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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蕙瑟.葛理翰]騎士的獎賞(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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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5 18:21:42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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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站在床邊,顯得無比地高大、強壯、充滿了生命力,凝視著床上美麗、荏弱的瓊安。映著黎明的微熹,他的面容扭曲,金眸黯淡無神。

  黛妮的手指依舊和瓊安的交纏,她很快明白了亞力的眼神為什麼如此悲痛。

  瓊安走了,黛妮已不再需要為她的身軀降溫,她渾身冰冷,高熱已退,一併帶走了生命的熱力。

  黛妮沒有機會做出任何反應。麥亞力發出一聲悲痛的呼喊,跪倒在瓊安床邊。他抱著瓊安死寂的身形,金紅色的頭顱埋在她身上。

  黛妮悄悄起身,退到一旁。瓊安的死同樣令她悲痛不已,但過去數天,她一直徘徊在生與死的煉獄中,感到的只有麻木。亞力沉溺在自己的悲痛中,根本沒有注意到她。她想要退離房間,卻無法移動雙腿。良久良久,亞力依舊擁抱著他死去的愛人。淚水沁出了黛妮的眼眶,似乎將她自麻痺狀況中解放出來。她舉步要離開房間,亞力突然伸出手,碰觸她的腰。他站起身,痛苦、濕潤的眸子迎上了她的。

  「你一直都和她在一起?」他的語音沙嘎、扭曲。

  「也有其他人。」

  「沒有人幫助你?」

  「太多人倒下了。沒有多少人可以幫忙。我愛瓊安.我非常努力救她,」黨妮低語。「我發誓--」

  令她震驚不已的,他突然擁住她,抱著她坐在床邊的座椅上。他擁著她輕搖,凝望著床上的瓊安,安慰她,也汲取安慰。

  「可憐的女孩,你實在太了不起了,」他喃喃。「僕人或死或逃,你一個人獨撐全局。」

  她不想要他的同情。她已經抗拒他太久,拒絕在此刻流露自己的脆弱。「古醫生從不曾拋棄我,」她低語。「還有珍綺女士。」

  儘管下了決心,淚水仍無法抑遏地流下來,它並沒有那麼糟。她從來就不想在他的面前哭泣,但他的面頰也是濕的,他的悲痛清楚地攤在她的面前。她已經累了,疲憊到骨髓裡,而被擁著、被珍惜的感覺是如此地好。終於,她可以好好休息,將一切重擔交給他。

  他繼續擁她好一晌後,站了起來,放下她。「局面稍稍穩定下來了。我知道你打了一名小廝的頭。」

  「我沒有打他,我只是用鐵鍋重敲了他一下。」

  令她驚訝的,亞力的唇角隱現笑意。「堡裡還有許多事要做,歐小姐。我不會坐視那些人躺著等死,他們不該讓你一個人做這麼多事!」他憤怒地離開房間,下了樓梯。大廳的地板上躺著許多僕人,有的在賭博、有的喝酒。亞力怒氣沖沖地走進他們當中。他揪住在壁爐前的史恩的衣領,拽著他站起來。

  「女子爵忙著照顧病人,累得要命,而你卻像一隻死狗般躺在這裡!」「反正每個人都會死。何必在乎呢?」史恩道。亞力抽出長劍,所有的人驚呼出聲,看見他將劍尖抵在史恩喉嚨。原本躺在地上的人迅速爬起來。「何必在乎呢?你看起來健康的很,小子。現在,做你的事去,幫助照顧病人,不然立刻送你上路!」「是的,爵爺!」史恩喊道。

  亞力環顧著週遭。「老天,你們竟然和病死的人躺在一起!拿擔架來!」他命令道,「你們幾個,在城門外挖個坑,將屍體火葬掩埋!每個人都知道死者會傳染疾病,還有你!」他喊住一名木匠,「我要你為瓊安小姐座副棺木,她會在日暮前葬在教堂的墓穴裡,知道嗎?」

  「是的,爵爺,我立刻就做!」木匠回答。  

  「拒絕幫助照顧病患的人將會挨一百鞭!繼續和撒旦鬼混下去,我會如他所願送他去地獄!」亞力的金眸燃著危險的火焰,打量著每個人。

  黛妮立在樓梯頂,看著僕人遵照亞力的命令,各自回到工作崗位上。珍琦來到她身邊,手搭在她的肩上。

  亞力回到樓上。「羅爵士的情形怎樣?」他問珍綺。

  「他還活著,爵爺,依舊在生死邊緣奮戰。」

  亞力望向黛妮。金眸裡的怒焰逝去了,再次盛滿了傷痛。「美娜呢?」他問她。

  「她也仍在和死神奮戰。」

  他點點頭。「讓我和瓊安獨處。」他走進黛妮的房間,關上門,和他逝去的愛人在一起。

  珍綺及黛妮站在緊閉的房門前一晌,而後珍綺柔聲歎了口氣。「城堡裡的秩序已經恢復了,其他人的死生就要看上帝的旨意了。你必須好好睡個覺,休息一下。」

  「我沒有地方--」

  「你可以睡在麥家族長住的客房,」珍綺道。「好好睡吧,或許一覺醒來後--」

  客房幾乎和主臥室一樣奢華。她由著珍綺服侍她躺在四柱大床上,拉好被單。珍綺倒了杯酒給她,她一飲而盡,讓酒液麻痺痛苦。幾乎是頭一沾枕,她就筋疲力竭地沉沉入睡。

  她彷彿睡過了永恆的時光,最後被某種鏗鏘聲喚醒。她眨了眨眼睛,明白已是晚上。房間點著蠟燭,壁爐裡燃著火。她的胃咕噥出聲,抗議太久不曾進食。接著她憶起了入睡前的一切,黑死病及瓊安的死。她緩緩坐起來。皺起眉頭。亞力躺在壁爐前的座椅上,鏗鏘聲是他的酒杯撞到椅子的聲音,手上的酒瓶幾乎空了。他的面前擺著一隻美麗的黃金手鐲。他把弄著手鐲,不斷幹完杯子裡的酒,凝視著火焰。

  黛妮悄聲下床,注視著他,再次自覺得像個入侵者。她舉步要離開,但才一挪動,他就抬起頭,沈鬱的眸子注視著她。他嚴厲地指著她道:「你不應該留在格利斯敦的。」

  「我必須留下。」

  「我應該要送走你。」

  「沒有必要,艾文城也曾經經歷過瘟疫。我的母親去世了,但我活了過來。我不認為我會再染病。」

  「感謝天。」他醉醺醺地道,語氣失落無比。他把弄著黃金手鐲。「想想,我原本已下定決心,違抗國王的命令!」他柔聲道。

  「她深愛著你。」黛妮道。

  「我應該守在她身邊的。」他陰鬱地道。

  「你試著要趕到她身邊。」黛妮提醒他。

  他突然對她勾了勾手指。「過來。」

  黛妮搖搖頭,害怕他的心緒。她從不曾看過他這個樣子。他似乎對瓊安的死自責不已。

  他不耐地低咒一聲,大步走向她。她無力逃離,然而他只是以指輕刷過她的面頰,深思地打量著她。「你並不像我原以為的可怕悍婦。」他道。

  「爵爺,在我所忍受的一切後,這樣的恭維出自你的口中真令我受寵若驚。」她揶諭道。

  「在你經歷的一切後,」他深思地道。「謝謝你為她所做的一切。」

  「你不需要謝我,」她低語。「我同樣關心瓊安。」

  「那麼謝謝你對我所說的話,承諾了她的愛。多麼諷刺,它竟然出自你的口中。」

  「什麼意思?」她緊張地退開,雙臂抱胸,突然間清楚地察覺到他的男性力量。

  他聳聳肩,走到火前,步伐有些不穩。黛妮從不曾看到他喝醉過。

  「我原本可以早一點趕回來的,」他道。「國王的信使中途攔截到我。即使在瘟疫肆虐之際,國王仍操縱著我們所有人!艾德華嚴格禁止我和瓊安的婚事,而且他心意已決!奇怪的是,艾德華似乎特別在意你。他不時稱讚你的美麗及精神,下一刻又憤怒地斥責你,」他轉身面對她。「你知道嗎?我想他或許和其他人一樣被蓮雅迷惑了。」

  「我的母親?」

  「是的,蓮雅是如此地美麗。我從不曾見過像她一樣美麗的女子,只除了--」他的話聲逸去,再次凝視著她,聳了聳肩。「總之,我被告知除非我們服從國王的旨意訂立婚約,他會在這個月底將你嫁給韓納森子爵!」

  「韓納森子爵!」她驚喘。他至少年過六十歲了,瘦得像根竹竿,駝背又痛風。他和丹麥王室有血緣關係,大部分時間都待在丹麥。他是個可怕的人,慳吝、好色、又暴躁易怒。

  「丹麥是個美麗的國家,」亞力沉思道。「我去那裡參加過競技賽,不過它非常濕冷。」

  「我被迫嫁給丹麥或英國貴族又有什麼差別了?」她憤怒地道。「老天,我是個法國人!」

  「歐小姐,我認為差別是很明顯的。」

  「噢,因為你年輕許多?你會是較可以忍受的丈夫及父親?」

  他挑了挑眉,搖搖頭道,「韓納森並沒有子嗣,又急於為人父。為了得到你,他願意獻給國王當初維京入侵略佔有的英格蘭領地。但他打算長住丹麥,並急於將美麗、誘人的你視為禁臠,關在他的城堡裡。你或許永遠再也看不到你心愛的艾文城。此外--我至少不會流口水。」

  黛妮氣急敗壞地道:「但我是一名女子爵!艾文是屬於我的。」

  他彷彿沒有聽到她的話,悒悒地繼續。「我承認,我原本將國王的威脅一笑置之,反而慶幸能夠擺脫你。丹麥夠遙遠、夠安全了。」

  「下地獄吧,亞力!我一定會回到艾文城!國王不能強迫我結婚,遠赴丹麥!」黛妮堅持道,但她的心裡害怕不已。艾德華認為他的話就是法律,絕不允許他的子女或被監護人違逆他的旨意。她知道神父可以被賄賂,也聽說過貴族婦女被渴求土地的騎士五花大綁地扛進教堂。她真的能夠反抗得了英國國王嗎?

  「我們必須反抗他!我拒絕被威脅,而且我永遠不會同意國王可怕的計劃!」她道,試著說服自己她能夠反抗艾德華。「在法國還有我的親戚。我可以逃離英國,向我的表親法國國王求助!」

  「我敢說那正是艾德華堅決要你在他掌握下的原因,」他喃喃道,凝視著火焰。「瓊安走了,那已不重要了。什麼都不重要了。但你在她生前竭心盡力地照顧她,我欠你一個人情。」

  「我照顧她是因為她是我的朋友,你不欠我任何事。如果你覺得欠我人情,告訴國王別再操縱我的人生,讓我回艾文城。」黛妮急切地說。

  亞力沒有回答,一逕凝視著火焰。

  「亞力?」

  令她大為驚訝的,他閉上了眼睛,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突然間軟倒在地上。

  黛妮走向他,第一個想法是他喝醉了。她蹲在他身邊,搖晃手臂。「亞力?」

  他的肌膚觸手灼熱無比。黛妮猛縮回手臂。老天,他不是喝醉,他病倒了!

  「天呀!」她驚呼出聲,站了起來。她知道自己絕無法將他抱到床上,必須找人幫忙。

  她衝出房間,快步下到大廳。她驚訝地打住腳步,大廳裡已經恢復了昔日的乾淨整潔。地板上下再枕著屍體,鋪上了新的燈芯草。德利坐在爐火前,擦拭盔甲。

  「快,德利,我需要你的幫忙!」

  德利放下盔甲,跟著她上樓。看見亞力倒在地上,他立刻衝到他身邊。黛妮和德利一起將亞力扶上床,除去他的衣物。黛妮吩咐德利去端水及找古醫生過來。

  他們一起為亞力擦拭身子。黛妮用濕布抹過他堅實的肌肉,驚訝地發現自己的手在顫抖。

  醫生來了後,她和德利走到窗邊,讓醫生專心看診。德利告訴她她已經睡了兩天,而這兩天發生了許多事。羅爵士和美娜正在復原,摩莉也沒事,但仍有許多人死去。今天早上溫徹斯特來了信使,疫病的威力已經減弱。

  「歐小姐。」古醫生喊道。

  黛妮迅即回到亞力床邊。

  「和其他人一樣,我已經盡我所能。現在我們只能等待,並盡量和高熱對抗。」

  黛妮點點頭。

  「讓我來照顧他,女子爵。」德利道。

  「不,我有豐富的經驗,讓我來照顧他。」話一出口,黛妮自己也驚訝不已。

  「我會留在這裡,聽憑你的使喚。」德利承諾道.

  黛妮看著他,知道他們同樣堅決不讓麥亞力死去。德利是因為深愛他的主人,但她又是為了什麼?或許她只是無法忍受再次讓瘟疫擊敗她!

  這次黛妮不再孤軍奮鬥。德利始終待在她身邊,幫助她為亞力的身體降溫。刺綺也經常過來幫忙,城堡裡的病患正逐漸康復。

  然而黛妮發現自己無法容忍其他人照顧亞力。她不眠不休地看顧他,驚訝自己同樣熱切地為他祈禱。她納悶著原因。如果麥亞力康復了,他只會再度成為她的肉中刺!

  兩天過去了。他時而清醒、時而昏迷。某次她遞水給他時,他睜開了銳利的金眸。「走開!」他吼道。「你待在這裡太危險!」

  「我沒有危險。我告訴過你,我已經有免疫力。」

  「我命令你--」

  「你現在能做什麼呢,爵爺?」她嘲弄道。「你無法將我按在膝蓋上責打--」

  「如果我活了下來,我會的!」他承諾道。

  但這一刻,他的威脅並沒有效。他的眼睛已再度閉上,失去了意識。

  第五天時,他開始囈語。他對某個名喚卡林的人說話,發誓他絕不投降,他會恢復麥家昔日的光榮。「如果我跌倒了,我會再站起來。我不會辜負你的,父親,絕不!」他沉默了一晌,安靜不動,然後突然全身抽搐,呼喚他死去的愛人。「瓊安,原諒我!甜美的瓊安,原諒我!」

  他開始劇烈痙攣。

  黛妮幾乎整個人爬到他的身上,試著制止他的痙攣顫抖。「你別想這樣給我死掉,可悲的惡棍!」她喊道。他倏地睜開眸子,金眸裡烈焰熊熊。「懦夫!」她大吼,幾乎哭了出來。「啊,偉大的麥家族長。攻陷艾文城的蘇格蘭小子,結果一點點病痛就令他俯首投降!」

  他突然抓住她的肩膀,力氣大得幾乎捏碎她的肩骨。他用她聽不懂的語言高喊了幾句話,黛妮猜測那是他的母語蓋爾話。

  他放開了她,躺回床上,閉上眼睛。他的呼吸變得深而平穩,安靜地睡著了。黛妮深吸了口氣,坐回床邊。她聽見門口有人,猛轉過頭。德利站在那兒,神色古怪。

  「你知道他說了什麼?」黛妮好奇地問。

  德利點點頭。「他說:『絕下求饒!寧死不降!』」

  當晚,亞力安靜得她幾乎以為失去他了。她的喉間逸出破碎的嗚咽,隨即又驚喘出聲,看見亞力睜開了眼睛。他仍然活著!他的呼吸變得平穩許多,高熱也已褪去。他顯得虛弱無比,但重要的是他活著!

  「你!」他指著她低語。「我命令你走開的。」

  德利來到她身後。「爵爺,」他興高采烈地道。「你戰勝了疫病。上帝保佑,我一直知道你會的!」

  黛妮退離床邊。「我去給你弄些吃的。」她道,匆忙離開了房間。

  她吩咐廚房為麥家族長端湯汁上去,再回去時,卻發現門由裡面閂上。德利打開一條門縫,告訴他亞力正在沐浴。黛妮回到自己的房間。

  她的房間已經整理過了,被單換掉,死亡的氣味散去了,但痛苦並沒有。她躺在床上,打了個盹。當她醒來後,珍綺端著豐盛的餐點等著她,僕人扛了熱水上來。

  黛妮浸在熱騰騰的水裡,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直至水變涼。她換了衣服,享用過餐點後,急忙又趕回亞力的房間。

  亞力背靠著枕頭而坐。沐浴過的他看起來神清氣爽多了。儘管他剛剛由鬼門關回來,臉龐依舊蒼白,他已經在對德利發號施令。亞力顯然無法容忍絲毫的軟弱,黛妮想著。

  德利對他眨了眨眼後,離開了房間。黛妮小心地走近床邊,注意到他仍裸著胸膛。疫病令他消瘦了許多,但他肩膀及胸膛依舊結實、有力。

  「我告訴過你離開的。」他沙嗄的語音顯得中氣不足,但金眸依舊銳利,炯炯有神。

  「我選擇了留下。我是格利斯敦女子爵。」她道。

  「服從似乎不是你的美德之一。」

  「我從不認為服從是種美德.爵爺。它只不過是男人為了遂其私慾,加諸在女人身上的限制  。」

  他閉上了眼睛,唇角卻隱現笑意。「我現在沒有力量和你鬥嘴,歐小姐。不管它是美德或限制,我想我們很快就得討論服從的問題。」

  黛妮皺起眉頭,感到不安。亞力的笑容有著倦世的意味。彷彿在埋葬了他心愛的瓊安後,世事的一切對他都不再重要了。他甚至已無心和她作戰。

  「為什麼?」她問。

  他畏縮了一下,試著要坐起來。但在他能夠回答前,門上傳來了敲門聲。德利走進來,後面跟著格利斯敦的神父,及一名黛妮不認識的陌生人。

  「噢,喬治爵士!」亞力驚訝地道,皺起眉頭。「你來這裡做什麼?瘟疫正在肆虐。城堡外豎著黑色十字架,警告人們不要進入的--」

  「麥家族長,歐小姐!」喬洽爵士朝兩人行禮致意。他的身材高大,有著鐵灰色的頭髮,溫暖的棕眸及愉悅的笑容。「我和你們一樣是疫病的倖存者,已對它無所畏懼。」

  亞力挑了挑眉。「那麼,請問你的來意為何?」

  「我奉了國王的旨意而來,他憂慮著你們的安危。瓊安小姐的死訊已經傳到陛下那兒,他致上最深的同情。」

  亞力微一俯首。「轉告陛下我很感激他的同情。」

  喬治點點頭。「有太多人死於這場疫病,許多村落甚至無一倖免。國王提醒你即使在哀痛中,他仍必須領導他的國家。」

  「究竟我們偉大的國王陛下有何指示?請直說吧,爵士。」亞力語帶譏誚地道。

  喬治遲疑了一下。「事關女子爵--國王要求立刻解決她的問題。」

  黛妮驚喘出聲,氣急敗壞地望向喬治及亞力。「老天,他才剛剛逃離黑死病的魔爪,你就要他--」

  「顯然歐小姐非常關心你。」喬治愉悅地望向亞力。

  「她不是關心,她是嚇壞了。」亞力坦言,他往後靠著枕頭,閉上眼睛,疲倦地吐氣。

  黛妮來到他床邊,凝視著他,身軀顫抖。她夜復一夜坐在這裡,他的身邊,為他祈禱,盡全力協助他復原。但這一刻,亞力該死地什麼不在乎了。他埋葬了瓊安,而未來已對他毫無意義。

  「亞力,你說你欠我一個人情!」她低語。

  他睜開眼睛,面無表情地望著她。明顯地他已經用盡了氣力,筋疲力竭。「我正在還你的人情,小傻瓜!」他低語。「我這麼做是為了幫你,你不明白嗎?暫時安撫艾德華,你將可以獲得數年的自由。」

  「以什麼樣的代價?」她狂亂地低語。

  「你可以不必被困在丹麥,嫁給一名脾氣暴躁、又老又病的男人。」他回答。

  她轉身要逃走,但亞力已握住她的手腕,以出乎意料的力量鉗制住她,她動彈不得。

  「一如以往,我是陛下忠心的僕人,喬治爵士。」亞力帶著一絲諷刺道。「謹遵他的旨意,我同意這樁婚約。」

  「但我--」黛妮開口。

  「我們可以等適當的時候再舉行儀式。」亞力打斷她。

  「現在就是最適當的時候,爵爺。」喬治道。

  「現在?」亞力道。「容我提醒你,喬治爵士,我剛剛才由鬼門關回來!」

  「沒關係的,婚姻著重於精神及合法的結合,奢華、盛大的儀式並非必要。葛神父將會合法地結合你們兩人。我擔任國王及麥爵爺的證人,珍綺女士則擔任女子爵的。我自作主張準備好婚戒。一旦珍綺女士來了,我們就可以進行。我親自去找她。」他朝亞力鞠躬後,離開了房間。

  黛妮試著要掙脫亞力的鉗制,但他略施壓力,幾乎令她痛得叫出來。他或許剛剛死裡逃生,力氣仍然大得驚人。

  「你說過你不會同意的!」黛妮俯在他耳邊低語。

  「只是婚約,不是正式的婚姻。」他回答。

  「它們還不都一樣!」她氣沖沖地道。

  「你要我坐視艾德華毀了你的一生?你這個小傻瓜!相信我,喬治爵士已經帶來了必要的法律文件。如果你拒絕了這樁婚約,你會在一小時內,經由代理人,成為韓納森爵士的丹麥新娘!」

  她咬著下唇,拚命抗拒淚水。艾德華!他似乎執意要毀了她!「他不能--國王不能--」

  「他可以,你這個小傻瓜!該死了,我這麼做都是為了你!你不明白嗎?」

  她明白,太過明白了。艾德華是國王,而國王總是為所欲為。但她不想要欠麥亞力的情,更絕對不想要和他立下婚約。他永遠不會愛她,他們之間的敵意太深了。而且他的心裡有死去的瓊安!他的心已經死了。

  「我恨國王!」她悲切地道。「我無法--」

  「但你可以得到你最想要的,」亞力柔聲道,疲累地閉上眼睛。「艾文城。」

  「什麼意思?」黛妮驚喘。

  「一旦你成了我的妻子,國王將無法干涉我允許你回到艾文城。」

  她深吸了口氣。「你承諾?以騎士的榮譽發誓?」

  「我一向有恩必報,黛妮。」

  「你並不欠我任何恩情。」

  「你救了我的命。」

  「我相信就算沒有我的幫助,你仍然該死強壯得死不掉!」

  「這樣情深意重的話,顯示我們一定能白頭偕老!」他譏笑道,一旁的葛神甫憂慮地看著他們。德利則假裝什麼都沒有聽到。

  「別對我說謊,亞力!你真的會讓我回艾文?」

  「我欠你照顧瓊安及我的情!我發誓會讓你回到艾文,你也必須發誓不能在艾文城的人民,及艾德華國王之間製造縑隙!只要你遵守你承諾,我也會遵守我的。以上帝之名,我可以對瓊安的靈魂起誓!」

  「我什麼時候可以離開?」她問。

  「一旦我安排好了護送你的人選。」

  他筋疲力竭地倒回床上,但他的大手像鐵鉗般緊握著她。那不重要,她也無意離開。

  她筆直地立在原地。喬治爵士帶著珍綺回來,葛神父開始朗誦有關婚姻的神聖性及一生的承諾!至死不渝。但她並沒有抗議、反駁。

  儀式很快地完成了,簽署了合法的文件,黛妮迫不及待地逃離。她茫然地立在自己的房間裡,突然問感到左手食指上的婚戒沉重無比--那是麥亞力為她套上的。喬治爵士準備的尺寸稍大了些,然而感覺起來卻奇異地緊!就像他鉗制著她腕間的十指,像套在她頸間的繩索,勒得令她無法呼吸。

  那不重要,她告訴自己。她已經服從了國王的旨意,遵循了亞力的命令-她出賣了她的靈魂!

  為了重返艾文城。

  之後的數個星期,黛妮小心翼翼地和亞力保持距離。

  他似乎並沒有注意到。他變得落落寡歡,偏好獨處。他恢復得很快,鎮日待在中庭裡,和他的人一起比武練劍。羅爵士的復原情形就慢多了。黛妮不久就明白到他是等羅爵士康復。等羅爵士能夠再次負起管理格利斯敦的責任,他就要離開。

  重創英國的疫情逐漸緩和下來,然而英國南部的鄉村至少有將近一半的人口死於黑死病。農田荒廢,家畜到處漫遊。對所有的人,這是段休養生息的時光。

  有時候黛妮感覺到亞力會深思地注視著她,但她猜不透他心裡在想什麼。德利告訴她亞力渴望離去,回到他父親在蘇格蘭的領地。他的身體已經由疫病中復原,但他的心靈並沒有。黛妮瞭解那種感覺。母親死於瘟疫後,她也曾感到萬念俱灰。然而,他始終沒有提起她離開的事。

  終於在某個晚上。亞力派德利找她到大廳。黛妮匆匆下樓,一顆心惴惴不安。

  亞力立在壁爐前,雙手負於身後。他轉過身,注視著她良久。

  「該是你出發到艾文的時候了,夫人--明天。」

  她潤了潤唇。「明天?」

  他嚴肅地點點頭。「有一件事我必須先告訴你,法國國王去世了。」他柔聲道。

  「菲利!」她驚喘。

  亞力點點頭,黛妮用力吞嚥,心裡難過。菲利對她非常親切,但她最後一次看到他已是數年前了。

  「他的兒子強恩已在巴黎加冕為王。名義上,他是全法國的共主。回到艾文城後,你可以敬

  「是的,爵爺。」她道,低頭掩飾自己的興奮。已經如此地久,那幾乎就像是另一個世界了。

  真正屬於她的世界、她的家園。她允諾過臨死的母親會敬重及保護法國國王--

  菲利已死,他的兒子繼位,但她承諾要保護法國皇室的誓言並沒有變。「我會盡全力維護艾文城的主權,爵爺。」她平靜地道。

  「我會去蘇格蘭一段時間。」他道。

  「祝你一路順風。上帝與你同在,爵爺。」

  「上帝與我同在--只要我不在你身邊,不是嗎?」

  她驚喘出聲,但他無所謂地揮了揮手。「算了,那已經不重要了。珍綺女士似乎對羅爵士頗有好感,她決定留在格利斯敦,照顧羅爵士復原。古醫生也要留下。美娜會和你回去,以及數名我挑選的人。他們會輔佐你治理艾文,確保它的主權。祝你一路順風,但我相信連惡魔本人也不敢攔阻你回家的路。」

  「或許是,爵爺。我向你道晚安了,還有再見。」

  然而就在她和他擦身而過時,他突然緊緊鉗制住她的手腕,就像在婚禮那天一樣。她由他古銅色的有力大手望向他的臉龐,強迫自己安靜不動地等待。

  她感覺到那對銳利的金眸盯著她。「不要背叛我!」他警告道。「記住,黛妮,只要你信守對我的承諾,我也會遵守我的。如果你背叛了我的信任,夫人,你只能祈求上帝保佑了。明白了嗎?」

  她點點頭,不敢迎上他的視線。她的喉間緊繃,似乎無法呼吸。

  她等不及要逃離他。

  然而--想到離開他,她卻又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她的心口緊窒得疼痛,她必須逃離!

  「上帝與你同在!」她屏息道。甩開他的手,奔上階梯。

  次日清晨她和羅爵士道別時,他已經走了。黛妮在一隊士兵的護送下騎離開格利斯敦。離別是傷人的,然而少了亞力的格利斯敦似乎變得空虛不已,而她一點也不明白這種感覺。

  她別開視線,遠眺法國的方向,訝異著離開英國競令她感到不捨。她原以為她一心只想回家。然而這次的離別卻彷彿她再次離開家園。

  艾文!她提醒自己,那才是她的忠誠所屬。

  她會讓它再度成為她的家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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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站在床邊,顯得無比地高大、強壯、充滿了生命力,凝視著床上美麗、荏弱的瓊安。映著黎明的微熹,他的面容扭曲,金眸黯淡無神。

  黛妮的手指依舊和瓊安的交纏,她很快明白了亞力的眼神為什麼如此悲痛。

  瓊安走了,黛妮已不再需要為她的身軀降溫,她渾身冰冷,高熱已退,一併帶走了生命的熱力。

  黛妮沒有機會做出任何反應。麥亞力發出一聲悲痛的呼喊,跪倒在瓊安床邊。他抱著瓊安死寂的身形,金紅色的頭顱埋在她身上。

  黛妮悄悄起身,退到一旁。瓊安的死同樣令她悲痛不已,但過去數天,她一直徘徊在生與死的煉獄中,感到的只有麻木。亞力沉溺在自己的悲痛中,根本沒有注意到她。她想要退離房間,卻無法移動雙腿。良久良久,亞力依舊擁抱著他死去的愛人。淚水沁出了黛妮的眼眶,似乎將她自麻痺狀況中解放出來。她舉步要離開房間,亞力突然伸出手,碰觸她的腰。他站起身,痛苦、濕潤的眸子迎上了她的。

  「你一直都和她在一起?」他的語音沙嘎、扭曲。

  「也有其他人。」

  「沒有人幫助你?」

  「太多人倒下了。沒有多少人可以幫忙。我愛瓊安.我非常努力救她,」黨妮低語。「我發誓--」

  令她震驚不已的,他突然擁住她,抱著她坐在床邊的座椅上。他擁著她輕搖,凝望著床上的瓊安,安慰她,也汲取安慰。

  「可憐的女孩,你實在太了不起了,」他喃喃。「僕人或死或逃,你一個人獨撐全局。」

  她不想要他的同情。她已經抗拒他太久,拒絕在此刻流露自己的脆弱。「古醫生從不曾拋棄我,」她低語。「還有珍綺女士。」

  儘管下了決心,淚水仍無法抑遏地流下來,它並沒有那麼糟。她從來就不想在他的面前哭泣,但他的面頰也是濕的,他的悲痛清楚地攤在她的面前。她已經累了,疲憊到骨髓裡,而被擁著、被珍惜的感覺是如此地好。終於,她可以好好休息,將一切重擔交給他。

  他繼續擁她好一晌後,站了起來,放下她。「局面稍稍穩定下來了。我知道你打了一名小廝的頭。」

  「我沒有打他,我只是用鐵鍋重敲了他一下。」

  令她驚訝的,亞力的唇角隱現笑意。「堡裡還有許多事要做,歐小姐。我不會坐視那些人躺著等死,他們不該讓你一個人做這麼多事!」他憤怒地離開房間,下了樓梯。大廳的地板上躺著許多僕人,有的在賭博、有的喝酒。亞力怒氣沖沖地走進他們當中。他揪住在壁爐前的史恩的衣領,拽著他站起來。

  「女子爵忙著照顧病人,累得要命,而你卻像一隻死狗般躺在這裡!」「反正每個人都會死。何必在乎呢?」史恩道。亞力抽出長劍,所有的人驚呼出聲,看見他將劍尖抵在史恩喉嚨。原本躺在地上的人迅速爬起來。「何必在乎呢?你看起來健康的很,小子。現在,做你的事去,幫助照顧病人,不然立刻送你上路!」「是的,爵爺!」史恩喊道。

  亞力環顧著週遭。「老天,你們竟然和病死的人躺在一起!拿擔架來!」他命令道,「你們幾個,在城門外挖個坑,將屍體火葬掩埋!每個人都知道死者會傳染疾病,還有你!」他喊住一名木匠,「我要你為瓊安小姐座副棺木,她會在日暮前葬在教堂的墓穴裡,知道嗎?」

  「是的,爵爺,我立刻就做!」木匠回答。  

  「拒絕幫助照顧病患的人將會挨一百鞭!繼續和撒旦鬼混下去,我會如他所願送他去地獄!」亞力的金眸燃著危險的火焰,打量著每個人。

  黛妮立在樓梯頂,看著僕人遵照亞力的命令,各自回到工作崗位上。珍琦來到她身邊,手搭在她的肩上。

  亞力回到樓上。「羅爵士的情形怎樣?」他問珍綺。

  「他還活著,爵爺,依舊在生死邊緣奮戰。」

  亞力望向黛妮。金眸裡的怒焰逝去了,再次盛滿了傷痛。「美娜呢?」他問她。

  「她也仍在和死神奮戰。」

  他點點頭。「讓我和瓊安獨處。」他走進黛妮的房間,關上門,和他逝去的愛人在一起。

  珍綺及黛妮站在緊閉的房門前一晌,而後珍綺柔聲歎了口氣。「城堡裡的秩序已經恢復了,其他人的死生就要看上帝的旨意了。你必須好好睡個覺,休息一下。」

  「我沒有地方--」

  「你可以睡在麥家族長住的客房,」珍綺道。「好好睡吧,或許一覺醒來後--」

  客房幾乎和主臥室一樣奢華。她由著珍綺服侍她躺在四柱大床上,拉好被單。珍綺倒了杯酒給她,她一飲而盡,讓酒液麻痺痛苦。幾乎是頭一沾枕,她就筋疲力竭地沉沉入睡。

  她彷彿睡過了永恆的時光,最後被某種鏗鏘聲喚醒。她眨了眨眼睛,明白已是晚上。房間點著蠟燭,壁爐裡燃著火。她的胃咕噥出聲,抗議太久不曾進食。接著她憶起了入睡前的一切,黑死病及瓊安的死。她緩緩坐起來。皺起眉頭。亞力躺在壁爐前的座椅上,鏗鏘聲是他的酒杯撞到椅子的聲音,手上的酒瓶幾乎空了。他的面前擺著一隻美麗的黃金手鐲。他把弄著手鐲,不斷幹完杯子裡的酒,凝視著火焰。

  黛妮悄聲下床,注視著他,再次自覺得像個入侵者。她舉步要離開,但才一挪動,他就抬起頭,沈鬱的眸子注視著她。他嚴厲地指著她道:「你不應該留在格利斯敦的。」

  「我必須留下。」

  「我應該要送走你。」

  「沒有必要,艾文城也曾經經歷過瘟疫。我的母親去世了,但我活了過來。我不認為我會再染病。」

  「感謝天。」他醉醺醺地道,語氣失落無比。他把弄著黃金手鐲。「想想,我原本已下定決心,違抗國王的命令!」他柔聲道。

  「她深愛著你。」黛妮道。

  「我應該守在她身邊的。」他陰鬱地道。

  「你試著要趕到她身邊。」黛妮提醒他。

  他突然對她勾了勾手指。「過來。」

  黛妮搖搖頭,害怕他的心緒。她從不曾看過他這個樣子。他似乎對瓊安的死自責不已。

  他不耐地低咒一聲,大步走向她。她無力逃離,然而他只是以指輕刷過她的面頰,深思地打量著她。「你並不像我原以為的可怕悍婦。」他道。

  「爵爺,在我所忍受的一切後,這樣的恭維出自你的口中真令我受寵若驚。」她揶諭道。

  「在你經歷的一切後,」他深思地道。「謝謝你為她所做的一切。」

  「你不需要謝我,」她低語。「我同樣關心瓊安。」

  「那麼謝謝你對我所說的話,承諾了她的愛。多麼諷刺,它竟然出自你的口中。」

  「什麼意思?」她緊張地退開,雙臂抱胸,突然間清楚地察覺到他的男性力量。

  他聳聳肩,走到火前,步伐有些不穩。黛妮從不曾看到他喝醉過。

  「我原本可以早一點趕回來的,」他道。「國王的信使中途攔截到我。即使在瘟疫肆虐之際,國王仍操縱著我們所有人!艾德華嚴格禁止我和瓊安的婚事,而且他心意已決!奇怪的是,艾德華似乎特別在意你。他不時稱讚你的美麗及精神,下一刻又憤怒地斥責你,」他轉身面對她。「你知道嗎?我想他或許和其他人一樣被蓮雅迷惑了。」

  「我的母親?」

  「是的,蓮雅是如此地美麗。我從不曾見過像她一樣美麗的女子,只除了--」他的話聲逸去,再次凝視著她,聳了聳肩。「總之,我被告知除非我們服從國王的旨意訂立婚約,他會在這個月底將你嫁給韓納森子爵!」

  「韓納森子爵!」她驚喘。他至少年過六十歲了,瘦得像根竹竿,駝背又痛風。他和丹麥王室有血緣關係,大部分時間都待在丹麥。他是個可怕的人,慳吝、好色、又暴躁易怒。

  「丹麥是個美麗的國家,」亞力沉思道。「我去那裡參加過競技賽,不過它非常濕冷。」

  「我被迫嫁給丹麥或英國貴族又有什麼差別了?」她憤怒地道。「老天,我是個法國人!」

  「歐小姐,我認為差別是很明顯的。」

  「噢,因為你年輕許多?你會是較可以忍受的丈夫及父親?」

  他挑了挑眉,搖搖頭道,「韓納森並沒有子嗣,又急於為人父。為了得到你,他願意獻給國王當初維京入侵略佔有的英格蘭領地。但他打算長住丹麥,並急於將美麗、誘人的你視為禁臠,關在他的城堡裡。你或許永遠再也看不到你心愛的艾文城。此外--我至少不會流口水。」

  黛妮氣急敗壞地道:「但我是一名女子爵!艾文是屬於我的。」

  他彷彿沒有聽到她的話,悒悒地繼續。「我承認,我原本將國王的威脅一笑置之,反而慶幸能夠擺脫你。丹麥夠遙遠、夠安全了。」

  「下地獄吧,亞力!我一定會回到艾文城!國王不能強迫我結婚,遠赴丹麥!」黛妮堅持道,但她的心裡害怕不已。艾德華認為他的話就是法律,絕不允許他的子女或被監護人違逆他的旨意。她知道神父可以被賄賂,也聽說過貴族婦女被渴求土地的騎士五花大綁地扛進教堂。她真的能夠反抗得了英國國王嗎?

  「我們必須反抗他!我拒絕被威脅,而且我永遠不會同意國王可怕的計劃!」她道,試著說服自己她能夠反抗艾德華。「在法國還有我的親戚。我可以逃離英國,向我的表親法國國王求助!」

  「我敢說那正是艾德華堅決要你在他掌握下的原因,」他喃喃道,凝視著火焰。「瓊安走了,那已不重要了。什麼都不重要了。但你在她生前竭心盡力地照顧她,我欠你一個人情。」

  「我照顧她是因為她是我的朋友,你不欠我任何事。如果你覺得欠我人情,告訴國王別再操縱我的人生,讓我回艾文城。」黛妮急切地說。

  亞力沒有回答,一逕凝視著火焰。

  「亞力?」

  令她大為驚訝的,他閉上了眼睛,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突然間軟倒在地上。

  黛妮走向他,第一個想法是他喝醉了。她蹲在他身邊,搖晃手臂。「亞力?」

  他的肌膚觸手灼熱無比。黛妮猛縮回手臂。老天,他不是喝醉,他病倒了!

  「天呀!」她驚呼出聲,站了起來。她知道自己絕無法將他抱到床上,必須找人幫忙。

  她衝出房間,快步下到大廳。她驚訝地打住腳步,大廳裡已經恢復了昔日的乾淨整潔。地板上下再枕著屍體,鋪上了新的燈芯草。德利坐在爐火前,擦拭盔甲。

  「快,德利,我需要你的幫忙!」

  德利放下盔甲,跟著她上樓。看見亞力倒在地上,他立刻衝到他身邊。黛妮和德利一起將亞力扶上床,除去他的衣物。黛妮吩咐德利去端水及找古醫生過來。

  他們一起為亞力擦拭身子。黛妮用濕布抹過他堅實的肌肉,驚訝地發現自己的手在顫抖。

  醫生來了後,她和德利走到窗邊,讓醫生專心看診。德利告訴她她已經睡了兩天,而這兩天發生了許多事。羅爵士和美娜正在復原,摩莉也沒事,但仍有許多人死去。今天早上溫徹斯特來了信使,疫病的威力已經減弱。

  「歐小姐。」古醫生喊道。

  黛妮迅即回到亞力床邊。

  「和其他人一樣,我已經盡我所能。現在我們只能等待,並盡量和高熱對抗。」

  黛妮點點頭。

  「讓我來照顧他,女子爵。」德利道。

  「不,我有豐富的經驗,讓我來照顧他。」話一出口,黛妮自己也驚訝不已。

  「我會留在這裡,聽憑你的使喚。」德利承諾道.

  黛妮看著他,知道他們同樣堅決不讓麥亞力死去。德利是因為深愛他的主人,但她又是為了什麼?或許她只是無法忍受再次讓瘟疫擊敗她!

  這次黛妮不再孤軍奮鬥。德利始終待在她身邊,幫助她為亞力的身體降溫。刺綺也經常過來幫忙,城堡裡的病患正逐漸康復。

  然而黛妮發現自己無法容忍其他人照顧亞力。她不眠不休地看顧他,驚訝自己同樣熱切地為他祈禱。她納悶著原因。如果麥亞力康復了,他只會再度成為她的肉中刺!

  兩天過去了。他時而清醒、時而昏迷。某次她遞水給他時,他睜開了銳利的金眸。「走開!」他吼道。「你待在這裡太危險!」

  「我沒有危險。我告訴過你,我已經有免疫力。」

  「我命令你--」

  「你現在能做什麼呢,爵爺?」她嘲弄道。「你無法將我按在膝蓋上責打--」

  「如果我活了下來,我會的!」他承諾道。

  但這一刻,他的威脅並沒有效。他的眼睛已再度閉上,失去了意識。

  第五天時,他開始囈語。他對某個名喚卡林的人說話,發誓他絕不投降,他會恢復麥家昔日的光榮。「如果我跌倒了,我會再站起來。我不會辜負你的,父親,絕不!」他沉默了一晌,安靜不動,然後突然全身抽搐,呼喚他死去的愛人。「瓊安,原諒我!甜美的瓊安,原諒我!」

  他開始劇烈痙攣。

  黛妮幾乎整個人爬到他的身上,試著制止他的痙攣顫抖。「你別想這樣給我死掉,可悲的惡棍!」她喊道。他倏地睜開眸子,金眸裡烈焰熊熊。「懦夫!」她大吼,幾乎哭了出來。「啊,偉大的麥家族長。攻陷艾文城的蘇格蘭小子,結果一點點病痛就令他俯首投降!」

  他突然抓住她的肩膀,力氣大得幾乎捏碎她的肩骨。他用她聽不懂的語言高喊了幾句話,黛妮猜測那是他的母語蓋爾話。

  他放開了她,躺回床上,閉上眼睛。他的呼吸變得深而平穩,安靜地睡著了。黛妮深吸了口氣,坐回床邊。她聽見門口有人,猛轉過頭。德利站在那兒,神色古怪。

  「你知道他說了什麼?」黛妮好奇地問。

  德利點點頭。「他說:『絕下求饒!寧死不降!』」

  當晚,亞力安靜得她幾乎以為失去他了。她的喉間逸出破碎的嗚咽,隨即又驚喘出聲,看見亞力睜開了眼睛。他仍然活著!他的呼吸變得平穩許多,高熱也已褪去。他顯得虛弱無比,但重要的是他活著!

  「你!」他指著她低語。「我命令你走開的。」

  德利來到她身後。「爵爺,」他興高采烈地道。「你戰勝了疫病。上帝保佑,我一直知道你會的!」

  黛妮退離床邊。「我去給你弄些吃的。」她道,匆忙離開了房間。

  她吩咐廚房為麥家族長端湯汁上去,再回去時,卻發現門由裡面閂上。德利打開一條門縫,告訴他亞力正在沐浴。黛妮回到自己的房間。

  她的房間已經整理過了,被單換掉,死亡的氣味散去了,但痛苦並沒有。她躺在床上,打了個盹。當她醒來後,珍綺端著豐盛的餐點等著她,僕人扛了熱水上來。

  黛妮浸在熱騰騰的水裡,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直至水變涼。她換了衣服,享用過餐點後,急忙又趕回亞力的房間。

  亞力背靠著枕頭而坐。沐浴過的他看起來神清氣爽多了。儘管他剛剛由鬼門關回來,臉龐依舊蒼白,他已經在對德利發號施令。亞力顯然無法容忍絲毫的軟弱,黛妮想著。

  德利對他眨了眨眼後,離開了房間。黛妮小心地走近床邊,注意到他仍裸著胸膛。疫病令他消瘦了許多,但他肩膀及胸膛依舊結實、有力。

  「我告訴過你離開的。」他沙嗄的語音顯得中氣不足,但金眸依舊銳利,炯炯有神。

  「我選擇了留下。我是格利斯敦女子爵。」她道。

  「服從似乎不是你的美德之一。」

  「我從不認為服從是種美德.爵爺。它只不過是男人為了遂其私慾,加諸在女人身上的限制  。」

  他閉上了眼睛,唇角卻隱現笑意。「我現在沒有力量和你鬥嘴,歐小姐。不管它是美德或限制,我想我們很快就得討論服從的問題。」

  黛妮皺起眉頭,感到不安。亞力的笑容有著倦世的意味。彷彿在埋葬了他心愛的瓊安後,世事的一切對他都不再重要了。他甚至已無心和她作戰。

  「為什麼?」她問。

  他畏縮了一下,試著要坐起來。但在他能夠回答前,門上傳來了敲門聲。德利走進來,後面跟著格利斯敦的神父,及一名黛妮不認識的陌生人。

  「噢,喬治爵士!」亞力驚訝地道,皺起眉頭。「你來這裡做什麼?瘟疫正在肆虐。城堡外豎著黑色十字架,警告人們不要進入的--」

  「麥家族長,歐小姐!」喬洽爵士朝兩人行禮致意。他的身材高大,有著鐵灰色的頭髮,溫暖的棕眸及愉悅的笑容。「我和你們一樣是疫病的倖存者,已對它無所畏懼。」

  亞力挑了挑眉。「那麼,請問你的來意為何?」

  「我奉了國王的旨意而來,他憂慮著你們的安危。瓊安小姐的死訊已經傳到陛下那兒,他致上最深的同情。」

  亞力微一俯首。「轉告陛下我很感激他的同情。」

  喬治點點頭。「有太多人死於這場疫病,許多村落甚至無一倖免。國王提醒你即使在哀痛中,他仍必須領導他的國家。」

  「究竟我們偉大的國王陛下有何指示?請直說吧,爵士。」亞力語帶譏誚地道。

  喬治遲疑了一下。「事關女子爵--國王要求立刻解決她的問題。」

  黛妮驚喘出聲,氣急敗壞地望向喬治及亞力。「老天,他才剛剛逃離黑死病的魔爪,你就要他--」

  「顯然歐小姐非常關心你。」喬治愉悅地望向亞力。

  「她不是關心,她是嚇壞了。」亞力坦言,他往後靠著枕頭,閉上眼睛,疲倦地吐氣。

  黛妮來到他床邊,凝視著他,身軀顫抖。她夜復一夜坐在這裡,他的身邊,為他祈禱,盡全力協助他復原。但這一刻,亞力該死地什麼不在乎了。他埋葬了瓊安,而未來已對他毫無意義。

  「亞力,你說你欠我一個人情!」她低語。

  他睜開眼睛,面無表情地望著她。明顯地他已經用盡了氣力,筋疲力竭。「我正在還你的人情,小傻瓜!」他低語。「我這麼做是為了幫你,你不明白嗎?暫時安撫艾德華,你將可以獲得數年的自由。」

  「以什麼樣的代價?」她狂亂地低語。

  「你可以不必被困在丹麥,嫁給一名脾氣暴躁、又老又病的男人。」他回答。

  她轉身要逃走,但亞力已握住她的手腕,以出乎意料的力量鉗制住她,她動彈不得。

  「一如以往,我是陛下忠心的僕人,喬治爵士。」亞力帶著一絲諷刺道。「謹遵他的旨意,我同意這樁婚約。」

  「但我--」黛妮開口。

  「我們可以等適當的時候再舉行儀式。」亞力打斷她。

  「現在就是最適當的時候,爵爺。」喬治道。

  「現在?」亞力道。「容我提醒你,喬治爵士,我剛剛才由鬼門關回來!」

  「沒關係的,婚姻著重於精神及合法的結合,奢華、盛大的儀式並非必要。葛神父將會合法地結合你們兩人。我擔任國王及麥爵爺的證人,珍綺女士則擔任女子爵的。我自作主張準備好婚戒。一旦珍綺女士來了,我們就可以進行。我親自去找她。」他朝亞力鞠躬後,離開了房間。

  黛妮試著要掙脫亞力的鉗制,但他略施壓力,幾乎令她痛得叫出來。他或許剛剛死裡逃生,力氣仍然大得驚人。

  「你說過你不會同意的!」黛妮俯在他耳邊低語。

  「只是婚約,不是正式的婚姻。」他回答。

  「它們還不都一樣!」她氣沖沖地道。

  「你要我坐視艾德華毀了你的一生?你這個小傻瓜!相信我,喬治爵士已經帶來了必要的法律文件。如果你拒絕了這樁婚約,你會在一小時內,經由代理人,成為韓納森爵士的丹麥新娘!」

  她咬著下唇,拚命抗拒淚水。艾德華!他似乎執意要毀了她!「他不能--國王不能--」

  「他可以,你這個小傻瓜!該死了,我這麼做都是為了你!你不明白嗎?」

  她明白,太過明白了。艾德華是國王,而國王總是為所欲為。但她不想要欠麥亞力的情,更絕對不想要和他立下婚約。他永遠不會愛她,他們之間的敵意太深了。而且他的心裡有死去的瓊安!他的心已經死了。

  「我恨國王!」她悲切地道。「我無法--」

  「但你可以得到你最想要的,」亞力柔聲道,疲累地閉上眼睛。「艾文城。」

  「什麼意思?」黛妮驚喘。

  「一旦你成了我的妻子,國王將無法干涉我允許你回到艾文城。」

  她深吸了口氣。「你承諾?以騎士的榮譽發誓?」

  「我一向有恩必報,黛妮。」

  「你並不欠我任何恩情。」

  「你救了我的命。」

  「我相信就算沒有我的幫助,你仍然該死強壯得死不掉!」

  「這樣情深意重的話,顯示我們一定能白頭偕老!」他譏笑道,一旁的葛神甫憂慮地看著他們。德利則假裝什麼都沒有聽到。

  「別對我說謊,亞力!你真的會讓我回艾文?」

  「我欠你照顧瓊安及我的情!我發誓會讓你回到艾文,你也必須發誓不能在艾文城的人民,及艾德華國王之間製造縑隙!只要你遵守你承諾,我也會遵守我的。以上帝之名,我可以對瓊安的靈魂起誓!」

  「我什麼時候可以離開?」她問。

  「一旦我安排好了護送你的人選。」

  他筋疲力竭地倒回床上,但他的大手像鐵鉗般緊握著她。那不重要,她也無意離開。

  她筆直地立在原地。喬治爵士帶著珍綺回來,葛神父開始朗誦有關婚姻的神聖性及一生的承諾!至死不渝。但她並沒有抗議、反駁。

  儀式很快地完成了,簽署了合法的文件,黛妮迫不及待地逃離。她茫然地立在自己的房間裡,突然問感到左手食指上的婚戒沉重無比--那是麥亞力為她套上的。喬治爵士準備的尺寸稍大了些,然而感覺起來卻奇異地緊!就像他鉗制著她腕間的十指,像套在她頸間的繩索,勒得令她無法呼吸。

  那不重要,她告訴自己。她已經服從了國王的旨意,遵循了亞力的命令-她出賣了她的靈魂!

  為了重返艾文城。

  之後的數個星期,黛妮小心翼翼地和亞力保持距離。

  他似乎並沒有注意到。他變得落落寡歡,偏好獨處。他恢復得很快,鎮日待在中庭裡,和他的人一起比武練劍。羅爵士的復原情形就慢多了。黛妮不久就明白到他是等羅爵士康復。等羅爵士能夠再次負起管理格利斯敦的責任,他就要離開。

  重創英國的疫情逐漸緩和下來,然而英國南部的鄉村至少有將近一半的人口死於黑死病。農田荒廢,家畜到處漫遊。對所有的人,這是段休養生息的時光。

  有時候黛妮感覺到亞力會深思地注視著她,但她猜不透他心裡在想什麼。德利告訴她亞力渴望離去,回到他父親在蘇格蘭的領地。他的身體已經由疫病中復原,但他的心靈並沒有。黛妮瞭解那種感覺。母親死於瘟疫後,她也曾感到萬念俱灰。然而,他始終沒有提起她離開的事。

  終於在某個晚上。亞力派德利找她到大廳。黛妮匆匆下樓,一顆心惴惴不安。

  亞力立在壁爐前,雙手負於身後。他轉過身,注視著她良久。

  「該是你出發到艾文的時候了,夫人--明天。」

  她潤了潤唇。「明天?」

  他嚴肅地點點頭。「有一件事我必須先告訴你,法國國王去世了。」他柔聲道。

  「菲利!」她驚喘。

  亞力點點頭,黛妮用力吞嚥,心裡難過。菲利對她非常親切,但她最後一次看到他已是數年前了。

  「他的兒子強恩已在巴黎加冕為王。名義上,他是全法國的共主。回到艾文城後,你可以敬

  「是的,爵爺。」她道,低頭掩飾自己的興奮。已經如此地久,那幾乎就像是另一個世界了。

  真正屬於她的世界、她的家園。她允諾過臨死的母親會敬重及保護法國國王--

  菲利已死,他的兒子繼位,但她承諾要保護法國皇室的誓言並沒有變。「我會盡全力維護艾文城的主權,爵爺。」她平靜地道。

  「我會去蘇格蘭一段時間。」他道。

  「祝你一路順風。上帝與你同在,爵爺。」

  「上帝與我同在--只要我不在你身邊,不是嗎?」

  她驚喘出聲,但他無所謂地揮了揮手。「算了,那已經不重要了。珍綺女士似乎對羅爵士頗有好感,她決定留在格利斯敦,照顧羅爵士復原。古醫生也要留下。美娜會和你回去,以及數名我挑選的人。他們會輔佐你治理艾文,確保它的主權。祝你一路順風,但我相信連惡魔本人也不敢攔阻你回家的路。」

  「或許是,爵爺。我向你道晚安了,還有再見。」

  然而就在她和他擦身而過時,他突然緊緊鉗制住她的手腕,就像在婚禮那天一樣。她由他古銅色的有力大手望向他的臉龐,強迫自己安靜不動地等待。

  她感覺到那對銳利的金眸盯著她。「不要背叛我!」他警告道。「記住,黛妮,只要你信守對我的承諾,我也會遵守我的。如果你背叛了我的信任,夫人,你只能祈求上帝保佑了。明白了嗎?」

  她點點頭,不敢迎上他的視線。她的喉間緊繃,似乎無法呼吸。

  她等不及要逃離他。

  然而--想到離開他,她卻又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她的心口緊窒得疼痛,她必須逃離!

  「上帝與你同在!」她屏息道。甩開他的手,奔上階梯。

  次日清晨她和羅爵士道別時,他已經走了。黛妮在一隊士兵的護送下騎離開格利斯敦。離別是傷人的,然而少了亞力的格利斯敦似乎變得空虛不已,而她一點也不明白這種感覺。

  她別開視線,遠眺法國的方向,訝異著離開英國競令她感到不捨。她原以為她一心只想回家。然而這次的離別卻彷彿她再次離開家園。

  艾文!她提醒自己,那才是她的忠誠所屬。

  她會讓它再度成為她的家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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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5 18:23:19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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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亞力坐在古老的麥氏大宅前的岩石上,無所事事地看著兩名年輕女孩趕著一群羊經過。他往後在岩石上躺平,仰望著頭頂的太陽,任清涼的微風拂面。

  他並沒有按照預定的計劃,在瓊安死後立刻回到這裡。當時他被一種瘋狂、無所畏懼的情緒驅使著。他走遍歐洲,參加各種競技賽,從不曾輸過任何一場。最後是喬治爵士在某次勝利後的慶祝會上找到他,那時他已經喝得爛醉。喬治爵士告訴他國王命令他好好活著,四肢俱全。他說過要回蘇格蘭,而現在正是時候!

  次日清晨,酒醒後的亞力風塵僕僕地趕回家鄉。

  他很高興自己回到了這裡。他知道他再也不會愛任何地方像蘇格蘭一樣,他愛這裡的山丘、岩石、風、沼澤,及那份粗獷的美麗。他離開蘇格蘭時還是個小男孩,回來時已經是堂堂的男子漢了。而且他回來的正是時候。老舊、傾圮的麥氏大宅需要整修,他的族人需要他的領導。亞力斥下重資,積極投入整修大宅的工作。他讓自己從早忙到晚,試著藉此遺忘失去瓊安的傷痛。以及不去想他和黛妮的婚姻。他負起族長之責,調停族人間的紛爭,訓練年輕的戰士,同時辛勤地鍛煉自己的體力及戰鬥技能,知道他不會永遠待在家裡。對他來說,這是一段等待、蟄伏的時光--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待著什麼。

  他曾經頹廢喪志。沉溺在失去瓊安的痛苦裡,但最終,他被迫認清部分的痛苦事實上是因為罪惡感。他早已決定他們會結婚,但他一再蹉跎時光。他樂於成為瓊安的愛人,但又不想太早讓自己被束縛住。他在乎瓊安-非常在乎,但他投入的感情還不夠深。

  假以時日,他原諒了自己,正如他知道瓊安會原諒他。事實上,甚至遠比他瞭解自己--一直都是。他曾禁慾數月,追悼瓊安,但即使自我妥協後,有過多位的愛人,他發現內心那份空虛、煩躁始終存在。某個夜晚,在金匠寡居女兒的溫暖小屋裡,歡愛過後,他了無睡意,一逕注視著火焰,納悶內心裡的那份空虛為何。火焰躍動著藍、紅、綠色的閃光。出乎他意料外的,那簇綠焰令他想了黛妮--她的綠眸就像火焰般璀璨。

  事實上,他經常想起她。他之所以遵照國王的旨意和她訂婚有兩個理由。首先,既然瓊安已死,他什麼都不在乎了,他甚至不在意自己是否娶了名醜八怪。其次,他真的在乎黛妮。儘管經常氣憤她的桀騖不馴,他也欽佩她的勇氣。在瘟疫肆虐格利斯敦時,她展現了可貴的同情心。她陪著瓊安走完生命的旅程,照顧他復原。他想要回報她,而他知道她有多渴望重返家園。

  無論身在何處,他總是對艾文維持著緊密的控制!至少他是這麼想的。他不會任由她在艾文製造分裂,或反抗艾德華在法國領土的統治權。而由手下傳來的報告,她一直表現得甜美、乖巧。她招待法國的梵家表親,但總是謹守分際。他寫過幾封信給她,問候她的安好。她則在回信裡祝他在北方待得愉快,她樂得他一輩子待在蘇格蘭。

  然而,在金匠寡婦女兒的小屋裡,他注視著火焰,想起黛妮的綠眸,突然渴望再看到她。他想到她離開格利斯敦的前一晚,他提到艾蓮雅是他所見過最美麗的女子--或許只除了她的女兒之外。當然,他並沒有這樣告訴她。黛妮的美麗足以傾國傾城,而且她很清楚自己對男性的影響力。她也確實動搖了他。不可否認地,她的驕傲,固執、甜美的笑靨,及善良高貴的本性在打動了他的心。

  亞力睜開眼睛,望著頭頂的晴空。聽著羊只的咩叫聲,想著他或許錯失過生命中的許多事。瓊安已經去世五年,傷口早該癒合了,他不能一輩子隱居在蘇格蘭。畢竟,他是艾德華王的臣子。他骨子裡是個道地的蘇格蘭人,但他無法忽視他被艾德華王封為騎士,並在卡萊淪陷後,成為騎士團一員的事實。和黛妮訂婚後,艾德華依言策封他為格南伍伯爵,讓他成為全英格蘭、及蘇格蘭最富有的貴族之一。

  彷彿被這個念頭召喚而來,他眨了眨眼,無法置信地看著駱喬治爵士騎著一匹棕馬,朝他而來。亞力躍起身,綻開笑容,很高興見到這位好朋友。「什麼風把你吹來的?是我的眼睛欺騙了我,或者蘇格蘭又和英格蘭開戰了?」

  「你這個輕率的傢伙!你隱居這裡太久,和外面的世界脫節了嗎?」喬治爵士道。

  「我還滿喜歡我的世界的,」亞力道。「來,進屋子去,我們好好喝一杯。你可以告訴我外面世界的一切!」

  喬治爵士帶來了他的人。亞力吩咐管事招待他們,和喬治坐在氣派豪華的麥氏大廳裡享用美酒佳餚。一開始,他們只是閒聊,酒足飯飽後,喬治打量著週遭,重重歎了口氣。「這是個好地方,亞力,而且你看起來年輕多了,精力充沛。你不但已恢復健康,健壯更甚往昔。這些蘇格蘭野人對你有好處!」

  「別忘了,我是你所謂的野人之一。他們在我還是個小男孩時,教了我一切。」亞力提醒他。

  喬治爵士微笑著點頭,他的表情一轉變得嚴肅。「國王需要你為他效命,亞力。他再次舉兵攻打諾曼第,和法國開戰。」

  「他什麼時候不是?」

  「他要確保艾文安全無虞。」

  亞力皺起眉頭。「艾文很安全。出了什麼問題嗎?」

  「你在艾文駐有你的人吧?」喬治道。

  「是的,安德利、何立頓,雷基爾等等。他們並沒有報告艾文有問題。」

  「的確,艾文是騎士文化的中心,音樂家、詩人及藝術家薈萃之地。英法兩國的騎士爭相被邀請到城裡作客!包括女子爵的梵家表親在內。」

  「一個小女孩能成得了什麼氣候?」

  「小女孩?」喬洽驚訝地重複,咧開個笑容。「你躲在這種地方太久了,我的好族長!黛妮小姐已經長成了絕世美女--並早已屆婚齡,全歐洲的男性都在傳誦著她的美麗,法國的騎士及貴族不遠千里而來,爭睹她的美貌!」

  亞力震驚於自己突發的怒氣。「你在說什麼,她和法國人合謀?」

  「不,她依禮款待她的法國表親,正如你所允許的。然而英法開戰在即,艾文的局勢變得不穩定。也該是你重返我們世界的時候了,亞力。」

  亞力往後靠著椅背,不解自己所感到的焦躁。他急於趕到艾文--立刻!「我們天一亮就出發。」他道。

  「好極了,威爾斯王子召集軍隊,出發到波本鎮壓叛亂。他會很高興聽到你再度為國王效力。另外還有一件事-」喬治遲疑地道。

  「說吧!」亞力催促道。

  「這只是傳聞--某位法國王室出身的年輕貴族經常造訪女子爵的城堡。據說他們急於找出解除黛妮婚約的方法,好能結為夫婦。」

  亞力的怒氣像火山般爆發了。老天,他一直是個瞎了眼的白癡!或許他五年前給予黛妮自由並沒有錯,但讓這麼久的時間過去,一味沉溺於自憐中,實在是愚蠢至極!艾德華信任他,而他竟然允許黛妮結交她的法國表親,並對國王構成危險!

  「婚約絕無法被解除!」他憤怒地咒罵道,邊站了起來,走到爐火前,注視著火焰。他不明白自己為何如此憤怒。他究竟對她預期些什麼?她一直渴望自由,而且始終宣稱自己是「法國人」,他造成了艾文城的陷落,而她從不曾遺忘、或原諒他這一點。她會愛上出身梵家的法國貴族也是可以理解的!

  或許,但他在賦予她自由,讓她回到艾文城時,曾經鄭重地警告過她-不能背叛他或艾德華王。

  該死了,他會殺死任何膽敢碰了她的男人。

  「很好,」喬治愉悅地道。「如果你堅持履行婚約,或許我們應該先派--」

  「我不認為,喬治爵士。我不是個重視儀式的人,我不想事先警告女子爵-或是她的親戚--我會立刻趕回艾文。我們已經訂婚太久,婚禮就在我到達的那一晚舉行。我和你道晚安了,喬治爵士,明天我必須早起。」

  他轉身離開他的朋友,上到二樓的臥室,怒氣仍沸騰不已。他走到窗邊,注視著蘇格蘭闐寂的深夜。該死的她!五年是一段不短的時間。但他警告過她不要背叛他的!上帝為證,他慎重警告過她!

  該是奪回原屬於他的一切的時候了。

  秋色明媚燦爛,暖陽薰人欲醉,黛妮坐在花園的涼椅上,聽著蒙待洛子爵梵西蒙輕撥琴弦,

  她享受著這樣悠閒的時光,儘管她敢確定駐守在她家園的英國騎士一定正由某處觀察著他們,或許是由高塔上的箭孔,但她已習慣忽略他們的目光,畢竟,她是女子爵,艾文城的主人。

  但她感覺得出這樣平靜的時刻只是風雨欲來的前兆,北方的艾曼尼子爵已起兵叛亂,誓言將艾德華的勢力驅離他在法國的領土,並得到強恩國王的大力支持。黛妮害怕這數年來的和平即將劃下句點,艾文城再次被捲入戰火中,而她也將陷入進退兩難的困境。無論是實質或名義上,艾文城的上級領主是艾德華,然而她已向瀕死的母親許下了神聖的誓言,承諾她會尊崇及敬愛法國國王--

  她回到艾文城已有五年,也在這裡由小女孩蛻變為成熟的女性。一如她的母親,她以圓滑、成熟的手段統治艾文,讓它日益欣欣向榮。一開始,她還擔心亞力隨時會出現,自她手中奪走控制權,但隨著時間過去,她心情沉重地明白到除了偶爾的隻字片語外,他根本遺忘了她。

  當然,她也一直小心翼翼,不讓他有機會介入艾文城的統治。她和亞力派駐在這裡的騎士相處愉快。德利崇拜她,比他略長一、兩歲的何立頓也抗拒下了她的笑靨。她唯一無法操縱在掌心的是年長的雷基爾爵士。他是蘇格蘭人,有著嚴厲、執拗的脾氣,但只要措詞得當,依舊可以動之以理。剛來到艾文城時,她會事事徵詢他們的意見,但又巧妙地確使結果正是她想要的。逐漸地,她在艾文城的子民中建立了自己崇高的地位。她是女子爵,艾文城的人民服從她、尊敬她,而她也有義務照顧他們的福祉,保護他們的安全。

  身為強恩國王的表妹,她也堅持艾文城歡迎英法兩國的騎士造訪。在她有意的培植下,艾文城已成為歐洲的騎士文化中心,音樂家、藝術家、工匠及貴族不遠千里而來。強恩國王、皇太子、及多位出身法國皇室的貴族都曾造訪過艾文--其中以蒙特洛子爵梵西蒙來得特別勤快。

  西蒙年長她六歲,有著淡藍色的眼眸、棕色的頭髮及迷人的笑容。他不但英俊出色,並且精通武技及樂器,很快就成為黛妮的好友。她和他無所不談,也經常請教他戰略上的事。

  這些年來,黛妮下過一番工夫,仔細研究了圍城和防守的策略。她決心不再讓艾文城淪於敵人之手。三年前,她斥下鉅資,在原有的城牆外加築一道石牆,防止敵人再度掘地道進城。有時候她感覺似乎她藉此將英、法兩國國王拒在城外,確保艾文的中立地位。

  她納悶亞力對她的築城之舉有何感想。名義上,他是她的監護人。她知道艾德華預期著他們的婚約早日履行,特別說她早已屆婚齡。但五年前瓊安的死已令亞力心灰意冷。這些年來,她聽說了許多有關亞力的紼聞-但他似乎始終無意婚娶。正如他五年前說過的,他同意婚約是為了報答她的照顧。隨著一年一年的過去,亞力始終不曾露面,黛妮深信他已經遺忘了她,並開始思索著解除婚約的方法。

  黛妮重重歎了口氣,希望自己能夠同樣輕易地遺忘他,但他英勇的名聲已傳遍全歐洲,令她想不聽到也難。他已成為競技場上的傳奇--據說他從不曾輸過任何一場比賽。基爾定期寫信給他,報告艾文發生的一切,而他也總是在她耳邊叨念:「伯爵不會贊成的!」黛妮會微笑著說服基爾,心裡卻不服氣地想著如果不是因為她,他根本不可能成為伯爵!並不是那真的重要,麥亞力遠在天邊,而她是艾文城的女主人,可以隨她高興做任何事!

  「我摯愛的女士,你的心思似乎飛到了遙遠的天邊,」西蒙哀怨的語音將她由冥想中拉了回來。「我吟唱著美麗的情歌,而你根本沒有聽進去!」

  黛妮微微一笑,有些無奈地道:「西蒙--」

  「你知道我深愛著你,黛妮。」他截斷她的話。執起她的手,虔誠地印下一個吻。

  又來了,黛妮想著,西蒙第無數次的示愛,而她只能怪自己太過享受西蒙的陪伴了。她喜歡和他在一起那種輕鬆自在的感覺,但西蒙想要更多-他想要艾文城。在這種時候,她不由得慶幸自己的婚約!它讓她有借口擋掉眾多過度熱情的追求者。

  「黛妮,」他低語道,環顧著週遭。但花園裡只有他們兩人。「親愛的黛妮,我已投入了艾曼尼子爵的麾下。我們在朗格羅起兵叛亂,深入干肯尼的領地劫掠。」

  她驚喘出聲,以指封住他的唇。「不要告訴我這些事!」她急切地道。

  他握住她的手。「黛妮,你知道你的愛與忠誠屬於強恩國王及法國。」

  「我只知道艾德華很強大,而你必須保持緘默。」

  「這裡沒有別人,而我以我的性命信任你。」

  「西蒙--」

  「聽我說,我愛你,我對你一見鍾情!你的婚約只是個幌子。強恩國王可以得到教堂的支持,宣佈它無效。」

  「以什麼理由?」

  「我不知道,但相信我,必要時,神職人員總可以找出理由的。」

  「西蒙,這太危險了!」

  「說你不會背叛我。」

  「你知道我不會背叛你的。」她迅速承諾,聽到了腳步聲。有人來了。

  「拜託,黛妮,我必須和你談。」

  「這太危險了,你-」

  「我願意為你冒生命的危險,我在此起誓--只求你允許和我私下談談!我懇求你,明天,我們去狩獵。我們可以設法擺脫其他人,私下會面!」

  「西蒙--」她道,但雷基爾已經走了過來。他的眼神是嚴厲、不以為然的。

  「噢,夫人,你在這裡!」基爾故作無辜地道。

  「找我有事嗎,基爾?」黛妮含笑詢問。

  「是的,夫人,帳房認為昨晚在中庭表演雜耍的團體獅子大開口,想要徵求你的同意後再付款。」

  「好的。」黛妮道,迅速站起來。西蒙執起她的手親吻。基爾看起來像要發作了,但西蒙只是表現出騎士禮儀,他無法挑剔。

  「我今天下午會騎馬離開,夫人,」西蒙道,「但我很樂意接受你明天清晨的邀請。」

  「邀請?」基爾懷疑地問。

  「狩獵。」黛妮迅速解釋道。「西蒙告訴我森林裡沿河邊的獵物很矍碩。」

  基爾皺起眉,「或許,但你也知道可怕的艾曼尼子爵一直在劫掠鄉間。一小隊狩獵隊伍並不足以自保。」

  「誰敢找我的麻煩,基爾?英國人不會傷害我,法國人也不會-我是法王的表妹。」她粲然微笑道。「明天見,西蒙。」

  西蒙鞠躬行禮後離開了。

  「他本身就是個麻煩。」基爾不悅地咕噥道,「我真的不認為明天的狩獵會是個好主意,夫人。艾曼尼子爵公開叛亂,強恩國王宣稱他的行動和他無關,但每個人都知道他得到法國國王的支持。」

  「偽王強恩?」黛妮微笑道。艾德華自認為比強恩更有資格繼承法國王位,並指強恩為偽王。

  「艾曼尼的手下到處燒殺擄掠,簡直就像野蠻人!」

  「基爾。你太會擔心了。明天的狩獵,我會帶領一些最優良的士兵。艾文城很強大--艾曼尼的人不敢招惹我。我保證不會有事!」黛妮在他的面頰上迅速印下一吻,匆匆離開了。

  她不想傷了老基爾的心,但她明天必須和西蒙碰面,瞭解他的意圖--至少勸他遠離危險,畢竟,他是她的朋友--

  如果她曾感到一絲的不安,她告訴自己那也是因為基爾太過杞人憂天,感染了她。黛妮甩甩頭,走進艾文城氣派的大廳。她還有一筆帳要處理呢!

  出乎黛妮意料外的,美娜聽到她和西蒙約定見面後,和基爾一樣堅決反對。美娜對西蒙沒有好感,認定他是為了艾文接近她,但黛妮心意已決,不容更改。

  次日天氣晴朗。在基爾爵士的堅持下,黛妮帶了十名全副武裝的士兵。黛妮一如以往騎著「星兒』。「星兒」已經二十歲了,但依舊迅捷如風。西蒙騎的戰馬就笨重多了。喜愛馳騁之樂的黛妮一下子就將其他人甩在後面。她帶頭馳進綠蔭夾道的林間小徑,西蒙費了好一會兒工夫才跟上她。「多美好的一天,不是嗎?」黛妮緩下馬速,和西蒙並轡。

  西蒙似乎沒有感染到她的好心情。「黛妮,我們必須談談。」他神情凝重地道。

  「是的,西蒙,」黛妮在心裡歎了口氣,著實不願用這麼嚴肅的話題破壞如此美好的一天。「我很擔心你。你知道我在乎你,但--」

  「聽我說,黛妮。強恩是名好國王,深受法國人民的敬愛,而艾德華卻殘忍、貪婪,一心想將他的魔爪伸到法國!」

  「那是屬於他的領地!」黛妮柔聲道,驚訝自己竟為英國國王辯護。

  「強恩一定會將艾德華的勢力趕離法國!黛妮,你應該和英國人劃清界線!強恩國王愛你,一如他的父親深愛著你的母親,他是你的親戚,你必須設法掙脫你敵人的束縛!」他的語音沙嗄、顫抖。「你知道的,黛妮,沒有人比我更加深愛著你。」

  你是個不容錯過的大獎,美娜的話突然浮現她心中。就算你是個八十歲的醜陋者嫗,以你龐大財富及土地,依舊會有男人爭相求婚--

  然而西蒙的語氣是如此地真摯,黛妮不由得有些感動,並著實為他的安危擔心。「西蒙,我瞭解艾德華王。你不能夠低估他的力量,或是決心。」

  「而你也是他的力量之一。但艾文城是你的,你的子民愛戴你,他們會追隨你赴湯蹈火。」

  「西蒙--」

  「黛妮,你知道我對你並無所求。我有的是財富及頭銜,我誠心用我的生命愛著你。」

  「西蒙,我很重視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而且我很喜歡你的陪伴,但我必須仔細考慮!」

  「用你的心去思考!記得,」他焦急地道。「我永遠不會傷害你,但時間緊迫-」

  「黛妮!」

  德利焦慮的喊叫聲自小徑後方傳來。黛妮掉轉馬頭,看見德利朝他們馳來。「全副武裝的騎者朝我們逼近!」德利喊道。「快,夫人,你必須盡快騎回艾文城!」

  「騎者?由哪裡來的?」黛妮驅策「星兒」離開樹叢,看見了德利所說的人。十二名穿著盔甲、全副武裝的騎者由山丘上朝他們馳來。他們並沒有佩戴任何的徽章或旗幟,無法辨識他們的身份或國籍。

  「黛妮,我求你!」德利喊道。「你必須趕回艾文,保護自己的安全!」

  「我會和黛妮小姐在一起,誓死保護她。」西蒙喊道。「德利說得對,黛妮!快,我們騎回艾文城!」

  黛妮遲疑了一下。她能夠就這樣拋下她的人,讓他們獨力對抗這批全副武裝的不速之客嗎?

  「走!」西蒙喊道,重拍「星兒」的馬臀。「星兒」往前急速竄出。

  黛妮俯低在馬頸上,疾馳過原野。那批騎士看見她,立刻掉轉方向追來。黛妮回過頭,看見另一批騎士出現在山丘上,追躡在第一批人的後方。

  黛妮夾緊馬腹,催策「星兒」快跑。她聽見身後傳來喊叫及金鐵交鳴聲,知道她的人已經和對方交手了。她望向身後,驀地發現西蒙不見了。

  黛妮勒住馬匹,擔憂他受傷落馬。稍早他還緊跟在她身後的!黛妮試著告訴自己不必擔心,西蒙的戰技精湛,那些叛軍動不了他。就這麼一遲疑,叛軍也看見她停下來了。三名叛軍脫離戰場,朝她追來。

  黛妮毫不遲疑,策馬衝入樹林中。她絕不能被那些人渣抓到!她疾馳在林間小徑中,無視樹枝撕扯著她的騎馬裝。森林中古木蔽天,陰影幢幢。黛妮緩下速度,離開小徑,隱藏在一棵大樹後。如果她安靜不動,後方的追逐者或許會越過她的藏身處,往前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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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5 18:23:45 |只看該作者
  黛妮仔細傾聽。一名騎者自她的左方過來,一名自右方。她屏住氣息。

  就在這時候,「星兒」低嘶出聲,洩漏了她的所在處。

  黛妮匆匆下了馬,潛入更深的林木間。她模糊地聽見叫喊及金鐵交鳴聲!似乎那兩名騎士已經遭遇,並打了起來,顯然他們並不是同一陣線的。黛妮想著,但腳步不停,繼續往前衝。

  突然間,她穿出了樹海,來到一處材間小空地。空地上立著一棟傾圮的木屋。木屋顯然已久無人居,門歪斜了一半。

  黛妮聽到身後傳來枝葉的寒搴聲,匆匆躲進小屋裡。

  木屋裡漆黑一片。她背倚著牆,眨了眨眼,試著適應黑暗。木屋只有一個房間,壁爐在左邊,床在右邊。黛妮走向床,決定躲在床後方。她匆匆來到床邊,驀地深吸一口氣,伏在地板上。

  有人進了木屋。他的腳步極輕,小心翼翼。老天,他一定會很快發現她!

  她隨身帶著把小刀,但那對全副武裝的騎士實在構不成什麼威脅。突然間,她瞥見了擱在一旁牆上的農具。黛妮屏住氣息,傾聽來人的腳步聲逐漸接近,伸手握住了斧頭的把柄。

  她安靜等待,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機會。腳步聲轉過床角。黛妮躍起身,揮斧朝來人砍下去。

  農舍裡漆黑一片,她只能模糊辨認出對方高大的身影。他的反應極為敏捷,迅即躍開,避過斧刃加身之厄。跟著劍光一閃,下一刻,黛妮的斧頭已被擊落在地。黛妮愣了一下,隨即翻過床逃走。她奔出木屋,意欲逃回樹林裡,但他緊追不捨,大手扳住了她的肩膀。

  黛妮尖叫,試著掙扎。對方用力一扳。她失去平衡,面朝下跌在草地上。黛妮迅速拔出小刀。對方轉過她的身軀,跨坐在她身上,黛妮也已瞄準他的喉嚨,用力刺過去。

  小刀並沒有刺中他。黛妮的手腕被他戴著鐵手套的手牢牢鉗制住,腕骨彷彿要折斷了。

  小刀自她的指間無力地墜下。金色的眸子自頭盔的眼縫中注視著她。黛妮也凝視著對方。

  那是對太過熟悉的眸子,燃燒著熾熱的怒火--她一輩子都不會忘。他的胸前繡著張牙舞爪的獅子。他放開了她的手腕,取下頭盔,露出金紅色的頭髮,及一張英俊、粗獷、嚴厲的古銅色面容--那張面容早已深深銘刻在她的腦海裡。他的眼角有著細紋,飽滿的唇陰鬱地抿成一條線。

  黛妮的身軀劇烈顫抖。「麥亞力!」她喊道。

  「正是,夫人!」他的語音醇厚、嚴厲。「告訴我,你是在試圖割斷我的喉嚨之前認出我的--或是之後?」

  她驚喘出聲,憤怒於他侮辱的話語。她直覺地揮手要摑他一巴掌,但他輕易地握住她的手腕。「你怎麼敢!」她喊道,聲音顫抖。「你可以出聲的,喊我的名字,或報出你的名字!」她的聲音逸去,驚魂未定,喘息不已。她的心跳仍似擂鼓,肺部似乎無法吸進足夠的空氣。

  「我確實喊了你的名字。」他道。

  她搖搖頭。她什麼都沒有聽到。老天,她已經如此久不曾見到他!他曾經是她最痛恨的敵人,但現在他卻更像個陌生人--咄咄逼人地指責她沒有犯下的罪行!

  她瞇起眼睛。「如果你確實喊了我的名字,我並沒有聽到。我嚇壞了--又怎麼能夠看清楚你?你又怎麼會在這裡?一批叛軍攻擊我們,緊追著我--」

  「我知道,我緊跟在他們後面,夫人。」他道,金眸一逕盯著她,熾熱的眸光像火焰燒灼著她的全身。

  她拒絕示弱,回望著他,他和五年前沒有多大的改變,只不過更為瘦削、稜角分明,但她卻已由女孩蛻變為女人。她的身軀竄過一陣無名的顫慄。「但剛剛樹林裡的人--」她道。

  「他試圖要攔截你,我迫使他改變了心意。」

  「德利、西蒙及其他人--」

  「有幾個人受了傷,但沒有人送命。五名叛軍被殺,其他人看見我們抵達就逃走了。」

  黛妮鬆了口氣。感謝天,沒有人送命!

  「你到達的時機真是湊巧,爵爺。」

  「不是湊巧,夫人。我來是因為艾文城有危險,而且你應該也知道。」

  憤怒狂湧上來。她忘了自己仍躺在他的身下。「你認為你可以就這樣突然出現,隨便指責人,以及發號施令!你忽視了艾文這麼多年,而我一直將它管理得很好!」

  「直到今天。」

  「我做的好得很!」

  「那你又怎麼會被壓在我的身下,夫人?」

  「或許,你可以有風度地讓我起來。」

  他頓了一下,但還是站了起來,伸出手給她。黛妮起身後。驀地明白自己看起來一定糟透了。她價值不菲的騎馬裝被勾破好幾處。沾上了樹枝及青草。她撫平衣服的縐褶,試著回復尊嚴。

  「我還是不明白,爵爺。在這麼多年後,你突然出現。你不可能事先知道我正好有難!」

  「的確,夫人,顯然這是上帝的旨意。」他回答,依舊注視著地。她感覺到他眸子裡的火焰--及評估的意味,不由得臉紅了。

  「那麼-」

  「夫人,我是來接管大局的。」他嚴肅地告訴地。

  「接管什麼?」她瞇起了眼睛。

  「你。」他平淡地道。「當然,還有艾文。」

  「但國王知道我將艾文管理得很好--」

  「國王派我來的。」他截斷了她.

  憤怒之下,她不假思索地道:「或許另一個國王可以遣你回去!」

  話一出口,她立刻後悔了-那樣說真是太過愚蠢、輕率了,然而麥亞力似乎總是能輕易地刺激她失去理智!

  他挑了挑眉,唇角微抿,斜睨著她。

  「我並沒有那個意思。」黛妮最後道。

  「或許是,」他柔聲喃喃。「但或許你應該多收斂言行,夫人。或許我當初允許你回到艾文是錯了。」

  「我並沒有做錯任何事。」她堅持道。

  他恍若未聞地繼續道:「或許我正好來得及時。」

  「或許,」她柔聲道。「你應該瞭解我在艾文的地位,或許你在這裡並不受歡迎--」

  「或許在今夜之後,你會感覺不同了!」

  「今夜怎樣?」她小心翼翼地問。

  他沒有回答,越過她,走向他的戰馬。黛妮追上去,不放棄地喊道:「今夜怎樣?」

  他並沒有停下腳步,背對著她,不耐地回答。「我們的婚禮。」

  她週遭的世界似乎瘋狂地旋轉。她從不曾昏倒--只除了五年前,他提到婚約的那一次!

  但後來瓊安去世,他將自己放逐到蘇格蘭,而她獲得了多年的自由--

  現在他回來了。

  「你說什麼?」她問.

  他轉身向她,「黛妮,我們已經訂婚多年,你不可能忘記的。我們的婚約是有好理由的--為了確保英國的利益。我給了你充分的時間長大--事實是,太久了。你不可能預期我們無限期地訂婚吧?」

  她沉默無語地望著他,臉上的血色褪盡。

  亞力不耐地低咒出聲。「黛妮,是時候了。今晚我們會舉行婚禮。」

  「婚禮!」她喊道。「今晚!因為國王的命令-只要國王高興就好--」

  「還有我高興。」他打斷她,唇角輕揚。

  她驚訝他竟然覺得這很好笑--並且不反對他們的婚姻!她憤怒地以手插腰。他是來接管艾文城的,她對他毫無意義!對他來說,她只不過是個漂亮的玩物。多年來,他對艾文不聞不問,但她卻付出了全副的心力,將艾文治理得欣欣向榮,而後國王一聲令下,他就強勢介入她的生命,奪走控制權,及她珍惜已久的獨立!

  她憤怒地越過亞力及他的戰馬,決定回樹林裡找回「星兒」。

  「今晚舉行婚禮!」她氣沖沖地道,「想都別想!」

  下一刻。他的大手搭上了她的前臂,轉過她的身軀面對他。他輕若無物地抱起她,放在戰馬上,不容她掙扎或反抗。

  金色的眸子炙燒著她。「無論是因為國王高興,或『我」高興,今晚一定會舉行婚禮,我可以保證!」

  「別威脅我,亞力。」她警告道。

  他搖搖頭,冷硬的面容嚴厲。「這不是威脅,黛妮。而是承諾,女子爵。而我一向信守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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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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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5 18:24:20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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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亞力帶來了十二個人--六名騎士及他們的侍從。他們顯然都是身經百戰的騎士,並且都全副武裝。他們的斗篷上繡著鮮明的麥家紋章,一隻張牙舞爪的獅子迎風招搖猖狂。

  黛妮僵硬地坐在亞力身前,回到艾文城。狩獵隊伍已經先回到城裡。牆垣上立著守衛,瞧見女子爵安然歸來,他們歡呼出聲。黛妮的雙頰微紅;他們是如此地關心她的安危,她卻不顧眾人的勸阻,執意涉險出獵……

  進到庭院裡,亞力迅速下馬,抱她下來。他隨即轉向德利,他的前侍從熱誠地歡迎他,接著是雷基爾爵士。黛妮靜立在原地,任微風拂起髮絲,看著古醫生、珍綺、美娜二走向前,歡迎他們的領主回來。

  黛妮感覺到被注視,轉身看見西蒙站在一段距離外,藍眸痛苦、急切地望著她。她的心一軟,對他綻開個鼓勵的笑容。她的笑容隨即逝去,感覺到亞力也在注視著他。他正和艾文的武士說話,銳利的金眸越過人群,尋著她的。

  「德利、基爾、古醫生,請你們到大廳來,我需要借重你們的技能。」亞力轉向她。「夫人,能否請你安排一下我的人的食宿?他們趕了很遠的路。」

  他轉過身,帶頭走向大廳,德利、基爾及古醫生緊跟在後。他似乎很熟悉艾文城的構造,黛妮納悶著,隨即想起在英軍攻陷艾文城、俘虜艾蓮雅後--出於他的策劃--他曾經在這裡駐守過一段日子。

  熟悉的怨恨及憤怒在黛妮的心中湧起,但她轉向亞力帶來的騎士時,已換上了燦爛的笑容。「歡迎來到艾文城。」她道,轉向葛爵士。他服侍過她的母親蓮雅,一心忠於艾文。「能否請你安頓他們住在北塔,並吩咐小廝照顧他們的馬匹?我必須確定大廳能夠招待得了這麼多位貴客,」她綻開個甜美的笑容,轉身走向大廳。

  她剛剛走進玄關,西蒙突然自隱身的幃幔後閃出來,拉住了她。他英俊的臉容灰白、緊繃。

  「怎麼回事?」他問。「麥亞力怎麼會突然出現?」

  「我也不清楚為什麼。」她道,清楚地知覺到亞力就在大廳裡,距離他們不到一百呎處。她壓低音量。「他應該是為了艾曼尼子爵叛變的事和艾德華王子一起過來的!」

  「吾愛,我們必須談談!」他堅持道。

  「現在不行!」亞力的突然出現令她不安至極。她也擔心著西蒙的安危。如果亞力知道西蒙和艾曼尼子爵的叛軍有關聯,後果將不堪設想。

  「什麼時候?」西蒙堅持道。

  「稍後」

  「今晚!」他丟下這句話後,迅速由側門離開。

  黛妮進到大廳,看見亞力倚著壁爐而立。他已經卸下盔甲,穿著一件樸素的亞麻上衣、緊身褲、及膝的馬靴。管事魏恩姆送上麵包、乳酪、乾肉及酒。亞力也看見她了,他中斷了說到一半的話,彷彿不願意讓她聽到。「各位,就照我說的去做吧!」他對眾人道,金眸始終注定著她。

  「是的,爵爺,」基爾回覆道,起身離桌。德利望了黛妮一眼,皺起眉頭。古醫生先朝亞力鞠躬行禮,然後是黛妮。「我會盡力照顧傷者。」他道,跟著基爾及德利離開了。

  黛妮驀地感到不安。大廳裡只剩下她和亞力,窒人的壓迫感襲來。犀利的金眸凝注著她,彷彿要穿透過她的靈魂深處。

  「已經過了很長的一段時間。」過了一晌後他道。

  「的確,很長的一段時間。」

  「你仍然認定我是你的敵人?」

  他離開壁爐,大步走向她。黛妮走到長桌後,和他隔開一段距離。「英國和法國一直在敵對的狀態。」

  「這是英國的領土。」

  「這一點似乎頗有爭議。」

  「不,它是無庸置疑的。」亞力堅定地道。「我同意,英法一直處於敵對的狀態,而你也一直視我為仇敵。讓我回想一下--酒裡面加胡椒,靴子裡倒蜂蜜,鬆掉馬鞍的繫帶,並差點致我於死地。」

  「我沒有鬆掉馬鞍的繫帶。」

  明顯地,他並不相信她。

  「在你染上瘟疫,病重垂危時,我一直照顧著你。」她提醒他。

  「我並沒有忘.我償付了--」

  「是的,你償付了欠我的恩情。」

  「所以你才會在這裡。」他喃喃,提醒她他已經履行了承諾,給予她多年的自由。

  但期限已經到了。

  「我回到艾文還沒多久,」他繼續道。「而你似乎又要和我開戰了?」

  「的確,爵爺,你在艾文並沒有多久,」她接口道。「你一直在別的地方--隨你高興--而我留在艾文,關心這裡的人,努力促進他們的福祉及和平,現在你突然出現,大搖大擺地發號施令,彷彿你已經統治了這裡一輩子!」

  他停在桌首,重新注滿酒杯。「或許,但你漏說了一點。我突然出現,自叛軍手上救了你後,才開始發號施令!夫人。」他強調道。

  「我不會有事--」

  「我不確定你『不會有事』的定義為何,黛妮,但你可以確信那批叛軍為了要擄走你,將會不惜殺死你所有的隨從。那不令你感到困擾嗎?」

  「這是我的家園!」她憤怒地道。「而你熟悉城裡的一切只因為你造成它的陷落!」

  他沉默了好一晌,審視著她。他再次開口時,語氣是嚴肅的。「我是這裡的領主,夫人,不要搞錯了。」

  「我有權利--」

  「我奉有國王的旨意。」  

  「哈,是的,國王贈給了你土地、頭街及財富--而你尚未和我完婚!這五年來,你一直在忙著其他事,但現在艾德華命令你娶我了--我或許會拒絕說出婚禮的誓言。」  

  「你不會。」

  「噢?」她挑了挑眉。「為什麼不?」

  「你會嫁給我,夫人。因為我們已經得到了教堂的祝福,我們的婚約已合法成立多年,而你並沒有做出任何我必須解除婚約的事。」

  「但--」

  「你會嫁給我,因為必要時,我會將你五花大綁地扛進教堂。因為--」

  「你不會。」她輕蔑地道。

  「我會。」他堅定地道。

  「因為國王如此命令?」她嘲弄地道。

  「因為我個人如此決定,夫人。」

  「的確,你必須--如果你想繼續當你的伯爵。」

  他笑了,唇角嘲弄地揚起。「黛妮,你從不遺忘或原諒!我的記性並不比你差,夫人。過去你玩的小惡作劇是一回事,但如果你執意違逆我,它將會是全面戰爭。」

  她的雙頰紼紅。她告訴自己那是因為憤怒--他怎麼敢如此輕易地接管一切?但她知道那並非真正的原因,而是因為看著他,明白到他並沒有改變多少,依舊如此出色、英姿勃發。她著迷地想要伸手碰觸他古銅色的胸膛,感覺那結實的肌理。她望著他有力的大手,想像它們碰觸她,想像婚姻所意味的,而她週遭的世界似乎開始旋轉。

  內心深處,她渴望著麥亞力所無法給予的。他的感情及心已經隨著瓊安長埋地下,而她對他只是個便利的附屬品。他要她是因為她所能帶給他的利益--並非為了她本人。

  「我不想要結婚--無論是和任何人。」她堅定地道。

  「那就奇怪了!全歐洲都在傳言你對蒙特洛子爵梵西蒙情有獨鍾。」

  「西蒙是個遠房表親及好朋友。我告訴過你,我不想結婚。」

  「夫人,」他的語氟疲憊。「恐怕說你的艾文及格利斯敦太過富庶不得容許你在戰時做出這種決定。」

  「只要艾德華肯放過我--」

  「政治不會放過你的,黛妮。你說得對,我被封為伯爵的先決條件是我們的婚姻終將履行。生為一名驕傲、但一貧如洗的蘇格蘭族長之子,我很早就學會了為我的權利而戰,而且絕不放棄屬於我的一切。」

  「我並不屬於你。」

  「你一直是--許多年了。」

  「當我們訂婚時,」她提醒他。「你告訴我你之所以同意是因為你覺得虧欠我;因為艾德華威脅要將我嫁給韓納森爵士。你說婚約是為了保護我,及給予我自由.但現在你卻食言了--」

  亞力爆出大笑,截斷了她憤怒的話語。「噢,夫人,我終於明白你為什麼一直不曾試圖反抗婚約。你深信瓊安的死已令我失去了理智,而且我會讓現在的情況無止盡地持續下去!」

  「你並沒有設下時間的限制!」

  「我承諾給你數年的自由,你也得到了。但現在你的自由已威脅到艾德華在這裡的統治,因為不斷有傳言提到你和你高貴的法國人密謀婚約。」

  黛妮的雙頰再度染上紅暈。西蒙曾向她多次示愛,她也確實有一點動心,但僅此而已。黛妮  深吸了口氣,試圖和他理。

  「亞力,你不會想要我當妻子的。你會發現我無法履行為人妻的承諾。在我的母親去世前。她懇求我敬重及愛她的國王,而我對她許下了神聖的誓言。」

  「菲利已經死了,」亞力淡淡地道。「而你的母親在生前安排艾德華成為你的教父及監護人--她將你的未來托付給他,而後艾德華再托付給我,黛妮。」  

  「或許我的母親別無選擇。不管怎麼說,我已許下了誓言。我無意傷害艾德華,或損及他的權益,但如果你認為你能夠迫使我仇視我母親的親戚,那你就錯了。我立誓要尊祟及敬重法國王室,你無法改變這一點!」

  他氣惱地歎了口氣。「艾德華王是已故菲利國王的表哥--親表哥。他和強恩國王的血緣關係遠比你和法國王室的親近多了。」

  「那麼艾德華王更應該尊重強恩國王的地位。」黛妮道。

  「你也應該記得這些土地並不是艾德華征服得來的,而是兩百年前繼承自亞奎丹的女公爵艾蓮娜。而且你許下了另一個誓言--婚姻的誓言,對我。而你一向信守承諾,不是嗎?你想要背棄你的誓言嗎?」

  「我從不背棄自己的誓言!」

  「那麼我們會在今晚結婚。」

  「我尚未準備好。」

  「那麼就現在開始準備吧!」

  「該死的你,麥亞力!」她喊道。「你甚至比以前更加傲慢了!」

  「更加堅決。」

  她氣憤地低喊,沮喪於湧上眼眶的淚水。她轉身背對他,隨即驚喘出聲,感覺到他的手搭上她的肩膀。他什麼時候來到她身後的?他低沉沙嗄的語音在耳際響起。「黛妮,我很遺憾沒有給你足夠時間做好準備,但你一定知道這一天終究會來的;我不可能永遠不出現。」

  「說的好像真的」她指責道。她的身軀在顫抖,而她試著以意志力命令它停止。時間似乎逝去了。她回想起他們不斷的口舌之爭,他得知瓊安的死訊時黯然的眼神,他溫柔的對待,及他病重之際,她守在床邊照顧他,她的手撫遍了他的全身……

  她不想要回憶起這些事。她不要他靠她這麼近,擾亂她內心的平靜,喚起她體內陌生的火焰……

  「黛妮,」他的語氣變得不耐。「我無意傷害你--」

  「那就把婚禮延後!」她懇求道,轉身面對他。「給我一些時間!」

  他凝視她的眼眸良久。黛妮屏住呼吸,祈禱他會同意。最後他搖了搖頭。「我不能,」他以不容轉圜的語氣道。黛妮的心一寒,知道她再怎麼說也無法改變事實了。

  「那麼--」她頓了一下,深吸了口氣。

  「那麼怎樣?」他問,金眸瞇起。

  「我同意許下婚姻的誓言,心甘情願地--只要你同意給我一段時間……在之後。」

  「之後?」他重複,濃眉挑起。

  她點點頭。他明知道要她啟口說這種事有多麼不容易,還故意為難她!

  「我不曾--」她的語音逸去,垂下睫毛,無法直視著他。「婚姻的親匿……」她深吸了口氣。「對我極為陌生。你--瞭解吧?」

  「我想是。」他含笑道,黛妮恨不得踢他一腳,他存心看她出糗!

  「該死的你--」她憤怒地道,但他按住她肩膀的力道收緊,托起她的下顎,強迫她直視著他。

  「好的,黛妮。婚禮會在今晚舉行,而我會給你一段時間。但我不能保證期限,因為我也不確定自己能讓步到什麼時候。」  .

  他的語氣有著警告的意味,但她不在乎。她為自己爭取到了緩刑--就算只有一天也好。

  亞力確實熟知艾文城的一切--儘管黛妮在接管後做了不少改變。

  總管恩姆帶他到一間寬敞、舒適的套房。它毗鄰黛妮住的主臥室,原本是黛妮小時候住的房間,但後來已變成客房。現在,它暫時是他的住處。

  亞力坐在爐火前,啜著白蘭地,紆解疲憊的身軀。他快馬加鞭地趕了一整天的路,來到艾文--正好在千鈞一髮之際救了黛妮。

  如果他沒有及時趕到……亞力的手按緊酒杯,無法想像失去黛妮。她已經由一名美麗的小女孩蛻變成豐滿、成熟的女性。她的個性甚至比過去更獨立,像野玫瑰般多刺。她的驕傲、勇氣及熱情一如以往。

  他舉起酒杯,對著壁爐道:「如此地誘人,令人心動,以及渴望恣意品嚐、碰觸她的每一吋……」

  他早知道她會長成為絕世美女;五年前,她的魅力已能傾倒眾生,現在的她出落得更美艷、性感了。她的綠眸像最亮麗的翡翠,黑髮像絲緞般輕柔,竊窕、豐滿的曲線更勝她的母親--只不過蓮雅給人的感覺是高貴、優雅的,黛妮卻是性感、熱情洋溢……

  亞力往後靠著椅背。他是個傻子,才會同意延遲婚姻的親匿,給她一段時間。但她顯得如此純真、驚慌,他不由得心軟了。顯然她和西蒙並未成為愛人……

  門上傳來了敲門聲。亞力走過去開門。德利、何立頓,及雷基爾神情嚴肅,等著報告他吩咐去辦的事。

  「我找到了被你殺傷、留在森林裡的男人,亞力,並把他帶回來了。」雷基爾道,和德利、何立頓進到房內。

  「沒有引人注目吧?」

  「沒有,我將他關在地牢裡。」

  「他的傷勢怎樣,活得下來嗎?」亞力問。

  「古醫生正在照料他的傷。我們承諾只要他肯坦白說出這次攻擊事件的內幕,他將可以獲得最好的治療。」

  「你也承諾他英國的庇護?」

  德利點點頭。「是的,遵照你的指示,不過沒有那個必要。下午和你交手後,他已經嚇破膽。他以為我們打算酷刑折磨他至死。」

  「我料得沒錯吧,」亞力問德利。

  德利點點頭。「那傢伙供出了一切。他們隸屬於艾曼尼子爵的叛軍。在這次行動之前,他們被告知不能傷害蒙特洛子爵梵西蒙,並在擄獲艾文女子爵後,聽他的命令行事。上級要他們不留活口。」

  「我一直就覺得梵西蒙有問題,爵爺,」基爾搖搖頭道。「但我實在沒有想到他會計劃這種陰謀!」

  「我們現在就逮捕梵西蒙嗎?」德利問。

  亞力搖搖頭。「他認定這次的攻擊失敗後,所有的人都逃走或戰死了。他不知道我們懷疑他,而他或許會再次試圖帶走黛妮。我決定靜觀其變,探知強恩國王是否在背後支持他。讓他留下來作客--目睹今晚的儀式。婚禮的證人愈多愈好!」亞力柔聲道。

  「是的,爵爺,」德利的語氣變得熱情。「能夠再為你效命真好!」

  「很高興看到你已經完全復原--並且心智機敏如昔!」何立頓跟著道。

  亞力挑了挑眉;何立頓後退一步。「原諒我們的疏忽,爵爺。但我們的處境並不容易,敵人在週遭虎視眈眈,注意著女子爵的一舉一動。」

  「我們確實無法掌控女子爵。」德利靦腆地承認。

  「是的,我們需要恢復了舊日的精神及活力的你來帶領我們。」基爾道。

  亞力笑道:「現在我來了,而且我可以保證我已經完全復原了。我衷心感謝你們多年來離鄉背井,為我效命。你們可以退下休息--以及準備參加今晚的婚宴!」

  「我們不需要注意女子爵及葛西蒙嗎?」德刊憂慮吔問。

  「不,」亞力道。「今晚不必,各位。」

  「但--」何立頓道。

  「我會盯著,」亞力肯定地道。「我會盯著他們!」

  亞力去了一趟地牢,親自審問那名囚犯。那名俘虜嚇壞了,有問必答。離開地牢後,亞力已經百分之百肯定梵西蒙是幕後主謀,而且他差點成功地擄走了黛妮。他不確定的是黛妮是否知情。下午她的逃亡似乎是真誠的;在木屋裡,她瘋狂地反抗他。但話說回來,或許她早就認出了他,而她一直視他為敵人……

  不管真相如何,那都不重要了。婚禮再一個小時就要舉行。黛妮將成為他的妻子,梵西蒙或法國國王的一切圖謀都落空了。

  亞力沐浴、更衣後,下到大廳。僕人正忙著佈置大廳。亞力回到樓上,突然間想起皇太子妃蘭娜送給他的新娘的禮物。那是一件美麗的白色絲料蕾絲睡衣,但今晚,它派不上用場……

  亞力拿著禮物,走到黛妮的房門口。他有些心神不屬,並沒有敲門,逕自推開。「黛妮--」

  他的話聲中途逸去;眼前是一幅美人入浴圖。黛妮坐在雕刻精緻的浴盆裡,濕透的黑髮披散在腦後。看見他,她迅速併攏雙膝,遮掩住雙峰。翡翠綠色的眸子憤怒地瞪著他。

  「我知道蘇格蘭比較不開化,但我原以為一名騎士至少知道在闖入他人的領域前,應該先敲門。」

  「這是我的領域。」亞力簡潔地道。

  「我的--」

  「我的。我只是『暫時』借給你。」他提醒她。

  她雙手抱膝,但他依舊可以一覽無遺她修長的美腿,及飽滿的雙峰側面……

  他真希望他敲了門。他的下體腫脹、疼痛,躍躍欲試--但他已經承諾過給她時間。

  「你究竟來做什麼,亞力?」黛妮咄咄逼問。該死的他,他就愛看她困窘、不安!

  他走到富麗的織錦幃幔床邊,放下太子妃的禮物。他打開皮匣,取出那件美麗的白色絲緞睡衣。黛妮的眼神一亮,屏住氣息。

  「來自太子妃的禮物,艾德華的妻子艾蘭娜。」他道,將一個黑色玻璃小瓶丟在床上。「這是我的禮物。」

  「那是什麼?」黛妮滿懷戒意地問。

  「雞血。」

  黛妮茫然地望著他。

  「灑在床上的,」他道。「在天亮後。」

  黛妮的雙頰紼紅,把她的綠眸襯托得更翠綠。「謝謝你,」她勉強平靜地道。「現在,能夠請你離開了嗎,爵爺?水快變冷了。」

  他原意走向門口,但他的腳卻似乎有自己的意志,單膝跪下。他疼痛地渴望伸出手,碰觸她白玉般的肌膚。他的下體腫脹得難以忍受。以上帝之名,如果他不立刻離開……

  「出去,亞力!」他緊繃的面容令她心生警訊,她匆忙改口道。「請你離開!」

  但他沒有。他伸手拂去她上臂的一滴水,感覺她像無處可逃的兔子般顫抖。「我答應過給你時間,但我並沒有答應遠離主臥室,或假裝我在艾文城並沒有妻子。」

  她的眼睛瞇了起來。「艾文城是我的。」

  「事實是,你經由艾文得到的比我多,女子爵。我在這裡成為子爵,但你即將嫁給一名伯爵,夫人。」

  她直視著他。「你能夠成為伯爵是因為『我』同意這樁婚姻。」

  「女子爵,任何我所擁有的一切,都是經由戰功得來的。恐怕說迎戰一整支軍隊會比對付你容易得多!」

  她用力吞嚥,閉上眼睛一晌,亞力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她的悲慘及絕望。「亞力,我是個有血有肉的人,不是你必須攻下的城堡!你在短短的時間內,將我的世界搞得天翻地覆,現在又在這裡嘲弄我!你一方面挑我的毛病,一方面又認為我不過是附屬於艾文城的玩物。坦白來說,據我所聽到的,在你哀悼瓊安的期間,你睡遍歐洲半數以上的女性。在聽過了眾多詩人及音樂家的敘述後,原諒我對你已經無話可說!」

  天知道他不想要笑的!這一刻,他願意放棄他的全部頭銜及領地來擁有她,但他克制住自己的衝動,他挑了挑眉。「全歐洲一半的女人?沒有那麼多吧!」他起身走向門口。突然又停下腳步,皺起眉頭。「最多不會超過……三分之一吧?」他迅速關上門。正如他所預料的,某種東西摔到了門上--他猜測是肥皂。他再次打開門,探頭進來。「準備好說你的婚誓,女子爵。再一個小時就日落了。我在大廳等著你,之後我們一起去教堂。」

  她咒罵出聲,丟了雙鞋過去。它落在離浴盆一段距離處,當她俯身撿回它時,裸露出渾圓、堅挺的雙峰。她的乳頭像紅寶石般挺立--因為洗澡水冷了?亞力想著。

  他在鞋子擊中他之前,再次關上門。他背倚著門,聽著她的喃喃咒罵。

  噢,他才是最想咒罵自己的人!他畢竟還是信守了承諾,給了她時間,並正為此承受著嚙人的折磨!

  他下樓來到大廳。恩姆端著酒過來。亞力謝過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一會兒後,他察覺到她下樓了。她穿著件高貴典雅的寶藍色禮服,領口繡著富麗的金線,袖子似流雲般下垂,金色縷空頭紗覆著黑髮,樣式簡單,但美麗大方。

  她沒有看他,逕自走向桌邊,為自己倒了杯酒,迅速一飲而盡。當她倒了第三杯時,亞力走過去,堅定地取走她的酒杯,放回桌上。

  「你認為你必須要喝得多醉,夫人,才能夠說出婚禮的誓言?」

  「非常的醉。」她嚴肅地道,手再次伸向酒杯,卻被亞力拿得遠遠的。

  「恐怕說我不能讓你在婚禮的中途,醉倒在禮壇上!」

  「再來一桿。」她不層地低語。「恐怕說我的酒量太好得不可能中途醉倒!」

  「我們最好不要冒險,不是嗎?」他握住她的手臂,轉過她的身軀,走向大廳。

  「大多數的新娘會要求婚禮的儀式慎重一些--至少要有結婚禮服、珠寶或花束!」

  「大多數的新娘不會拒絕和新郎同床。」他提醒她。

  「誰擔任女方的監護人?」她問,岔開這個危險的話題。

  「古醫生,以艾德華三世的名義。」

  他們出了大廳.黛妮的子民聚集在中庭。瞧見這對新人,他們大聲歡呼,灑落一片花海。

  至少黛妮得到了她想要的花,亞力想著。

  黛妮落落大方地回禮,接過小女孩的獻花,朝所有人頷首、微笑、致謝,就像個高貴的女子爵。他們到了教堂,古醫生牽著她的手,走到禮壇前。酒似乎令她放鬆了些,亞力注意到--直至她的視線和梵西蒙的相遇。西蒙僵硬地和珍綺、美娜立在前排。黛妮的綠眸蒙上一層淒楚。

  嫉妒的烈火焚燒著亞力。西蒙很快會付出代價。至於黛妮……上帝佑她,她最好不要背叛他!

  史神父開始念起婚禮的誓詞。古醫生代理艾德華三世,擔任主婚人。亞力堅定、有力地覆述了誓訶。

  黛妮念出誓詞時,像是要她的命。

  但那已經不重要了。她在沒有人脅迫的情況下,在眾多證人面前,許下了婚誓。儀式結束了;史神父表示他可以親吻新娘。

  亞力將黛妮擁入懷中。存心在梵西蒙面前示威,他的唇深深印上黛妮的,分開它們。他的舌頭探入,品嚐她的幽香及甜美。她的小手揪著他的衣領,發出無言的抗議。但亞力並沒有結束這個吻,唇、舌流連探索著她的所有。她像火焰般在他的懷中燃燒--如此憤怒、如此狂野。她的黑髮像絲緞般披瀉在他的指間,深深網住了他--

  但他終於放開她時,她踉蹌了一下,幾乎跌倒。盛怒的綠眸鎖住了他的,滿是無言的譴責。她氣喘吁吁,紅唇潤濕、腫脹。

  他是如此地渴望她……

  但他們已經被湧向前祝賀的賓客分開了。珍綺及美娜親吻他,他的手下猛拍他的背,或用力握手。由眼角的餘光,他看著黛妮接受多位騎士祝福的吻。

  梵西蒙也在其中。亞力看見他將黛妮擁在懷中,親吻了她--該死地太過親匿了。怒火狂湧上來。他要一劍殺了那名法國人!

  在他能夠趕到黛妮身邊時,他們已經分開來,但亞力看見他們低聲交換了一、兩句話。

  他們在計劃些什麼?

  西矇混入中庭的人群。亞力握住了妻子冰冷的小手,帶著她走向大廳,她自始至終沒有看他一眼。

  大廳的長桌上擺著豐盛的食物及美酒。他和黛妮在桌首就位,騎士及女士們按照階級坐下。樂師彈奏出優美的樂曲,賓客恣意享用山珍海味,並不斷向一對新人舉酒乾杯,祝福他們白頭偕老,早生貴子。

  黛妮面容蒼白,一言不發地坐在亞力旁邊。她並沒有動任何食物,一逕啜著杯子裡的酒。

  酒過數巡後,黛妮站起身,低語道:「爵爺,一如以往你贏了這一場。我的頭痛得要命,必須上床--睡覺。」

  他跟著站起來。「我並沒有贏了這一次,夫人,頂多只是平手。但我很樂意送你上床--睡覺。」她不睬他的暗示,轉身要離開。顯然她很少參加婚宴,驚愕地發現她的侍女一直在等她站起來。她們握住她的手臂,一路笑鬧著帶地上樓。亞力的騎士簇擁著他到他房間,脫光他的衣服,為他披上毛皮睡袍,急急推著他到主臥室去會見他的新娘。

  黛妮的臉色有若身上睡縷一樣蒼白。薄薄的絲緞像是有自己的生命,輕柔地貼伏著她窈窕的身材,一覽無遺她高聳的雙峰、纖細的腰肢及豐滿的臀部,並隱約可見她乳頭的紅點,及雙腿間的暗影。她的黑髮梳得晶瑩動人,披瀉在白色絲緞上。在場的男士沒有一位不被喚起的。

  包括梵西蒙在內。那名混帳站在人群中,臉上強擠出笑容,眼裡卻有著熊熊怒火。

  眾人歡呼出聲,將亞力及黛妮推倒在床上。亞力用寬大的睡袍裹住兩人。他喊道:「夠了,各位,請離開吧!」

  「上床!上床!」一名醉醺醺的賓客喊道。

  「出去!」亞力命令道。

  鬧新房的人呻吟抗議,最後還是乖乖離開了,將隱私留給這一對新人。

  門一關上,黛妮立刻脫離了他的懷抱,走到房間最遠的一端,雙臂抱胸。「我履行了我的承諾!」她沙嗄地低語。「拜託,亞力,現在輪到你遵守你的。你走吧!」

  好一晌,他無法移動腳步。他的慾火已被熊熊撩起。

  淚水湧上她的眼眶。「亞力,你承諾過的!」

  那一刻,她聽起來就像他曾經保護過的孩子。他相信她的純真。

  他深深行了個禮。「晚安了,夫人。」他走到門口,確定走道上沒有人後,迅速溜回他的房間。

  回到房裡後,亞力以拳捶桌,咒罵自己的愚蠢。但黛妮顯得如此地純真、害怕……還有她的淚水……

  「該死了!」亞力道,抓起酒瓶,乾脆以口就瓶,希望自己能夠暍得爛醉、睡著。

  然而瓊安死後那些年的荒唐已鍛煉出他的好酒量。夜已深沉,他仍醒著……聽見了走道上傳來壓低的談話聲。亞力坐起身,豎耳傾聽。談話聲停止了。黛妮的門打開,很快又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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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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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5 18:24:45 |只看該作者
10

  「黛妮!開門,快!」

  聽見那急切的低喚時,黛妮已幾乎沉入夢鄉。她知道那是西蒙。她躍下床,一顆心恐懼地狂跳。

  在婚禮上,他的神情是如此地落寞、蕭索。當他親吻她時,他無比沉痛地祝福她,再次誓言他至死不渝的愛。她一時心軟,不智地告訴了他儘管她同意婚姻,但它將只是名義上的。

  她不該對西蒙說那種話,不然他也不會半夜闖來。

  她走到門邊,急於打發走西蒙,擔心亞力被驚醒。門剛剛打開一小縫,西蒙已擠過她身邊,逕自進入房內。

  「西蒙--」她喊道。

  他以指封唇,環顧著週遭。他一手按著腰間的劍柄,大步走到床前,拉開幃幔。確定亞力不在房裡後,他鬆了一口氣。

  「西蒙,你必須立刻離開!」黛妮急切地道。

  「黛妮,我們不能坐以待斃,」他熱切地道。「如果你的婚姻尚未圓房,一切還可以挽救。我們現在就走。我帶你去見強恩國王--他會有辦法的。我們將會得回艾文。我們--」

  「西蒙,噓!我一直敬愛我母親的家人,但現在艾文城屬於艾德華了。你不明白嗎?這裡的人忠於他--他們清楚上一次反抗他的結果。他們需要英國人駐守這裡,他們要的是和平,及貿易所能帶來的利益,西蒙--」

  「上帝,但是我如此地愛你。黛妮!」他的語氣哽咽。下一刻,黛妮已被用力擁在他的懷裡。他溫暖的唇印上她的……他的手游移過她的上臂、肩膀、雙峰。她試著要掙脫他的吻,震驚、恐懼不已。

  「西蒙……」她在他的唇下抗議道。

  門突然被踢開。

  西蒙立刻有了反應。他放開她,迅速拔出長劍。

  亞力手持長劍,大步走進來。他披著鑲毛邊的寬大睡袍,金眸裡燃著熊熊怒火,臉龐冷硬如冰。

  「如果你再碰我的妻子一下,子爵,我會砍斷你愚蠢的頭。」亞力冷冷地道。

  「女士愛的是我!」西蒙喊道,持劍撲向亞力。

  「不!」黛妮尖叫著衝向前,愚蠢地想要擋在兩入之間。亞力輕易地抓住她的手臂,將她推開戰場。她往後撞上牆,滑倒在地板上。她眩暈不穩地站起來,決心要阻止兩人的廝殺。

  但這一仗已經結束了,一聲鏗鏘聲響,西蒙的長劍被打落,滑向敞開的門口。

  腳步聲由走道傳來。亞力的手下聽見吵鬧聲,趕過來察看。亞力揪著西蒙的衣領,拽著他出到走道。

  黛妮追了過去,為西蒙擔心不已,急於向亞力解釋什麼都沒有發生。她抓住他的手臂,並可以清楚地感覺到他緊繃的肌肉傳來的怒氣。他終於轉身面對她時,金眸裡的怒火幾乎令她說不出話來。

  「亞力,拜託,你必須聽我說--」

  「我稍後再對付你,夫人,等我對付完你的愛人後。」他冷硬地道。

  「等等,亞力--」她道,卻無法再說更多。他無情地鉗制住她的肩膀,將她推回房間。同時,厚重的橡木門當著她的面大力甩上。

  她瘋了,才會想要和亞力說理!黛妮怔怔地看著緊閉的房門,一股寒意竄遍了全身。她要怎麼辦?

  橡木門幾乎是立刻又被踢開。黛妮嚇了一大跳,以手按著胸口,試著平撫狂亂的心跳。

  亞力像天神般矗立在門口,好一晌,黛妮只能愣愣地望著他。他走進房內,用力甩上房門。

  西蒙!黛妮提醒自己,拒絕被嚇倒。「你--你做了什麼?」她強作鎮靜地問,卻克制不住自己的結巴。「你--你打算做什麼?」

  「我應該殺了你!」他絲一般輕柔的語音道。「十指掐住你的頸項,直到你斷氣。但那一來,我將會失去一個妻子。或許我應該好好痛打你一頓,直至你哀聲求饒。」

  「我才不怕你,」她喊道,瞇起眼睛。但她是害怕的;她的心跳有若擂鼓,呼吸困難。「你別想威脅我!而且你還沒回答我。你對西蒙怎樣了?如果你傷害了他--」

  她驀地打斷,因為亞力正殺氣騰騰地走向她。她驚呼出聲,試著轉身逃走。但她根本沒有機會。他的手揪住她的頭髮及手臂,強迫她轉過頭面對他。翡翠色的綠眸迎上融巖般灼熱的金眸。而儘管她的決心,她不由得畏縮了。她從不曾看過他這麼憤怒--即使是他誤會她鬆掉馬鞍,差點害死他的那一次。

  「放開我!」她嘶聲喊道,他強力的鉗制殘忍地弄痛了她。「傲慢自大、混帳、可惡至極的英格蘭人!」

  「蘇格蘭人。」他更正道,輕易地抱起她,丟在床上。她的絲料睡縷被推擠到腰間,洩漏大半的春光;領口處的繫帶也鬆開了,裸露出高聳的玉峰。她驚喘出聲,試著起身,拉好睡縷,但亞力魁梧的身軀緊跟著壓上來。

  純然的驚慌席捲了黛妮。亞力的睡袍敞開,迫使她分明察覺到他古銅色的肩膀及手臂、寬闊的胸膛、堅實的小腹--以及躍起的男性堅挺。她瘋狂地試圖推開他,然而那就像撼動一座山般徒然。她驚恐地看著那對金眸裡流露強烈的決心及無情。他的手滑過她的腿,按住她的膝蓋,強迫分開它們,將他的重量定在其中。她試著用指甲抓他,但他握住了她的手腕,定在頭頂。他的另一手輕拂過她的面頰、喉間,來到她裸露的雙峰。她倒吸了口氣,卻又清楚地知覺到他所喚起的感覺,竭力抗拒。

  金色的火焰炙燒著她。「天殺的、可憐、純真的處女!」他嘲弄道。「時間!給你時間,好歡迎你的法國愛人在我的隔壁房間上你的床!」

  「你搞錯了!」她喊道。「你不瞭解!」

  「我完全瞭解他的手正撫弄著你的雙峰,他的唇吻著你的。上帝,我可以當場殺死你的!」他憤怒地吼道。「再遲個一刻,他已經吃掉你了--這樣還算我錯了嗎?」

  「你不能傷害西蒙!真的,你不瞭解--」

  「不,不瞭解的是『你』!」他平板地道,而黛妮原有的抗議話語全都被震懾住了。她低呼出聲,感覺到他的大手探到她雙腿間的女性幽穴,親匿地碰觸、愛撫。她的身軀竄過一陣劇顫,被撫觸的部位有若火焚。她明白了他的意圖。

  「等等!」她驚喘道,努力要掙脫,但他毫不留情地制住她的手腕,魁梧的身軀令她無法撼動分毫。他的臉龐逼近她的,金眸燃炙著她。

  「等?」他嘲弄地低語。「好讓那個法國雜種再次搶在我面前?」

  「不--」她嘶聲尖叫,因為他已用行動證明他不再等待。他堅挺的男性像刀刃般穿透過她,撕裂般的痛苦凌遲著她。她的身軀劇烈地顫抖,拱起身子,試著要擺脫他的侵略,卻反而令他更深入,更加周密地包裹著他。她感覺像要被撕裂成兩半,沒有留意到亞力已經徹底停住--直到她明白自己的手已獲得自由,她的指甲深深陷入他的肩膀。

  他的手插入她濃密的髮中,金眸熾熱。「老天!」他柔聲驚呼。驚訝似乎平息了他的怒火,現在輪到黛妮恨不得掐死他!

  「亞力!」她喘息道,勉強克制住嗚咽。她想要懇求他,但倔強的個性不容許她示弱。

  「我無法回頭。」他平板地道。

  她張唇欲言,卻被他的唇瓣封住了。他的吻吞噬著她,堅實、熱情的舌頭深入她的口中。她的四肢百骸恍若被灌了熱鉛,熱力集中在她的雙腿間。她可以感覺及聽到兩人的心跳,有若擂鼓般敲擊在她的腦海裡。她無法掙脫,只能夠承受那親匿的感觸--它是野蠻的,但又奇異地甜美,催眠了她。

  在她明白之前,他已再次移動。痛苦逝去,灼熱的感覺持續。他的手無比愛憐地撫弄她面頰、雙峰。無數的小火焰舔噬著她的肌膚、體內,帶來既甜美又痛苦的折磨。她無法抗拒,只能夠緊攀著他,投入狂野的風暴中,追尋那縹緲的歡娛甜美。她清楚地知覺到他的每一吋,他結實有力的肌肉律動,強硬、迅捷、優雅、放恣的……他一再地衝刺,直至她全身癱軟無力。她的臉埋在他的肩窩,緊攀著他的肩膀,彷彿攀住生命本身。他龐大的身軀一陣劇烈痙攣,在她的身上緊繃、定住,而後他再次移動,唇間逸出一聲呻吟,白熱的熾流由他的身軀流向她的。

  她感到體內深處的顫抖。她全心想要甩開他,擺脫他的侵略,卻又想要碰觸他絲緞般波動的肌肉紋理,再次感受他的吻。她想要逃得遠遠的,伹也明白她永遠無法逃離這份再度感覺他、碰觸他的渴望……

  他已完全靜止,但並沒有撤退離開。她閉上眼睛,沉默不語,抗拒著湧上眼眶的淚水。

  「看著我。」他命令道。

  她不想看他。但瞭解他,她知道他有可能硬撐開她的眼瞼。她睜開眼睛,挑釁地迎上那對熾熱的金眸。

  「你快殺死我了。」她憤怒地指控道。

  出乎她意料外,他突然笑了。「你不會死的,」他的神色變得凝重。「不過如果我遲個一分鐘進到房裡,我或許會真的殺死你。」

  「你還是不明白,你這個混帳英--蘇格蘭人!」她氣憤地道,命令自己不許哭。「你一定知道我和西蒙不是愛人了--」

  「但有可能是?」他嚴厲地質問。「我不會為了奪走我妻子的純真感到愧疚,特別當她正為另一個男人求情時!你應該感謝上帝你們沒有成為愛人--至少現在我沒有這麼想要掐死你!」

  「或是毆打我?」

  「根據法國的法律,男人毆打他的妻子是完全合法的,」他提醒她。「值得我好好考慮……」

  她氣得牙癢癢的,再次試著要推開他。他抓住她的手腕,瞇開眼睛,輕柔地道:「正如我說過的,夫人,如果我再遲個一分鐘進來--」

  「你會發現房間裡只有我一個人!」她打斷他。「我絕不會允許西蒙進一步的親匿。」

  「噢?」他嘲弄地挑挑眉。

  「我不會、也無意背叛婚姻的誓言,」地理直氣壯地道。「就我所知,你並沒有一直遵守貞潔的誓言!」

  他再次笑了。「我比你年長十歲,夫人,恐怕說我過不來僧侶的生活。」

  「恐怕說我也過不來修女的生活!」

  他的笑容逝去,她立刻後侮自己的失言。「你應該感謝上帝在今日之前,你一直像修女般純潔!」他警告道。

  她的雙頰蒼白,衷心渴望能夠甩脫他。她無法忍受在如此親匿的行為後,依舊被壓制在他的身下。他一點也不在意他的赤裸,黛妮卻太過清楚地感受到他的體熱。淚水再次湧上眼眶,但她憤怒地抑下它們。她忍不住回想起聽過的那些騎士和公主的愛情故事。西蒙及無數的男子仰慕她、愛她,但她卻嫁給了麥亞力,她的新婚夜淪為怒火下的慾望爆發,而她被囚禁、壓制在他戰士般堅硬、鋒銳如刀刃的身軀下,她用力吞嚥,眨回了淚水。「你承諾過給我時間。你……沒有權利。」

  他終於翻身離開她,起身下床,走到壁爐前,撥旺爐火。黛妮試著攏好撕裂的睡袍,盡可能地退到床角。他凝視著火焰。「我有一切的權利。」他平平地道。

  「但你承諾過--」

  「給你時間。但在我發現你的愛人--好吧,你差點成為愛人的男性朋友--的陰謀詭計後,時間就已經用罄了。我警告過你的,黛妮。許久前我就警告過你,如果無法遵守你的諾言,我將絕不寬貸。」

  「但--」

  「黛妮,你這個小傻瓜!你從不覺得奇怪,在你的『朋友』堅持要狩獵的那一天,你湊巧就遭到攻擊?」

  她驚喘出聲,坐起來瞪著他,忘了自己仍衣衫不整。「你錯了!西蒙不可能欺騙我!」

  「西蒙確實欺騙了你。」

  「你怎麼能夠如此確定?」

  「因為我派德利去找我在樹林裡重創的匪徒。當時他已奄奄一息,而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及得到古醫生的照顧,他很樂意說出我們想要知道的一切。」

  「如果你是藉著酷刑折磨得出供詞--」

  「夫人,我告訴你的是事實--我從不曾酷刑折磨過任何人。」

  她咬著下唇。「只除了我。」

  他挑了挑眉,唇角微揚起個笑意。

  「你對西蒙怎樣了?」

  他沉默了好一晌。黛妮最深的恐懼實現了。害怕他已經處死了西蒙,她不顧一切地撲向他,握拳捶打他的胸膛。「你該死,亞力--」

  他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整個人帶進他的懷中。黛妮睜大了眼睛。稍早她是攻擊的一方,但突然間發現自己已淪為守勢,並清楚地知覺到他強勢的存在感。他深金色的胸毛撩撥著她的雙峰,堅實的小腹及臀部抵著她,勃然躍起的男性抵著她悸動。她的面頰一片紼紅,大睜、瑩然的眸子有若被掠奪者盯上的小鹿。

  「亞力--」她低語,潤了潤唇。

  他的金眸定住她的。「西蒙還活著。」他憤怒地道。

  「但你計劃處死他。」

  「那是他活該。」

  「就因為他是我的朋友--」

  「因為他意圖綁架你離開艾文,享受你剛發現的歡娛--必要的話,在你反抗時強暴你--為了將你及艾文城納入法王的掌握中。似乎並沒有那麼可怕--那是你所想的嗎,夫人?」

  「住口,亞力,你沒有證據--」

  「證據!你認為我是個傻瓜嗎?」

  「或許他是真心愛我,渴望我--你不該對西蒙如此嚴苛--」

  「該死的你!」他怒吼道。「夫人,常識應該告訴你為了你及他好,今晚你根本不該讓他進臥室!」

  「但你必須告訴我--」

  「夠了!你只需要知道他暫時還活著!老天,不要再逼我,不然我會衝出去,一劍結束他的爛命!」

  她沉默了,害怕他會實現他的威脅。他們已經結婚了,而他卻逮到西蒙在她的臥室裡。任何  人都會說他有權發洩他的憤怒!

  他沒有放開她,她也不敢再提起西蒙的名字。她仰望著亞力,感到難以呼吸。她渴望獨處,重拾尊嚴。她抬起下顎道:「我懇求你--你可以離開了吧?」

  「報復?」他問,似乎覺得很有趣。「任何新娘都不該度過這樣的夜晚!」

  「爵爺!你知道你欠我一個道歉--」

  「我絕不會為了和我的妻子做愛而道歉。」他的金眸瞇緊,流露出警告的意味。

  她垂下視線。「你不是--做愛,你震怒不已。」

  「我必須為這一點道歉,黛妮,但過去已經過去了。或許這樣爆發性的結果反而是最好的,因為我一點也不滿意你的安排。」

  「我也毫不滿意國王的安排--或你的。」

  「我卻很高興國王的安排正好符合我的心意。」他道,突然將她擁入懷中。她緊喘出聲,拚命推拒著他的胸膛。他抱著她回到床上,金色的眸子在她的身上挑起無數的小火焰。黛妮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圖。

  「亞力,求你--」她破碎地低語。「它太痛苦了。」

  「不,夫人,不再了。不要試圖說服我--我心意已決。我將要和你做愛,但這一次,我會盡可能地溫柔、熱情……並讓它完美!」他柔聲承諾,扯開她殘餘的絲料睡縷。

  冷空氣拂過她的裸膚。黛妮別過頭,試著逃離將她拘定在床上的男人。「別動!」他低語。

  「我--無法。」

  「噢,黛妮!」他柔聲道。「你不是曾經誓言絕不投降嗎?現在求饒了?」

  她轉過頭,綠眸迎上他的。「絕不!」她喊道,清楚地知道今晚他絕不會放過她了。

  他微微一笑,單手捧起她的面頰,他的唇再次尋著了她的。但她已下定決心;她不會回應他的吻,或屈服於他的需要。

  然而他的吻並不是需索的,而是像羽毛般輕拂過她的唇,他的舌頭像蝴蝶的羽翼愛撫她。她喘息不已,心跳加快。而後他的唇覆住了她的,他的舌頭性感地充實她。

  他的手來到她的雙峰,愛憐地捧起它們,掌心摩弄著她的蓓蕾。一陣觸電般的感覺竄過她的身軀……一股急切的熱流湧入她的雙腿間。她試著轉身逃開,但他的唇離開了她的,改而覆住她的雙峰,舌頭舔吮她的乳頭。她抑回一句低呼,十指纏入他的髮中。但他不為所動,持續挑撥、逗弄。她體內白熱化的快感盤旋升高--天呀!她必須抗拒它。她不能淪為麥亞力的俘虜!他強硬地板入她的生命,奪走她的一切……

  包括她的心。

  「不!」她喊道,卻徒勞無功。他的身軀往下移,黛妮則往上挪,試圖逃脫他,結果卻更迎合了他的目的。他金色的頭顱埋在她的雙腿間,而她完全無力阻止他親匿的吻印上她的女性幽穴--慵懶、性感、輕觸、品嚐、探索……構成了最甜美的酷刑折磨。

  她的唇間逸出一聲驚呼,扭動、掙扎、威脅、咒罵。她推著他的肩膀、扯著他的頭髮,又再次驚喘出聲,她停止了反抗,震驚於那份電擊般的快感。她氣喘吁吁,開始順著他的韻律擺動,手指緊抓著被單。甜美的飢渴肆虐著她,白熱化的蜜汁一再爆發而出,直至她感覺要因為那份歡愉而死去。

  而後他來到她身上,進入她。她再也無法忍受那痛苦的歡愉了。淚水刺痛她的眼眶。她拚命推拒著他,驚慌於在體內爆發的狂喜。

  「擁著我,夫人。老天,停止抗拒我!」

  他的手臂環住她,緩慢、小心地在她的體內移動、等待著。她並沒有感到疼痛。她原以為已經饜足的甜美飢渴再次升起,而她不想要感覺它。她扭動著避開他的衝刺,卻無法抗拒慾望的襲擊。難以置信地,她明白到自己正拱起身軀迎合他,讓他更加深入……

  白熱的火焰由兩人身軀的結合處流遍她全身。她緊攀著他,大口喘氣。他的旋律逐漸加快、加強。他的衝刺更深,像冬日的風暴般席捲了地。他緊緊擁住她,快速的抽送帶著她攀登狂喜的風暴高峰。她呼喊,急著再次體會那醉人的快感。

  狂猛的爆發撼動了她全身。她一再地痙攣、顫抖,世界破碎成黑色天鵝絨裡的無數星星。無數細碎的痙攣攫住了她。她的臉龐埋在他汗濕、結實的胸膛上,指甲深掐入他的手臂。

  她逐漸感覺到自己粗重的呼吸,感覺到他離開地,但她的體內仍滿溢著歡愉的快感,令她震撼不已。

  恐懼--而且尷尬。

  「黛妮?」他伸手向她,將她擁在懷中,無視她在他懷中緊繃。她低垂著頭,清楚自己無力反抗。他輕柔地撫弄著她的黑髮,溫柔的舉動卻令她更為不安。

  「會痛嗎?」他問。

  「不。」她簡潔地承認。

  「嗯,那麼--它是否神奇、美妙得難以形容?」

  「才不!」她懊惱地撒謊。

  但他沙嗄的笑聲顯示他很清楚她說的是違心之論。「噢,恐怕說我實在是不夠盡力。不過你不必難過,我會繼續嘗試,直至臻於……完美。」

  她驚慌地迎上他的視線。「不必了,你做得已經太好了--你雄偉得無法形容!」她脫口而出。

  但他再次笑了,低下頭。「你太過讚美我了。既然如此你不會介意我再來一次吧?」

  她呻吟出聲,迷惘得無法抗拒他。她驚慌地發現自己的身心已逐漸被他的誘惑及熱情攻陷。在今夜之前,她從不曾想像過這樣狂野的熱情、渴望……及極致的歡愉!

  「放過我吧!」她低語。「我告訴過你,我無法--我無法移動,感覺--」她打住,知覺到他的目光。「我無法再做它了!」

  他的笑容斂去,神色轉為嚴肅。他的指關節拂過她的面頰,唇角微揚。「而我告訴你,你可以的,夫人,而且你會。我仍在尋求完美。」

  「你已經夠完美了。」

  「但你一直反抗我,實在看不出來。」

  「真的,沒有一位騎士比你更完美了!」

  「我受寵若驚!如果你說的屬實就好了。」

  「亞力,我發誓--」

  「不,夫人,我發誓,你是我的妻子,你可以、而且你會再次和我做愛。今夜結束後,你永遠不會忘記我們已在上帝面前結合為夫妻,至死不渝。我不會議你忘記--」

  黎明來臨時,她終於得以入眠。一如以往,他終究得遂心意,為所欲為。

  她不曾再抗議。

  而她也永遠不會忘了她已經為人妻,及她成為麥亞力新娘的初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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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5 18:25:11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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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黛妮睜開眼睛,感覺像由深沉的迷霧中醒來。她睜開眼睛,看著流瀉進室內的陽光,略略挪動一下身軀,並發現自己全身酸痛。昨晚的回憶似潮水般湧了上來。剎那間,她已完全清醒。

  無視身上的酸痛,她走到洗臉台前,用清冷的水潑洗臉龐及身軀。她幾乎用光了水盂裡的水,冷得直顫抖。壁爐裡的火已經熄滅。亞力離開了多久?還有西蒙--他是否對西蒙不利了?

  黛妮以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梳了頭髮,轉身就要離開。突然間,她的視線落在床上凌亂的被褥,及那灘殷紅的血跡上--證明他們的婚姻圓房的證據。她手握拳,指甲深掐入掌心,對亞力的怨恨油然而生。十九年前,他協助艾德華攻下艾文城。現在他又突然重新闖入她的生命,再次接管了艾文城--以及她。

  還有西蒙也在他的掌握下。

  她匆忙下樓,到了大廳。恩姆正在擺用餐的刀叉。多數的婚禮賓客已離開,留下的是原屬於艾文城的亞力的人馬。

  「夫人!」恩姆看見她,綻開個大大的笑容。「爵爺要我們不要吵醒你。你一定餓了,要我為你弄啟吃的嗎?」

  「不,謝謝,我不餓。你知道爵爺去哪裡嗎?」

  「他和其他人在練箭場,日暮後才會回來。」

  「謝謝,恩姆。」黛妮道,轉身離開。

  她穿過中庭,看見城堡的門大開著,吊橋放了下來。一路上遇到的人都溫和地微笑招呼她:「夫人好。」饒有深意的笑容彷彿他們都了然昨晚新婚夜所發生的一切,而黛妮只能咬著牙含笑回應。

  她走進馬廄,告訴忙著餵馬的小廝她可以自己來。她沒有為「星兒」上鞍,跨騎在馬上,迅速騎出馬廄。城垣上的守衛看見她,大聲問好,但黛妮沒有回頭,逕往城外騎去。

  黛妮遠遠就看見了他們的馬匹。士兵排成一列,亞力正在指導一名年輕人怎樣命中標靶。「最重要的是手要穩。專心致志,眼裡只有箭靶!」他接過年輕人的箭,拉弓上弦,一箭射出,正中紅心。

  亞力的人大聲歡呼--令黛妮氣惱不已。亞力將弓箭還給年輕人,要他照樣射一次。

  年輕的士兵同樣射中了紅心,引來另一陣歡呼。

  然後亞力轉身看見了她。他的面容深不可測,但黛妮可以看出他不高輿她來這裡。他吩咐德利繼續教導士兵,大步走向她,將她從「星兒」身上抱下。

  「你不該不用馬鞍又跨騎。」他不悅地道。

  「我經常這樣。」

  「日後不再了,夫人。」

  她開始希望自己沒有跑來了。他的靠近令她的雙頰飛上紅暈。她離開一步,撫弄著「星兒」的鼻端,拒絕看他。「你別想在離開這麼久後,突然出現在我的生命中發號施令,爵爺!」

  「不。柏特!」德利對一名艾文城的士兵喊道。「就像伯爵說的,你必須專心!」

  不假思索地--也或許是為了和亞力之間隔開距離--黛妮走向練箭的士兵。

  「黛妮!回來這裡,你可能會受傷!」亞力喊道,但黛妮不睬他,走到柏特旁邊,接過他的弓箭。

  「確實,專心是最重要的,柏特。」她道。「在戰場上,你必須不睬週遭的混亂,專注於你的目標。」她嫻熟地搭箭上弦,一箭射出。箭矢命中紅心時,她的唇角浮現個滿意的笑容。過去她和約翰王子一起練箭時,教導他們的可是全英國最優秀的射箭手!

  士兵們歡聲雷動,鼓掌聲遠遠勝過前兩次。黛妮微笑點頭,謝謝他們。她轉過頭,看見亞力雙臂抱胸看著她,臉上並沒有驚訝。他早預期她會射中,並且不耐地等待她的表演結束。

  「比賽!」某人突然喊道。「爵爺和夫人比賽一場!」

  這可是他沒有料到的吧!黛妮沾沾自喜地想著。亞力看起來並不是很高興。但出乎她意料外的,亞力聳了聳肩,自德利手上接過弓箭。士兵讓開一旁,讓兩名比賽者並肩而立。

  「開始!」何立頓興高采烈地喊道,自任為比賽的裁判。

  黛妮望向亞力。他略一鞠躬,柔聲道: 「女士優先。」

  她微微一笑,不睬他話裡的嘲弄,取箭瞄準。這一箭再次命中紅圈,距離靶心不到寸許。士兵們立刻大聲歡呼。

  「對一名妻子來說,這是多麼了不得的成就呀!」亞力道,拉弓瞄準。「想像,如果你生為貧窮的農家女,你的丈夫在田里辛苦了一整天,飢腸轆轆地趕回家吃晚餐,卻發現他的妻子正要表演箭法娛樂他!」

  「但我並非生為貧窮,爵爺,而是一堡的女主人。顯然我很勝任此一職責--連我的箭法都可以和你匹敵。」

  他的長箭飛出,正中紅圈的靶心,距離她的只有分毫之差。旁觀的士兵再次大聲鼓噪。

  「夫人!」何立頓鼓勵她。

  她搭上長箭,拉開弓弦。

  「是的,夫人,」亞力深思地道。「你生為富裕的女子爵,統治一座城堡--及被她的丈夫所統治!」

  她射出長箭。出乎她意料外的,它射中靶上兩枝箭的正中間。眾人驚喘出聲,黛妮也感到驚訝不已。士兵歡呼、鼓噪良久,還有人喊道:「放棄吧,爵爺,不可能的!」

  黛妮甜甜地笑了。「爵爺,無論我生為貧窮或富有,沒有任何男人可以統治得了我!」

  他緩緩地笑了,金眸裡燃著火焰。「那得等著瞧,不是嗎,吾愛?」他轉向他的人,自信清朗的語音壓過了眾人的。「沒有任何事是不可能的,各位!」

  他的金眸注定著黛妮,拉弓搭箭,最後才轉向箭靶。在場的每個人都屏住了氣息。長箭射出……將她的箭簇劈成了兩半。

  何立頓喜悅地呼喊出聲。其他人衝向前,無法置信地審視著箭靶。

  黛妮同樣無法置信。亞力得意的笑容映入她的眼簾。

  「怎樣?」他柔聲問。

  「如果這是在戰場上,爵爺,而你是我的箭靶,」地不甘示弱地回答。「究竟我射中的是你的心臟正中央,或偏個分毫並不重要!」

  他依舊笑容滿面,嘲弄著她的話語。「我指的不是比賽,而是你來這裡的原因。你想念我了嗎?我是否離開我們的婚姻床太久了?」

  她臉上的血色褪盡。「如果你能夠永遠離開它,爵爺,我將會額手稱慶!」

  「揭穿女士的謊言似乎不符合騎士風範--」

  「你對待我的方式幾時曾符合過騎士風範了?」她喊道。

  「的確。那麼,夫人,你確實在撒謊。」

  「老天,亞力!我要求知道你究竟對西蒙怎樣了!」

  「噢,西蒙?」他挑挑眉,審視著她,唇角微現笑意。「是的……那個陰謀叛變艾德華王的年輕小伙子。昨晚他才被我逮到愛撫我幾近全裸的妻子,不是嗎?」

  「該死了,亞力,他不是英國人,他對艾德華王的陰謀並不能稱為叛變!」

  「意思是他『確實』陰謀奪走艾德華的屬地了?」

  「我並沒有那麼說!告訴我,你對他怎樣了,現在!」

  他唇上的笑容逝去,眼神變得犀利無比。「或許你應該停止發號施令,夫人。我並沒有忘了我逮到你們兩個在一起的情景。你或許該懇求我的原諒及饒恕--我可以向你保證,梵西蒙很快就這麼做了。」

  她的臉色更加蒼白了。「你--你對他怎樣了?」

  「沒怎樣。我什麼都不必做,夫人,他就明白該懇求我的寬赦,及為他的小命求饒。」

  他轉身離開她,走向「星兒」,一拍馬臀,驅策它自行回城裡。黛妮緊跟上來。「你為什麼這樣做?要我走路回家嗎?這是某種懲罰?」

  他轉向她。「懲罰?不,夫人。只是在我們分開了數個小時後,我是如此地想念你,並想要和你並騎。」

  「別嘲弄我,亞力。你根本不想念我,這不過是某種戰爭遊戲--你就是不讓我跨騎『星兒』罷了!」

  他沒有回答,轉向他的人。「小伙子們,今天就練習到這裡--天已經快黑了!」他吹口哨召來他的戰馬,將黛妮抱上馬後,跟著躍上去。

  黛妮像石頭般僵硬地坐著,咬緊牙關,任由他的手臂拘束著她。亞力雙腳一夾馬腹,戰馬緩慢往城裡而去。夕陽的餘暉照著艾文的石灰城牆,有若大理石雕一般。

  亞力沙嗄、柔和的語音在她耳邊響起,令她嚇了一大跳。「我們之間永遠都是戰爭嗎,夫人?如果是,我必須先警告你--我從不曾輸過任何一場戰役!」

  「但我差一點就贏了,」黛妮道。「而且你也該小心,爵爺,我從不在任何一場戰役中俯首稱臣。」

  「無論你認輸與否,黛妮,我都是勝利者。」

  黛妮柔聲歎了口氣。「你說的是射箭比賽--或是艾文?我們之間就沒有妥協可言嗎?」

  「妥協?」他笑了。「和你、吾愛?我懷疑。但至少你暫時忘了拿你『朋友』的事騷擾我。你太過投入射箭比賽中,一心想要贏過我,忘了可憐的西蒙。」

  她並沒有察覺到自己正背倚著他。她的身軀一僵,試著坐直遠離他。他大笑。將她攬回懷中。

  「亞力,別再玩遊戲了--

  「好吧!」他平板地道。「不再玩遊戲。你的西蒙是個富有的人。我派人押解他到艾德華王子那裡。他會被送回英國,等待贖金。」

  「但--」

  「他的腦袋依舊還長在頭上,也沒有缺手缺腳--如果這是你下一個問題。」

  「亞力--」

  「說夠西蒙的事了。」他堅定地道。

  她咬著下唇,不再開口。他在大廳前放她下馬。黨妮並沒有等他。逕自進入大廳,接過恩姆遞來的酒,心煩氣悶地灌了好幾口。

  不多久,亞力和他的親隨一起走進來。最令她氣憤的是,珍綺、美娜也和亞力的人走在一起,還有說有笑的。

  用餐時,亞力坐在首位,黛妮則坐在一旁的女主人位上。在座的騎士盛讚她在射箭場上的優異表現。黛妮含笑回應他們的恭維,卻感到食不知味。她清楚地察覺到亞力的接近,以及她被貶離首位的事實。這原本是「她的」大廳.亞力卻喧賓奪主!晚餐一結束,她立刻逃回自己的房間。

  主臥室已整理乾淨。爐火燒得極旺,床上也換了新被單。她在爐火前來回踱步,注視著門口,但亞力始終沒有出現。

  她翻找衣箱,找出一件高領棉料睡衣,將全身包裹得緊緊的。最後她走累了,決定上床休息。她告訴自己絕不會入睡--但幾乎是頭一沾枕就睡著了。

  她驚醒過來,迎上一對熾熱的金色眼眸。他跨在她身上,寬闊的肩膀映著火光,金眸裡是濃濃的欲情。

  「不要一再抗拒我,」他警告道。「我無意傷害你的,但如果你執意反抗,那會是不可避免的。」

  熱淚灼痛了她的眼,她累壞了,眼前一切變得模糊;唯一真切的是金色的火光及他的眸子。

  「或許我會傷害『你』。」她固執地道。

  「不要反抗我。」他再次道。

  「我無法改變自己的個性。」她低語。

  「那就停止恨我。」

  「我並不恨你。」她沙嗄地道。

  出乎她意外的,他的唇角揚起個溫柔的笑容。「啊,多麼甜美的鼓勵話語,夫人!我或許會永遠沉淪在你溫柔的魅力下!」

  「亞力--」她開口,抗議他嘲弄的話語。

  但他的笑容逝去了,話裡不再有嘲弄的意味。「今夜,不再有戰役或任何的競爭!」

  她不確定這究竟是命令,或是懇求,但它已不重要,她已無心再戰。當他的唇觸及她的時,她感覺暖意由他的唇辦流向她,並渴望感受全部的他。她的衣衫迅速被褪盡……

  不再有戰役--有的只是一室融融的春意。

  那之後,亞力每天加緊操練他的人及艾文原有的士兵。黛妮經常立在牆垣上,看著他們練習弓箭、長矛、戰斧、十字弓等,由日出一直到日落。

  她納悶他如此密集訓練士兵的目的為何。

  她和亞力的相處落入了固定的模式。白天,他選擇和她保持距離。通常她醒來時,亞力早已經起床離開,到校場上訓練士兵,或是和城堡的鐵匠及工匠談話。日暮後,他和騎士們回到大廳用餐。雖然他始終在餐桌上保持著彬彬有禮的騎上風範,卻也巧妙地迴避了黛妮所有的詢問。用

  完餐後,他會忙著處理城城堡的大小事務。

  夜晚則又完全是另一番風貌。他會用最溫柔的碰觸,羽翼般的輕吻、及性感的低語喚起她的慾望,直至她意亂情迷地投入他編織的熱情裡,和他共赴雲雨之歡。她察覺到自己正沉淪慾海,卻無法自拔。

  但她並沒有忘了她的疑問,某一夜,她搶在他求歡之前,詢問他來到艾文城的真正理由。

  「為什麼問,黛妮?早該是我們結婚,及我接管艾文城的時候了。」

  「你沒有理由接管艾文城,我並沒有給艾德華惹麻頂。」

  「你款待他的敵人。」

  「他的敵人湊巧是我的親戚。」

  「那麼該是我接管『你』的時候了。」

  「艾文城屬於我,而我的親戚在這裡永遠是受歡迎的。」

  他的金眸浮現怒火。「你會像款待西蒙一樣地款待他們?」

  她垂下睫毛。提到西蒙的名字總令亞力勃然大怒,但黛妮也被激怒了。離開的這五年間,亞力不也是隨他高興地為所欲為!「亞力,許多像我一樣被迫許下婚誓的女性很可能早就擁抱一位法國領主了!如果你能以我的立場來看它,我並不虧欠一名多年不見的男人!」

  「但你現在看到我了。」他提醒她。

  「如果西蒙重獲自由,他可以一如以往地拜訪我們!」她挑釁地道。

  「不要提到西蒙的名字!」他警告道。

  「是你先提起的,爵爺。」

  他大步離開床鋪,走到窗邊,少了他的存在感後,大床突然間變得寒冷起來。黛妮注視著火光跳躍在他古銅色的結實胸膛及肩膀上,嬌軀微顫.無法想像他戰士般完美的身軀不再擁著她度過漫漫長夜。她納悶他在想什麼,同時感到悲慘無比。或許他正在想著如果他娶的是瓊安,一切會有多麼不同。他深愛著溫柔、甜美的瓊安,絕不會在每天清晨拋下她。他會在夜裡和她談天、分享他的世界……

  他突然轉過頭,發現她在看他。他的面容深不可測,濃眉微挑。「已經很晚了,黛妮,睡吧!」

  「睡吧!」她無法置信地重複。「你認為你能夠指使我生命中的一切--包括吃飯、睡覺?你自以為是國王,闖入我的生命,奪走一切!但我拒絕被擁有,爵爺--」

  她驚喘出聲,驀地打住。亞力像獵豹般迅捷地越過房間,來到床上,將她擁入懷中,拉著她躺下來。「好吧,夫人,全聽你的。你不想睡就別睡。既然你還不累,或許我們可以--」

  「我累了!」黛妮立刻接口。

  亞力笑了,雙臂箍緊,讓她的背部緊貼著他。「那就睡吧!」他柔聲道。「我厭倦了爭執。」

  「多麼令人驚訝,一向是你主動挑起爭端的!」

  「我?吾愛,你才是執意對抗我到底的人!」

  「我對你並無隱瞞,然而你--」

  「我累了,夫人。如果你執意爭吵,改天吧!」

  她沒有回答,默默地躺在他的懷中,感覺到他的暖意包裹了她,並驚訝於心裡那份單純的愉悅--似乎他的雙臂擁著她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在他有力的懷抱中,她閉上眼睛,深攝入他的男性氣息,感覺安適及滿足……

  即使他終究沒有回答她的詢問……

  次日清晨,她決定在士兵操練時,偷聽他們在說什麼。她找各種借口,由安全的距離外穿過中庭--至少她是這麼認為的。但亞力一直知道她在偷看他們。當她第六度經過時--這次是藉口拿書到教堂--她驀地發現自己被攔住了。亞力持著柄森冷的長劍,劍尖比著她的喉嚨。

  她慌了一下,但憤怒隨即升起。她挑釁地抬起下顎。「這又是什麼新遊戲了,爵爺?」

  他沒有回答,轉向士兵道:「各位,出於對她領主的敬意,我的夫人一直保持沉默。但既然她如此堅決旁觀我們的訓練,我相信她一定找到了什麼缺失。」他微微一笑,金眸閃動著光芒,劍尖準確地挑開她領口的別針。

  黨妮轉過身。「的確.各位!格南伍伯爵的訓練確實有所缺失,因為他正在教你們威脅一位手無寸鐵的女士!」

  「的確,夫人!」某人喊道。

  「他是個惡棍,」德利揶揄道。「打倒他,夫人!」他將他的長劍丟給黛妮。黛妮俐落地接住,轉身面對亞力,心裡慶幸德利身材瘦小,用的是比較輕的劍。亞力的厚柄長劍會對她太重了。

  她看見亞力眼裡的亮光,知道他故意挑起這場比試,而她正如他預料的入殼。沒關係,她也想要和他打一場!黛妮以她的劍法自豪;教她和約翰王子劍法的是全歐洲最優秀的師傅!

  黛妮閃電般出劍,逼迫亞力採取守勢。她知道亞力並沒有使出全力,樂得佔這個便宜。「別被壯碩無用的體型及氣力嚇著了。」她對士兵們喊道,躍到水槽上,敏捷地閃避亞力的回擊。

  「壯碩無用?」亞力氣憤地道,頓了一下。

  「毫不優雅!」黛妮對他扮個鬼臉道。

  「看劍!」出乎她意料外的,他迅即躍到水槽上追擊。她跳回地面。格擋開他一劍又一劍的攻勢,驀地轉身繞到他身後,俯身將劍往上挑。他迅即轉身面對她,但黛妮劍出如電,劍尖已在他的面頰上挑了一道小痕。

  士兵們歡呼鼓噪。亞力的金眸持住她的,緩緩綻開個笑容。「這一劍使得好。」他鼓掌道。

  她優雅地鞠躬。「迅捷的速度可以擊退最強壯的男人!」

  「是嗎?但強勢的力量也可以擊敗最迅捷的女人!」他回答,驀地一揮手上的長劍。只見銀光一閃,下一刻,黛妮的長劍已被他強勢的力量擊落在地。

  她一直就知道他沒有使出全力--但她打得一點也不差。

  「我可以擊敗大多數的男人。」她柔聲道。

  「多數的男人,但不是我。」他回答。

  「你的面頰上還有道小血痕。」

  「只因為我允許。」

  「是因為我沒有劃更用力些。」她道。

  他挑了挑眉,黛妮決定盡快撤退。她走向德利,拿回她的書。「加油了,各位,」她對士兵招呼道,他們也齊聲轟然回應。「謝謝夫人!」

  黛妮高拾著頭,走進小教堂。

  次日清晨,她在奇異的爆炸聲中醒來。黛妮裹著被單,走到箭孔往下看。操練似乎尚未正式開始,一小群人圍著亞力。他的手上拿著柄造形奇特的嵌鐵木棍,瞄準箭靶。亞力用點了火的燈芯點燃木棍的一端。發出轟隆爆炸聲響,箭靶被擊出個洞。黨妮嚇了一大跳。

  「下來!」亞力仰頭看見她,咧開個大大的笑容。「算了,我上去吧!」  

  一會兒,他持著仍在冒煙的槍枝上到主臥室。「瞧,這叫槍,」他朗笑道。「你的鐵匠狄摩利發明的。」

  黛妮知道火藥,也聽說巨大的鐵炮被用於攻城上,但她從不曾看過這麼小的武器。「狄摩利?他很有發明的天分。我知道他一直在研究東方傳來的鐵炮。」她道。

  「並致力於火藥的研究。」

  「四份的硝石,加一份的碳及一份的硫磺。」黛妮背誦出火藥的調製比例。

  「嗯,」亞力喃喃。「我早該知道你精通武器的研究。我相信有一天,這項小發明會使得盔甲、長劍及盾錘全淪於無用武之地;再精湛的戰技也抵擋不了它的力量。但現在,任何需要用到火藥的武器都還太過危險,難以掌控。」

  「你考慮帶它們--上戰場?」黨妮問。

  「啊。你對我的作戰計劃感興趣,不是嗎?」他柔聲問,將槍枝放在桌上。

  「既然你把它展示給我看,我自然會問這種問題。」

  「嗯,」他喃喃。「的確,它太過危險,難以掌控--但我認為還比不上你,吾愛。」

  「那是什麼意思?」她問。他已經坐在床上,黛妮攏緊被單。他笑了,以肘支著身軀,拍拍一旁的空位。「過來,我展示給你看。」

  「現在還一大早,」她氣憤地道。「天色--很亮。」

  「我喜歡亮一點。過來!」他咧開個大大的笑容。「你的主人召喚你,夫人。他身上某個不規矩的部位渴切需要你!」

  他的眼裡有著邪氣的光芒,而且他知道她最無法忍受這種揶揄。「奉勸它最好規矩一點!」黛妮高傲地道,轉身走向門口,納悶她敢否裹著被單下樓。

  但她早知道她無法走出這個房間。下一刻,他攔腰抱起她,而他的碰觸及眸裡的熱力迅速喚起了她體內的火焰。她被平放在床上,嬌軀輕顫,任由他解開被單。她偷瞄了他一眼,隨即閉上眼睛,感覺他誘惑的指尖拂過她,帶來一陣陣甜美的戰慄。

  驀地,他停了下來。她張開眼睛,迎上他的笑容。「黛妮,我突然想到,真正困擾你的並不是我的做愛--你只是害怕你或許會被迫承認你喜歡它!」

  「噢!」她驚喘出聲,憤怒地捶打他的胸膛。他仍衣著整齊,而她已全身裸裎,被壓制在他有力的大腿下。她用力推他,但他的笑容漾得更深。她揮出手,手腕旋即被鉗制住,他整個身軀覆了上來。

  「危險、難以掌控!」他揶揄道。

  「非常地!」她喊道。

  「我歡迎危險!」他柔聲低語。「因為伴隨著它的熱情火焰是我所無法抗拒的!」

  再次,在她的怒火正熾時,他用溫柔的話語扭轉了她的感情。他放鬆了鉗制,親吻她的額頭、喉間,最後來到她的唇。他迅速解開他的長褲,堅挺的男性長驅直入,他的舌頭同時深深刺戮她的口腔。陽光潑灑在他們週遭,而她想著他是對的;她並不覺得他是禽獸,而且一點也不輕視他的碰觸……她鄙視的是自己的反應。

  雲雨流散、風暴平息後,她清醒、饜足地躺在他的身邊,驀地明白到她對他的感情已變得太過強烈。她喜歡在原屬於她的床上,和他相擁而眠;迷戀枕在他的胸膛,傾聽他的心跳及呼吸的感覺;愛極了和他裸裎相偎,他的大手擁著她,一腳橫擱在他身上。曾經,她深信自己痛恨他,但現在,她卻以同樣激烈的感情渴望他。

  他因為國王的命令娶了她,並藉此獲得伯爵的頭銜及財富,黛妮提醒自己。她不能在他的身上投注任何感情;亞力隨時會離開,為賜予他這一切財富的國王效命。

  她感覺到他的眼光注定著她。他的手臂佔有慾地圈著腰間,以肘支身,劍眉微挑。「啊,黛妮,天知道我願意付出偌大的代價,交換你那變幻莫測的思緒!」

  她試著翻身離開,但他緊擁著她。她試著拉開他的手臂,但他一動也不動。她聽見他的柔聲輕笑,停止了嘗試,氣憤地在他的懷中僵著身軀。

  「你願意拿什麼來換?金山般的財富?你的伯爵領地,又或者是你的戰馬之一?」

  「我的戰馬之一?絕不,夫人--它們一直盡忠職守地服侍我!」

  「而它們絕對比一個既不盡忠職守,又難以駕馭的妻子重要多了?」

  「相反,夫人.你絕對是任何領主所能渴望、最樂於騎乘的妻子了!」

  她由耳根一直紅到了腳趾。那根本不是它的意思,他卻故意加以曲解!她再次試著掙扎,結果同樣徒然,只更激起了他的笑意。她低下頭,重咬他束縛的手臂,滿意地聽到他驚訝的低呼。她展顏而笑,但笑容隨即逝去。他的巨靈大掌重拍她的裸背,迫使她鬆開牙關。黛妮氣得用力推他,這次居然成功了。他往後倒,變成她壓在他身上。

  「你怎麼敢!」她怒道,隨即明白了自己的錯誤。亞力笑著拱起身子,堅挺的男性長驅直入,將她定在他的身上,迅速帶著她攀登熱情的高峰。一陣陣愉悅的戰僳竄過她的身軀。她閉上眼睛,試著抗拒他的衝刺、律勳帶來的狂喜歡愉,卻無法自己。突然他帶著她翻個身,讓她躺在下方。他驀地撤出,令她驚愕、空虛、疼痛不已,但他的唇舌旋即俘虜了她的唇、喉嚨、雙峰,牙齒輕咬,激起她更狂野的慾望。他貼著她移動,他的唇舌及手指往下,極盡挑逗之能事。他的碰觸是如此親匿,直至她尖叫出聲。他來到她身上,第二度帶著她沒頂在情慾的風暴中。世界彷彿爆炸成無數銀色的小星星,墜落在她的頭頂。

  激情褪去後,他翻身離開了她。一室的寒意襲來,她驀地明白到自己多麼輕易地被誘惑。她旋過腿要下床,一心想盡可能地逃離他。但他的手再次拘住她的腰間,將她抱了回來。他俯望著她,英俊的面容上寫著困惑。「該死了,我這次又做了什麼?」

  「除了該死的專制、獨裁之外?」她固執地道。

  「正是!」

  她垂下睫毛。「亞力,你能夠讓我獨處嗎?拜託,你可以隨你高興私下得意洋洋。你再度贏了!你從不曾輸,無論是在戰爭或遊戲裡!」

  她沒有張開眼睛。她感覺他注視著她良久一晌後,起身離開她。他整理好衣衫,拿起槍,走到門口。但他倏地止步。「你錯了,夫人。或許正因為我贏了太多場的小戰役,我反而喪失了所有的防衛!」

  她驚訝地睜開眼睛,但在丟下這麼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後,他轉身大步離開了,留下她一個人在空蕩蕩的主臥室裡,沉思著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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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5 18:25:32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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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天下午,亞力帶著人在城外操練時,四名全副武裝的騎士扛著艾德華王子的旗幟,由北方的驛路出現。黛妮站在城垣上,看著他們騎近亞力,為首的人將一隻封緘的文件交給亞力。

  亞力展信看完。他拾起頭,彷彿直覺到黛妮正在看他。即使隔著遙遠的距離,她仍可以感到他眼裡的火焰。他轉回頭和威爾斯王子的信使交談。

  黛妮多日來的疑問終於護得了解決。亞力如此密集操練士兵果然是有理由的;信使送來的是王子的召集令!該死了,他一直知道他即將赴戰場。他來艾文不只是為了得到她,也為了得到更大的兵力。他打算帶走她的人,為英國皇太子作戰!

  黛妮匆匆下了城垣,回到堡內。在大廳裡,她告訴恩姆她的頭突然痛得要命,稍後無法下來用餐,便逃離了大廳。

  她絕不會和艾德華的代表用餐,而且她該死地不在乎她的缺席是否羞辱了亞力!她不信任自己可能在大庭廣眾下對亞力說出什麼難聽的話!

  美娜來了,看見她蒼白的臉色,認定她是病了。她在黛妮的額頭揉些香油,吩咐僕人送來熱騰騰的洗澡水,用玫瑰水為她洗頭。黛妮謝了她,表示想要睡個覺,囑咐美娜代為轉達亞力她頭痛得要命,無法下樓用餐。

  暮色降臨了大地。她坐在爐火前的搖椅上,注視著火焰,痛恨他即將帶走她的人,為艾德華王而戰,甚至捐軀沙場!他沒有權利這麼做!先贏得他們的信任後,再驅策他們和法國王室作戰!他來到艾文是為了帶走她的人,並留下他的兵力駐守艾文,以確保艾德華在卡森的統治穩若磐石!

  她的怒氣燒得和爐火一樣旺。黛妮起身,煩躁地在房間裡來回踱步。沉浸於自己激動的心緒中,她沒有注意到房門開了又關,亞力靜靜看著她不斷來回踱步。

  她轉身看見他,隨即在原地凍住。他的金眸瞇起,怒氣勃發。「你看起來不像生病--吾愛。  」

  「噢,你錯了。我確實病了--被狡詐、背叛成性的蘇格蘭人氣病的!」

  「我並沒有背叛任何人,黛妮。我一直效忠艾德華王,並效力於威爾斯王子麾下。」

  「而你不在乎是否因此將法國蹂躪得千瘡百孔!」

  「我們並非對法國開戰,而是要鎮壓叛軍。」

  「這些日子來,你一直知道你來到艾文只是為了奪取你想要的,然後離開,你強迫我的人為你效命,該死地不在乎他們忠誠的對象!」

  「我是他們的領主;他們的忠誠屬於我。」

  「他們是我的人。」

  「而你是我的妻子,該死了,夫人,而你的忠誠也屬於我!」

  「你沒有權利。」

  「這次的仗應該不會打太久。」

  「我祈求上帝它會永無止盡!」

  他瞇起眼睛。「夫人,你最好祈求上帝我不會在戰場上倒下。皇太子雖然愛你如妹,但他並不信任你。如果你成了寡婦,後果將不堪設想!」

  「的確,以上帝之名,我拒絕再擔任被你或國王操縱的棋子,我要用雙手掌握自己的命運!或許該祈求上帝的是你,爵爺,因為艾文屬於我,而當你回來時,我或許已經不在這裡了!」

  話一出口,她立刻後侮自己衝動的威脅話語。亞力凝視著她的眼神是如此地冰冷、憤怒,令她甚至無法呼吸。黛妮低呼出聲。他大步走向她,十指無情地箍住她的手臂,用力搖晃她,迫使她抬頭望著他。

  「噢,黛妮!」他警告道,語氣不穩,似乎正竭力克制著掐死她的衝動。「你剛剛決定了自己的命運!」

  她驚喘出聲。他抱起她,丟到床上。黛妮迅速坐起來,拚命喘氣,淚水刺痛了眼眶。她會反抗他,以上帝之名,今晚她絕不會被誘惑,她恨他!

  但他並無意碰觸她,亞力大步走向房門。

  你剛剛決定了自己的命運……

  黛妮跳下床,追了過去。厚重的橡木門當著她重重關上。她試著頂開,但它一動不動。

  「亞力!」她喊道,驚慌不已。「亞力!亞力!拜託……」她低語。

  但門後並沒有任何回應。他已經走了。

  黛妮用拳頭擂門,大聲喊叫他。但沒有人過來開門!這太過分了!她是艾文城的女主人,一直將艾文治理得很好。而後他來了,宣稱他是她的領主,而那些原本愛她、效忠她的人現在都服從他、敬重他。

  她憤怒地用腳踢門,結果只是踢痛了腳趾頭。

  她開始來回踱步。時間流逝,而她感覺彷彿已走了水恆的時光,計劃著亞力回來時,要對他說什麼,又恐懼著他會怎樣處置她。將她鎖在房間裡,直至他打完仗回來?或將她五花大綁地送回英國囚禁?

  這些可能性無情地折磨著她,但最終,她累了、也凍壞了。她坐在爐火前的毛毯上取暖。她拒絕哭泣,也拒絕承認她最難以承受的是亞力已使得她在乎他,但他關心、在意的卻始終只有英國。

  她注視著火焰。不久後,她的眼睛開始合上。

  當亞力回到房間裡,他的心跳似乎漏了一拍,因為她不見了。她不在床上、窗邊,或爐火前的座椅上。而後他看見她蜷在爐火前的毯子上睡著了。他像被催眠般地定在原地,注視著這幅嬌美、動人的畫面。白色的毛皮映著她流瀉一肩的黑髮,她的雙頰在火光下紅濫濫的。純白的亞麻料睡衣勾勒出她窈窕的曲線,滑下了肩膀,裸露出她的右肩及大半的乳峰,顯得更加香艷動人。她像嬰兒般蜷起身子,露出修長有致的玉腿,但她喚起的衝動絕不是嬰兒會喚起的。強烈的感情洶湧而至,令他的下體疼痛不已。

  上帝,他究竟要對她怎麼辦才好?

  當他遵照艾德華的旨意來到艾文時,他絕沒有料到他的感情會混入這樣的愛恨糾纏。他原以為他所有的感情已經和瓊安一起埋葬了。他愛過瓊安.但從不曾感到像對黛妮一樣激狂的熱情。他深陷在憤怒及熱情交織的網裡,無力自拔。他用他的生命及靈魂渴望黛妮,渴望擁有全部的她--她的火焰及精神。命運使得她成為他的妻子,一夜的背叛讓他擁有了她。他用熱情束縛她,讓她成為他的愛人,卻從沒有料到在擁有她的同時,他也被她所擁有。

  她指責他獨裁、專制,只知道發號施令。他夜復一夜地碰觸她……但似乎永遠觸不及她的內心。他始終是她的敵人--在她還是個懵懂無知的孩子,她已經許下了終身和他為敵的誓言。

  不,他不接受這樣的結果。

  他伸出手,輕拂開她頰畔的一縉黑髮。她醒過來,睜開翡翠綠色的眼眸。她凝視著他好一晌後,迅速坐起來。「亞力!」她低語。

  看著她,他知道她很高興他來了。她一直在等著他。是的,她絕不求饒,但她或許計劃引誘他,消弭他的怒氣。她清楚自己的魅力,也知道他可以因為她輕率的話語,將她送回英國囚禁。

  他強迫關閉自己的心,他不會被引誘。

  「來!」他突然道,粗魯的語氣令她的眼裡閃過一絲驚慌,但他抓住她的手,無情地拖著她越過房間。他在門口處暫停,拿了件她的斗篷,為她披上。

  「亞力,你在做什麼?」她追問。

  他沒有回答。

  「這太瘋狂了!」她道。被他硬拉下階梯,穿過空蕩的大廳,出到沁涼的中庭。她打了個寒顫。「亞力!你該死--」她氣喘吁吁。

  亞力懊惱地明白到他忘了讓她穿上鞋子。他乾脆抱起她,走向小教堂。亞力取下插在外牆的火炬,走進漆黑的教堂。

  「亞力,以上帝之名--」她抗議。

  「的確,夫人,以上帝之名!」他放下她,拉著她朝禮壇的左方走去。那裡有一道階梯通往地下墓室。

  「亞力!」她憤怒地喊道,狂亂地試圖掙脫他,語氣有著絕望、懇求的意味。但他絲毫沒有放鬆鉗制。火炬照亮了地下墓穴裡多具裹著屍布的屍體。正中央則是幾座大理石雕的棺柩,安葬著歷屆的城主。

  「亞力!」她再次喊道,絕望地想要掙脫。

  亞力放開她的手。出乎他意料外的,她立刻朝階梯狂奔過去。他追了過去,攔腰抱住她,轉過她的身軀,迎上她狂亂的眼神。他突然明白了;天不怕地不怕的黛妮竟對這座地下墓穴懷著深深的恐懼!他無意嚇著她,但或許她的畏懼反而對他有利。

  「你在害怕!」他道。

  「不……」

  「你說謊。」

  「我們為什麼來這裡?」

  「你為什麼害怕?」

  「我沒有。」

  「告訴我原因,該死!」

  「母親去世後,我來過一次……門意外被關上,」她頓了一下,潤了潤唇。「我被鎖在黑暗中數個小時……」

  「噢。」他喃喃道,越過她往前走,沉浸於自己的思緒中。

  「亞力,不要把我留在這裡!不要把我鎖在這裡!」她喊道。

  他猛轉過身。她的臉色蒼白如紙,絕美的面容顯得嬌小、荏弱。他拒絕心軟,但他也從無意將她鎖在這裡。他走向她,伸臂環住她的腰,攬著她走向正中央她母親的棺柩。她拚命掙扎,粉拳猛捶他的胸膛。「你不能把我留在這裡--」

  看著她驚懼的模樣,亞力的內心悔恨不已。他用力搖晃她,試著讓她清醒。「我無意將你留在這裡!你以為我是哪種禽獸?」他譏誚地道。「算了!我只是想既然你該死地堅持遵守誓言,我要你對著你母親的墳墓起誓,」他握著她的手,強迫她的掌心貼在大理石棺柩上。「發誓我離開的期間,你不會逃離艾文,你會等著你的丈夫歸來。發誓你不會歡迎我的敵人,你會為我守住艾文,忠於艾文的大領主,英格蘭的艾德華。」

  「亞力……」她試著抗議,但語氣軟弱無力。

  「發誓!」他嚴厲地打斷她。

  「噢,該死,我發誓!」她喊道。然後一聲嗚咽自她的喉間逸出,她將臉埋在他胸前,逃避地下墓穴裡死亡的氣息。

  這一刻,就算她曾經用刀抵著他的喉嚨,他也會原諒她的!亞力抱起她,迅速離開了地下墓穴,穿過教堂,越過中庭,再度回到城堡。她始終安靜地蜷縮在他的懷中,由著他抱她上樓,回到主臥室,將她放在爐火前的織錦座椅上。他倒了杯酒遞給她。「喝吧!」

  她溫馴地接過酒杯,啜著白蘭地。亞力單膝跪地,握住她嬌小、冰冷的足部搓揉,直至它們回復了暖意。

  「你怎麼知道的?」她突然間低語。

  他仰望著她,濃眉微蹙。「知道--什麼?」她沒有回答,繼續啜著酒。亞力柔聲歎了口氣。「噢,你是指你害怕地下墓穴的事?」

  她垂下了睫毛。

  顯然她不喜歡「害怕」這個字眼,亞力笑了。「我不知道你在地下墓穴會這麼『不安』。如果我早知道,就不會帶你下去。」

  「真的?」她抬起頭,秀眉蹙起。她的綠眸瑩亮,嬌艷的紅唇映著素白的容顏,微微顫抖。「那麼你會怎樣做--」

  「我不知道。我一直到進了主臥室,才決定強迫你立下誓言。」他坦白道。

  她望著他,啜了好一口酒後,將酒杯遞還給他。他灌了一大口酒。「你確實許下了諾言。」他提醒她。

  她越過房間,走到爐火前。「我確實許下了誓言,」她過了一晌後道。「我不認為你真的需要它。我威脅你是因為一時生氣。畢竟,我又能夠去哪裡?在你來艾文之前,我曾經意圖叛亂嗎?你走後又會有什麼不同?」

  「黛妮,你確實威脅了我。而且你沒有忘了西蒙的事吧?如果你想要,你總是可以投奔法國國王。」

  「我深愛著艾文。無論你相信與否,我並沒有參與西蒙的計劃。」

  「黛妮,你威脅要離開。」

  「我從不曾對你說謊,亞力。你知道我不能徹底毀棄我對法困皇室的忠誠!我發誓我不會離開,而且我會為你和你的國王守住艾文城。我從無意威脅你。我只是厭倦了不斷的戰爭--不只是你和我,還有英法之間!有太多人為此死傷戰場上,而你即將出征……」她的聲音逸去。

  他越過房間,轉過她的身軀,迫使她面對自己。「有可能你是為了我的安危而擔心嗎,夫人?」他仍乎就是克制不住語氣裡的嘲弄意味,並為此咒罵自己。

  她垂下頭,拒絕看他。「或許我擔心的是如果你在戰場上倒下,我將再次成為任由國王操縱的棋子。天知道艾德華又會有什麼計劃。你警告過我後果會不堪設想。」

  「但我從不曾倒下,無論在戰場上或生命的旅程上。」

  「沒有人是金鋼不壞之軀--你展示槍枝給我看時是這麼說的。」

  「我說有一天槍枝會使得我們的盔甲、煉錘及長劍淪為無用武之地。但那是在遙遠的未來,夫人。我這次只是去討伐那些蹂躪英國領土的叛軍。我不會有太大的危險--至少比不上我在艾文城所面對的。」

  「我又怎麼可能威脅得到你?」她低語。

  「你擁有艾文城--及你自己。」

  「就算你失去了這兩者,那對你又有什麼差別?你是格南伍伯爵,在蘇格蘭又是一族之長。你來這裡只因為國王的命令--」

  「我來是因為你及艾文城屬於我,而我從不放棄屬於我的一切。」他道。

  「那麼你已經得到這兩者了--不擇手段。你強迫我許下了誓言!」

  他們可以永無止盡地爭辯下去,但結果只是在繞圈子,亞力疲憊地想著。她對他許下了誓言,但她也打算遵守對她臨終母親的承諾,而他說再多的話也無法改變她的心意。

  長夜將盡,東方已微露曙光。無視於她緊繃的身軀,他將她牢牢擁在懷中,低語道:「你將再度得到自由,女子爵。艾文再度屬於你一個人--包括這間主臥室及這張大床!」

  「以你的名義!」她的語音因為埋在他的胸前而變得暗啞,而他聽不出其中是否有著苦澀、嘲弄的意味。

  「以我的名義!」他重複道,身軀劇顫。「但我人還在這裡!」

  他跪倒在爐火前的地毯上,帶著她一起。他捕捉住她甜美的唇,讓火焰及柔軟的毛皮包裹住兩人。她的黑髮像簾幕般披下,將世界隔絕在外。他的愛撫是急切、侵略的,熱情爆發不可收拾。纖細的手指撫弄他的面頰、他的肩膀及背,她的唇、舌像火焰般灼燙著他的肌膚。高潮襲來,而他撤退離開,代之以唇、舌的親匿撫弄。他分開她的雙腿,絕不容情地激發她的反應。他聽著她呻吟、呼喊他的名字,感覺她的碰觸,知道它會永遠銘刻在他的心中。他再次嵌入她體內。世界爆發成無數閃亮的火焰,兩人一起投身烈焰中。

  雲雨過後,他緊擁著她,金眸鎖住兩泓澡幽的翠綠。「以我的名義!」他激烈地警告。她沒有回答,蜷縮在他的胸前。爐火的暖意浸融了一室,他們相擁著沉入睡鄉。

  黛妮醒來後,壁爐里餘燼已熄。她打了個寒顫,驀地發現身上覆著溫暖的棉被。

  然而房裡依舊寒意沁人。

  而後她知道了原因--亞力已經離開了。

  亞力離開後,艾文的日子似乎又恢復和往常一樣。儘管英法間的緊張持續升高,艾文城內卻是一派和平景象。

  黛妮很清楚和平的假象只是暫時的。亞力離開前言明只是去掃蕩卡森境內的叛軍,然而偶爾經過艾文的旅行者帶來的卻是壞消息。艾德華王一直在邊境聚集重兵,強恩國王也在召集軍隊,決意將英軍驅離歐陸。

  黛妮痛恨戰爭。為了國王們開疆闢土的野心,無數的年輕人捐軀沙場,莊稼及田地被夷為焦土,無辜的平民百姓深受其害。軍隊所經之處--無論是勝方或敗方--燒殺擄掠之事屢有所聞。

  黛妮衷心祈禱奇跡出現,英國的艾德華和法國的強恩能夠達成和平的協議--即使她知道希望有多麼渺茫。

  除了祈求和平之外,她也每天祈禱麥亞力能夠平安歸來--儘管他們曾有過的種種爭執。

  她痛恨承認這一點,但她是想念他的。在寒冷的冬夜裡,她清醒不寐地躺在床上,回憶他譏誚的話語、他的笑容、他注視著她的眼神、他的溫暖及碰觸。但在白日明亮的晨光下.她強迫自己表現得毫不在意。她提醒自己她很高興他離開了,艾文城再次屬於她--只有她一個人。

  亞力離開後數個星期,強恩國王的朝臣藍格瑞子爵來訪,依禮求見。留守的德利及雷基爾爵士都持反對立場,不贊成黛妮接見法王的使者,但黛妮堅持己見,命令他們打開城門,讓藍格瑞子爵及他的隨從入城。

  黛妮立在大廳門口,德利及雷基爾護衛兩旁,加上數十名亞力及她的手下。藍格瑞子爵帶著五名隨從,輕騎入城。黛妮聽說過他,但從未謀面。子爵高大英俊,黑髮黑眸,留著整齊的小鬍子。他下馬走向她,深深行了個禮。

  「夫人,我聽說了種種關於你的美貌的傳聞,但你甚至此傳聞還要美麗!我很榮幸被我們的君主強恩國王派遣前來。他送你一疋最近由波斯抵達的絲緞,及一把托勒多長劍給你的丈夫--國王知道他喜愛這類的武器。」

  「謝謝國王的慷慨。我衷心希望他安好。」

  「他確實是。」

  「藍格瑞子爵,你一定知道我的丈夫現在正為艾德華王子效命,但如果他在。他也會像我一樣地歡迎你。請留下來和我們一起用餐吧!」

  「榮幸之至。」

  她轉身走回大廳。德利緊跟在後,基爾則盯著他們的客人。「他是來惹麻煩的!」德利對黛妮低語。

  藍格瑞子爵也聽到了,但他不以為忤。「不,他不是來惹麻煩的,」他同樣柔聲道。德利脹紅了臉龐,黛妮忍不住笑了。「我是以和平信使的身份來提醒女子爵--」

  「那麼伯爵呢?」基爾粗嗄地問。

  藍格瑞子爵笑了。「的確,提醒伯爵及女子爵,艾文一直是法國的朋友。儘管法王及公爵間的爭執,法國是我們的祖國,就是這樣。」

  在大廳裡,藍格瑞展示了法王送來的銀色波斯絲料。黛妮輕觸絲料,讚賞它的美麗。雷基爾來到她身邊低語。「你不能接受它!」

  「要我拒絕來自法國國王的禮物?」

  「賄賂!而且艾德華宣稱自己才是法國國王。」

  「基爾,那會太過粗魯,我必須接受禮物。一疋絲料或一把劍是賄賂不了任何人的。」

  她放下絲緞,接受法國士兵送上來的長劍。「我的表親強恩國王實在是太過慷慨、體貼了。我謝謝他想到我們。但藍格瑞子爵,我必須提醒你我的丈夫是個蘇格蘭人,並且為--」

  「是的,他為艾德華王子效命。然而數個世紀來,蘇格蘭和法國一直是最親密的盟友!但他是艾德華王的重臣,和你的婚姻也是被安排的。你的蘇格蘭丈夫應該會喜歡法國的一切,夫人。」

  她優雅地微笑。「的確,蘇格蘭和法國經常結盟,對抗英國。但我的丈夫在英國及蘇格蘭都擁有大片領地--當然,也包括在法國的艾文城。」

  「艾德華王凱覦法國的王位。」

  「我不清楚國王的心理,子爵。我祈求艾德華和我的表親強恩能夠達成和平的協議--他們畢竟是親表舅甥。」

  藍格瑞瞪著她。基爾及德利立刻護衛在她的兩側。他放肆地笑了。「兩位,我保證我不是來惹麻煩,而是代為轉達強恩國王的友誼。我可以告訴強恩國王--法國真正合法的國王--你的的心始終是他的臣民嗎,夫人?」

  「你可以告訴他我敬愛他就像敬愛他的父親,並時刻祈求他的安好。我--格南伍伯爵和我擁有艾文,而我們祈求全法國人民的安樂及福祉。」

  「如果伯爵堅持為英國王子效命,他將會置身險境。我祈禱他能夠好好活下來,享受英王的酬庸,夫人。」

  「我日夜祈求他的健康安泰。」

  藍格瑞似乎很滿意,而她不確定原因。她一再在話裡點明她和亞力的立場是一致的,並且不表明效忠任何一位君主。即使雷基爾也無法在她的話裡挑出毛病。

  晚餐送了上來,藍格瑞表現得彬彬有禮。然而在上完最後一道菜後,他微倚向黛妮道:「如果有需要我效勞之處,夫人,你可以在彎木酒館留話。別忘了,彎木酒館。為了強恩國王,我願意為夫人赴湯蹈火,而我知道你也會為了他的安危不惜冒生命的危險。」

  他轉過身,若無其事地和坐在他右側的雷基爾交談,幾乎令她以為那些話是她平空想像出來的。黛妮心跳如雷鳴。她撕了塊麵包,但已食慾盡失。

  用完晚餐後,藍格瑞子爵帶著他的隨從離去。她和德利、雷基爾送他們到城門口。

  「走了最好!」雷基爾道。

  「雷爵士,他們依禮求見,我們也應依禮接待。」黛妮疲憊地道。

  「他是有目的而來。」德利道。

  「他來刺探如果法王要求黛妮夫人打開城門,她是否會背叛她的丈夫及艾德華王。」雷基爾轉向她,笑容溫暖。「但夫人好好駁斥了他一頓。」

  「我衷心希望戰爭趕快結束,」黛妮回答。「但你說得對……他是來采問風向的。」

  「或許我們應該將藍格瑞子爵拒於城外。畢竟,艾曼尼子爵的軍隊正在蹂躪、劫掠鄉間……而且法王強恩極可能在背後支持他。」

  「我不相信強恩國王會鼓勵這種無意義的破壞,及冷血的謀殺!」黛妮抗議道。「而且這全是假設。我們並沒有亞力的消息--」她驀地打斷,看見德利的臉龐脹得通紅。德利已經長大了許多,但容易臉紅的毛病仍沒有變。

  「你有亞力的消息!」黛妮喊道,竭力克制著憤怒、受傷的情緒。

  「數天前來了一名信使,但說的並不多。」雷基爾很快地道。

  「少到沒有人通知我?」

  「你不會高興的,夫人。」

  「我不會高興--那麼是亞力命令不能讓我知道信的內容?現在,我命令你們告訴我!」

  德利不安地聳聳肩。「除非英法間能夠達成協議,很可能會爆發全面戰爭。艾德華王子在諾曼第海岸聚集愈來愈多的軍隊,強恩國王也一直在增強兵力。事實上,信使說的多是我們已經聽說的。」

  「如果有信使來到,一定要告知我。」

  德利沉默了。她明白到亞力命令不能告訴她任何事。

  在樓上的主臥室裡,黛妮來回踱步,氣憤亞力對她的不信任,氣憤著這場戰爭,以及英、法兩國的國王!老天,這一切紛爭何時才能夠結束?英、法兩國會有和平的一天嗎?

  她和她的丈夫之間又是否有不再猜疑,和平相處的一天?

  接下來數天,黛妮一直留意著有否信使到來,但是沒有。一星期後,她在大廳裡瀏覽帳簿時,美娜來通報一名高大、英俊的神父急著和她說話。神父自我介縉為梵保羅,並堅持和她獨處。美娜開口要抗議,但黛妮示意她退下。

  「夫人,我是強恩國王的遠房表親,就如同你一般,」神父開口道。「而我非常憂心最近國內的戰事。」

  「戰爭重創了法國。」她附和道。

  「英國的貪婪永無止盡。」

  「神父,艾德華王的母親是法國公主,」她提醒他。「他確實擁有王位繼承權。」

  他不耐地揮了揮手,表示不接受這種說法。

  「事實上,」她道,突然想起了亞力說過的話。「兩位國王的親戚關係遠比我們和強恩國王的親近多了。」

  「你的母親被英國人擊敗、俘虜,最後嫁給了一位英國貴族,但終其一生,她始終忠於梵家皇室。夫人,你是她的女兒,你要褻瀆她的回憶嗎?」

  黛妮頓了一下。「神父,你要我背叛我在上帝面前許下婚誓的丈夫?」

  他歎了口氣。「我絕無此意,夫人。但如果你能夠在英國有所圖謀時,及時警告法王--像是他們即將發動大規模的攻擊,或強恩國王有生命危險時--你並不會背叛你的丈夫。我們無法掌控戰爭的結果,總會有勝利及失敗的一方,但如果強恩國王及時能夠獲得警告,他至少可以保住性命及自由,或許也能救了全法國。」

  「你究竟想要我怎麼做?」

  「在國王有性命之危時警告他。我相信你知道如何聯絡我方。」

  「我知道的並不多,神父。我在艾文,而軍隊在別的地方打仗。」

  「如果即將爆發大規模的戰役,你的丈夫一定會派遣信使通知,要艾文小心防範。」

  她垂下頭,衷心希望自己不必陷入這種兩難的困境裡。但她對臨死的母親許下了神聖的誓言……

  「如果強恩國王遭到性命的威脅……」她注視著神父。「你瞭解我的處境之艱難,神父,但我發誓如果我得知英國對陛下的圖謀,我會盡全力警告強恩國王。但只有一次--就這麼一次。」

  「一次就夠了。」梵神父滿意地站起來。「這是你在上帝前許下的誓言,孩子,你必須善用你所知道的來保護我們真正的國王。上帝祝福你--你將會和你的母親同列聖徒之位,夫人。」

  黛妮跟著站起來,祈禱自己不會位列聖徒。如果她的丈夫或艾德華得知了她的背叛,他們不會饒過她的。

  美娜端著鮮嫩的小牛肉及剛烤好的麵包回到房間。神父謝了她,祝禱了食物後,開始享用晚餐。他在席間暢談經書、音樂及天文學,令黛妮印象深刻。黛妮邀請他留下過夜,但神父婉拒了。

  神父離開後,美娜一直懷疑地盯著他的背影。「他太過英俊得不像神父。」她咕噥道。

  「美娜,神父一職和英俊與否無關。你知道許多貴族的幼子都會當上神父。」

  美娜嗤之。「我不認為他是個真正的神父。」

  「噢,美娜!」

  「他看著你的眼神……很怪異。」

  「他是個神父,美娜,」黛妮斬釘截鐵地道。「你太過可笑了。」

  美娜聳聳肩,知道她女主人的語氣意味著這個話題就此結束,但她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她沒有聽到這位英俊的神父和黛妮私下說的話,但她就是感到不安。

  當晚,美娜見到德利時,告訴了他這位奇怪神父的一切。盡忠職守的德利立刻修書,派人跟蹤神父,並通知亞力此事-÷自然地,也包括了藍格瑞子爵來訪的詳細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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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5 18:26:34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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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子在著火,死傷處處,亞力命令他的手下停止追擊叛軍的餘孽,盡全力搶救村人。倖存的村人伏倒在亞力面前,感謝英軍逐退賊人的義舉,斥責叛軍慘無人道的劫掠、燒殺。一名頗具姿色的農家女險些遭到輪暴,幸好亞力及時趕到救了她。何莉莎立刻愛上了這位高大、威武的領主,決意以身相許,終生服侍他。

  渾然不覺這名農家女的決心,亞力環顧著劫後的村子,心中惻然。儘管他早已見多了戰爭的殘酷面,他依舊在心裡痛斥叛軍的殘暴。真正的騎士應該要盡責保護人民,而不是將武力施加於沒有防衛的平民百姓--無論他們是英國或法國人!

  亞力眉頭微蹙,驚訝喬治爵士正朝他疾馳而來,背後載著留守在艾文的年輕士兵施邁克。他們馳近後,他發現邁克渾身浴血。亞力的心恐懼地狂跳。艾文出事了?強恩國王派兵攻下了它?

  不可能!艾文堅固的雙道城牆足以抵擋任何攻擊。除非城內出了叛徒,它絕不可能陷落!

  亞力大步迎上他們。「出了什麼事?」他道,協助扶邁克下馬。「你傷得多嚴重,邁克?來人,過來幫忙!」他轉身吼道。

  邁克痛得畏縮了一下。「傷並不致命,只是血流得很多!」

  「艾文--」

  「艾文很好--我是來送信的。」  

  莉莎自告奮勇地幫忙。她端來乾淨的水,提議士兵將受傷的邁克抬到無人的小屋裡,細心地為邁克除去染血的衣物,上藥、包紮。亞力謝過她後,要求所有的人離開,留下他和邁克獨處。

  「告訴我一切。」亞力單刀直入地道。

  邁克說出了一切,始於藍格瑞子爵來訪、法王致贈禮物,及黛妮再三強調她的立場和她的丈夫一致。

  「後來呢……」亞力問,很高興黛妮堅守了對他的誓言。

  「後來那神父出現了。」

  「神父?」

  「他自稱是梵保羅。女子爵同意和他私下會面。他很快就離開了,但夫人的侍女美娜感覺不對勁,並告知了德利。德利命令我跟蹤他。我跟蹤他到森林深處的小屋,發現他和其他人在那裡會面。我無法靠近得聽清楚他們所有的談話,但他們顯然是要滲透到卡森各地,探知艾德華的軍力及強弱。後來我被發現了,並遭到圍攻。我奮勇反擊,爵爺,但卻寡不敵眾。我跌下馬後裝死……而後盡快策馬逃離。幸運地,我不久後就遇上艾德華王子的軍隊,而我請求喬治爵士立刻帶我來找你。」

  亞力閉上眼睛,咬緊牙關。怒火燒著他的四肢百骸,燒得他的心沉痛不已。黛妮發誓要為他守住艾文,然而她卻和強恩國王的間諜秘密會面。

  他回想起她在墓穴裡的恐懼、脆弱,她的眼神,以及那些清醒無眠地渴望她的夜晚……他是個天大的傻瓜,才會縱容自己的心愛上了她!

  亞力挺起肩膀。英、法兩國即將開戰,而他不能將她留在艾文。

  「你能夠再找到這間小屋嗎?」他問邁克。

  「是的,爵爺。」

  「那麼等你的傷勢較好後--」

  「我的傷並沒有問題,隨時可以出發,爵爺。」

  「我們白天休息,夜晚再出發。」

  「我們要逮捕那名神父?」

  「是的--」亞力以致命的平靜道。「以及接回我的妻子。」

  次日夜晚,黛妮由睡夢中驚醒,聽到她的房門被憤怒地撞開。她躍下床,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艾文城被攻擊了嗎?是誰闖了進來?她四顧搜尋武器,看見強恩國王送給亞力的長劍就擱在床邊時,大喜過望。她握住它,拔劍出鞘,蓄勢以待。

  一個高大、威脅的人影出現在門口。他雙手插臀,背光而立,有若盛怒的宙斯,即將用閃電劈裂大地。

  「亞力?」黛妮認出是他,鬆了口氣。

  「是的,正是亞力。」

  他的語氣令她心生警兆。她原本要放下長劍,卻又把它握得更緊。

  亞力大步走進房裡,反手甩上房門。他逕自走向壁爐,用火叉將火撥旺。火焰映出他嚴厲、冷漠至極的面容,他緩緩轉回向她。「你打算用那把劍對付我?」他輕柔地低語,大步走向她。

  他的長劍別在腰間,上衣有一道長劍劃過的痕跡,但濺在他身上的血顯然是別人的,因為他看起來毫髮無傷。

  他停在大約十步外,打量著她的金眸冷漠、毫無感情。黛妮心中的不安更甚。「你打算放下長劍嗎?」他問。

  她終於找到了聲音。「那要看情形而定。你打算告訴我你為什麼像劊子手一樣地闖進來?」

  「或許你即將被處死。」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不可能是認真的。

  「那麼我最好留著長劍,麥家族長,或許我可以打倒你。」

  「丟下劍,吾愛--在我決定將你揍得全身青紫之前。」

  「的確,拋下我唯一的防衛,讓你可以毫無阻攔地毆打我?」

  「很好,那就讓我打掉你的長劍,並比現在更憤怒吧!」

  她震驚地看著他拔出長劍,驚惶、憤怒、恐懼地往後退。老天,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自衛地舉起長劍,知道他的力量遠勝過她,但別無選擇。她格擋開他憤怒的第一擊,躍到床上,奔過房間。他無情地進逼,儘管她一再化解攻擊,她明白他只是玩著貓捉老鼠的遊戲,一直逼到她無路可退……

  她的背抵到了牆。他的長劍猛力揮下,她的劍脫手飛出,手腕骨彷彿要斷裂。亞力的尖抵住了她的喉嚨。她注視著他,納悶他是否瘋了。

  但他並沒有失控。他冷漠地收劍回鞘,拉著她回到爐火前。「收拾行李。」他簡潔地道。

  她的心仍撲撲狂跳。「收拾行李?就這樣,你像個復仇天使般闖進來,下命令,威脅--」

  「再拖延下去,我要做的下只是威脅!現在就收拾,幾件衣服就夠了,我不想載太多行李!」

  她憤怒地猛搖頭。「我們要去哪裡?我究竟做了什麼,換來你如此無情的對待?」

  「你做了什麼?」他的眉毛挑得高高的。

  「是的,那正是我所問的!你的頭盔被敲了太多次,整個人變傻了?」

  她看見他的額頭青筋跳動。黛妮恐懼地緊咬著下唇。

  但他開口時的語氣卻輕柔無比。「那正是你所想的,吾愛?我變傻了?」

  「老天!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喊道。

  「看來我必須複習一下你的記憶。首先是來自強恩國王的信使。」

  「你要我將他拒在城外?他也帶來了給你的禮物。」

  「一把讓你用來對付我的長劍?你很清楚所謂的拜訪及送禮只是表面工夫……藍格瑞子爵旨在觀察艾文的軍力及防衛。而後是那名神父……」

  「現在我連神父都必須拒門不納了?」

  他朝她逼近一步。「當所謂的神父只是披著聖袍的間諜時,你的確不應該私下接見他,夫人。  」

  她的呼吸一窒,復又搖頭。「但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噢,他確實是個可敬的傢伙,一開始他什麼都不肯說。但當我的長劍比著他的喉嚨時,他坦承你立誓要幫助強恩國王。」

  她的一顆心沉到了谷底。「我不知道那個人不是神父--我只說我會盡力保住強恩國王的性命!」她望向亞力身上的血跡。「你說他是個可敬的傢伙……他為他的國王而戰--就像你,你殺了他?」

  「他的性命對你這麼重要?」他咄咄逼人地問。

  「你殺了他嗎?」黛妮再次道。

  「收拾你的行李。」亞力冷冷地道。

  「在你回答我之前,我不會離開。」

  「你會照我所說的做,而我說我們要離開。」

  「不,我不會。我要留在艾文.至於你--你可以隨你高興打你的仗,蹂躪法國的鄉間-或屠戮無辜的百姓!」

  「夫人,你最好收拾行李,換上旅行裝,和我離開。我該死地不在乎是否必須扛著全身赤裸的你上馬!你關心的『神父』是個密謀策反的間諜,而我不能信任你留在艾文。我說話算話!」

  「亞力,我是無辜的!」她抗議道。

  但他已經轉過身,大步走向房門。

  「亞力!」她喊道。他停步轉身,黛妮咬牙切齒地道:「你沒有權利這麼做!我一直對你誠實!你知道我會盡全力保護強恩國王的性命--我對我的母親許下了誓言--但僅止於此而已,我並沒有參與任何的陰謀、叛變!」

  「你抗辯自己無辜時,就不再那麼誠實了。但這已經不重要,黛妮!你下能留在這裡,你對梵家皇室是太大的誘惑了。」

  「你要帶我去哪裡?」

  「艾德華的軍隊駐在雷諾;你會和我一起去那裡。」

  「我不會去!你對我太不公平!」

  「你會去,夫人。」

  「如果你強迫我,我會尖叫得讓全城堡的人都聽到!」

  他嘲弄地行了個禮。「城堡裡的人只會羨慕得要命,夫人。如果你尖叫得夠大聲,我的人甚至可以收費看表演!你剩下的時間不多,黛妮。如果你有東西要帶,最好現在開始收拾。」

  「我不會離開的。」

  「你絕對會,吾愛。」拋下這句嘲弄的話語後,他轉身大步離開,用力甩上房門。

  黛妮氣憤地在房裡來回踱步。這實在太過分了!她絕不會離開,加入艾德華的軍隊--他們正是摧殘她祖國的罪魁禍首!

  但亞力怎麼會知道假神父的事?黛妮疑惑不已。他知道藍格瑞子爵來訪並不足為奇。德利及基爾一定會向他報告這件事,然而黛妮自信她的接待十分得體,連雷基爾都不吝於讚許她。但他們沒有理由懷疑一名「神父」……

  怯怯的敲門聲響起,美娜推門進來。「黛妮?」她低喚道。「你還沒有收拾行李?德利說爵爺就快離開了。我來幫忙吧!就我所知,爵爺堅持帶你離開--他一定是不想和你分離太久。」美娜有些心虛地加上最後一句。

  「我哪裡都不去。」黛妮堅定地道。

  「黛妮,他會強迫你的。」美娜看起來悲慘極了。「噢,我還是先幫你收拾幾件衣服--以防萬一。黛妮,你必須理智一點。現在是戰亂時期,而法國對你和艾文是志在必得。我看見那名神父看你的眼神,知道他根本不是真的神職人員。他計劃帶其他偽裝成神職人員的同伴回到這裡,想辦法打開城門……」

  「你又怎麼知道的?」黛妮咄咄逼問。

  「我聽見德利他們在談論,」美娜忙著將黛妮的衣服、梳子,及一些必需品塞到袋子裡。「邁克跟縱那名神父,聽到他們部分的計劃。爵爺後來帶人去圍捕他們……」

  「並殺死了他們全部!」黛妮苦澀地道。

  「噢,不……只有數名頑抗的謀逆者被殺,邁克說爵爺饒過了那些投降的人,將他們送到英國監禁--包括梵保羅在內。噢,黛妮,你只穿著一件薄薄的單衣。我真的很擔心爵爺無意讓步--」

  「我不會離開--」黛妮驀地打住,她的房門被用力推開--亞力回來了。他洗過澡,換了衣服,披著件溫暖的斗篷。黛妮迅速別開目光。他金紅色的頭髮微濕,威風凜凜有若天神。她的心跳加快,儘管她一心想要輕視他,卻也渴望被擁在他有力的懷中。

  「美娜,女子爵的東西收拾好了嗎?」他道,厲瞪著黛妮。

  「是的,爵爺。」

  德利走進房間。他的臉龐脹得通紅,不敢看黛妮。他提起美娜收拾好的行李離開。美娜跟在他後面,逃離了主臥室的戰場。

  黛妮立定足跟。「我不會心甘情願地離開,亞力。」  .

  「那麼你可以開始尖叫了,夫人。」

  亞力大步走向她。下一刻,她已經像穀物袋般被他扛在肩上。他的腳步不停.扛著她離開房間下樓。

  黛妮沒有尖叫--她感覺太過羞辱了。幸運地,大廳並沒有人目睹.然而亞力並非獨自前來。他們出到中庭,黛妮的心一沉,看見喬治爵士和其他人騎馬等著他們。她被安置在亞力的馬上。黛妮將凌亂的黑髮撥到腦後。

  「你好,夫人。」喬治爵士彬彬有禮地道。

  「你好,爵士。」

  喬治顯得很困擾。「你一定凍壞了。來,披上我的斗篷--」

  但亞力已經上馬,坐在黛妮身後。「謝謝你的慇勤體貼,喬治,但我的夫人選擇了這樣子騎馬。」

  「事實是,我根本不知道我必須在黎明前離開,直至麥家族長綁架了我。」黛妮高傲地道。

  「她確實能夠激發男人的浪漫情操,不是嗎?」亞力譏誚地道。「德利!開城門!我們出發!」他下令道。

  艾德華駐紮的雷諾城約在五十哩外。亞力全速趕路,意欲在日落前趕到,這可苦了黛妮。出發後不久,她就後悔自己倔強的脾氣了。儘管背後有亞力的體溫熨貼著,刺骨的寒風砭刺著她的頭臉,路旁的樹枝及長草鞭笞著她的裸足。亞力顯然已氣得失控,才會一直無視於她受的苦。

  當他們終於停下來休息時,黛妮甚至無法站立。亞力將她抱下馬,坐在溪邊的岩石上。他由斗篷的口袋裡掏出一雙鞋子,為她套上。她沒有抗議,默默看著他脫下自己的斗篷,披在她的身上。

  他轉身大步走開。

  喬治爵士拿著水及麵包、熏魚、起司過來,但黛妮只吃了幾口,就嚥不下去了。喬治爵士留在她身邊,禮貌地閒聊。

  黛妮問道:「美娜不跟我們一起來嗎?」

  「暫時不會,夫人。」

  「基爾爵士及德利留在艾文?」

  「他們熟知艾文的運作。」

  「並且會忠誠地守住我的財產--為了他們的主子!」

  「夫人--」

  「抱歉,喬治爵士。你和這一切爭執無關。」

  她起身沿溪而行。一會兒後,她感覺亞力來到身後。「你應該讓我騎『星兒」來的,」她道。「你的馬匹載我們兩個會太過疲累。」

  他遲疑了一下。「我絕不會議你騎『星兒』來。」

  「因為它是法王菲利送給我的禮物?他已經去世多年,現在和艾德華交戰的是他的兒子!」

  「我不會讓你騎它,因為它對你意義重大,而我不希望它在戰馬短缺時,被徵調上戰場。」

  她轉身面對他,但他已經轉身走開。「走吧,黛妮。」

  痛恨他專制的語氣,黛妮反而立定足跟,和他唱反調。亞力走出幾步後,停了下來,他強抑怒氣,走回她,譏誚地行了個禮後,再次將她扛上肩。

  出發沒有多久後,黛妮驚恐地發現她快吐了。她低喚亞力,而他顯然也看見她臉色發青,迅速勒住馬匹,抱她下來。他們一直沿溪前行。黛妮衝到溪邊,用冷水潑臉。

  亞力跟了過來。他審視著她的面容,濃眉皺起。

  「我--沒事。大概是因為早上吃的魚。」她匆忙道,擔心他會指控她故意裝病。

  「我們可以休息一會兒--」

  「不,我很好。真的,現在好多了。」

  他的指關節拂過她的下頰,金眸裡燃著火焰。她的膝蓋發軟,深伯自己會在他面前暈倒。她垂下睫毛,衷心希望自己並不愛他!

  他垂下雙手。「那麼我們繼續上路吧!」

  她確實好多了,一路上不再想吐。日落前,他們抵達了雷諾城外的小村莊。雷諾城堡雄踞小丘上,城牆外圍以壕溝。吊橋已經放了下來,他們馳進中庭。黛妮驚訝地發現艾德華王子親自出來迎接他們。

  任何一位父親--或國王--都會以艾德華這樣的兒子及繼承人為傲。他高大、俊挺,藍眸金髮,活脫脫是他父親的翻版,有著和他父親一樣暴烈的脾氣,但也能慈悲為懷地寬赦敵人。

  「回來的這一路沒有遇到麻煩吧,亞力?」王子親切地問。

  「不,托殿下的福,一路平安無事。」亞力道,正要下馬,但艾德華已經來到馬旁,扶著黛妮的腰間,抱她下馬。

  「歡迎,黛妮。」他溫柔地道,親吻她的面頰,擁抱了她。他後退打量著她。「老天,我們已經多久不見了,親愛的小妹?你出落得更美麗了!進來大廳吧!我要僕人溫著酒,還有熱騰騰的食物等著你們!」

  「王子殿下,恐怕我的穿著並不適合正式的場合--」她開口道。

  「只是輕鬆的用個餐,」他打斷,望向亞力。「只有我們三個。」

  「謹遵所願。」亞力回答。

  王子環住她的腰間,帶著她走進城堡的大廳,而黛妮清楚地知覺到亞力始終緊跟在後。

  數名守衛守在大廳門外。儘管王子熱切地歡迎她,黛妮卻確定其中有著警告的意味。

  大廳裡正如王子所說的別無他人。王子扶著她的腰,走到壁爐前的座位坐下,為她倒了杯溫熱的酒。

  「我幫你拿斗篷。」他道。

  「不。」黛妮抗議,但已經太遲了。王子取下了斗篷,黛妮僅著白色單衣,立在爐火前。艾德華挑了挑眉,望向亞力。

  亞力聳聳肩,逕自為自己倒了杯酒。「我們離開得相當匆促。」

  「他硬把我由床上拉起來,殿下,急於回到你的身邊效命。」黛妮道,啜了口溫熱的酒。「他真是個惡棍。」她微嗔道。

  亞力銳利的金眸打量著她。他舉杯向她致意,愉悅地道:「而她是個女巫,殿下--和惡棍正好是一對。」

  「噢,這真是天作之合!」艾德華朗笑道。他轉向黛妮。「你就不急著見到我嗎,夫人?」他揶揄道。

  「再見到殿下是我的榮幸。」她回答,睫毛輕揚。她是認真的。小時候她住在英國宮廷時,艾德華一直對她很親切。他喜歡揉著她的頭髮,說她長大後絕對是個絕世美女。黛妮喜歡他、崇拜他--當然,如果艾德華能夠留在英國,她會更加喜歡他。

  「我也很榮幸再看到你--只不過我也看到了你所引起的混亂。你已經長成為絕世美女。我知道你敬重我的父親--你在宮廷裡長大,而他愛你如同己出。但你有著危險的法國親戚,也因此你最好留在安全的雷諾堡,你的丈夫才可以安心上戰場。你知道你對大多數男人是難以抗拒的誘惑。黛妮。」

  她抬起視線,迎上王子的。「王子殿下,我可以守住艾文的;我有這個能力。」

  「太過有能力了。」亞力柔聲道。

  「的確,如果你願意。」艾德華附和道,顯示他和亞力一樣不信任她。

  「吾愛,恐怕你和艾文一樣是眾人爭奪的目標。」亞力道。

  艾德華微微一笑,注滿他的酒杯。「恐怕那正是重點所在。你的梵家親戚一心想要教宗註銷你和亞力的婚姻,好將你許配給某個法國貴族,並藉此奪回艾文城!而我們必須阻止這種事發生。我的父親極力促成你和亞力的婚姻,因為他知道他有能力--及決心守住艾文城及你!回想過去,我相信你對英國王室有著深厚的感情!我的父親視你如同自己的女兒,而你就像我的小妹妹一樣。我愛你,而你也同樣敬重我的父親--及我。我衷心希望你在雷諾城待得愉快。」

  他的話出自真心,但也蘊藏著警告之意。她的身軀輕顫,突然間只覺得疲憊不已。她騎了一整天的馬,真的累壞了。她全身肌肉酸痛。

  「謝謝你一直以來的親切,殿下。恐怕我必須辭謝你的晚餐招待,我筋疲力竭得幾乎無法站立。」

  艾德華和亞力交換了個目光,而後點點頭。「我會派人護送你到亞力的套房,我們可以稍後再談。我相信你已經很清楚你的立場--還有我及我父親的。」

  「殿下,請容我護送我的妻子回房。我立刻就回來。」亞力道。

  「說的也是,亞力。務必護送你的妻子回房間,順路參觀一下城堡。我等你回來。」艾德華道。

  亞力除下他的斗篷,覆在黛妮肩上,帶著她走出大廳。

  「這裡暫時是你的新家了,吾愛,」他柔聲低語。「雷諾城建得很舒適、堅固,並且應有盡有。」

  「包括守衛?」她噴怒地道。

  「還有地牢及拷問室。」他輕聲道。「來吧!」

  「而你正要帶我到未來的牢房,爵爺,」她譏誚地道。「你的房間。」

  「的確,」他輕柔的低語令她寒徹骨髓。「你的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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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5 18:27:04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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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帶著她穿過長長的甬道,登上階梯,來到城堡的二樓,經過另一條走道,進到一間舒適、寬敞的套房。外間的居室裡,一名年輕人坐在爐火前,擦拭亞力的盔甲。

  「親愛的,這位是路克,武器工匠的幼子,現在擔任我的隨從。路克,這是我的愛妻,黛妮夫人。」

  高瘦、金髮的年輕人站起來,深深行了個禮。「我們全聽說了夫人要來,爵爺。臥室裡已經準備好了熱水。」

  「很好,路克,但我必須先回去見王子。夫人,」他望向黛妮,金眸譏誚。「務必把這裡當作你自己的家。」

  他護送她進到臥室。映入眼簾的是雕刻精緻的四柱床、織錦座椅,及厚實的衣櫃。壁爐裡燃著火,前面擺著木澡盆,蒸氣騰騰。

  「好好享受你的熱水澡,」他喃喃。「讓蒸氣滌清你的喉嚨--好可以在我回來後尖叫得更大聲、清楚。」

  她恨不得拿東西朝他砸過去,但她沒有。亞力離開後,她緊緊閉上房門,脫下斗篷、靴子、衣裳,舒舒服服地浸在熱水裡。她確實需要淋浴靜身。

  不久俊,她聽見門開了一小條縫。一開始她以為是亞力,但進來的是位美麗豐滿的金髮女郎。「我叫莉莎,夫人。我來服侍你沐浴。」

  「謝謝你,莉莎,但我累了。我可以自己來。」

  女郎逕自走到壁爐前。「我提了更多熱水上來,」她用裙擺墊手,粗手粗腳地將熱水注入澡盆中。幸好黛妮及時閃開,才沒有被燙傷。「聖母瑪莉亞!我很抱歉,夫人!」女郎苦惱地喊道。

  「我沒事,」黛妮道。「真的,你可以下去了--」

  「我很抱歉,夫人。如果你往後靠,我可以為你洗頭髮。」

  「莉莎,我自己來就好--」

  「噢,夫人,如果我沒有把你服侍好,我會被趕出去。艾曼尼子爵的禽獸軍隊燒燬了我的村子;我無處可去。」

  她跪在浴盆邊,開始為黛妮洗頭髮。她的力道用得恰到好處。黛妮放鬆地往後靠.在她輕柔的按摩下逐漸有了睡意。突然間她感到頭髮被用力一扯。

  「夫人!你快要掉到木桶裡溺死了!」

  她不會掉到木桶裡溺死,卻是相當不快。「我很好,謝謝你。」她拿起一旁的白浴巾,裹在身上。「莉莎--」

  「請你坐在火前。夫人,讓我幫你梳頭髮。你的頭髮像黑貂毛一樣柔軟、潤澤。」

  「莉莎,你一定累了--」

  「不,夫人,我喜愛深夜。」

  她的話令黛妮感到不安,但終究還是讓她梳了頭髮,再次驚訝於她的手藝之巧。「你是這一帶的人?」黛妮問。

  「離雷諾不遠的村莊。艾曼尼的叛軍毀了它。」

  「感謝天你平安無事。」

  「是的,伯爵救了我。」

  「是嗎?」

  「你無法想像那些人殘忍的暴行,夫人。他們屠殺村子的人,連小孩都不放過,強暴婦女、放火燒村。」

  「我聽說了他們的暴行。我感到很難過,真的。」

  「你是嗎?」莉莎手上的力道加重。「傳聞夫人一直暗地裡支持艾曼尼於爵的人。」

  黛妮站起來,轉身瞪著女孩。「傳聞錯了!我絕不會容許這種暴行!你可以退下了,莉莎。」

  莉莎垂下視線,唇角隱現笑意。「夫人,我會待在起居室。需要的話,喊我一聲就好。我服侍伯爵大人。」

  黛妮內心苦澀不已。莉莎不只拒絕服從她的命令離開,甚至暗示她是亞力的情婦。「是嗎?」她喃喃。「如果爵爺需要你的服侍,他自然會傳喚你。」

  莉莎轉身離開,打開通往起居室的門。

  亞力立在門口。

  「爵爺!」莉莎低呼。「需要什麼嗎?我立刻去--」

  亞力一逕望著她身後的黛妮。「不必了,莉莎。」

  莉莎悒悒不樂地離開了。亞力關上房門,視線始終不曾離開黛妮。他解開長劍,脫下襯衫,裸露出精壯結實的胸膛。黛妮別開視線,壓抑著碰觸他的渴望。妒嫉灼痛了她的心。

  「莉莎一直待在這裡嗎?」她裝作漫不經意地問。

  「那重要嗎?」他問。

  「不,」她撒謊。「它怎麼可能重要?你已經擺明了你總是為所欲為。你的所做所為對我已不相干--反正你拒絕聽信我說的任何話,寧可去相信一名陌生人!不過,如果你要莉莎服侍你,我希望你能讓我一個人清靜--」

  「是嗎?」你反倒先指控我,儘管事實是我一轉身離開,你的生命中就會出現另一個男人。吾愛,你的所做所為和我大大相干--絕對是!」  

  「你是指那名神父?」

  「那個男人不是神父。」

  「我並不知情。」

  「你應該知道的。」

  「你就是認定了我有罪!」她道,終於看向他。黛妮攏緊身上的浴巾。老天,她的心跳再度加促!

  「你是個背叛者。」他平板地道,緩步走向她。

  「對法國不是。」

  他停在她面前。「對我是!老天,你背叛了你的丈夫!」他激動地喊道。

  她以為他要打她,但他沒有。他伸出手,野蠻地將她攬進懷裡。他以指托起她的下顎,強迫她抬起頭。他的唇覆住她的。她想要反抗,但她的唇似乎有自由意志地為他開啟,承接他的熱力及火焰的傾注。她的手指纏入他的髮中,緊緊攀附著她。他的唇略微離開她的。

  「我不是傻瓜--渴望你並不意味著我信任你!」他憤怒地道,但他的唇再度覆住了她的,深深吻住她,似乎怎樣也嘗不夠她。

  殘存的傲氣穿透了性慾的迷霧。她掙脫他的唇,憤怒地捶打著他的胸膛。「不!你不能漠視我的想法及感覺.並預期著我渴望你!我發誓我不要你!」

  「我發誓你會!」他反駁。「夫人,我在戰場上奮戰殺敵,最後卻發現我必須繼續作戰,殺更多人,只因為你鼓勵他們反叛!你別想告訴我你要或不要!」

  她驚慌地尖叫。他突然將她攔腰抱起,用力丟到床上。她的浴巾滑落,纏在他的手臂上。他低咒一聲,用力扯開它,丟得遠遠的。他雙手插臀,俯視著她,喉間的青筋跳動。「你別想再和我玩遊戲,夫人。以上帝之名,是你挑起這一切事端,釀起風暴的!」

  「你就是拒絕信任我!」她激動地喊道。

  「我和那名天殺的神父談過話!」

  「我沒有鼓勵任何人反叛。你沒有權力硬將我帶離艾文,我遵守了對你的誓言!」

  「是的……我帶你離開了你寶貴的家園。」

  「你冤枉我,錯待了我。我是無辜的,而你--」

  「夠了,黛妮,說夠了!」

  他轉過身,走向壁爐。他倚著壁爐許久一段時間,而後他開始逐一捺熄房間的蠟燭。他回到爐火前,背對著她而立。黛妮雙臂抱膝,咬緊牙關,壓抑著內心的渴望。她並不想要抗拒他,她只想和他在一起。如果他轉身強迫她……

  但他並沒有,他轉身來到床邊,裸裎躺在她的身側,背對著她--並沒有碰她。

  好長一段時間過去,她幾乎以為他睡著了,突然他翻了個身,令她嚇一大跳。「你認為錯在於我,黛妮?你應該回到艾文?」

  「是的。」她道,和他保持距離。

  「我應該相信你有意遵守我強迫你許下的誓言,而且不管我聽到什麼樣的傳言,你都會信守對我的承諾?」

  「是的。」

  「國王似乎對你特別心軟--天知道為什麼,你再三挑釁他!但他不再信任你了,還有他的兒子。」

  「國王相信你告訴他的每一句話,一直都是--天知道為什麼。」她反諷道。

  「或許是因為我一直忠貞不移、誠實無偽?」

  「我始終對你誠實,」她低語。「你一直都知道我的忠誠屬於艾文。那是我的家園,我想要在的地方。」

  「如果……」他喃喃。

  她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但他的語氣中有著希冀,及暗示的承諾。「如果怎樣?」黛妮低聲詢問。

  「如果我能夠信任你就好了!如果你能夠為我、及艾德華王守住艾文--」他的語音逸去,再次轉身背對著她。

  他睡著了。他原以為他絕不可能入睡的,但肉體的極度疲憊勝過了心裡的憤怒。然而以他渴望她的程度,他能在她的身邊睡著真是奇跡……

  一開始,他以為他是作夢夢到她的碰觸。她的指尖像蝴蝶羽翼般拂過他的肩膀、背脊,她灼熱的唇印上他的頸項,性感、細膩地往下游移到他的背,再往下……

  他定住不動,迫切的飢渴交織著憤怒。他暗示過如果她能夠說服他信任她,她或許可以回到艾文。

  原來她還是有代價的。

  她的舌尖挑逗著他的裸膚。

  不睬她,他告訴自己,讓她去。

  她的唇、舌繼續往下,舔吮、喚起、挑逗。她纖細的手來回游移……她的吻在他的全身燃起了白熱的火焰,傾注在他的下體。下一刻,她豐滿、修長的身軀像春風般覆上了他,她的吻更為熱情。

  他可以忽視她的……

  她的手游移過他的胸膛、小腹、逐步往下,卻又故意在禁地前止步,逗弄得他堅硬難耐,疼痛不已……

  去他的!

  他翻個身,將她擁在懷中,十指纏入她濃密的黑髮裡。她將他的男性含在口中,直覺地以舌頭愛撫他。他沙嗄地呼喊出聲,扭身抱住她的腰間,將她定在身下,迅捷、狂猛地佔有了她,毫無保留地發洩自己,同時感到她的高潮顫抖。釋盡精力後,他感到無比的饜足及滿足。他擁緊了她,驚歎於那份幸福的感覺。他從不曾想過她會如此甜美、主動地求歡。

  突然他由綺夢幻想跌回了現實,憶起是他先用承諾、暗示挑動她的……

  他靜靜擁著她,聽著她輕柔、沙嗄的語音響起。「亞力?」

  「親愛的?」

  「我……沒有做它。我發誓。」

  「嗯……」

  「拜託,帶我回艾文。」

  爐火的餘燼在房裡投下幢幢暗影,然而他可以清楚想見她美麗的容顏及期盼的眼神。他支肘起身,俯身審視著她好一晌。「絕不。」他最後道。

  「但--但你說--」

  「你會留在這裡,黛妮。就是這樣。」

  她別開視線,淚水刺痛了眼眶。

  「誘惑我並不等於贏得我的信任。」他道。「你不能回去,黛妮。但身為你的丈夫,我必須說我愛極了你的主動誘惑。」

  「噢,下地獄去吧!」

  「多麼感人的話語--在方纔的激情之後!」

  「別碰我!」她喊道,但她的抗議只是徒勞。他的唇、手正親匿地碰觸她。黛妮別過頭。別碰我,我是認真的,亞力。走開……不要……你這個禽獸!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她冰冷的語氣傷透了他的心。「如果我能夠信任你就好了!」他低語,手上的力道不自覺地加重。

  她注視著他。「你可以信任我的,求你!」她悲慘地喊道。「你弄痛我了!」

  心想著他壓痛了她,他翻身離開,而她隨即躍下床,用浴巾裹住自己。

  他歎了門氣,跟著起身走向她。「黛妮,你不能回艾文去--現在不。」他托起她的下顎。「黛妮。」他低語,驚訝於自己沙嘎的語音。他又再次渴望她了。老天,他已經離開了如此地久!

  她避開他的碰觸.往後退開。「別碰我!」她激動地喊道。

  東方已微現曙光,而他迫切渴望在離開前再愛她一次……

  「我是認真的,亞力。別碰我。我不要你--我無法忍受……我不能……」

  「試著說服我。」他道。

  「你別妄想要我再碰你!」她喊道。

  他強迫自已聳聳肩。「謹遵所願,夫人。」

  他轉過身,若無其事地開始著衣,彷彿他並未承受著火一般的酷刑煎熬,他的下半身並未疼痛地渴望著她……

  他知道她一直在看他,但他並沒有看她。他穿上靴子,披上斗篷,打開門走出去。

  始終未曾回望一眼。

  艾德華率領他的大軍離開了--準備和法王交戰吧,黛妮想著。被軟禁的生活令她煩燥不已。儘管雷諾城堡舒適、宜人,鄉間的景色也優美怡人。她被允許騎馬,只要有安里昂及賴亨利兩位騎士陪同。他們總是寸步不離她的身邊。當她在房裡時,他們之一就守在她的門口。莉莎似乎不在城堡裡,而明白她跟隨艾德華的軍隊離開只令她更為沮喪不已。路克自然也跟著亞力出征了。

  每天有不同的僕人為她送來餐點,整理房間,服侍她入浴。某天地聽到了僕人的閒聊,知道是王子命令不指派固定的僕人給她,避免她和僕人太過親近,甚至在他們的協助下逃離城堡。

  日子單調、漫長得令人發狂。她不擅長針線,每天能夠做的只是閱讀、騎馬及等待。食物並不合她的胃口,她經常覺得疲果、想吐。隨著一天天的過去,她愈來愈煩躁,也愈來愈憤怒。她不曾做錯任何事--她沒有背叛艾德華或亞力。他們無權將她軟禁在這裡!艾文才是她的家、她屬於的地方。

  夜裡她試著入眠,卻被她的丈夫和莉莎交纏的影像糾纏不放。她清醒地躺著,懊惱女性在現今社會的無力感。這一點也不公平。當她不憤怒時,又為亞力的安危擔心不已--也為了法國的未來。

  她的臥室外有個半圓形的小陽台。她喜歡站在那兒,注視著天空及星星,祈禱她不會因為等待而瘋狂,祈求著脫離這種生活。

  上帝聽到了她的禱告,某夜她背倚著牆而立時,牆面突然開了個大洞,一道圓形的階梯通往下面。窄小的樓梯覆著蜘蛛網。黛妮掌著燈,小心翼翼地探索前進。它通到庭院靠馬廄的一處隱密角落。

  之後黛妮不時利用這道階梯,溜到外面。她喜歡趁夜色溜到村子裡,參觀市集,或向銀匠購買一些小飾品。某夜,當地買下銀胸針要離開時,銀匠喊住了她。「女子爵?」

  震驚於他竟知曉她的身份,她停下了腳步,仔細審祝著他。他大約五十歲,眸子瞇起。他倚身向她。「如果你想要離開村子,到更遠的地方,我可以協助你。」

  黛妮凍住了,明白到銀匠事實上是效忠法王的。她注視著他良久,心中一陣絞痛,納悶她是否該接受他的協助,逃離雷諾城--逃離已經完全忘了她的丈夫,向強恩國王尋求庇護。不同於艾德華及亞力,她的表親國王會承認她對艾文的權利!然而無論有多麼生亞力的氣,她不想逃走。她想要他明白她並未背叛他;她幻想著某天亞力卑躬屈膝在她面前,道歉他不該懷疑她。

  她緩緩對老人搖了搖頭。「我必須留在雷諾城,但我很高興知道有你這麼一位朋友。」

  他指著她剛買下的銀胸針。「如果你需要幫助,只要將它托我的孩子帶給我。他叫伊凡,在城堡裡的廚房工作。」

  「謝謝你。」她真誠地道。

  「能夠服侍你是我的榮幸,夫人。」

  黛妮再次謝了他,匆匆離開。

  三天後的夜晚,她再次利用暗梯潛下樓。她剛剛打開暗門,就看到數名騎士騎馬進了庭院。她匆忙退回暗門裡。渾然不覺有人隱身牆後,那幾名騎士開始高談闊論。

  「想想那會是多麼大的功勞,如果我們能夠逮到法國國王本人,結束這場戰爭!」其中一名騎士道。

  「說的沒錯,但我們要怎樣逮到他?」

  「傳聞後天晚上,他會輕裝簡從到海尼特徵召兵力,」第三個聲音道。「他只會帶幾個人隨行。如果我們伺機埋伏……」

  「就靠我們幾個?」第一個人問。

  「是的,如果我們能在戰鬥中殺死他,艾德華王一定會龍心大悅!我們將可以立下人人稱羨的功勞!我們被指派來保護艾文女子爵,但那又怎麼比得上俘虜法國國王的勳功偉業?王子一定會重賞我們!」

  「只要我們沒有不小心送了命!」第一個人道。

  「害怕冒險又要怎麼立功?」另一個聲音嘲弄道。

  他們笑著拍拍彼此的肩膀,將馬匹交給小廝後,大步走回城堡。

  黛妮幾乎無法呼吸。她靜立在原地良久。她在上帝面前立誓如果強恩國王遭到生命的威脅,她會協助他。她的丈夫會說那是叛國的行為,但如果她能及時警告強恩,救了他!就這麼一次--她將可履行對母親的誓言,從此不再陷入進退兩難的困境。或許,她將可以成為她丈夫渴望的妻子。

  她的丈夫。那個拋下她、遠赴戰場的人……

  他的情婦追隨在身邊嗎?

  她循著暗梯回到房間。黛妮心意已決。她推開房門,亨利爵士就守在門外。「有什麼要我效勞的嗎,夫人?」他有禮地詢問。

  「我覺得有點餓,亨利爵士。你能夠找廚房的小廝送些點心及酒上來嗎?」

  「當然,夫人。」亨利爵士道,轉身離開--但沒有離開太遠。他召來一名女僕,指派她去廚房叫人。

  黛妮回到房內,拿出紙筆,構思著寫給藍格瑞子爵的信。擔憂信件會被攔截,她沒有署名,只簡略地表示法王有難,描述她的處境,簽名為被迫效忠艾德華的人。

  敲門聲傳來。黛妮折好了信,走過去開門。亨利帶來了那名廚房小廝。他端著餐盤進來,放在壁爐前的小桌子上,向她使了個眼色。確定留守在門外的亨利沒有注意到,黛妮悄悄將銀胸針及信塞到他的手中。「告訴你的父親將信交給藍格瑞子爵。他會待在鸞木酒館。你父親知道這個地方吧?」

  「當然,夫人。它距離這裡約一個小時的騎程。」

  「謝謝你。」

  「不,夫人,該由我們謝謝你才對!」伊凡低語,收好了銀胸針及信,迅速離開了房間。

  當晚,黛妮清醒地躺在床上,內心折磨不已。萬一伊凡被逮到了呢?他可能會被酷刑折磨,甚至殺害!萬一伊凡的父親無法完成她的托付?她回想自己在信裡所寫的,它足夠誘使藍格瑞子爵同意幫助她嗎?她暗示她的生活不快樂,急於見到他。她是否許下了任何承諾?應該沒有。

  次日,她一整天都焦慮不已。她在房裡來回踱步,擔憂得快發瘋了。終於,伊凡送晚餐上來,也帶來了一封信。

  她緊張地打開藍格瑞的回信。明晚日落後一個小時,彎木酒館,你的忠僕L。

  她吐出一口長氣,突然間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被抽乾了。明天下午,她必須由暗梯離開,想辦法溜到酒館,和藍格瑞見面,要他帶她去見強恩國王--然後再溜回城堡.

  她能夠辦到嗎?

  次日黃昏,她離開城堡,來到銀匠的店。老人已經在等著她。「伊凡已經牽著馬等在城外。彎木酒館並不難找,祝你好運,夫人。」  

  黛妮點點頭,喉嚨乾澀得無法說出話來。

  「麥家族長!」

  急切的呼喚令亞力停下腳步。他們剛剛和法軍有一場接觸戰,之後又一路追逐他們。亞力全身都是泥污,疲累不堪。他認出喊住他的是年輕的羅大偉。

  「嗨,大偉!」他招呼道。

  大偉走近他。「爵爺。」他侷促不安地開口,望了望週遭,似乎想確定沒有人聽到他們的談話。

  「什麼事,大偉?」

  「我聽到傳聞,爵爺。」大偉壓低音量道。

  「傳聞?」亞力立刻心懷警戒。

  「艾德華王子指派數名騎士回到雷諾,保護女子爵的安全,而他們大肆吹噓能夠俘虜,或殺死強恩國王。」

  「後來呢?」

  「一名隨軍的洗衣婦今早得到她哥哥的消息,說城堡裡潛伏著叛徒,而他們已和女子爵搭上線。我不知道女子爵是否牽涉在內,但據說他們計劃碰面警告國王--」

  「在哪裡?」亞力咄咄追問。

  「彎木酒館,爵爺。我可以帶你去--」

  「不,朋友。」

  「我不認為她會背叛艾德華王,爵爺。她在城堡裡被嚴密地看守。亨利一向盡忠職守,不會讓她逃走。她無法離開城堡的。」

  「相信我,只要有心,我的夫人一定找得到方法。」

  「我和你一起去,爵爺。」

  「不,大偉,我不要有人和我同行。」

  大偉清了清喉嚨。他曾在艾文城服侍過女子爵一段時日,並深深敬愛她。「爵爺,請你不要太過苛責女子爵。畢竟,她是法國人--」

  「她是半個英國人,並由艾德華養育長大。」

  「但你應該瞭解夫人對法國的忠誠--」

  「我瞭解她可以因此被判處絞刑或斬首,」亞力截斷他。「還有其他人知情嗎?」

  「只有我的哥哥,及那名洗衣婦。我的哥哥多納對你忠心耿耿。那名洗衣婦是我的情人……她會守口如瓶。」

  「上帝助我,我會找到她,並立刻將她送離開法國--遠離誘惑。」

  「你必須小心,爵爺。酒館一向是個賊窩。」

  「大偉,我要你確定沒有人跟蹤我。如果我的妻子牽涉在叛國的計謀裡,祈禱上帝只有我一個人逮到她。」

  「爵爺,或許她是無辜的--」

  「我不認為,」亞力截斷他。「我全身發冷,只希望我能及時攔截她。如果王子發現她背叛了他的父親……」他的聲音逸去。

  他確實全身發冷。奇異地,當他憤怒得彷彿能在眼前看到紅霧時,他卻更擔心著她的安危。該死,如果她遭到不測……

  他不敢去想像。他需要的是立即採取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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