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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各種思緒在苔莉的腦中翻騰不止。「苔莉不一樣,她能理解的,尤其是她經歷過毅安的事。」凱蒂的話讓無數的回憶浮上心頭:她無助地聽著毅安因連嗎啡也無法舒緩的痛苦而呻吟,在晚上蒙著枕頭抽泣;毅安病重後每件事都必須由人代勞,甚至最私人的事,這讓他尊嚴盡失;在那之後數個月,死亡的甜膩氣味讓人不適地似乎沾粘在房子裡的每件物品,包括苔莉身上。
這對苔莉是嚴酷的折磨。但她知道對毅安更是難受一千倍,但她也必須背負那份重擔。她知道毅安希望可以痛快結束一切,他曾乞求過許多次,要她在他虛弱到自己無法動手時,幫他結束這種折磨。苔莉為此憤慨。如果他想結束,為什麼要等到他無法動手的時候?為什麼要把這份重擔丟到她肩上,要她承受無法幫他下手的罪惡感?苔莉承受了堆積如山的罪惡感。她覺得愧疚,因為當他因病受苦時她是健康的,但她無法拯救他;還有最終,她無法在他要求時結束他的折磨。
她會因此而更能理解嗎?凱蒂如此認為?苔莉的確理解。沒錯,不論柏軒患了什麼末期重病,她的確理解他將會經歷的事情;依她看來,這是她們話裡的意思。
藥劑、血液、點滴架還有秘密,突然間全都合理了。因為藥物治療會造成眼睛敏感怕光,還有柏軒老是吃得很少,似乎沒什麼食慾。事情全都變得很明顯:強壯、英俊的柏軒正在某種疾病的末期。苔莉理解了。她瞭解事情會如何發展,而那總是有相同的結局。死亡就是死亡,無論是因為霍奇金氏症、乳癌或是柏軒所患的疾病。苔莉知道,而她痛恨他將要飽受痛苦的事實。
但是她做不到,她不願意跟他經歷那些。這是不可能的。她曾認為與母親和毅安一同承受痛苦是很可怕的情況,但是和柏軒?看著充滿活力、強壯、英俊的男人消瘦到只剩一把骨頭?看著他虛弱下去,最後被可怕的痛苦打敗?讓他在身軀枯槁之時乞求她替他結束一切?那會殺了她的。
苔莉無法應付,她知道她做不到。然後她突然生起氣來。她非常非常生氣。他怎麼可以在明明知道生命即將消逝時,讓她愛上他?他怎麼可以不從一開始就說明狀況,好讓她的心有所防備,免於將要來臨的創傷?他怎麼可以生病?他怎麼可以死去?怎麼可以?
幾個女人走了進來,洗手間充滿音樂和笑聲。苔莉只察覺到吱吱喳喳的聲音但沒有真的聽進去,她的世界全是剛才聽到的事。她等到她們離開才放下她的腳,整了整衣服走出隔間。
她走到洗手台那裡洗手,視而不見地瞪著鏡中的影像,心裡仍滿是毅安的回憶。但現在當她想起毅安如何躺在床上呻吟的時候,他的臉變成了柏軒。當毅安求她幫他結束一切的時候,變成了是柏軒在說話。
鏡中的動靜引起她的注意,苔莉茫然地瞪視滑下面頰的淚水。她正在哭,這看來很奇怪,因為她沒有感覺到任何事情。事實上,她的心似乎已經麻木。但就是有眼淚,淚水從空洞的雙眼裡奪眶而出,像小河一般順著她的面頰流下。她將注意力轉到臉上,注意到自己氣色敗壞。
她不能這樣子回到婚宴上,她甚至不能讓任何人看到她這個樣子。苔莉關上水龍頭,她得悄悄溜走。這樣很不好,但似乎是唯一的選擇,她不想毀了凱蒂和路森的大日子。
她將手擦乾,抹去臉上的淚水,走到門邊溜了出去。嘈雜的聲音和五光十色的燈光向她襲來。婚宴正處於高潮。沒人注意到她站在洗手間的門邊。苔莉迅速地評估離開大廳最快最容易的路徑,而且竟然沒有撞見任何可能阻止她的人;與她擦身而過少數認識的人也沒有特別注意她。
她直接走出宴會大廳,不願冒險等電梯而是走去電扶梯那裡。電扶梯入夜後沒有啟動,但她快速地走了下去,匆匆地走到飯店的前門。
「需要叫計程車嗎,小姐?」門僮問道。苔莉點頭。他吹了聲口哨,排隊的第一部車駛進了車道在她面前驟然停下,然後門僮開了車門。苔莉低聲道謝後坐了進去。
苔莉給司機凱蒂的地址,沉默地坐在後座,她的心智一片空白,全程都維持那樣的狀態。直到計程車停在凱蒂的公寓前,她才想到自己沒帶錢包。婚禮的交通接送都有安排,餐點也付了錢,所以她沒有帶錢的必要。苔莉在司機轉身告訴她車資的時候,以驚恐的眼神瞪著他,然後她突然鎮定下來。「你可以在我上去拿行李之後送我到機場去嗎?」
司機先是有些驚訝,然後變得猜疑,接下來又對將會到手的車資感到高興。他點頭。「當然可以,女士。」
「等我,我馬上回來。」她趕緊出了計程車,有點擔心他會從車裡跳出來堅持要她先付車錢,但一定有天使眷顧她,因為司機在她提起裙子輕盈地快步走上凱蒂公寓門前的階梯時待在車裡。
但是苔莉沒有鑰匙。鑰匙在柏軒身上,因為他的西裝有口袋,而她的衣服沒有。原先他們計劃一等婚宴結束,就來這裡拿她的東西,她在紐約的最後一晚要和他在一起。他說他們需要談談,他在婚禮結束後有些事想問她。苔莉全心全意期望這番談話是關於他們的感情和未來。現在她知道他要告訴她的是關於死亡和結束。
沒有鑰匙開門,她按著房東公寓的電鈴,很感謝凱蒂曾介紹她認識那一對夫妻。來應門的是太太,苔莉迅速地解釋她趕回公寓來拿她的東西,卻粗心地把鑰匙留在婚宴上了。那女人說會馬上下來幫她開門。苔莉知道房東太太可以從公寓內把門按開,但她推測那位太太想要確定按鈴的人真的是苔莉。不論事情如何,苔莉只能站在那裡焦急地等待著。
「他在那裡。」
柏軒隨著母親所指看向酒吧後面的雅座。文生和貝羅夫人坐在那裡,親近地低著頭聊天。
「唔,希望我們來得及。」柏軒嘟囔著。
「只有一種方法能找到答案。」殷梅芝大步向前,讓她兩個兒子跟在後面,隨她穿過擁擠的酒吧。
「梅芝伯母!」她停在桌子旁邊時文生立刻站了起來。「你有事……」他的聲音在他發現柏軒和亞堤時逐漸消失,嘴巴緊緊閉著。
「我想貝羅夫人要去洗手間了。」梅芝將具有穿透力的銀藍色眼睛凝住在貝羅夫人身上。
貝羅夫人笑了一聲。「不用,我並不需要。」
梅芝驚訝地眨眼,轉而看看兩個兒子。「柏軒——」她指指那位女士。「處理一下。」
柏軒為能力深不可測的母親竟然沒辦法控制貝羅夫人的心智驚呆了,過了一分鐘後才有辦法嘗試。而他發現他甚至無法讀到她的心思,更何況是要溜進她的心智裡。試了一會兒後,貝羅夫人愈發困惑地看著他們所有的人,柏軒看向他的母親,搖了搖頭。
「亞堤?」梅芝發問,然後她最年輕的兒子也試了,最後仍是搖頭。
「你有一群……很有趣的親戚,文生。」貝羅夫人客氣地說,他猛地站了起來。
「請容我離開一下,我需要跟他們說句話。」他道了歉,挽起他伯母的手臂帶著她離開了桌子。柏軒與亞堤跟在他們身後。一等他們離得夠遠,他惱怒地轉身面向他們。「我沒有要咬她。老天,你們這些人的表現就像我是患了狂犬病的狗,見人就撲上他們的脖子。」
「呃,我們知道你必須進食了,文生。」梅芝的語調轉成安撫。
「我在晚餐時間吃過了,我跑來酒吧吃了一頓『快餐』,然後又溜回去。」他壞壞地一笑,眨眨眼。
「好吧,那麼你現在在這裡做什麼?」亞堤問道。
「你以為我像是在做什麼?」他不滿地問道。「我在跟貝羅夫人說話,她很迷人。」
「你沒有要咬她?」柏軒懷疑地問道。
「沒有,柏軒。我沒有要咬她,我不會在路森的婚禮上咬他的客人。」
「我們怎麼知道呢?」柏軒生氣地說。「你就咬了我的管家。」
「那是緊急事件。我通常不會在自己家裡或親友的家裡咬人。」
「你也咬了克理,」柏軒提醒他。「而那是在咬了管家之後。」
「我的牙齒才剛進入胡太太的脖子你們就來阻止了,我那時還太虛弱。我太虛弱時無法去獵食,」他耐心地解釋,然後又補充:「還有,管家的事我替你解決了。」
「什麼時候?」柏軒問他。
「曼笛有天打電話上來,那時你和苔莉出去玩了,我聽了留言。她找到胡太太的地址,我去了那裡抹去她對那些事情的記憶,還有她對之透露事情的另外兩個人。你不用再擔心她的事了。」
「真的?」柏軒驚訝地想到自己把這件事忘得一乾二淨,和苔莉的事讓他忙昏了。這種事情雖然細小,沒有處理仍可能壞事。幸好文生動作快,他真誠地說:「謝謝你。」
他的堂弟聳聳肩膀。「問題是我惹的,我來收拾。現在,」他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們。「我可以回去陪我的客人了嗎?她比你們迷人多了。」
「而且心智很強。」梅芝好奇地往貝羅夫人坐的地方看去。
「沒錯,」文生同意。「現在你們知道瘋狗文生對所有的客人都不會構成危險後,能返回路森的婚宴去好好享受了嗎?」
「我以為你是要來拿凱蒂的東西。」房東太太在苔莉帶頭進入公寓、拿了錢包和行李箱時說道。
「不是。」苔莉在走廊停下,那女人鎖住她們身後的門。「很抱歉這麼麻煩你。但是我必須趕去機場,不能回頭去拿鑰匙。」
「喔,一點也不麻煩,親愛的。」那女人在她們等電梯時看看苔莉。「你要穿這樣去機場嗎?」
苔莉沉默地點點頭。
「你還好嗎?」房東太太現在擔心地看著她,苔莉知道自己在洗手間哭得很難過,現在的臉色一定很差。
「我沒事的。」她靜靜地向她保證,即使自己並不太確定。
「好吧,祝你旅途平安。」房東太太的聲音仍很擔心。
苔莉謝謝她,在電梯門開啟時匆匆往外走。
計程車司機在她走出大樓的前門時立刻從車裡跳出來,趕過來接走她的行李箱,苔莉看得出他鬆了一口氣。她猜想他並不是那麼確定她會返回,而且她猜想他願意冒險的唯一理由極可能是她看來實在太心碎了。
苔莉向他道謝,在他把行李放進車後的行李廂時坐進後座。
「你要到哪個機場,小姐?」他回到方向盤後方時問道。
「甘迺迪國際機場。」她低聲說道,仰頭閉上了眼睛。
到機場的路程很長。苔莉沒有睡著,即使計程車司機認為她睡著了。她也沒有思考什麼,只是毫無動靜地癱在那裡。她的頭腦空白,心是空洞的。說也奇怪,保持那個狀態讓抵達機場的遙遠路途很快地就過去了。
苔莉付了車資後進入機場往售票處走去,但要找到航班則有些困難。從紐約到英國的班機今晚稍早都已起飛,甚至最後飛往曼徹斯特的班機也在苔莉跟票務人員交談時飛走了,但是苔莉蒼白且飽受打擊的模樣再度幫助了她;那位女士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讓她盡快飛離紐約,踏上旅程。
結果她必須花費長得不可思議的時間還得繞許多路才能回家:她將飛到底特律,轉機後飛到法國,再度轉機,然後才終於往曼徹斯特飛去。苔莉不在乎。她只想盡快離開紐約回到她的小屋,還有她安全的生活裡。
她買了新的機票,取消舊的,然後交付了行李。苔莉接下來走到盥洗室去換衣服,這才想到她把行李箱托運了,身邊只有手提行李。裡面沒有可穿的衣服。她又從盥洗室出來,掃視在第一航站現有的服飾商店:愛瑪仕、費洛枷蒙還有一些美國本土服飾。
她在費洛枷蒙找到舒適但並未非常昂貴的套裝。付了錢後,她提著袋子通過安檢,找到她的登機門和候機室,走進離她最近的盥洗室,然後換下她的禮服。她買的套裝並不特別,苔莉鬆口氣地把薰衣草色的禮服放進費洛枷蒙的袋子裡。身著禮服容易引起別人的注目,她並不想要其他人盯著她瞧。
她從隔間裡走出,移到一排洗手台那裡放下她的手提行李和皮包,審視著鏡中的自己。她的氣色很差,但她能做的不多,只找出隨身行李裡的少數化妝品上了一點妝,但仍無法隱藏眼中的空洞。她最後拿出一副太陽眼鏡,隨即認為太陽眼鏡反而比她空洞的雙眼更引人注目。
她得等待將近兩個小時。那似乎是很長的一段時間,尤其她擔心婚宴上可能有人注意到她不見了而開始找她。她突然覺得自己應該留個話給凱蒂,別讓表妹在新婚之夜浪費時間擔心她。
看到一排付費電話,她走過去投入一個硬幣,撥號到飯店的櫃檯留言。她裝出愉快的聲調說:凱蒂,我很好,目前人在機場等著上飛機,蜜月愉快,還有我愛你。彷彿她做的事非常尋常,並不是提前且驟然離去。但她也只能做到這樣了。
她掛上電話,再度拿起話筒,不過她停下來看了看手錶。英國現在是半夜,她不能打電話;那會把達維和珊蒂吵醒。也許她該等抵達法國再打電話給他們,雖然那或許會使得那對夫妻無法安排好手邊的事情而去機場接她。好吧,如果他們無法及時趕到,她可以搭計程車。她不是很負擔得起,但這就是人生。
「她在那裡嗎?」柏軒在芮雪從女用洗手間出來時問她。他解決了文生的問題回來後,發現苔莉不見了。他在婚宴大廳走了好幾趟找她,終於放棄,請亞堤的妻子進女用洗手間看看她是否在那裡。
「真的沒有。抱歉,柏軒。」亞堤的妻子搖搖頭。「我看過每一個隔間,那裡完全沒有人。」
柏軒皺著眉轉身環顧大廳。她應該在這裡的某個地方,她不會就這樣不見了。
「也許她出去透透氣了,」亞堤說出這樣的看法,拿著他從酒吧帶來的飲料走過來。「這是你的,親愛的。」
「謝謝你。」芮雪接過丈夫拿給她的飲料喝了一口。「嗯,血腥瑪麗。我的最愛。」
柏軒聽到了那個意見,立刻往出口走去。她很可能是在外面,他向自己保證。毫無置疑的,她會坐在希爾頓飯店外面的大理石基座上,那是他帶她去看「歌劇魅影」那一晚,兩人熱吻的地方。
他對自己微笑起來,因想起那個回憶而放鬆下來。婚宴舉行的場所和他們共享過一個美好約會的結束點剛好在同一個地方,是個可愛的巧合。這也是向她表達愛意的完美地點,以及他之前計劃要與她談論的事情。
柏軒將要說他愛她,而且向她求婚,如果她也承認愛他,他相當確定她愛他——至少,他祈禱她是——然後他將說出一切。如果事情如他的希望順利進行,他今晚會帶苔莉回到頂樓公寓轉化她。他倆的人生將從此展開。
當然,她有可能對他所說的事需要一些時間調適。畢竟,這可不像宣佈自己是個天主教徒之類的事,她必須調整全部的思想和信念。他重新考慮:也許在飯店這裡他應該只說他愛她、想要跟她結婚的部分。既然凱蒂要去度蜜月,苔莉今晚將住在頂樓公寓。或許他該等他們到了那裡、緩慢地熱情做愛後,再解釋有關於——
不行,頂樓公寓不是個好地點,柏軒突然想到。今晚全家人都會住在那裡,而且文生說苔莉叫起來很大聲是真的,這女人在其他地方也跟臥室裡一樣狂野。她應該會在他的家人待在頂樓公寓時盡力保持安靜,尤其是他母親也在那裡;但柏軒不想讓苔莉有受限制的感覺。他喜愛她的熱情,也許今晚他們應該待在凱蒂的公寓。
柏軒來到了希爾頓飯店的門口,他走出旋轉門,在人行道上停下來,搜尋穿著薰衣草色禮服的苔莉。當他沒找到時皺起了眉頭,她到哪兒去了?
「你要叫車嗎,先生?」
「什麼?」柏軒心煩意亂地看向門僮。他先是搖搖頭,然後停下來問:「你有沒看到一位穿著薰衣草色禮服的女士?」
那人猶豫了一下。「一頭棕色長髮的漂亮女士?綠眼睛很大的?」
「是她沒錯。」柏軒如釋重負地說道,終於有人看到她了。
「有的,先生。我大約半小時前送她上了計程車。」
「計程車?」柏軒遲鈍地重複。
「是的,先生。」
柏軒困惑地站在那裡,她為什麼要搭計程車?為什麼離開婚宴?他想不出有任何會讓苔莉離開她表妹婚宴的事情,尤其這樣的不告而別。
他突然想到,或許是衣服上濺到了東西需要換裝。很有可能,柏軒再度放鬆下來。答案一定就是那樣。苔莉常說自己笨手笨腳,大概是衣服上濺到了什麼跑回去換了。
「你也想要叫車嗎,先生?」那人又問。
「喔,不用,謝謝。」柏軒拿出手機,移到一旁去叫他為今晚準備的車。司機本已在轉角等待,車子不一會兒就開到他面前。柏軒坐了進去,叫司機送他回家。當他回到頂樓公寓,將鑰匙插進電梯之前,突然想到苔莉沒有鑰匙,而她的東西也不在這裡。他們原本計劃要在婚宴後去凱蒂的家拿過來,他走回仍在待命的車子。
「要去哪裡,先生?」司機問只是坐在那裡沒有任何表示的柏軒。
這真是個問題。他第一個想到的是頂樓公寓,因為她計劃要在那裡過夜。但她的行李都在凱蒂的公寓。不過苔莉沒有凱蒂家的鑰匙,因為那正在他的晚禮服口袋裡。她沒有鑰匙、沒有皮包也沒有現金。當然,她一開始可能沒想這麼多,如果她太過為了衣服濺到東西或類似的事情懊惱。苔莉有可能一路坐車到凱蒂家才發現這些事,只好掉頭回到婚宴上。
柏軒想事情應該會如此,苔莉大概已經回到飯店正在找他拿鑰匙呢。他突然對自己笑了起來,他會代她付計程車資然後要他的司機送他們去凱蒂家換衣服。然後,如果事情照他的希望進行,他們不會再回到婚宴,或至少不會立刻回去。
「回飯店。」他指示,在座位上放鬆下來。苔莉此時大概又慌又亂,他得讓她安下心來。柏軒可以想到很多方法,大部分都不需要衣服。
苔莉窩進她的機位裡,緊張的感覺少了許多。她並不是很確定自己能順利離開,一直有些害怕柏軒會找到她。她稍早之前給凱蒂的留言,他想必知道了吧?如果還沒知道,也該有人注意到她不見了。她希望大家不要太擔心。
苔莉望著她座位前方的電話。為了避免凱蒂沒聽到留言,她想打電話到飯店給文生也留個話。但她不會在飛機起飛前冒這個險。
「柏軒!」
柏軒停下持續了一個半小時的踱步,看嚮往他這裡跑來的文生。柏軒回到飯店發現苔莉並沒有回來。他想她的計程車司機在她坦承無法付錢的時候大概和她有一場爭執,然後拒絕載她回來希爾頓。他想像她流落在紐約的街頭,那讓他要求司機載著他在她可能取道回來的路上搜尋,但他找不到她的身影。接下來柏軒只能在飯店前踱步,想像她抵達飯店前可能受傷或被殺害的方式,讓他每分每秒更難捱。一個美麗的女人,穿著可能被污損的伴娘禮服獨自走在街上?他想得到的景象都是夢魘。
他真的很感激文生的打擾。「凱蒂和路森要離開了嗎?」
「他們已經離開了,但那不是我跑來這裡的原因。我剛接到苔莉的電話。」
柏軒同時感到緊張和如釋重負。她的來電意味著她沒事,並且還有辦法打電話,但她大概身在某處有了麻煩,尤其文生嚴肅的表情表示還有下文。
「她在哪裡?」他問,直接切入事情的核心。
「在一架飛回英國的班機上。」
「什麼?」即使文生說她從監獄打電話來,他也不會更吃驚了。
他的堂弟點頭。「我剛好經過櫃檯要到這裡找你時,聽到有人提到我的名字。櫃檯職員正在記下給我的留言,所以我接起了電話。是苔莉從飛機上打來的。」
「但是,她在——為什麼——?」柏軒竭盡心力想要瞭解。
「看來她無意中聽到凱蒂和儷希在女用洗手間的交談,」文生說道。「她們在討論你還沒告訴她你的『狀況』。」
柏軒的肩膀垂了下來。她知道他是什麼了,現在她就像蕎芬一樣逃走。
「不是的。苔莉誤會了,她以為她們的意思是你病得很重。當我跟她說你沒有生病時,她要我省下說謊的力氣,她看到藥物還有血袋了。她說她知道你病了。苔莉以為你快死了,就像她母親和丈夫那樣,她說她無法看著你死去。她太過愛你,她會受不了。」
「她愛我?」
文生點著頭笑起來。「怎麼樣?你還在等什麼?坐進車裡開去機場,追上她吧,」他說。「你必須解釋真相,說出所有的事情。她愛你,柏軒。你必須告訴她你不會死,她永遠都不必看到你漫長而痛苦地死去。」
「對!」柏軒露出微笑,在這種情況下,他的狀況反而是一種優勢。他笑著轉身要待命的車過來。
「一路順風,幫我抱她一下並問好,」文生說道。他陪柏軒走到人行道邊緣,認真地說:「我真為你高興,柏軒。」
「謝謝你,文生。」柏軒滑進車子的後座。
「不謝,但是你可別把事情搞砸了,好嗎?她是你完美的另一半,比那位自以為了不起的蕎芬好太多了。」
柏軒驚訝地停下關車門的動作。「我以為你喜歡蕎芬。」
文生皺皺鼻子搖了搖頭。「我們都不喜歡。但是你認為你愛她,所以我們只好忍受。好消息是,我們都不必假裝喜歡苔莉,她是個甜心女孩。」文生替他關上車門,朝他舉了個大拇指。車子離開了飯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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