早之前給凱蒂的留言,他想必知道了吧?如果還沒知道,也該有人注意到她不見了。她希望大家不要太擔心。
  
  苔莉望著她座位前方的電話。為了避免凱蒂沒聽到留言,她想打電話到飯店給文生也留個話。但她不會在飛機起飛前冒這個險。
  
  「柏軒!」
  
  柏軒停下持續了一個半小時的踱步,看嚮往他這裡跑來的文生。柏軒回到飯店發現苔莉並沒有回來。他想她的計程車司機在她坦承無法付錢的時候大概和她有一場爭執,然後拒絕載她回來希爾頓。他想像她流落在紐約的街頭,那讓他要求司機載著他在她可能取道回來的路上搜尋,但他找不到她的身影。接下來柏軒只能在飯店前踱步,想像她抵達飯店前可能受傷或被殺害的方式,讓他每分每秒更難捱。一個美麗的女人,穿著可能被污損的伴娘禮服獨自走在街上?他想得到的景象都是夢魘。
  
  他真的很感激文生的打擾。「凱蒂和路森要離開了嗎?」
  
  「他們已經離開了,但那不是我跑來這裡的原因。我剛接到苔莉的電話。」
  
  柏軒同時感到緊張和如釋重負。她的來電意味著她沒事,並且還有辦法打電話,但她大概身在某處有了麻煩,尤其文生嚴肅的表情表示還有下文。
  
  「她在哪裡?」他問,直接切入事情的核心。
  
  「在一架飛回英國的班機上。」
  
  「什麼?」即使文生說她從監獄打電話來,他也不會更吃驚了。
  
  他的堂弟點頭。「我剛好經過櫃檯要到這裡找你時,聽到有人提到我的名字。櫃檯職員正在記下給我的留言,所以我接起了電話。是苔莉從飛機上打來的。」
  
  「但是,她在——為什麼——?」柏軒竭盡心力想要瞭解。
  
  「看來她無意中聽到凱蒂和儷希在女用洗手間的交談,」文生說道。「她們在討論你還沒告訴她你的『狀況』。」
  
  柏軒的肩膀垂了下來。她知道他是什麼了,現在她就像蕎芬一樣逃走。
  
  「不是的。苔莉誤會了,她以為她們的意思是你病得很重。當我跟她說你沒有生病時,她要我省下說謊的力氣,她看到藥物還有血袋了。她說她知道你病了。苔莉以為你快死了,就像她母親和丈夫那樣,她說她無法看著你死去。她太過愛你,她會受不了。」
  
  「她愛我?」
  
  文生點著頭笑起來。「怎麼樣?你還在等什麼?坐進車裡開去機場,追上她吧,」他說。「你必須解釋真相,說出所有的事情。她愛你,柏軒。你必須告訴她你不會死,她永遠都不必看到你漫長而痛苦地死去。」
  「對!」柏軒露出微笑,在這種情況下,他的狀況反而是一種優勢。他笑著轉身要待命的車過來。
  
  「一路順風,幫我抱她一下並問好,」文生說道。他陪柏軒走到人行道邊緣,認真地說:「我真為你高興,柏軒。」
  
  「謝謝你,文生。」柏軒滑進車子的後座。
  
  「不謝,但是你可別把事情搞砸了,好嗎?她是你完美的另一半,比那位自以為了不起的蕎芬好太多了。」
  
  柏軒驚訝地停下關車門的動作。「我以為你喜歡蕎芬。」
  
  文生皺皺鼻子搖了搖頭。「我們都不喜歡。但是你認為你愛她,所以我們只好忍受。好消息是,我們都不必假裝喜歡苔莉,她是個甜心女孩。」文生替他關上車門,朝他舉了個大拇指。車子離開了飯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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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4 22:40:4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苔莉!」
  
  苔莉抬起視線,馬上見到達維。毅安的哥哥個子很高,加上提早轉成灰色的頭髮以及出眾的容貌讓他在人群裡非常醒目。勉強掛上疲憊的微笑,她出了關朝他走去。「達維,謝謝你來接我。」
  
  「不麻煩的。」他抱了她一下,順手接過她的行李箱。「旅途順利嗎?」
  
  「好漫長。」她歎著氣說道。
  
  「哪一次不是這樣,」他說著。「他們真不應該讓協和機停飛的。」
  
  「是啊。」
  
  「你看起來……」達維猶豫了一下,但他不需要說出來;苔莉知道自己氣色很糟。
  
  「很可怕?」她幫他說出來。
  
  「啊,我不會說得這麼直接,但你的氣色真的不太好。」他坦承,眼裡出現了關切。
  
  「一定是在紐約狂歡作樂把自己累慘了,剛好回家來休息。」
  
  「珊蒂!」苔莉轉身抱住這時才從人群中出現、個子較矮的紅髮女郎。「我沒看到你的時候,以為你也許又在加班了。」
  
  「她的確是在加班,但她更想出來接她最喜愛的人。」達維伸出空著的手環住妻子的肩膀將她抱在身邊。
  
  「沒錯,」珊蒂回抱丈夫一下。她笑著解釋:「我剛才去洗手間……有重要大事發生時我老是剛好在那裡。」
  
  她的話讓達維笑起來,也帶出苔莉自從離開凱蒂和路森的婚宴後第一個真誠的笑容。
  
  「好了,來吧,讓我們離開這裡回家吧。」達維說。
  
  他領著兩位女士去搭前往停車場的電梯。這對夫妻一路上聊著來時的路況,還有苔莉不在時發生的事,讓她只要邊聽邊消化自己已經回到家的事實。有趣的是,她竟然不再有回家的感覺。一切似乎都跟她離開時不一樣了。他們的口音——十年來,她日常生活裡聽到、而且自己大概也已經染上的口音,聽在耳裡居然有一種陌生的感覺。兩個星期來看多了尺寸寬敞、流線造型的北美車種,他們走過停車場前去達維的黑色積架時經過的歐洲車感覺起來形狀奇特、尺寸偏小,而且陌生。甚至車子開在左邊線道似乎都不再正常。事實上,苔莉回到美國一下子就適應了那裡的生活,現在反倒覺得英國就如同她剛來時一樣陌生。
  
  「告訴我們婚禮的情況吧,一切都順利嗎?」
  
  苔莉想起那些波折笑了出來。
  
  提出問題的珊蒂從乘客座轉身,讓大家有一起談話的感覺,她對苔莉的反應微微揚起眉毛。「喔,現在你得解釋一下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反應了,」她說。「好像是很精彩的樣子。」
  
  「是很熱鬧。」苔莉掛著空洞的微笑回話;然後她開始逐一道出婚禮前發生的災難事件,還有她和柏軒如何解決。故事在車子轉到達維和珊蒂住的那條街上時才逐步說完。
  
  「我們想你會願意在我們送你回家前在這裡喝個茶、吃點東西,放鬆一下,」達維解釋。「你家裡一定沒有任何食物,所以我們稍後也會送你去一趟超市,你覺得這樣好嗎?」
  
  「很好,謝謝你們。」苔莉在後視鏡裡對上他的視線點了點頭。這樣最好,她實在不想獨自一人待在她的小屋裡。她真害怕一旦獨處,所有努力遺忘的回憶與想法會一湧而上。
  
  「你們好好聊,我去準備一些點心和泡茶。」達維在停車時這麼建議。
  
  「你真是個好男人,達維。」苔莉感動地開口。
  
  「他不只是好男人,他是最好的。」珊蒂在他們從車子裡出來時說。
  
  「你也很好啊,我的小花。」她的丈夫回應,在轉身走進屋子前握住她的手,在她的額上飛快地吻了一下。
  
  苔莉微笑地跟他們進屋子,對夫妻倆自在的愛意表現小有心痛。那讓她想起柏軒。
  
  「來吧,」珊蒂帶頭走進客廳,吁口氣跌坐到沙發上,然後朝苔莉揚起眉毛。「現在只有我們兩人了,你願意談談你愛的這個叫柏軒的人,還有他做了什麼事傷了你的心嗎?」
  
  苔莉定住,認真地看向她的嫂嫂。
  
  「你怎會認為他傷了我的心?」她終於開口。「又怎會認為我愛他?」
  
  「噢,拜託,」珊蒂笑了一聲。「你口口聲聲都是『柏軒』。而如果事情順利,你就不會提早回來,而且看來像死過一次的樣子。所以,說吧,他做了什麼?」
  
  「事實上,他什麼都沒有做,是我主動離開他。」苔莉緩慢地坦承。她把事情傾訴出來,毫無保留地細數過去兩星期的每一個時刻,當達維過來時,也沒有慢下來或對他打聲招呼。這就像是對她的靈魂執行一場淨化。
  
  那對夫妻沉默地坐在那裡,直到苔莉說完、靠回椅背,等著聽他們的想法。她很瞭解他們,苔莉預期珊蒂會表示同情,而達維大概會認為她是個白癡,所以當珊蒂搖頭說「你這個蠢女孩」的時候她吃了一驚。
  
  苔莉驚愕地呆坐著,但是珊蒂還沒說完。「你找到了真愛、完美的另一半,卻因為恐懼而把它丟到一旁?你這白癡!」
  
  苔莉驚訝地抽氣,珊蒂一拍大腿,靠回沙發上雙手抱胸。「那麼你接下來大概必須搬到法國去了。」
  
  「什麼?」苔莉一臉迷惑地問。
  
  「喔,我假設你愛我們吧。」
  
  「當然,」苔莉說著。「毅安過世後,如果沒有你們我不知道——」
  
  「那就是了,」珊蒂聳個肩打斷她的話。「你最好離開我們搬到法國去。你跟我們相處愈久,你就會愈愛我們,而你知道我們總有一天也會死去。」
  
  「那不一樣。」苔莉抗議。
  
  「其實一樣。愛就是愛,失去就是失去。我們都會愛人,我們也會死去,而每個人都要承受哀悼的傷痛。訣竅就是當你擁有的時候要去享受,而不是因為它們可能在你願意放手之前失去,而像隻兔子般飛快逃走。」
  
  「但是——」
  
  「你會後悔和毅安在一起的日子嗎?你會為了避免失去他的傷痛,而放棄它們並從你的記憶裡抹去嗎?」她問。「或者換作是你母親呢?你會希望她在你出生時死去,讓你不必在十九歲遭受失去她的痛苦嗎?還有,如我所說的,還有達維跟我呢。如果我們病了,你會不再來看我們、拒絕我們嗎?或如果我今天走出家門被公車撞了,你會因為傷心而寧可不曾認識我嗎?傷痛會因為它是在明天、後天或一年以後發生,就比較不那麼痛嗎?」
  
  「不,當然不會。」
  
  「那是因為你愛我們,苔莉,而你也愛柏軒。唯一的差別是,你在還不必放棄之前,就先放棄了。你的苦白受了,痛苦是你一手造成的。這樣的作法太傻了。」
  
  「你這樣說會不會太嚴厲了,珊蒂?」達維溫和地問她。
  
  「會嗎?」珊蒂轉身對他揚起眉毛。「如果我從你身邊跑掉的理由不是因為你做錯了事情,或我不愛你,而是因為我愛你、而你生病了?因為我害怕將來可能會傷心?」
  
  達維的眼睛睜大,珊蒂點點頭。「啊哈,看吧,這就是柏軒現在的感覺。苔莉因為他竟然敢像一般人那樣生病而懲罰他,他現在大概很傷心,而且不知道她為什麼離開。」
  
  「但是達維愛你呀。」苔莉指出。
  
  「而柏軒也愛你啊,」珊蒂堅定地說著。「你告訴我的一切讓我知道他是愛你的。而你卻在這裡,只因為膽怯而傷害他,也傷害你自己。活著需要勇氣,苔莉。要真實地活著,追隨夢想,去愛某個人、去面對每一天,都需要勇氣。恐曠症患者困在自己家裡,是因為他們對可能發生的事情感到恐懼,但只要他們不出去,他們永遠不會知道『可能』發生什麼事。你是感情上的恐曠症患者,自從毅安死後就如此,你避開感情的糾葛以防受到傷害。但,現在是你重新開始、不要像個一腳已經踏進墳墓的人,最恰當的時機,我的女孩。我相信毅安會為了能活著和能愛人付出一切,而你現在擁有了卻要丟棄它。」珊蒂唸唸有辭地搖搖頭,踏著重步離開房間。「我要回去工作了,有時人們真讓我抓狂。」
  
  苔莉咬著嘴唇看向達維,他安慰地拍著她的手臂。「她只是被截稿日弄得緊張過度了。她愛你。我們都愛你,我們很不希望看到你不快樂。你已經不快樂好久了,苔莉,而看著你放棄這麼好的事情讓人難過。」
  
  「但是他就要死了,達維,」苔莉抱怨道。「我無法看著那種情況再度發生。」
  
  「你確定他要死了嗎?你百分之百地確定嗎?也許只是慢性疾病,不是重症。或者他還能好好地活個五年、十年的。你想為了避免六個月至一年的艱困期就錯失這些嗎?我不會說事情到最後是容易的,但難道你不能享受可能擁有的時光,而不過於擔心你會失去的?」他又說:「你知道嗎,珊蒂是對的。她可能明天走出大門就發生事情死去了,而我也可能會,或是你。甚至如果柏軒有病,他仍有可能活得比你更久。我們不能為那些可能發生的事而活,因為沒有任何事情是絕對的。」
  
  苔莉低下頭,她的心緒一直在繞圈打轉。困惑似乎是過去一天半來的關鍵字眼。她筋疲力竭,那讓她很難清晰地思考。
  
  「你似乎累壞了,」達維說。「在沙發上躺下來休息一下吧?稍後我會叫你。」
  
  「也好,」苔莉低聲說著。「我至少二十四個小時沒睡了,而這當中約有十三個小時不是在飛機上就是在機場。」
  
  「那你真該睡一覺了,小睡一下吧。」他催著她在沙發躺下,從沙發一角抓了個蓬鬆的枕頭放到她頭下,又從椅子上拿起一條披肩蓋在她身上。
  
  「謝謝你,」苔莉喃喃說道。「珊蒂有你很幸運,我也是。」
  
  「嗯。」達維清了清喉嚨看來不太自在。他聳聳肩膀,喃喃念著她該睡了,便把她獨自留在那裡。
  
  苔莉睡著了,他們並沒有叫醒她吃東西,而是讓她睡了一整晚上。她於隔天清晨五點醒來,覺得自己像一袋泥土,但至少是一袋充分休息過的泥土。苔莉笑了笑,爬起來疊好前晚有人蓋在她身上的毛毯和披肩。她從行李箱找出乾淨的衣物,走到樓上的浴室,輕手輕腳地沖澡、刷牙,換好衣服回到樓下。她在廚房泡了一杯茶帶到院子,在野餐桌旁坐下,茫然地瞪著園裡茂盛的花草,一邊想著珊蒂說過的話,還有她所知道的一切。
  
  事實上,苔莉不是真的確定柏軒病得很重,但是所有的證據都這樣指出。她決定以她的臆測為基準來做選擇,如果柏軒將要死去,她要的是什麼。如果他沒事,答案很簡單;她想要和他在一起。但婚姻是無論生病或健康、禍福與共的,誓言裡並沒有聲明兩人從此只會過著健康快樂的日子。苔莉也需要知道,自己對他的愛是否足以願意陪他經歷危難與艱困。她是否足夠堅強。
  
  她看著達維和珊蒂這棟小屋的磚牆,想像往後沒有柏軒的日子,感覺起來只有一片荒蕪。然後她想像和他在一起的時光,記起他們有過的笑聲與交談,以及攜手合作克服危機,那是苔莉想要的。
  
  她不想在擁有後失去,但實際上她已經失去了。珊蒂說得對,她已經將它放棄了。至於和他一起承受病痛之苦,她之前已經有過兩次經驗。苔莉知道即使她沒有和柏軒在一起,她也會向凱蒂詢問柏軒的情況。她不可能不問。而根據得到的消息,還有她的經驗和想像,她將非常清楚他正受到怎樣折磨,並且和他一起受苦;不論她有沒有在他的身邊。
  
  她果然是個沒有勇氣的傻子,只因為預期會有不好的事發生,竟寧可放棄幾天、幾個月、甚至好幾年的快樂。生命本來就沒有任何保障。即使柏軒來日不多,她仍有可能像達維所說的比他早走一步。苔莉猛然站起來,走進屋子裡清洗她的杯子。她迅速地給朋友寫了張字條,拿起電話要叫計程車。
  
  「如果你可以等個十分鐘讓我換衣服,我可以送你回去。」
  
  苔莉看向門邊,達維穿著一套運動衣褲站在那裡。她忘了他是個早起的人。「我可以坐計程車的,不用麻煩。」
  
  「反正我也想去買幾樣東西,而你也必須在回家前繞去超市一下。我馬上就好。」他不給她拒絕的機會,轉身快步上樓。兩分鐘後,珊蒂打著呵欠穿著睡袍走下來。
  
  「噢。」她打完呵欠搖了搖頭,好像想把自己搖醒,然後看著苔莉。「我對我說的話感到抱歉。」
  
  「不用抱歉,你是對的。」
  
  珊蒂聳聳肩膀。「但我可以說得委婉一些。」
  
  苔莉笑著擁抱她。「我愛你。」
  
  「你要去找他了。」珊蒂的眼中有著哀傷。「你應該能在那裡的大學找到教職。我知道你會快樂的,但是我們會想念你。」
  
  苔莉覺得喉嚨哽咽起來。她依賴這對夫妻好長一段時間,他們已成為她最親近的人。她強迫自己露出微笑。「呃,話別說得太早。他也許不要我呢。」
  
  珊蒂哼了一聲。「喔,是啊。」
  
  「如果他曾經想要我,現在也可能因為我離開而改變主意了。」
  
  「他會原諒你的,」珊蒂預言。「你只要謙虛地承認自己是白癡就行了。」
  
  苔莉笑起來,看著達維快步走下樓梯。
  
  「好了,我們可以走了。我很快就回來。」他飛快地吻了珊蒂一下,抓起苔莉的行李箱,帶頭走出屋子。
  
  「開車小心。」珊蒂在門階上叫道。
  
  「我會的,你再回去睡吧,昨晚工作到太晚了。」
  
  「囉唆。」她感情深厚地抱怨。
  
  「我聽到了喔。」
  
  「你當然聽到了。」她笑著說道,朝苔莉揮揮手返回屋裡。
  
  苔莉有趣地搖搖頭,一邊坐進車裡。「你們兩個真是絕配。」
  
  「差不多。」達維笑著發動了車子,飛快地開上街頭。
  
  積架在柏軒租來的車子後面轟然停下時,他正坐在前座上打盹。他眨了眨眼後張開,看到一輛黑色的積架停下來,車裡有兩個人。他睡意朦朧的神智費了點神才認出乘客座位上的苔莉,然後注意到和她在一起的男人,他馬上清醒過來。現在是清晨七點,他昨晚抵達時她不在這裡,他坐在車裡在她的屋外等著,終於打起瞌睡。他在車上斷斷續續地睡著,擔心得要死,猜想她是不是錯過了轉機,或者遇上了什麼麻煩。但她現在回來了……身邊還有一個男人?柏軒認為他可能會開槍宰了那個雜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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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4 22:41:20 |只看該作者
  他推門下車,兩手插在腰上,看著兩人從他後方的車子裡出來。
  
  「柏軒!」苔莉的聲音聽起來像是震驚多過於快樂,他覺得;而那也讓他缺乏睡眠的頭腦惱怒起來;再加上缺乏鮮血,他提醒自己。他不確定離他上一次進食有多久,但他知道絕對太久了,也許他該咬住和苔莉在一起的傢伙,而不是射殺他。
  
  「達維,這是柏軒。」苔莉轉向正從黑色車子的行李廂裡拉出行李的高大銀髮男子說道。柏軒在那傢伙關上行李廂,拖著底下有輪子的行李走過來的時候意識到他年紀並不大,只是頭髮提早轉為灰色。他往前走了一步。
  
  「柏軒,這是辛達維,我已過世丈夫的哥哥,」她介紹道。「達維和他的妻子珊蒂昨天去機場接我,我昨晚在他們家的沙發上睡著了。」
  
  柏軒覺得所有的火氣一下子不見了。是親戚,而且他已經結婚了。「噢,」他伸出手來。「很高興見到你。」
  
  「我也是。」達維咧嘴笑道。他沒有和他握手,只把苔莉行李箱的拉把放進柏軒的手中。
  
  柏軒往下看向行李箱的時候,達維轉身擁抱苔莉。「我得走了,以免珊蒂擔心。打電話讓我們知道情形。」
  
  柏軒抬起頭看著那男人開著積架車呼嘯而去。「好車。」
  
  「那是達維的喜悅和驕傲。」苔莉說。「你想進來嗎?」
  
  柏軒點頭,跟著她走上人行道,這才注意到她拿著雜貨袋,顯然他們回家前先去購物了。他跟著苔莉走進她的小屋,關上大門後好奇地四處打量。他注意到屋子雖小但很溫馨,裝飾也很有品味;然後苔莉轉身面對他。
  
  「我很抱歉,」她急切地說。「真的很抱歉,我不應該那樣跑掉。」
  
  「苔莉——」
  
  「不,等一下。讓我說,」苔莉堅持。「我錯了,我因為害怕,犯了一個愚蠢的錯。我……我愛你,柏軒。我真的愛你。但是知道你生病,以及要看著你經歷毅安和我母親走過的路,把我嚇壞了,但是如果我可以和你在一起,無論你剩下多少時間我都願意去面對。不論好壞我都接受,我會——」
  
  「我沒生病。」柏軒打斷她的話。
  
  苔莉停下來,不解地看著他。「什麼?」
  
  「我沒有生病。」他堅決地重複。
  
  「但你冰箱裡有藥瓶。」
  
  「小藥瓶?」他問。然後他逐漸瞭解了。「文生的血清嗎?」
  
  「文生的血清?」苔莉重複。
  
  「是啊,你知道他有消化上的問題,實驗室送來一些血清讓他試用。我們希望這次新的血清能幫助他。」他謹慎地斟酌字句,說的都是實話,即使保留了部分。還不到全部說出來的時候。
  
  苔莉跌進沙發裡。「那是給文生用的血清。」
  
  「沒錯。」
  
  「那血袋和點滴架呢?」
  
  「點滴架?你是指主臥室更衣室裡的嗎?」他驚訝地問道。
  
  她點點頭。
  
  「那放在那邊已經很久了。儷希有段時間需要用到它,我們一直沒有丟掉。」
  
  「儷希?」苔莉的聲音開始有點激動。
  
  「是啊,儷希。」
  
  「那血袋呢?」她充滿希望地問道。
  
  柏軒猶豫了,這是最棘手的地方。
  
  苔莉接著又說:「還有凱蒂說如果我們要在一起,你應該告訴我的、一些我們之間必須解決的事情。」
  
  「我們的確有事情必須商量,」他坦承,慶幸暫時躲過對血袋的解釋。「如果你願意嫁給我,但那不是我病得很重。我根本沒生病。」
  
  「你想要我嫁給你?」苔莉高興地問道。
  
  柏軒的眼睛轉了轉。「苔莉,蜜糖,我才為了找你,飛了兩千三百英哩追過來。這絕不可能只是為了要你跟我約會。」
  
  「噢,柏軒!」她從沙發上跳起來。柏軒叫了一聲接住她,立刻發現臉上落下了無數蝴蝶般的輕吻。
  
  「苔莉,蜜糖,等等。我們得談一談。」
  
  「以後再談,」她低語。「聽到凱蒂和儷希在洗手間裡的對話後,我好難過,我——」她停下來質疑地瞧著他。「她們是什麼意思,說我因為經歷過毅安的事,所以會更能理解?我以為她們是指你生病了,而且我因為照顧過毅安,所以更能理解和面對。」
  
  「看來我們不談清楚不行了。」柏軒歎著氣。
  
  「那你就說吧。」
  
  「這不是一下子就說得清楚的事,苔莉。」
  
  「你又讓我緊張起來了。」
  
  「我很抱歉,但這……」他握住她的手,將她拉回沙發一起坐下。
  
  「這不是一件不好的事。」他開口並希望她會同意。
  
  「是嗎?」
  
  「是的。」他打量她的客廳,一邊思考該怎麼說最理想,一邊心不在焉地看著房間裡舒適宜人的氣氛。「呃,」他終於開口。「你看過『美國狼人在倫敦』那部電影嗎?」
  
  她困惑地笑了一聲。「有呀,每個人都看過吧?」
  
  他點頭。「喔,我不是美國人,也不是狼人,而且我們不在倫敦。」
  
  她對他的解釋眨了好幾下眼睛。然後她慢慢地說話了:「不是,這裡是賀德菲爾郡。」
  
  「而我是加拿大人,而且是吸血族。」他輕快地說完。
  
  「啊……哈,」她的語調緩慢。「柏軒,你還好吧?」
  
  「苔莉——」
  
  「你在開玩笑嗎?」
  
  她生氣了,他不安地想道。亞堤和路森到底是如何跟芮雪和凱蒂說明的?「苔莉,蜜糖,」他開口了。「這不是開玩笑,我真的是吸血族。」
  
  「哦,是喔。」她的口氣開始不好了。這很有趣,他從未見過她這個樣子。好吧,也許對「維多利亞的秘密」那個勢利店員用過。不,柏軒想,她只是點醒那位售貨員,並未惡言相向。
  
  「你是吸血族。」她的聲音並不相信,而且點頭的樣子有點可怕。「那好,咬我吧。」
  
  苔莉挑戰地伸出手臂,柏軒皺起眉頭。「苔莉,我不想咬你,」他說。然後他猶豫了一下把話說得更誠實。「喔,事實上,我正有點餓,但我寧可不——」
  
  「啊哈,咬我啊!」她生氣地說。「如果你是吸血族,咬我啊。」
  
  柏軒看著她的手臂片刻,然後伸手握住,抬了起來,而且皎了她。
  
  「哎喲!」苔莉從沙發上跳起來,縮回了手臂。柏軒加快地縮回牙齒以防撕開她的血管和皮肉。「你真的咬我!你有尖牙!」
  
  「你現在相信了吧?」
  
  她抓著手臂到胸前,開始向後退開。
  
  「請你不要怕我,苔莉。我愛你,」他輕柔地說,朝她向前一步懇求地伸出手。看見她躊躇不動,他稍稍鬆了口氣。「蜜糖,這是件好事,真的。你永遠不用擔心我會有悲慘漫長的死亡,」他提出事實。「我不會像你的母親和毅安那樣死去。我不會死。」
  
  她瞪著他。「你的父親就死了呀,他是被木樁釘死的嗎?」
  
  「不是。他是被燒死的,我們可以被火燒死。」他又迅速地說:「但那不是久病纏身的死法,可以讓我死去的方法都不會是漫長而延宕的。」
  
  「那麼,你冰箱裡的血液……」
  
  「是要喝的。我們不再咬人了,除非絕對必要。」
  
  「你不是人類。」
  
  「我們當然是,我們只是另一個種族,真的。但我們與凡人相反,幾乎是不死的,而且我們是亞特蘭提斯人而不是英國人。呃,我們現在是加拿大人,至少我的家人是的。」他停下來皺起眉頭;他實在把事情搞得很糟。「這樣吧,蜜糖,坐下來,我會解釋所有事情的。我們吸血的習性源自科學,而非詛咒或其他的事。我們不是一般認為的那樣,是夜行的惡魔或沒有靈魂,那是一個很大的誤解。」
  
  苔莉沒有坐下,她只瞇起眼睛。「你們可以在白天活動?」
  
  「是的。」他皺起眉頭。「但陽光當然會造成很大的傷害。而且在大太陽下外出也表示必須吸收更多的血來補充,但是我們可以在陽光下活動,不會有渾身起火之類的事。」
  
  她似乎接受了,但是接下來,她以全新的角度看他。她問:「你幾歲了?」
  
  柏軒歎口氣。「四百一十二歲。」
  
  「四百一——天哪。」她終於坐下來,然後突然靜止。「所以,我們參觀美術館的時候,你所知那些文物……」
  
  「我在那些文物產生的年代已經存在了,」他承認。「當然不是中古世紀那些,只有西元一千六百年以後的。」
  
  「還有什麼?」她的語氣帶著嘲弄,然後搖著頭喃喃地說:「這真是瘋了。」
  
  「不是的,這是科學,」柏軒解釋。「我們亞特蘭提斯的科學家製造了能修復並使身體再生的奈米分子,這些奈米分子利用血液產生作用,但是它們消耗的速度快過身體的製造,因此,我們需要吸收更多血液來餵養它們,並保持健康的狀態。我們喝血維生,就像糖尿病患需要注射胰島素,因為他們自體無法製造足夠的量。」
  
  「亞特蘭提斯人,」苔莉喃喃自語。「我愛上了一個來自亞特蘭提斯的人。」她的目光突然銳利起來。「你沒有蹼狀的手指或腳趾吧,或者有其他不同的地方,你有嗎?」
  
  柏軒歎著氣,努力保持耐心。關於亞特蘭提斯和吸血族已經有太多神話,幸好沒有人把他們連在一起。「蜜糖,你看過我沒穿衣服的樣子,你知道我沒有長魚鰓和魚鰭。」
  
  「喔,說的也是。」她沉默下來,然後清了清喉嚨。「柏軒?」
  
  「怎樣?」他懷著希望問道。
  
  「我想我希望你先離開,我需要時間……呃……消化這件事。」
  
  他感覺胃部下沉。「離開多久?」
  
  「我不確定。」她坦承。
  
  柏軒看了她一會兒,站起來朝門口走去。他在門口停下,回頭問道:「你不會告訴其他人吧?」
  
  「不,當然不會。即使我說了,也會被認為胡說八道吧。」
  
  他點點頭。「那好,因為那樣會威脅到我所有的家人,包括凱蒂。」
  
  「凱蒂?」苔莉的頭猛然抬起。
  
  柏軒點頭。「路森轉化了她,她是他的終身伴侶。」
  
  「她是自願的嗎?」
  
  「當然,」他有點生氣。「我們不會在當事人不同意的狀況下轉化他們。呃,不過芮雪是那樣,」他承認。「但她是個例外。她當時即將死亡,我們必須救她。」
  
  「芮雪現在是吸血族,但之前不是?」她問。
  
  「沒錯。」
  
  「那睿格呢?」
  
  「那位加拿大心理醫生在和儷希相戀、被她轉化之前一直是平常的人。」
  
  苔莉緩慢地點頭。「那麼,如果我想要成為你的伴侶,你必須把我轉化?」
  
  「是的,如果你願意。」
  
  「如果我不願意呢?」
  
  「那麼我只好看著你變老、虛弱而死去,一如你看著毅安和你母親那樣,只是時間會長得多。我會為你那樣做的,苔莉。我會愛你直到最後。那會讓我生不如死,但是……在我們的家族,伴侶的結合是一生一世的。」他打開大門踏出一步後轉身。「我會在喬治飯店停留兩個晚上,然後我會飛回美國。」
  
  苔莉緩慢地點頭,然後他也點頭回應;接下來他關上大門走向租來的車。柏軒不知道自己向苔莉透露這些事情是不是做對了,他可能拿所有家人來冒險。但真愛就是信任,而他信任苔莉。她愛他,她最後也許會無法接受真正的他而讓感情枯竭,但她永遠不會傷害他。
  
  苔莉打開蝦肉三明治的包裝,咬了一口,然後歎口氣放下它,呆呆地從辦公室的窗戶看出去。那是她最喜歡的食物,但此時一點也不好吃。自從離開紐約、離開柏軒後,沒有一件事是好的。
  
  苔莉皺著臉再度拿起三明治。柏軒離開她的小屋已經一個星期,而當她說自己需要時間消化他說的話……唉,她一直消化不良。她似乎不能完全理解他究竟是什麼人。苔莉瞭解他說了些什麼,而她知道這當中大概有更多解釋,但她大致上可以理解奈米分子和吸血是怎麼回事。但理解、相信和接受是極大的不同。苔莉理解他所聲稱的自己是什麼,她也相信那是可能的,但是她無法接受。她絕妙、甜蜜、完美、像童話故事的戀情竟然有如此轉折。白馬王子是一個吸血鬼。
  
  「那看來很好吃呢。」
  
  聽到這嘲弄的評語苔莉抬起頭,然後跳了起來。「凱蒂!」
  
  「嗨。」凱蒂面帶微笑,摘下太陽眼鏡走過來,繞過桌子似要擁抱。
  
  恐懼突然出現,苔莉下意識地舉起手想阻止她的表妹,然後眨眼看著手中的三明治,知道自己的樣子好像維多利亞時代的女人舉起十字架。
  
  「要吃嗎?」她矇混地開口。
  
  凱蒂看著三明治,笑著接過它。她把三明治丟進苔莉桌下的垃圾桶,抓起她的手,拉著她往門口走去。「來吧,我們要到哈維尼克斯百貨公司吃午餐。」
  
  「噢,可是那很貴呢。」苔莉抗議地拖著腳步。
  
  但凱蒂並沒有慢下來。苔莉不得不猜想吸血鬼電影裡所說的力氣增加的事可能是真的。
  
  「那的確是真的。」凱蒂的回答好像苔莉曾把問題大聲說了出來。她經過衣架時順便抓起表姊的薄外套。
  
  「你可以讀我的心思?」苔莉震驚地問。
  
  「沒錯,那也是真的。」凱蒂和顏悅色地回答。
  
  「那麼,柏軒一直都能讀我的心思?」她驚恐地問道。「他知道我在想什麼?」
  
  「沒有。他無法讀取你的心思,所以你們才是如此天生的一對。」
  
  「是嗎?」
  
  「當然是。」
  
  「凱蒂,我不認為……」苔莉的話在表妹停下腳步、瞇起眼睛轉身面對她時消失。
  
  「苔莉,我是凱蒂。就是你認識一輩子的凱蒂,你愛她而她也愛你的表妹,她還是那個曾跟你一起抓蝌蚪的女孩,沒有任何改變。而你卻只因為我的體質稍微不一樣而害怕我,這件事讓我很難過。」她稍微停下後又說:「尤其我特別從蜜月旅行裡挪出時間,前來修正被柏軒搞砸的事情。」
  
  「你的蜜月旅行?」苔莉輕聲問道。
  
  「沒錯,我的蜜月旅行,」凱蒂說。「梅芝打電話告訴我情況時,我立刻堅持更改原定的計劃,把英國的賀德菲爾郡加進我們的行程。然後我把路森留在喬治飯店,搭上火車到裡茲來找你,因為我愛你。我要你快樂,我永遠都不會傷害你。如果我想要咬你,當你在紐約、住在我的公寓的時候,我有過數不清的機會。我不咬人的。現在呢,請跟我一起去吃午餐,讓我也許能把這事解釋得更清楚,而你也能有充分的資料做為決定事情的參考。」
  
  苔莉略微猶豫後點了頭。「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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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發表於 2014-12-24 22:41:50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柏軒,你沒在聽我說話。」殷梅芝指責道。
  
  「我聽了,母親。」柏軒有點不耐煩,甚至懶得從正在閱讀的文件抬起視線。
  
  「那我說了什麼?」
  
  柏軒放下文件往椅背靠,專心應付她。她並沒有注意到他的動作;她根本沒有看他,只是激動地在他的桌子前面走來走去。他疲憊地歎口氣,重複她剛才說的話。「你說你今天早上收到一封誰寄來的信——」
  
  「文生寄來的。」她切話進來。
  
  「好,文生寄來的,」他乖乖地重複,然後皺起了眉頭問:「文生為什麼要寄信給你?他就和我們住在頂樓的公寓,為什麼——」
  
  「老天,你真的很狀況外,」梅芝打斷他的話,停下腳步,雙手抱胸生氣地看著他,最後沉重地歎了口氣,提醒他。「文生已經回加州去了。」
  
  「是嗎?」
  
  「沒錯,他一個星期之前就回去了。」
  
  「那他的演出怎麼辦?」柏軒皺著眉頭問。「那出音樂劇?」
  
  她不在意地揮了一下手,又開始踱步。「兩個星期之前就結束了。」
  
  「這麼快?」他的雙眼睜大。「我真該在首演之夜就去看一下,但我不知道那已經開演了,或者我知道?」他並不十分確定是沒人告訴他或是有人說了而他沒有注意。自從苔莉離開,很多事他都想不起來。
  
  梅芝停下來,以無比的耐心開口說:「那齣戲連首演都沒有,柏軒。」
  
  他的眉毛揚了起來。「為什麼?」
  
  「他們被迫結束排練,因為太多的演員和職員生病了。」
  
  「生了什麼病?」柏軒問著,眼睛瞇了起來。
  
  梅芝不知該怎麼說。「他們不是很確定。」
  
  他無法不注意到母親突然閃避他的視線。「媽!」他的語氣帶著警告。
  
  她歎著氣承認。「他們不確定是什麼病,但顯然是某種傳染性的貧血。」
  
  「傳染性的貧血,」柏軒厭惡地重複。根本沒有傳染性貧血這種病,現在他知道文生抵達紐約後是在哪裡覓食了。他大為驚歎地搖頭。「這傢伙竟然吃掉了他當主角的機會。老天,他怎會這樣做?他的腦袋在想些什麼呀!」
  
  「我不認為他曾認真地想,」梅芝歎著氣。「他可能是對自己要演男主角太緊張了,所以他——」
  
  「他不可能緊張。」柏軒嗤之以鼻。他認識這傢伙四百年,沒有任何事能讓他緊張。
  
  「那倒也是,」他母親勉強讓步,然後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喔,一定是那樣!」
  
  「一定是怎樣?」柏軒雖問但猜想自己不會喜歡答案。
  
  「哦,他用吃東西安慰自己。」
  
  「用吃東西安慰自己?」他不敢置信地重複。
  
  「對。」梅芝點點頭。「你看,亞堤和儷希都跟他們的伴侶快樂地在一起,路森也娶了凱蒂,還有你和苔莉……他大概是寂寞吧,突然覺得很孤單,所以喝過頭了。」
  
  「老天。」柏軒往後陷進座位裡,搖了搖頭。
  
  「可憐的男孩。」梅芝喃喃念著。
  
  「是啊,可憐的男孩。」柏軒嘲弄地說。他翻個白眼,文生是他母親的弱點,是她最疼愛的侄子。
  
  「也許我該去看看他。」她若有所思地低聲說。
  
  柏軒對這個提議精神大振。「也許你該去看看。你這麼瞭解他,一定能幫助他。」
  
  「沒錯。」梅芝拿起放在他桌上的皮包。「這個時候去一趟加州應該不錯。」
  
  「我聽說天氣非常好。」他推波助瀾地表示同意。
  
  「好吧,我想我會去一趟。」她把皮包的帶子放上肩膀,看著他。「你知道我愛你,而且我之所以去加州照顧文生,全是因為你的小問題已經解決了。」
  
  柏軒吃驚地猛然抬頭。「我沒有任何問題,」他低聲怒吼,然後又說:「你說問題已經解決,是什麼意思?」
  
  梅芝不理他,只掉頭往門口走去。「啊,我要去加州了。文生肯定會堅持我待在他那裡,所以如果你有任何……消息,打電話給我。」
  
  「等一下,母親!」柏軒起身的姿勢在房門關上時停住,便又坐了回去。他視而不見地瞪著關上的門,猜測她是什麼意思。她說他的問題,指的可能是他破碎的心,但問題解決了又是什麼意思?那有無限的可能。未來幾天,肯定會有好幾個紐約的心理醫生——漂亮、單身的女性心理醫生——打電話給他,全都聲稱需要和他討論他母親的事。
  
  柏軒激動地抓抓頭髮。殷梅芝是最讓人傷腦筋、最愛管閒事的人……幸好她現在是文生的問題了,至少一陣子吧。
  
  「抱歉了,文生。」他小聲地自言自語,因為堂弟的災難臨頭,幸災樂禍地笑了一下,但那笑容也很快便消失了。
  
  極盡煩人且固執的殷梅芝只要下定決心,通常都能得償所願。凱蒂離開路森回紐約時,是她讓凱蒂回頭的。她也安排唐邁在亞堤和芮雪吵架時讓他們復合。可惜的是,她並沒有那麼強大的決心要苔莉回到他的身邊。
  
  他並不想要她從中干預,真的。
  
  苔莉走進辦公室的時候,曼笛正在講電話。那位女士目瞪口呆地看著她,竟然沒向對方說再見或有所解釋就掛上了電話。「我真高興見到你。」
  
  苔莉微笑。「我也是啊,曼笛。」
  
  「相信我,我一定比你高興,苔莉。」秘書站起來,拿起她的皮包和外套,繞過桌子走出來。「你回英國後,他就變成了一個壞脾氣的淒慘傢伙。他愛你,你知道。」
  
  「我知道。」苔莉微笑。「他到英國的時候告訴我了,問題在我是否應付得了你們那些不一樣的地方。」凱蒂對她解釋狀況時曾說,殷氏企業裡許多員工不是吸血族,但擔任重要職位的上層職員都是,這能避免不滿的員工將他們真實身份對外爆料的可能。
  
  曼笛在她面前停下,點點頭。「那現在呢?」
  
  「現在?我沒有工作,沒有家,而且人在這裡。」苔莉自嘲地說。她辭掉工作,甚至設法在離開前賣掉了小屋。她打算在美國、多倫多或者看柏軒和她會在哪裡落腳,再在當地找份工作;如果他仍然要她。
  
  秘書微笑地上前擁抱她。「歡迎加入這個家族,」她說。然後轉身指了指柏軒辦公室的門。「門沒鎖。他看到你一定會很高興,我要提早去吃午餐了。」
  
  「謝謝你。」苔莉平靜地說。她等這位較年長的女性離開辦公室後才去敲門,聽到一聲:「進來。」她注意到他的口氣相當暴躁。
  
  「曼笛,我到底放在哪裡——」他惱怒的話語在抬起視線注意到她的時候驟然中斷。「苔莉!」
  
  「你沒把我放在哪裡,但是你把我留在裡茲。」她關上房門,突然間不確定凱蒂或曼笛有沒有弄錯,他看起來並不高興。
  
  柏軒困惑了一分鐘,然後想起剛才的話。「我等了兩天。」
  
  「我思考事情比較慢,」苔莉抱歉地說。「而且有時腦袋不清楚。幸好凱蒂前來幫我摒棄固有的想法。」
  
  「固有的想法?」
  
  「喔,你知道的,看了三十三年的恐怖片,不可能沒有留下任何印象,」苔莉聳了聳肩解釋。「但就這件事來說,我被字面上的意義困住,沒有看到人的本身。」她在辦公桌前停下。「凱蒂出現在我的辦公室時,我甚至怕她。」
  
  「凱蒂去了裡茲大學?」柏軒問。
  
  苔莉點頭,嘴上出現一抹微笑。「她說,她就知道你一定沒能解釋得很好。」
  
  「我認為我解釋得很好。」他不高興了。
  
  「你看過『美國狼人在倫敦』這部電影嗎?」她引述他說過的話,搖著頭大笑。
  
  柏軒的臉紅了起來。喔,好吧,那也許不是最圓滑的開場白。自那之後,他想出了起碼十種更好的表白方式。
  
  「我壓力太大。」他為自己辯解。他疲憊地聳聳肩,坐回位子上看著她。「你要告訴我你在這裡的原因嗎?或者你只是喜歡折磨我?」
  
  「我在這裡的原因是因為我愛你。」
  
  那聽來滿有希望的,他想,身體開始緊張起來。
  
  「另一個原因是因為我希望你仍然愛我。」
  
  柏軒只能呆望著她,部分的他想要跳過桌子把她抱進懷裡,充分表現自己仍然多麼愛她。但,另一個部分的他則要求自己步步為營。「那我的——」他指指身體。「體質呢?」
  
  苔莉笑了一聲。「體質?」
  
  柏軒倦怠地歎氣。「你知道我的意思。」
  
  她猶豫了一下,然後問他:「你還愛我嗎,柏軒?或者你因為我需要時間考慮而大受傷害,因此不願再跟我有任何關係了?」
  
  「我仍然愛你,」他坦承。「我會永遠愛你,或至少在未來的四、五百年都會愛你。但在那之後,我們可能得更加努力一些。」
  
  苔莉笑著繞過桌子。
  
  柏軒看著她,身體無法移動,仍戒慎恐懼地等待著,然後在她坐到他腿上時「喔」了一聲。
  
  「我能接受你的『體質』,」她告訴他。「而且我願意花一生的時間和你在一起,不論那有多久。現在如果你不介意,可以請你跟我做愛嗎?」她將手臂環住他的肩膀。「我知道我們仍有很多事情需要談清楚,但我真的需要再次感覺你在身邊。自從你離開,我的內心便只剩下寒冷與害怕。」
  
  柏軒感覺三個星期來盤據著他的麻木感頓時消逝,憐惜之情取而代之。那也正是他的感受:寒冷與害怕,從內心深處感受到無比的孤獨。那就像生命中所有的快樂都隨她而去。他圈住她的腰,低頭吻住她。
  
  臂彎裡的她是溫暖的,唇上的感覺也很甜蜜,但是直到她在他口中歎息,柏軒才感覺到熱情小心翼翼地自體內生起。他想念她的歎息、她的呻吟,還有她抵著他移動的方式。
  
  柏軒一手從她的腰部滑向乳峰,溫柔的擠握,她拱起身體呻吟著回應,同時低聲輕歎。他幾乎可以感覺到三星期前包覆心口的保護冰層正逐漸破裂而粉碎,讓他的胸口揪緊且如此疼痛。他突然開始瞭解「愛你愛到心痛」是怎麼一回事。他的心的確好痛,而且只有苔莉能減輕這種痛苦。
  
  「苔莉,」他喃喃說道,離開她的嘴讓雙唇沿著她的面頰吻去。「我需要你。」
  
  「我也需要你。」她的聲音有點哽咽,一種透不過氣又激動的聲音。然後她的手指插入他的頭髮,用力讓他的嘴對上她的,以他記憶深刻並深深渴望的熱情吻著他。他心口的疼痛紓解了,但身體的其他地方痛了起來。
  
  柏軒想要她,想得不得了;他不認為自己有辦法做到溫柔體貼。他的本能催促他扯開她的衣服,深深埋入她的體內。放在她胸前的手移到她上衣的扣子那裡,因為迫不及待地想感受她的肌膚,他胡亂地解開鈕扣。那讓人如釋重負,但她穿在上衣裡面的黑色緞質胸罩卻令他束手無策。苔莉隨即伸手到兩人之間,解開前面的搭扣,讓那片布料彈了開來。柏軒馬上用雙手罩住它們,擠壓溫暖柔軟的肌膚。他放了手用嘴含住一顆挺起的乳尖。
  
  「我們該挪到沙發那邊去。」他抵著她的肌膚低聲說。
  
  「不用了。」苔莉低語。他在她突然閃開時感覺到失望。但看來苔莉也沒有興致享受太多前戲,她迅速回到他的腿上,這次是跨坐在那裡。
  「你又穿裙子了,」他靠著她的乳房低聲說,一邊舔弄貼在臉上、挺立的乳尖。他一手滑過她穿著絲襪的腿。「絲襪會礙事。」
  
  「不會。」她向他保證,苔莉抓住他的手引導它探入裙下。
  
  柏軒睜大了眼睛。他摸到的不是褲襪,而是長筒絲襪;而且她沒穿內褲。他抵著她的胸部呻吟,雙手順勢滑到她光裸的臀部,在想多快進入她才不會太快。
  
  苔莉挪動身體把手伸到兩人之間要褪下他的褲子,那回答了問題。「我現在就要你,柏軒。」
  
  「謝天謝地。」他喃喃念著,伸出一手到她的兩腿間愛撫她。他發覺她那裡已經溫暖潮濕,為他準備好了。
  
  苔莉把他從長褲裡解放出來,拂掉他放在她雙腿間的手,移動身軀,引導自己坐上他。
  
  「苔莉……」她緩緩沉下將他納入體內,柏軒在此時發出呻吟。她的濕熱包裹住他。
  
  「我在這裡。」她低語,抬起自己又向下滑去。
  
  「我完了。」他的嘴找上她的頸項急切地吸吮,然後他感覺牙齒想要伸出來咬她。他強迫它們收回去,轉而將嘴覆住她的唇瓣。苔莉以同等的飢渴回吻,她的身體在抬起放下的同時挨著他滑動。她疲軟的節奏搞得他快要發狂。失去她這麼久,他需要以又狠又急的方式佔有她。
  
  將她的裙子往上推到不礙事的位置,他的雙手扣緊她的臀部催促她繼續。
  
  跨騎在他身上,苔莉一手扣著柏軒的腦後,促著他的嘴湊上她的肌膚。她體內的張力逐漸高築到讓人無法忍受的地步。
  
  「柏軒,拜託!」她抽著氣,乞求解放的到來。他幾乎要讓她到達那裡了。然後她感覺到他的牙齒刺入她的肌膚裡,她驚訝地靜止下來。
  
  她不再移動,身體在刀鋒邊緣般的興奮中顫抖、繃緊,但他持續在吸吮她頸項的同時撞進她的體內。突然間,歡愉在體內炸開——不可思議、讓人如癡如醉的狂喜。苔莉叫了出來,她的手臂緊緊環抱著他的頸項和肩膀,在他的懷抱裡全身抽搐。一波接一波的釋放駕馭著她,直到她認為再也無法承受,黑暗包圍上來。
  
  「你昏過去了。」
  
  苔莉眨了眨眼睛睜開來,她看著柏軒再看看四周。他已經把她移到沙發上,她躺在那裡,他坐在沙發邊上溫柔地撥開她臉上的頭髮。「你咬了我。」她不敢置信地說。
  
  他扮了個怪臉。「我很抱歉,我一直盡力不要咬你,但是你把我的臉壓你的脖子上,我——」
  
  「沒關係的,」她很快地阻止他的道歉,接著吁口氣說:「天,凱蒂告訴我這感覺非常奇特,但她說得太保守了。」
  
  「你還好吧?」他擔心地問。
  
  苔莉緩緩點頭。她不止還好,她覺得非常之好。她對上他的目光。「我愛你,柏軒。我對過去這三個星期感到抱歉,但我需要時間去接受。事情從一開始就那麼自然、那麼順理成章,好像童話裡面的羅曼史。」
  
  「然後變得恐怖片。」他說。
  
  「不,不是恐怖片,」苔莉說,但隨即承認:「喔,好吧,也許是有一點,但那是因為你的解釋——」
  
  「我很抱歉,」他打斷她的話。他輕笑一聲,一手抓抓頭髮。「你相信我曾幫亞堤去跟芮雪解釋嗎?誰知一轉身變成我自己也說不清楚,看來『事關己則亂』的話果然正確,當你真正在乎結果的時候,很容易變得笨手笨腳。而我真的很在乎。」
  
  「我知道的,我瞭解。」苔莉向他保證。她慢慢坐起來,因頭暈而有些驚訝。
  
  「我太過興奮,忘了應該有所節制,」柏軒充滿歉意地告訴她。「以後一定不會了。」
  
  「你在開玩笑嗎?」她叫道。「我衷心希望那還會發生。那是……」苔莉搖了搖頭。那讓人興奮極了。
  
  柏軒微微笑了,但他說:「苔莉,我的確愛你。但我並不完美,我犯過錯,往後的日子也還會做錯許多事。我很抱歉我——」
  
  「噓。」她要他安靜下來,雙手捧住他的臉。「沒有人是完美的,我也不是,但在我的心目中,你是完美的。」
  
  他們溫柔地擁吻,然後柏軒看著她。「那麼,接下來的四、五十年你要做什麼?」
  
  「嗯。」苔莉微笑。「事實上,我現在還沒有任何計劃。我剛辭了工作、賣了房子,所以目前相當清閒。」
  
  「是嗎?」他笑著問。「那你願意陪著我嗎?」
  
  「我還以為你永遠不會問出這句話呢。」苔莉微笑著說道。
  
  他的神情轉為嚴肅,說明接下來要說的話很重要。柏軒的手指刷過她的面頰,然後問道:「你願意花四、五百年或是更久的時間陪我嗎?這世上有許多事可以做,如果我們一起去做,感覺會更美好。」
  
  苔莉抬起手愛撫他的臉頰以為回應,她點點頭。「我想我很願意。」
  
  柏軒藉由歎息吐出鬱積已久的一口氣,緊緊地擁住她。「我的天,女人,我真愛你。」
  
  苔莉邊笑邊哭。「我也愛你。」
  
  「來吧。」柏軒拉她站起來,一邊幫她整理衣服。
  
  「我們要去哪裡?」她被拉著往外走,但仍不忘問道。
  
  「去頂樓公寓,」他停在電梯前解釋。「那裡有按摩浴缸,還有一瓶香檳,我要我們現在就開始住在一起。」
  
  他按了到頂樓的按鈕,轉身靠在電梯的牆上,將她拉入懷中。電梯門關起來,將他們關在裡面。「我等不及了。跟你在一起,生命肯定將是一場最大的冒險。」
  
  柏軒低頭吻她,她歎息著心想他說得對。生活裡永遠都會有苦有樂,但跟他在一起,生命肯定將是一場冒險。
  
  至於最近的冒險,她和柏軒手上有一場婚禮要開始計劃呢。
  
  ——全書完---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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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4 22:42:13 |只看該作者
  編輯台手記
  
  好高興在HBO看到「浮華新世界」,首先當然就是片頭時拜倫爵士這首美到不行的〈She walks in beauty,like the night〉請務必用最英國式的發音念一念並閉起眼睛想像一下,它絕對會改變你對英詩的看法:
  
  She walks in beauty,like the night
  
  Of cloudless climes and starry skies,
  
  And all that's best of dark and bright
  
  Meets in her aspect and her eyes;
  
  Thus mellow'd to that tender light
  
  Which Heaven to gaudy day denies。
  
  
  
  然後滑鐵盧之役前奇特的盛大宴會,讓人想起《破碎的彩虹》中麥格也在這裡,「我一直想像萬花筒裡存放著破碎的彩虹,只要用正確的方式注視那些碎片,終究會找到圖案。」或許就是這些讓人微微心痛的想法,讓這書成為許多人的最愛。相通的還有馬的重要性。
  
  接著的驚喜是看到《長夜謎情》裡經常看到、當時已經成喬治四世的攝政王,片中很慈悲地沒有讓他非常非常的胖(可能也找不到那麼胖的演員吧)。當然一位學美術設計的好友建議我仔細欣賞設計得非常講究的服裝,坦白說我的功力沒那麼高,只覺得有些顏色對比太強烈,以及對導演忍不住要秀寶萊塢式的印度風也覺得有些突兀。(不像李安的東方,表現在「壓抑」。)
  
  言歸正傳,連著這麼多本的攝政期,感覺《窗中之燭》的中世紀吹來清涼的風,解除都市的束縛回到城堡與原野、英雄與陰謀。雖然作者一再說她不喜歡老是聽大家說《窗中之燭》是她最好的作品〔言下之意,豈非後來再無佳作?)但她還是很為此書曾同時獲頒金心與RITA獎感到得意。另外《黑暗的渴望》裡作者講清楚說明白的寫作方式,也讓最近太過世故的小編備感清新,深覺或許羅曼史基礎篇也是有其必要的,畢竟隨時都有新血加入外曼的大家庭。
  
  最近大家對編輯方式多有建議。有人覺得譯注太多,打斷閱讀樂趣,這方面我們會與譯者溝通,在翻譯時想辦法融入字裡行間,也會在編輯時控制節奏,過猶不及想來都是不好的。另外就是人名的原文,我們先在RA052嘗試附在書後:下一批書或許嘗試在第一次出現時附加,及附在書後兩種作法,再來感覺何者為佳。
  
  同樣瘋外曼而結識的好友Eve在《讀者文摘》看到這則小故事:
  
  美國著名小說家珍妮.雅凡諾維奇接受訪問,有人詢問原本寫浪漫小說的她,怎麼會改為創作推理小說。雅凡諾維奇回答道:「我進入更年期後,腦袋裡的浪漫情懷少了,而殺人的念頭則不斷滋長。」
  
  不知這是否也是茱麗嘉伍德、德瑞莎薇爾等外曼作家跨界的原因。///
  
  真希望She Walks In Beauty以及電影中另一首Now Sleeps The Crimson Petal可以陪著大家在這陰冷的三月天享受熱情的羅曼史。也要感謝Eve,將天地間的美與我共享。莊子說:天地有大美而不言……
  
  
  
  附註:《黑暗的渴望》人名參考
  
  殷家(Argeneaus):梅芝(Marguerite)、路森(Lycern),柏軒(Bastien)、亞堤(Etienne)、儷希(Lissianna)、唐邁(Thomas)、文生(Vincent)
  
  配偶們:凱蒂(Kate)、苔莉(Terri Simpson)、芮雪(Rachel)、睿格(Greg)
  
  其他:齊克理(Christopher Keyes)、蕎芬(Josephine)、曼笛(Meredi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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