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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珍‧菲勒]俏女郎(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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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6 18:02:06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宇修策馬騎過大市街時,從聖彼得園傳來彷彿雷鳴的騷動聲,他的坐騎揚起頭噴氣,然後空氣中傳來尖叫聲,宇修的血液倏地變成冰,他策馬疾奔,人們奔跑過來,口中尖叫著:「騎兵隊

  看來是治安官太驚惶了,才採取行動,在這麼多人群當中,他如何去找筱蘭?他抵達花園,最後一波人都跑光了,他坐在馬上,死傷遍野的景象令他反胃,筱蘭會不會在那些糾纏的人堆中某處?她是如此嬌小,不可能挨得了這樣的衝撞。他把坐騎繫在柱子上,然後走進廣場,幾乎是立刻就看見她了,正蹲在一個仆伏的人身旁。「筱蘭:」他喊她,鬆了一口氣之下,雙膝突然發軟。她抬起頭,然後跌跌撞撞地跑向他。「噢,宇修!」她投入他懷中,用力抱住他的腰,記憶攪動他的身軀,令他血液加速。

  她淚流滿面的啜泣。

  「你有受傷嗎?」他粗聲地質問。

  她搖搖頭。「沒有……沒有……可是我好生氣,他他怎能這樣?什麼理由?這真是最最可怕……恐怖……邪惡的事情,宇修。」她哽咽地說。

  「噓,」他撫摸她的頭髮,掏出手帕。「擦擦眼睛……你在流鼻涕。」他輕輕擦去她的淚水,掩住心中的感情,當她是個沮喪、需要安慰的孩子。

  「我的帽子不見了。」

  「還有其他的帽子。」

  「可是我最喜歡那一頂。」她又生氣地吶喊。「為什麼?為什麼他們要這麼做?」

  「恐懼,他靜靜地說。「法蘭西的例子正是群眾的力量,他們害怕。」

  「他們該上斷頭台。」她激動地說,眼中再次充滿淚水,整個人突然坐在地上。

  「怎麼了?宇修警覺地問。

  「我不知道。她說。「兩腳都在抖,或許是因為我一整天只吃了一個蘋果。」

  宇修把她拉起來,相當確定她突然發暈的背後不只是飢餓而已。這很容易解決。」他牽住她的手。「這裡你也無力再做什麼。」

  筱蘭環顧週遭,傷者多已被朋友或家人扶走,廣場逐漸清理乾淨。

  「仕平本應該帶野餐……歐,我必須告訴你他的事。」她被宇修牽著走。

  「我已經知道了。」

  「怎麼會?」她拿手帕用力擤鼻子,然後把那揉成一團的手帕還給他。

  「留著吧。」他說。「我遇見他,他……呃,被勸道說實話,你突然策馬離開他,他不知道原因。」

  「那裡有一輛郵遞馬車,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他們會強迫——哄我?」她仰臉望著他,暫時分了心。「你有沒有傷害他?」

  「不多。」

  「我真希望你有。」對於一個愛護受傷動物的人而言,她可相當無情,宇修心想。「仕平只是服從他的繼父。」他說。「就像前幾天的那些人,我一直都知道,只是不想拿爪牙當報復的對象。」

  「前幾天那些人?你是說……他們要的是我,不是『丹尼』?」

  她的驚訝令宇修莞爾。「你或許覺得奇怪,小姐,我相信你比那只雜種狗是更有價值的獎品……不是我批評『丹尼』的血統,你知道的……可是……」

  這份揶揄多多少少蓋過了一些陰影。「他們要我做什麼?」

  「你是個小富婆,傑士想把財富留在家族之中。」

  「叫我和仕平結婚,」她抿緊雙唇。「他不能強迫我嫁給他吧?」

  「不能,畢竟我有監護權。」宇修平靜地說。「可是如果他逮到妳,他會好好的試一試。」筱嵐沉默地咀嚼這句話。他們走到筱嵐繫馬的地方,她抽回宇修牽著的手。

  「你要去哪裡?」

  「牽我的馬……或者該說是傑士的馬。你不會以為我騎的是『大波』吧?」宇修根本沒想到這個問題,當他看見她牽過來的馬,讚賞地吹了聲口哨。「好血統。」

  「是的,它是名馬之後,它的父親是傑士馬群中的驕傲。」宇修皺著眉。「它必須歸還。」

  「我告訴仕平通知傑士,我不能接受它當禮物,但是我要買它。」

  「噢,是嗎?」他揚起眉毛,現在似乎是重整他監護人權威的好時機。「誰允許你做這麼重要的決定呢?請容我提醒你,葛小姐,你的財富由我控制,我會決定要如何使用。」

  「可是那太蠢了,我們都知道這是一筆好交易,而且我不—」

  宇修舉手制止她。「你或許不知道,筱嵐,不過你已經有夠多的麻煩了,如果我是你,就不會讓處境更複雜。」筱嵐咬著唇。「我沒想到經過這裡發生的事,你還會生氣。」

  「這裡發生的事與你正巧在這裡原因無關。」他扶她上馬。「我們到吉頓咖啡屋再討論。」

  「可是我的確留了字條,好讓你們別擔心。」

  「我會將這點列入考慮。」他上馬。「可是比起我大清早被叫醒,沒時間喝口咖啡和刮鬍子,輕重性如何,我不知道。」

  這在筱嵐聽起來,似乎不太有展望。她斜瞥他一眼,他的確需要熱水和剃刀。「我的確救了我自己。」她指出。

  「如果你遵守我的命令,根本就沒必要救你自己。」他反駁。

  筱嵐有些憂慮地陷入沉默。

  吉頓咖啡屋空無一人,大概是整個城市仍在驚嚇當中,人們集中在自家門口或街角談論韓演說家被捕的事,以及有部分人在另一處集結。

  「我可不去,」咖啡屋的老闆站在門口搖搖頭。「麻煩已經夠多了,兩位要喝什麼?」

  「小姐要一杯熱巧克力,我要咖啡,以及任何你能提供的午餐。」宇修告訴他。宇修直等到兩人滿足口腹之慾後,才靠著椅背,嚴肅地打量他的被監護人。

  「嗯?」也說。

  筱嵐不安地欠動著,但仍以叛逆的眼神注視他。

  「我不知道仕平存心不正,你並沒有說你懷疑傑士要綁架我,否則我當然不會和他出去。」

  「我或許沒說,卻已經表明禁止你不經允許,擅自出門。」

  「我和仕平相識一輩子,兒時一起玩耍,我看不出來和他一起去騎馬有什麼不對?」

  「如果妳不覺得不對,為什麼不乾脆先問我?」他揚起眉。「你向來有流利的說服力。」

  「你不在。」筱嵐反駁。「山姆說我不可以進書房。」他搖搖頭。「說不通,姑娘,你可以請山姆來問我。」筱嵐找不到反駁的話。

  「不是因為你認為我不會同意吧,嗯?」他沉思地說。「不會是因為你對我生氣,所以故意違抗我的權威吧?」

  那對綠眸以穩定而令人不安的瞭然眼神盯著她時,她終於知道被釘住的蝴蝶是什麼感覺。

  見她不說話,宇修點點頭。「我想也是如此,那麼,我該拿你怎麼辦呢,葛小姐?」

  筱嵐決定用最大的武器來自我辯護。「是的,我在氣你,而且有很好的理由……如果你還記得。」她的臉上有一朵紅雲,但仍繼續直視他的眼睛。

  「這勾起我們必須討論的另一件事。」他的聲音清晰有力。「我只說這一次,然後就此不再涉及這個話題,我的遺憾還超過言語能表達的,筱嵐,可是事情發生了,而且也結束了,我當時不在正常狀態,佔了你的便宜——」

  「可是我想要——」

  「不!」他向前傾。「不,筱嵐,你不可以說,你太年輕,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那是脫離常軌的行為,是大腦混亂的後果……是我的問題,它已經結束了。」

  它沒有,她的四肢百骸都感覺得到,這份認知在她血管中湧動,無論對宇修或對自己而言,它都沒有結束,然而單單辯論無法說服他。

  「再把一件事說清楚。」他再次靠著椅背,彷彿她的沉默表示接受。「我或許讓你覺得我輕忽傳統,在某個程度上是真的,但是我也有我的限制,如果你注意去發現,姑娘,我敢保證你的發現會令你不安。」

  他起身召喚侍者。「結帳,孩子。」

  他為筱嵐拉開椅子。「既然我們的關係要在嶄新的基礎上開始,就不再重蹈覆轍,可是從現在開始,你應該記住我需要被人服從。」

  付完帳,他以慣有的方式,一手放在她肩膀中間推她出門,扶她上馬。

  「別這麼沮喪,姑娘。」他突然笑了。「我不是食人魔,我確信從現在開始,我們可以融洽的相處,如果你想留下牡馬,我會派人送錢給傑士。」他呵呵笑。「換成他破口大罵倒也是不錯的轉變。」

  筱嵐勉強微笑,卻無法真正享受她哥哥對此的反應,計劃誘惑一位漫不經心的宇修是一回事,要對一位而今變成嚴肅、自抑的監護人實施計劃又是另一回事。

  他們騎離市區,在路上遇見山姆。「歐,謝天謝地,你安全無虞。」他焦慮地說,他掉轉馬頭,騎在宇修身邊,問他路上行人這麼擠,城裡究竟發生什麼事?

  宇修解釋一番,最後說道:「筱嵐就在他們中間。」

  山姆尖銳地瞥她一眼。「你沒受傷吧?」

  「沒有,」她搖搖頭。「可是他們太邪惡了,山姆,竟然帶劍衝撞百姓。」

  「該死的騎兵。」山姆咕噥。「你不會想到他們竟然如此對待自己的百姓。」

  「是的。」筱嵐同意道。「一如你不會想到我哥哥想綁架我,逼我和仕平結婚,可是我還是不明白他如何逼我結婚,宇修。」

  宇修看見地窖中的傑士……傑士壓住一個被藥物迷倒,虛弱掙扎的女人,傑士伸手摑一個不小心弄翻食物的女僕;傑士拿皮鞭抽打獵犬;這些景像他可不會告訴他的被監護人。

  他的表情再一次令筱嵐感到發冷,這種表情她以前見過——」充滿怒火和憎惡,無情冷硬,那是一種望見地獄的表情。

  然後他搖搖頭,拋開那些回憶,表情又回復正常的狀況。

  「他不會有機會的,筱嵐。」他聲稱。「從現在開始,你必須一直留在我和山姆的祖線之內……即使我必須用鏈子拴住你。」

  筱嵐沒有爭辯,哥哥無情的陰謀令她戰慄,而且留在宇修身邊正符合她的計劃,一旦勝過他遭受自己良心攻擊的反應之後,她就可以追求到倫敦的計劃,她深信這對兩人都有利,宇修留在這種荒廢的老屋是浪費生命,即使他不想救自己脫離這種孤寂無意義的存在方式,那麼她就必須為他做。

  她突然靈光一閃。「我納悶那夜在書房的那個女人是否在群眾裡面,」她隨意地說。「希望她沒受傷,她的人似乎很不錯。」宇修尖銳地吸口氣,她正一臉頑皮,嘴角邪惡地微笑著注視他,他的世界傾斜了一下。他怒目瞪著她,柔聲警告:「如果我是你,姑娘,一定會非常謹慎。」

  筱嵐微偏著頭,似乎在考慮,然後以困惑的聲音說:「可是我只說她人很好,有點臃腫,當然,可是我想有些男人喜歡那樣,而且她的笑容很溫柔,似乎很活潑愉快。」

  山姆嗆了一下,宇修及時察覺,無論用任何方式回答這種魯莽大膽的評論,都是有損自己的權威和尊嚴。

  他充耳不聞,逕自轉向山姆,談論今天下午的傷害事件。

  筱嵐用腳踢馬,瘋狂地疾馳而去,秀髮在身後飄蕩,暖暖的空氣拂過她的耳朵,速度感似乎洗清她迷惑、緊張和痛苦的思緒,令她身體放鬆,隨著牡馬優雅的移動。

  她已經決定要如何滲透莫宇修的道德感,那就是經常地挑逗他,用一個又一個的挑戰令他團團轉。她本能地知道其實他和上次一樣想要回應,因為那一次經驗已經挑起她的好奇和渴望,又何必限制自己不去尋求對彼此興趣的滿足,只等這個目標達成,她就可以放手安排未來,將莫宇修拉出他自我設下的與世隔離,並讓自己遠離她同父異哥哥的魔爪。第二天早上筱嵐下樓到廚房,宇修打扮整齊坐在桌邊,皮褲、長靴,還繫著白色領巾。

  「你要去拜訪某人嗎?」

  「你的同父異母哥哥,」他說。「解決『少女梅娜』的問題,你的確說過你想留住它,不是嗎」

  「噢,是的,當然,」她深思地打量他,他發現自己在想她的眼睛好像陽光下的寶石。「你會討論別的事嗎?」

  宇修搖搖頭。「臨場應變吧,不過我想不至於要說得一清二楚,姑娘。」

  「不,我想不至於。」她同意道,開始吃醋栗莓當早餐。

  「傑士並不遲鈍……雖然我不能說仕平也一樣。」她丟了一顆醋栗莓在口裡,用門牙剔掉皮,閉上眼睛不自覺地享受汁液滑下喉嚨的愉悅。「你一個人去嗎?」

  那一剎那,宇修凝神注視那性感的表情,這麼一位精力充沛、充滿世俗飢渴的尤物怎會來自貝絲那純真的血緣?可是她也是葛提文的後代,這些念頭的出現,令人驚訝的是它們不再帶著痛苦。

  他起身。「只要一、兩個小時。下午你可以和我出去騎馬,姑娘,我得勘查產業,同時也讓

  『丹尼』好好跑一跑。」

  「那很好,」筱嵐有些心不在焉。「你現在離開嗎?」

  「待會兒。」他走向門口。「山姆,你去交代比利清洗中庭。」山姆帶著滿意的笑容,目送宇修離去。「要炒蛋嗎?姑娘?」

  「噢,不,謝謝你,山姆。」筱嵐起身走出廚房。「我可不想吃早餐。」她出人意外地說完這句話,輕快地走出去,把「丹尼」留在裡面。

  「老天,」山姆咕噥。「現在她又在打什麼主意了?」

  筱嵐匆匆上樓換上騎馬裝,再飛奔下樓,直到聽見宇修離去的馬蹄聲,才衝到馬廄,要求比利為她的牡馬上鞍。

  比利聳聳肩,協助筱嵐上馬。「告訴山姆,我和宇修先生一起出去。」她指示。「立刻告訴他,比利。」山姆知道她和宇修在一起,就不會擔心。

  一出中庭,她策馬疾奔,相信很快就會趕上先行出發的宇修。

  宇修聽見身後的馬蹄聲,一開始並末多加注意,直到幾乎到他身邊時,他才毫不好奇地斜瞥一眼。

  筱嵐對他微笑,和他並騎。「我想你或許喜歡有個伴。」

  「你想什麼?」那一剎那他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我想你或許會後悔獨自前往,」她仍然笑容如花。一個人騎馬好寂寞,沒有人可以談天。而且我不介意陪陪你,所以我就來了。」

  這個毫不矯飾的理由令他無言以對。筱嵐繼續談笑風生,談談天氣、樹從和野花。

  「安靜!」他終於凝聚力量命令。「你的記憶力不太好,葛小姐,昨天我才告訴你,我不容忍被監護人不服從。」

  「噢,可是我沒有不服從,」她熱切地說。「我特別謹慎不去問你我可不可以陪你,所以你也沒說不可以。如果你還記得,我只問你是不是一個人來。」

  宇修無奈地閉上眼睛,這個別有陰謀的小狐狸!

  「然後我就想到沒有人想在這麼美麗的早晨一個人獨騎,而且如果你後悔了,那麼——」

  「我剛剛聽過了,」他啐道。「它的說服力並沒有增加。」

  「等你停止生氣的時候,你會明白有我陪伴多愉悅,」她十分自信地說。「而且有你的保護,傑士和仕平不可能傷害我。我們可以假裝昨天的事沒有發生……彷彿我們沒有起疑,就說是來買馬的,我會說仕平一定想知道『柏拉圖』——」

  「『柏拉圖』?」

  「貓頭鷹。」她不耐地說。實際上他該死的才不在乎。」

  「我相信仕平會想知道它很好,或者至少我會這麼對他說,即使

  「你確定他怎樣?」他由一陣怒火轉向另一陣。

  「該死的不在乎。」

  「我就是聽到這個。我拒絕相信陳小姐會教你這種語言。」

  「當然不會。」她愉快地說。「大概是在出租馬車店,從馬車伕口中學來的。」

  「那麼你要順從我,立刻忘記這種說法。」

  「噢,別這麼古板,你自己常常這麼說。」

  「你不可以。」

  「唔,」她皺皺鼻子,然後聳聳肩。「好吧,可是你對我的計劃看法如何呢?我等下及看到傑士的表情……滿臉笑容,而且彬彬有禮。」

  宇修私下承認她的計劃相當有吸引力,不過他可不想讓這擅於操縱人的旅行同伴因此而志得意滿,所以決心朝她的自信潑冷水。

  「這不是孩子氣的遊戲,你的存在不合適也不受歡迎,我和傑士的事不需要你的建議。」

  「唔。」筱嵐似乎在考慮,然後說道:「我想我可以回去,可是好長的一段路,我知道你不要我一個人獨騎。」

  「那麼,請說,你又為什麼一個人騎來呢?」

  「可是那只有幾分鐘啊,我疾馳如風地追趕過來。」

  宇修放棄了,他不打算叫她一個人回去。他當然可以帶她回去,可是如此就浪費了一整個早上。他繼續向前騎,保持嚴肅的沉默。筱嵐似乎覺得她有責任娛樂他,快樂地絮絮叨叨,談天說地,只要心中想到的都拿出來聊。他打斷她一個勁地描述「翠西」的六隻小貓咪。「你一定要說這麼多嗎?」

  「除非你不想聽,」她從善如流。「我想當你要的那種同伴,所以如果你想要我安靜,那麼我不會再多說一個字。」

  她的同伴發出一種半哼半笑的聲音。

  「我逗你開心了嗎?」她快樂地望著他。

  「討厭鬼很少能逗我開心,如果你珍惜你的肌膚,葛小姐,就別再嘮嘮叨叨的猛說傻話。」他宣稱,有些困難地控制五官的表情。

  當他們抵達葛氏大宅時,宇修沒預料到自己的反應。十四年沒踏進這裡,他那可望不可及的愛人貝絲當時年輕又活潑,錫普敦修道院的廢墟就矗立在車道的右邊,位於馬路和房子的中間。

  他避開視線,然後強迫自己再看著它,由心中的眼睛看見通往地窖的台階。那種腐敗的霉味突然變得栩栩如生,甚至掩蓋過忍冬花的香氣。

  「怎麼了?」筱嵐近乎耳語地問,原有的淘氣和逗趣都不見了。他將目光掉離往日邪惡的景象。「偽裝的惡魔。」一以前你也說過,它們是什麼?」

  「不干你的事,愛追問的小姐,是你該尊重別人隱私的時候了。」

  「那不公平。」她靜靜地說。

  是的,他歎口氣。「既然妳執意陪我,聰明的你——不說謹慎——就要盡量不去侵犯我的意識。」

  「噢,」筱嵐說。「如果你不快樂,那我當然會試著幫助你。」

  「你當然會。」他呢喃。「我不明白自己怎會另有想法。不過,你可以放心,我不是不快樂……只是因你而懊惱。」

  筱嵐顯然不認為這值得回應。「母親葬禮之後,我還沒來過,」她說。「露絲很仁慈,可是當時傑士和仕平不在,所以她不害怕。」

  宇修突然轉向她。「害怕?」

  「大部分的人都怕傑士。」她實際地說。

  「或至少是那些他有權控制的人。」

  「你怕他嗎?」他仔細地盯著她。

  筱嵐皺皺鼻子想了一下。「我想不會。」她說。

  「至少昨天之前都不怕,只是不喜歡他。可是他既然無權控制我,我也就沒理由怕他,不是嗎?」

  「希望是沒有。」筱嵐改變主題。「我們要走前門嗎?」

  「我不知道社交拜訪還有別的門?」

  「我向來走側門,因為我是親戚□。」

  「呃,現在你就和我一起。」

  「當然。」她柔順地說,兩人騎到前門。「我該去叩門環嗎?」

  「隨便你。」

  他放棄保持嚴厲的嘗試,實在不可能一直對她生氣一分鐘以上,而且板著臉的偽裝更是浪費力氣。筱嵐滑下馬鞍,跑上台階,抓住大銅環叩門。僕役來開門,看見訪客令他眨眨眼睛。

  「早安,海特,傑士先生在嗎?」.

  「嗨,這不是我的小妹妹嗎。」傑士在僕役後面說。「可以了,海特。」他走到門口,俯視筱嵐,揚起一邊的眉毛。「什麼風把你吹來?」他的目光瞄到仍然坐在馬上的宇修。「我來買『少女梅娜』,」筱嵐告訴他。「我告訴仕平不能接受這份禮物,但我想買它。」傑士雙手放在她肩上,將她挪開,慢慢地走下台階,筱嵐跟在後面,一點也不想被忽視。仕平繞過屋角,筱嵐叫喚他。「早安,仕平,我們來買『少女梅娜』。我想你一定想知道貓頭鷹的狀況,它好多了。」她的笑容並末愚弄三個男人。宇修直視她。「別再說無聊話,筱嵐。」他故作生氣地說,跨下馬鞍。「傑士,你對牡馬開價多少」

  「我不確定要賣。」

  「噢,可是它一定得賣呀!」筱嵐叫嚷。「你說要把它給我,所以你就不能說想要留住它。昨天我好喜歡它,實在不忍放棄!」她轉向仕平,笑得好燦爛。「我們沒野餐真可惜,仕平,不過我陷在進城參加改革聚會的人潮裡,根本回不了頭。」

  仕平摸摸喉嚨,一條領巾蓋住瘀傷的指印,但那不自覺的手勢已對傑士和宇修說明一切。

  傑士瞇起眼睛。「錯過你的野餐真遺憾,小妹。」他虛假地說。「仕平費了很大的心力想讓你高興。」

  「是的,我知道。」她回答。「他白費心令我很不安。」

  宇修決定加入攻防賽,筱嵐似乎失去自製了。

  「筱嵐,我叫你別再說無聊話了。傑士,你有價碼了嗎?」

  「三千英鎊,」是他立即的答案。

  「既然我妹妹不接受禮物,那麼我不要個公道價就未免太傻了。」

  「公道價!」筱嵐尖叫。「三千——」

  「閉嘴!」宇修用力按住她的肩。「這種沒有節制的行為實在太失禮!」

  「是的,可是——」

  「安靜!」筱嵐柔順下來,怒目瞪著同父異母的哥哥。他冷冷的眼神滑過她身上,她首度在他眼眸深處看見威脅和討厭。然後他轉向宇修,薄薄的嘴脣帶著一抹嘲諷的微笑。

  「三千鎊,既然我現在發現自己短少這麼多金額……」

  「的確。」宇修完全明白。

  他終止貝絲對傑士的付款,而今被要求做彌補。他可以感覺手指之下,筱嵐全身肌肉緊繃,顯然她也明白哥哥的要求。可是如果他以為她會因此匆促做不當的發言,那他顯然錯了。「我們必須看看母馬。」她冷靜地說。「我認識『雷瑞夫』,可是我想檢視『紅王后』。」傑士偏著頭。「仕平,帶筱嵐去馬廄,我相信她會滿意的。」他轉向宇修。「我們該到我的帳房完成這筆交易嗎?莫先生?」

  「我懷疑這是一項可以輕易了結的交易。」宇修淡淡一笑。「不過還是來討論條件吧。你一定能瞭解我不接受你的慇勤,畢竟我當時也沒邀請你進門,所以就不必假道學了,不是嗎?」他轉向他的被監護人,她並未移動。「筱嵐,如果你想看看母馬,我建議你去看。」他和傑士直等到兩人繞過屋角。

  「她一直是個沒禮貌的小鬼。」他語氣惡毒地說著。宇修揚揚眉毛,靜靜地說:「禮貌壞得不適合當你繼子的妻子嗎,傑士?或是她的財富足以彌補個性上的缺點?」

  傑士眼神近乎透明地避開宇修直接的目光。「你想說什麼嗎,莫先生?」

  宇修搖搖頭。「我又會想說什麼呢?傑士。」

  傑士微帶侮辱地說:「某些事似乎讓你清醒起來,宇修,我懷疑這會持續多久。」

  「長的足以看你下地獄。」宇修愉快地回答,轉身上馬。「我對任何價碼的牡馬都沒興趣,更不想和你打交道,傑士……除非你會蠢得再次干涉我的轄區。」

  「你弄錯了,宇修,是你侵犯我的轄區,以前你就做過一次,我會雙倍報復你。」宇修點點頭。「所以我們互相瞭解了。」筱嵐和仕平重新出現,他尖銳地呼喚她。她匆匆跑過來。「我們要離開了嗎?」

  「是的,但是牡馬不然。」他伸出手。「上來吧,你的腳踩在我的靴子上。」筱嵐對這樣的結果既不驚訝也不失望。只是順從地坐在他前面。

  「日安,傑士……仕平。」她友善地微笑,好像相處很愉快似的。「謝謝你借我『少女梅娜』……還帶我去看『紅王后』,它很美。」

  「你哥哥還說你是沒禮貌的小鬼。」他們離開後宇修嘲弄地說。「當你願意時,可是十分有禮貌。」

  筱嵐呵呵笑。「我才不會讓他們稱心如意地認為我很失望。我是遺憾,可是我當然不會付三千英鎊買『少女梅娜』。」

  「我聽了真是鬆了一口氣,因為我根本不想買它。」

  「他不肯議價嗎?」她的聲音有一絲悲傷。

  「我沒試。」

  「噢,我猜你自有原因。」

  「是的,姑娘。但今天下午我們就去替你買馬,我相信會找到合適的。」

  他握住韁繩時,手臂輕輕環住她的腰,她向後靠著他,挨著他的肩膀,自然得彷彿他們向來這麼騎。她這種毫無矯飾的姿態令宇修身心都有困惑的反應,他有一種不安的懷疑,覺得筱嵐相當明白她這樣做的效果。每次他說服自己,要當她是即將成年的純真少女般地保護她,她就會說或做某些事情,證明在所有重要的事項上,她在許久以前就已越過那條線。

  山姆跑到中庭迎接他們。「你真讓我吃了一驚。」他擔憂地說。「我不知道宇修先生說你可以和他一起去。」

  「我是沒說。」宇修下馬扶她下來。「他沒說我可以去,山姆。「筱嵐笑著解釋。「但也沒說不能。」山姆迷惑地瞪著她,搖搖頭,張著嘴巴,卻無言以對。「別試了,山姆,」宇修狡黠地笑了。「每當碰到邏輯問題,這位姑娘就可以舉出自夏娃吃了蘋果以來最好的實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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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6 18:02:3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那天晚上宇修在餐前彈奏鋼琴時,筱嵐遲疑地走進書房,他轉頭對她微笑,繼續演奏著,他已經好久好久沒有為了純享受而彈琴了……

  筱嵐蜷縮在窗邊的大搖椅裡聆聽。他修長的手指從音符中勾出深深的感情,讓音樂活了起來。夜幕低垂,他的臉罩在陰影裡,但是她仍然能夠看見他半帶笑容,頭髮落在眉端。

  她突然發現這個宇修有好幾面;她享受那位好相處、幽默的同伴;感受過權威的指揮官的斥責;她還一度認識激情的一面。現在的宇修則是音樂家,或許是這一面將其他各面聚集在一起,全然地表達出來。

  宇修停下演奏轉向她。「學校有教你彈琴嗎?」

  「噢,是的,所有的才藝我都有。」她熱切地回答。宇修忍住笑意。「呃,讓我聽聽看。」

  「可是我不會彈那首曲子。」她十分勉強地起身。

  「我並不期待妳會,這是我自己的作品。」他點燃燭台。

  「我替你找些比較簡單的曲子。」他翻閱琴譜,選了一首比較耳熟能詳的民謠。「試試這一首。」  筱嵐坐在鋼琴前面,覺得好像在考試。她伸縮手指。「已經好久沒練習了。」

  「沒關係,放輕鬆,盡力就好。」

  他坐在她空出來的椅子裡,閉上眼睛,準備聆聽。幾個小節過後,他迅速地睜開眼睛,表情難測。筱嵐自負而得意洋洋地演奏完,轉身對他微笑,這比她預期的容易。

  「嗯,」他說。「簡直是胡來,姑娘。」她抗議。「我彈得十分正確,一個音符都沒彈錯。」

  「噢,讀譜的能力不是問題。」

  「那是什麼不對勁?」她既受傷又生氣。

  「你不知道嗎?你匆匆彈奏,好像心裡唯一的念頭是盡快了斷。」

  筱嵐咬著唇。她不喜歡,可是誠實逼她接受這個批評。「我想是因為在學校裡,我們必須練習到正確為止,才能夠停止。」

  宇修扮個鬼臉。「原來練習是為了處罰失敗。天哪,真是可怕的教法。」他起身。「你母親是個十分有才華的音樂……:移過去……」

  「是嗎?」筱嵐移動一下,讓他坐在旁邊。「我從沒聽過她演奏。」

  他堅硬溫暖的大腿貼著她薄薄的棉布衣裳。她的腿動都不敢動,知道一旦他察覺兩人靠得這麼近,就會移開,而那是她最不希望發生的事。

  鴉片不只殺死藝術家,也殺死母親,他感傷的想,沉醉在音樂和思緒裡,沒察覺到那嬌小芳香的身軀靠得這麼近。「她會豎琴和鋼琴,又有天使般的歌聲。」

  「我也能唱歌。」筱嵐說道,彷彿這能補嘗在鍵盤上的缺點〕。

  「是嗎?」這急躁的插嘴令他忍不住微笑。「待會兒再唱,現在先改善妳的琴技。注意聽。」他演奏前面小節。「是鳥聲啾啾……不是一群笨重的大象。試試看。」

  筱嵐隨著他的指示,一段又一段的修正。「你的耳朵沒問題,」他在最後下評語。「只是必須治好你懶惰的毛病。」

  「我才不懶。」筱嵐抗議。「只是沒有人好好地教我。」她的表情笑中帶嗔,轉身直視他。「你可以教我。」

  他屏住呼吸,這種令人心跳停止的美麗似乎不可能存在。她在琴凳上欠動身體,腿貼著他的,將一陣亢奮送往他的鼠蹊。

  「站起來。」他尖銳地命令。「坐著不能唱。」那一剎那筱嵐沒有動,心知肚明地搜索他的表情,唇角綻出笑容……純然是性感的邀請。

  「站起來,筱嵐。」他重複,這一次語氣比較平穩。她依言緩緩站起來,裙子刷過他的膝蓋,一手輕輕搭在他肩上。「我該唱什麼:」

  「『小雲雀』,」他清清喉嚨說。「曲調耳熟能詳。」她的聲音真實但未受訓練,缺乏貝絲的力量和情感,而且仍有加快板的傾向。最後一個音符結束時,他想若能改進她的天賦,不知有多有趣。

  「好了,我就說我會唱歌。」她宣稱。「不是很好聽嗎?」

  「孩子,你缺乏分辨力,」他說,釋然地擁抱老師的角色,給他所需的距離。「音階沒問題,但是聲音太軟,因為呼吸方式不對,你為什麼這麼急呢?」

  筱嵐有些垂頭喪氣,如同他所預料,表情和姿勢都已喪失原來的性感邀請。「我不認為我很急。」

  「呃,你是很急,可是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改正它。」

  「你要教我嗎?」她眼中有一抹特殊的光芒,可是她低著頭看琴鍵,所以他沒看見。她正在想上音樂課就必須有這種親近:兩人越親近,她就能越快克服他這種不便的假正經。

  「如果你喜歡,」他重複。「這意味著你想多練習,而不是我告訴你必須多練習。」

  「我每天要練習多久?」她謹慎地問。宇修攤開雙手。「都可以,只要你覺得足以達成妳想達成的目標。」

  「如果我沒達成你想要我達成的目標呢?」

  「那麼課程就終止,因為你顯然不感興趣。」

  「噢,」她蹙眉。「你有多瞭解我母親?」這是個合理的問題,他已期待好一陣子了。「相當熟,但是在許久以前。」

  「近來為什麼沒見她呢?你們住得很近,她又沒有朋友,可是她必然當你是朋友,否則就不會請你當我的監護人。」.他早已準備答案。「你父親死後,她就與世隔絕,這點你也知道。」

  「所以,她不想見你?」

  「我不認為她想見任何人,可是她知道我的友誼不變。」

  「我明白了。」筱嵐仍然皺著眉頭,信步走到窗邊。「那麼你一定也認識我父親。」他渾身一僵,所有的預備都無法阻止他血液加速,手掌出汗。「我是認識他。」

  「多熟?」誠實的答案只有一個。「很熟。」

  「我對他一點記憶都沒有,他死時我才三歲。」

  提文和他女兒一點關係也沒有,那三年,大概也沒看過她幾眼。他有個兒子,兒子又有個繼子,只有他們才重要。如果貝絲生的是兒子,情況就會不同,孩子會在嬰兒期就在父親的影響力之下,女兒對他而言,重要性還在獵馬之下。

  「他常在倫敦。」宇修說。

  「他是怎樣的人?」

  邪惡……邪惡得令人無法想像……凡是在魔鬼誘惑下,落入他影響力底下的人,都跟著他一起墮落。

  「外貌不像傑士,一位狩獵騎士,聰明的男人,社交圈內十分受歡迎,因此他才花這麼多時間在倫敦,我相信……他和你母親有些失和。」「他死於意外,」她平淡地說。「我很驚訝一位狩獵騎士竟然會在狩獵場上跌斷頸子。」那是官方的解釋,以保護地窖的秘密。葛提文被埋在家族墓園,聲稱是騎馬出了意外。「晚餐好了。」山姆出現在門口說道。宇修鬆了一口氣,立即領著鬱悶的筱嵐走出書房。

  整頓晚餐,仕平一直在觀察他的繼父,明白他正處於最駭人的怒火之中。莫宇修和筱嵐清晨來訪,如同在他對前一天失敗的怒火余煙上再添火苗。看來是有人要遭殃了。

  露絲也看出她丈夫的情緒,整頓飯她都在戰慄,害怕只要出一點小錯,晚上處罰就來了,他會用他的身體羞辱她,同時還柔聲嘲弄,直到厭倦她的啜泣,才會回他自己的床上去。

  僕人們也知道危險,在陰沉的大廳中踮著腳尖走路,上菜時,盡可能站得離主人遠一點。

  傑士突然抬頭看。「你是怎麼了,我親愛的太太?臉色藍得像魚叉上的鯉魚。」

  露絲嚇了一跳,努力想找話說。「歐,沒事……真的沒事,傑士。沒什麼重要……沒有……沒有……」

  「我明白了,」傑士嘲諷地打斷她的話。「不必結結巴巴,親愛的。不過你總有些話題可以促進餐桌氣氛吧,例如你們那些婆婆媽媽的閒話呀……不過我突然覺得奇怪的是,你沒有任何朋友,連主教夫人都沒來拜訪過你這位張紳夫人,是不是你在某些方面冒犯我們的鄰居了,親愛的夫人?」一

  露絲雙手絞在一起,絕望地眨眼睛忍住眼淚。傑士明知道他才是始作俑者,地窖內的邪惡勾當廣為流傳,鄰居都知道傑士是個大壞人,沒有人原意踏近他的門。

  「我正等候回答。」

  露絲深吸一口氣,顫抖地說:「我想不是的,傑士。」

  「你想不是?呃,我納悶原因是什麼,真令人迷惑。」

  露絲推開椅子。「請容我告退。」她驚惶失措,下顧尊嚴地逃離大廳。

  「水瓶放在桌上,你滾出去!」傑士暴躁地命令僕役,他立即離開,但是不像他女主人那樣的倉皇失措。仕平掩住憂慮,等待斧頭落到他頭上。他知道自己唯一的機會是不要露出害怕的神態。「你要怎麼做呢,先生?」他決定先發制人。傑士爆發尖銳的笑聲。「或許你有些建議?畢竟失敗的是你。」

  「那算不上是我的錯,先生。」仕平知道他必須自我辯護。「筱嵐突然跑掉,若不是人潮太密,我就不會追丟她。」

  「那是我的錯嘍?我實在不認為她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可是你不在那裡。」他暗忖只有膽量才能排開繼父的怒氣。

  「是的,」傑士靠著椅子。「原因很簡單,我愚蠢的孩子,筱嵐不會自願和我去任何地方,天知道她為什麼這麼討厭我……如我所知,我向來小心謹慎地應付她,下曾發怒過。」

  「她不怕你。」「是的……還不怕,」傑士同意。「可是她會怕的,別弄錯。」傑士邪惡地抿緊嘴唇。「那我們現在怎麼做?」仕平知道自己不再有危險了。「恐嚇。」傑上說。「我會向姓莫的報復,我的小妹妹會開始嘗到恐懼的滋味。」

  此後兩天筱嵐謹慎地玩遊戲。興致勃勃地參與音樂課程,並未對宇修有任何誘惑的笑容,或站或坐,都小心地彷彿沒有察覺他的靠近。即使碰他,也做得好像是出於意外。

  然而她卻能感覺得出來,宇修對她的手的碰觸、身體的移動等,都有所反應。更知道有許多時刻,他並不是用一個教師或監護人的眼光看她。而她越裝成自然和無知,他的反應就越鬆懈下來。

  他們一起騎馬出去視察他的土地,努力地想辦法找錢來做必要的修繕基金。

  晚上宇修一個人坐在廚房裡,四週一片寂靜,他的身體疲累,大腦卻不肯休息。第一次清醒地視察他的產業,結果卻令他戰慄。過去數年來,他沉溺於酒精當中,自憐自艾,任由本已受到忽視的產業繼續荒廢到慘下忍睹的地步。這份痛心的覺醒,使一個人無法入睡。

  他的眼睛和思緒有好幾次飄到酒窖的台階,那個收藏豐富的酒窖傳自他的父親和祖父,他自己增加無幾……因為他一直忙著消耗。

  自我輕視的鎖鏈使他不去接近地窖,但是半小時之後,他發現自己起身去拿持鉤上的銅鑰匙,轉動,開地窖的門,陰暗的石階向前伸展,濃郁的酒香逗惹他的鼻孔。他踏下一階,然後發現自己沒有燈籠。

  他轉身,突兀地甩上木門,聲音大得打破夜的寧靜。他鎖上門,持好鑰匙,吹熄廚房的油燈,點了一根蠟燭,上床去睡覺。

  砰地一聲驚醒睡夢中的筱嵐。她坐了起來,一定是宇修上樓來,她心中猜測現在的時間。他是不是又再一次無法入眠?

  她悄悄地打開房門,宇修的房間在長廊另一端,門縫裡透出昏黃的光線。她微微顫抖地等待,等那道光線熄滅,可是它一直亮著,遠遠超過一個人準備上床的時間。她深思地回床上躺下。

  可是睡意一去不返,她瞪著天花板,心中納悶一個人無法由睡眠獲得休息是何感覺。她可以清楚地看見宇修的眼眶和嘴角都有著深深的、疲倦的紋路,眼睛凹處更有紫色的暗影。

  她想到他睡得比以前好,看起來不那麼疲備,眼睛清澈許多,皮膚也比較柔軟。可是她對他如何度過漫漫長夜的方式又知道什麼呢?

  她跳下床,走到門口,光線還是亮的,她突然有一種清清楚楚的痛心感……有某種掙扎,是不是他又喝酒了?求求你,不。

  她雙手顫抖地點燃蠟燭,一路下樓跑到書房,憑著衝動在裡面找她想找的東西:雙陸棋盤。她抱住沉重的棋盤和棋盒,再次上樓,「丹尼」也跟在她後面,走向宇修臥房的方向。

  她敲敲門。

  宇修坐在窗邊,深深吸入夜晚的冷空氣,雙手握拳地貼著臉。

  敲門聲使他轉過來,有一剎那的恍惚,還以為是山姆,他疲備地說:「進來。」

  筱嵐站在門口,胸前抱著東西,另一手持蠟燭,秀髮因睡覺而凌亂地垂在肩上,有如藍天鵝

  絨的眼睛不安地注視他。

  「我想你或許又睡不著。」她關上房門。「我想你或許想玩一盤雙陸棋。」

  「雙陸棋!天哪,筱嵐。現在是凌晨三點!」

  「是嗎?我不知道。你還沒睡。」這是敘述而不是問句。不知怎地,她知道宇修今晚有難,

  全身都散發出決心要幫助他。

  「回房去,筱嵐。」

  「不,我一點也不睏。」她放下蠟燭,在床上打開棋盒。

  「我確定你想要個同伴,我該開始布棋子嗎?」

  「妳為什麼總是如此肯定我要什麼?」宇修質問。

  因為某些原因,你不斷在我身邊出現,聲稱我必定很寂寞,需要你的陪伴。」

  「呃,是真的。」她固執地說。「我就是知道。」她坐在床上,開始擺棋盤。

  宇修知道一小時的排遣可以拯救他。他不明白筱嵐怎麼會知道,可是她的確知道。

  他走過去坐在她對面,認命地歎了一口氣。「這簡直是瘋狂。」

  「丹尼」在門外抓門,嗚嗚地低鳴。

  「噢,天哪。」她跳起來。「我把它關在外面了,你不介意它進來吧,會嗎?」

  宇修木然地投降了,搖頭以對。

  筱嵐又沒穿睡袍,她開門時,苗條的身軀在薄薄的睡衣底下移動。

  宇修拿起椅背上棕色的天鵝絨睡袍。「過來這裡。」他為她套上睡袍,緊緊腰帶。「多少次了,筱嵐……」他質問。

  「天氣不冷,所以我沒想到。」

  「呃,如果你要繼續在深夜漫遊,我建議你想一想。」

  筱嵐坐回床上。「這為什麼會令你困擾?」

  宇修尖銳地注視她,看見她眼中淘氣的邀請。他的世界再一次傾斜,對白蘭地的需要又加入另一股更麻煩的渴望。如果讓她看見這一點,無異是他認同那種無言的邀請。

  「別裝傻,姑娘,」他溫和地說,擲出兩粒骰子。「我才不困擾,可是你很清楚姑娘家衣著不整地遊蕩太不合宜。」他移動棋子。

  她不受愚弄,開始擲骰子。半掩的門突然被推開,「翠西」咬著一隻小貓站在門口。

  「歐,它第一次帶貓咪出遊。」筱嵐說道,對貓觀迎的伸出手。

  「翠西一跳到床上,將小貓放在她大腿上,然後又出去,總共來回五次,宇修茫然而難以置信地觀看。等六隻小貓都窩在筱嵐的大腿上時,「翠西」蜷縮在棉被上,一眨不眨地瞪著棋盤。  「我們只缺『霍夫』和『羅絲安娜』。」宇修評論。「噢,我忘了『柏拉圖』,或許你該把它們帶來。」

  「你在開玩笑。」她說。「該你了。」

  「玩笑?我為什麼是開玩笑?」他丟下骰子。

  「我很討厭家畜,可是凌晨三點,我卻在本來是我臥房的動物之家玩雙陸棋。」

  「你怎能不喜歡它們?」

  「忘掉這個沒教養的問題,它們會破壞房子嗎?我必須睡在那張床上。」

  「『翠西』會跟在它們後面清理。」

  「噢,真教人安心,」笑意湧上心頭,他才察覺那股渴望白蘭地的緊繃和絕望已經離他而去。雙手穩定下來,胃裡也不再翻攪。

  看看他的臉,筱嵐快樂地笑了。「你好些了嗎?」

  他尖銳地注視她。「是的,你怎麼知道?」

  「人們痛苦時,我可以感受得到。」她說。「一如我能感受到痛苦消逝,你想你能夠再喝酒嗎?」

  這個問題令他驚訝,沒想到一個關係很少的人能夠如此完全地瞭解他的痛苦。她專注地凝視他,調皮而誘惑的玩伴而今轉變成正經而關心的同伴。

  「我不知道,得等著瞧。」他當她是同輩一樣,嚴肅地回答。「可是這一陣子,我不會蠢得去試驗。此刻已經該死的難以抵抗。」

  「我會幫助你。」她伸手蓋住他的手,這比她早先的任何親匿更令他吃驚。這是個支持和友誼的簡單手勢而已。

  「你已經是了。」他靜靜地回答。

  室內的沉默似乎裹住他們,他覺得自己似乎跌入她藍色的眼眸深處,然後他靠著超級的意志力,將自己拉出來,打破那層魔咒。

  「來吧,是你該回房的時候了。」他將棋子收入盒子裡。「你要做的事已經做到了,我非常感激,可是現在我想要回我的房間,你怎麼抱那些東西?」

  「我去拿帽盒。」她將小貓咪放在一旁,滑下床,掩住心中的失望,回房去拿盒子。

  等她回來時,宇修已經清好棋盤和棋子,把「丹尼」趕下床,然後有點進退兩難地瞪著沉睡、無視週遭忙碌的「翠西」。

  「她似乎就此安頓下來似的。」

  「她會跟隨貓咪,」筱嵐將小貓咪放進盒子裡。

  他走過去將她轉過身來,親吻她的眉毛。

  「抱著它們,我會踩到睡袍,如果你不介意,我就脫下來。」她脫掉睡袍,放在床尾。「晚安。」

  「筱嵐?」

  「嗯?」她停在門口

  他走過去將她轉過身來,親吻她的眉毛。

  「謝謝你,你對我有很大的幫助。」

  「希望是沒有。」筱嵐改變主題。「我們要走前門嗎?」

  「我不知道社交拜訪還有別的門?」

  「我向來走側門,因為我是親戚□。」

  「呃,現在你就和我一起。」

  「當然。」她柔順地說,兩人騎到前門。「我該去叩門環嗎?」

  「隨便你。」

  他放棄保持嚴厲的嘗試,實在不可能一直對她生氣一分鐘以上,而且板著臉的偽裝更是浪費力氣。筱嵐滑下馬鞍,跑上台階,抓住大銅環叩門。僕役來開門,看見訪客令他眨眨眼睛。

  「早安,海特,傑士先生在嗎?」.

  「嗨,這不是我的小妹妹嗎。」傑士在僕役後面說。「可以了,海特。」他走到門口,俯視筱嵐,揚起一邊的眉毛。「什麼風把你吹來?」他的目光瞄到仍然坐在馬上的宇修。「我來買『少女梅娜』,」筱嵐告訴他。「我告訴仕平不能接受這份禮物,但我想買它。」傑士雙手放在她肩上,將她挪開,慢慢地走下台階,筱嵐跟在後面,一點也不想被忽視。仕平繞過屋角,筱嵐叫喚他。「早安,仕平,我們來買『少女梅娜』。我想你一定想知道貓頭鷹的狀況,它好多了。」她的笑容並末愚弄三個男人。宇修直視她。「別再說無聊話,筱嵐。」他故作生氣地說,跨下馬鞍。「傑士,你對牡馬開價多少」

  「我不確定要賣。」

  「噢,可是它一定得賣呀!」筱嵐叫嚷。「你說要把它給我,所以你就不能說想要留住它。昨天我好喜歡它,實在不忍放棄!」她轉向仕平,笑得好燦爛。「我們沒野餐真可惜,仕平,不過我陷在進城參加改革聚會的人潮裡,根本回不了頭。」

  仕平摸摸喉嚨,一條領巾蓋住瘀傷的指印,但那不自覺的手勢已對傑士和宇修說明一切。

  傑士瞇起眼睛。「錯過你的野餐真遺憾,小妹。」他虛假地說。「仕平費了很大的心力想讓你高興。」

  「是的,我知道。」她回答。「他白費心令我很不安。」

  宇修決定加入攻防賽,筱嵐似乎失去自製了。

  「筱嵐,我叫你別再說無聊話了。傑士,你有價碼了嗎?」

  「三千英鎊,」是他立即的答案。

  「既然我妹妹不接受禮物,那麼我不要個公道價就未免太傻了。」

  「公道價!」筱嵐尖叫。「三千——」

  「閉嘴!」宇修用力按住她的肩。「這種沒有節制的行為實在太失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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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6 18:05:5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今天早上那女孩在哪裡?」宇修打著呵欠進廚房問道。

  二小時前她就吃過早餐,說要去果園拔草。」山姆仔細地瞥他僱主一眼,除了穿著衣服睡覺之外,他的眼神倒很清明,神清氣爽。

  山姆將一盤火腿放在宇修前面。「夠嗎?同時我要一點錢買補給貨品。」

  「很豐盛,謝謝!」宇修開始進食。「你要的錢去書房的保險箱拿。」

  他滿懷罪惡地想起他給妓女的三枚金幣……這還不提為「羅絲安娜」付出的那兩枚—那金額已經足以賞付給鐵匠和屠夫,還能購買一個月所需的麵粉和咖啡,筱嵐堅持她花的是自己的錢,可是他無法讓自己從她的津貼中掃除這筆錢。

  「我倒想洗個澡,山姆。」他說,思緒轉向更容易改善的狀況。

  「我會在這裡架浴盆,」山姆說。「像小姐一樣,我想你也需要屏風。」

  「是的,最好用屏風隔開。」宇修說道。筱嵐來之前,他習慣在中庭的幫浦那裡洗,可是目前這裡不是只住男人。

  半小時之後,他安坐在浴盆裡,熱水氤氳地裹住他。將近黎明時,他終於沉沉睡去,而今感覺精力充沛,昨夜他勝過酒癮,那種成就感真是甜美,不過有一部分的功勞也要歸於筱嵐,此刻他在想如何取悅她而不致有太大的花費,或許再去一趙曼徹斯特,或許……他懶懶地閉上眼睛,將水潑向胸膛。

  洗澡水微涼,他以為自己聽見山姆進廚房的聲音。過來。」

  「在你走之前,山姆,再替我拿一桶熱水過來。」

  筱嵐站在門口,環顧無人的廚房,正要告訴監護人山姆不在,心中卻湧過一股興奮的熱潮,使她雙膝虛軟,機會來了……大好的機會。她走向屏風,旁邊放了一排水桶,準備添加水用的。她敢嗎?這實在太大膽了。

  「山姆?」宇修有些不耐。「請你再幫我加一桶熱水。」筱嵐拾起最近的一隻水桶,凝聚所有的勇氣繞過屏風。「早安,宇修。」

  「什麼……」他目瞪口呆,然後才發覺她十分好奇地瞪著他半掩在水中的下身,他張嘴想說話……隨便說什麼……她已經當頭倒下一桶水。

  筱嵐太專注在她的計劃上,興奮得盲目未分辨,隨手抓起第一桶水,不料那卻是冷水。

  宇修像只受傷的動物似的低吼,猛地跳起來,抖掉身上的水。「你……你這個小鬼!「他怒吼地跨出浴盆,拉下掛在屏風上的浴巾。

  筱嵐恐懼而興奮的尖叫,轉身便逃。宇修裹上毛巾,追在她後面。「過來,你這個討厭的小鬼,」他怒吼,氣瘋了。「等我抓到你,就有你好看!」

  「你得先抓到我!」筱嵐躲在桌子後面,眼中閃著挑釁。

  宇修甩開椅子,繞過桌子,筱嵐抓過一把椅子擋住他,逃向門口,急急奔過大廳,在一剎那之間停了一下,如果她跑向中庭,僅圍著浴巾的宇修勢必不能追出去,如果沒追上來,就抓不到她。

  她轉向樓梯,兩步並成一步爬,宇修飛身撲上來,抓到她的足踝,卻又被她掙脫開來,她繼續朝上狂奔,心中有一絲絲恐懼,熱血在血管中奔流,她已經迷失在感官的世界中,大腦無法再控制身體的決定,到樓梯頂端,她轉向宇修臥室的方向。

  宇修跟在她後腳進門,砰然甩上房門,門在「丹尼」的鼻子前面大聲關上,嚇得狗兒叫了短促的一聲。

  這場瘋狂的追逐煽動宇修的怒火,令他呼吸急促刺耳。「天殺的,你真需要嚴厲的上一課,姑娘。」他宣佈。「過來。」

  「抓我啊!」她眼睛明亮的嘲笑他,向後跳到床上,他的怒氣令她興奮,即使她不明白為什麼。

  宇修撲過去,這次終於牢牢抓住她的腳踝,他用力一抽,筱嵐尖叫地面朝下,撲倒在床上,另一腳狂野地在空中踢動。

  他隨即緊緊地扣住另一隻腳,將她拉向自己的方向,以致她的裙子縐成一團。他隱約地注意到她的腳底沾著草漬,光滑的小腿沒有著襪子,膝蓋後面的凹處深而絲滑,小而渾圓的臀部裹著耐穿的亞麻襯褲,沒有一點花邊或蕾絲。

  當他正和自己那突然冒出的慾望掙扎時,筱嵐扭身仰躺,所以他現在是抓住她交叉的腳踝,她的眼睛像黝黑的深潭,雙唇微分,雙頰染上一朵紅雲,散落的髮絲披在絕美的臉龐上,甜美的胸脯隨著迅速的呼吸上下起伏。而今她的裙子翻到腰間,襯褲的褲角捲到大腿上方,他的眼睛掠過她平坦的小腹,髖骨的尖端頂著亞麻襯褲,以及那修長雪白的大腿。

  「我的天。」他絕望地認出那迫不及待的降服,他鬆了手。

  筱嵐故作慵懶地坐起來,目光須臾不離開他身上,勝利地確信他的投降。她傾身向前,十分專注地瞇起眼睛,拉掉他的毛巾,他的身體自由地堅硬起來,她更以相同的專注伸手碰觸他,她跪在床上,手指探索學習他的感受。她垂著頭注視自己所挑起的效果,彷彿第一次看見似的。這是事實,那夜在書房中,她太陶醉,根本沒有察覺自己以外的東西。

  宇修仰起頭,發出近乎無助的歡愉呻吟,雙手撫摸她低垂的頭,然後他抬起她的臉,低頭吻住她的唇,她的唇急切地分開,舌頭淘氣地和他共舞,他更用力地捧住她的臉,深深探進她口中,以粗獷和愉快的探索索取她的甜蜜,筱嵐終於臣服下來,雙手鬆開,身體向後拱起,不自覺地回應。

  宇修退開,凝視她的臉,一隻手指細緻地撫摩她下顎的線條、紅潤的唇和小而翹的鼻尖,他的眼神沒有嘲弄,只有飢渴和一心一意的決心,又在她的肌膚上挑起另一陣期待的戰慄。

  他再次捧住她的臉,用力而佔有地吻住她的嘴,她雙臂攫住他,手掌撫摸他的背,感覺他堅硬的身體緊貼自己。

  他放開她,退開一步。「脫掉衣服……全部……快一點。」他粗聲地命令,瞇起的綠眸充滿激情。

  她笨拙地拉鬆腰間的腰帶,從頭上拉下衣裳,她仍然愣愣地跪在床上,害怕自己快得不足以取悅他。無袖緊身衣上的小鈕扣頑固不易解,有一顆掉了下來,可是她終於拉開來,丟向地板。

  「現在換妳的頭髮。」他說。她拉扯已經鬆了的辮子,用五指梳開,甩甩頭,任秀髮披在肩上。

  「站起來。」她徐徐起身,模糊地察覺膝蓋好虛弱,身軀興奮的騷動,翻湧的慾望在她血管中湧動。她文風不動,雙手垂在兩側,望著他長長地、流連地凝視著自己的臉龐,一股震顫湧向她的下身。

  「轉過身。」

  她彷彿作夢般地轉過身,明白他的眼睛漫遊過淡粉紅色的曲線。她感覺他來到身後,身體暖暖地貼緊她的背,雙手移過來愛撫她的乳房,握住渾圓,他的唇拂過她的耳朵,呼吸熱熱地吹過她的頸背。

  「求求你,」她低語地哀求,因為她不知道開始的第一句話是什麼,而它穿透亢奮的迷霧,傳入他耳中……他的亢奮是突然出自怒火中,而今他沒再試著壓抑住,反而任它帶著他們翱翔。

  「你喜歡什麼?」他貼著她的耳朵低語。「只要告訴我就好。」

  她搖搖頭,無法形容她不明白的東西。

  「讓我來猜猜看。」他的聲音中有一絲心知肚明的幽默,向前一步,半抱起她,兩人一起倒在床上。

  宇修翻身側躺,溫暖的手掌壓在她的腰背,使她趴在床上,他用手肘撐起自己,親吻她的肩骨,然後輕咬摩挲下她的背,嘴唇掠過她的臀,熱熱地沿著大腿而下,直到膝蓋後面的凹處,她蠕動,發出歡愉的呻吟。他向她揭開她自己,展示她的身軀所能提供的愉悅,當他完成背後的部分,將她翻轉過來,自她喉間開始向下的旅程。

  「我猜對了嗎?」

  他滿意地微笑著呢喃,再次移上她的身體,感覺她的每一吋身軀鮮活敏感的反應。她擺動發出無法言傳的答案,性感而需索的眼睛直視著他,臀部迫切地移動,致使他緊緊勒住的激情爆發出來。他已運用自經驗中學來的每一個技巧,控制自己,教她這個新手,使她的反應足以配合她衝動而未經人事的急切,可是他再也無法等下去了,輕柔地與她合而為一,移動著,直到她能抓住他的節奏,兩人和諧地配合在一起。

  他直視她的眼睛,觀看她表情的改變,陶醉在她那坦白而開放的反應裡,認出她每一種感覺的變換。他知道她不會偽裝,不會故作愉悅狀,而這份認知更加深他的歡愉,強烈得令他無法相信,也以某種方式解放了他那黑暗的性遊戲的過去。

  「不,別閉上眼睛。」他耳語。

  本來微微合上的眼睛再次掀開來,她燦爛地對著他微笑,使他覺得自己即將溺死在她的美麗裡。

  他知道她接近高潮的那一刻,蓄意伸手碰觸她,筱嵐出聲呼喊,身體痙欒,背脊拱起,淚水再次盈滿她的眼眶。

  他喘息地退開,在浪潮襲來的那一刻,緊緊抱住她,翻過狂喜的海浪,直到被衝上岸,心跳緩了下來,頭腦清醒過來。

  「噢,筱嵐,」他低語。「你是使了什麼樣邪惡的魔法呢?」他翻身側躺,仍然樓住她,用拇指拂去她臉上的淚痕,他有過很多女人,但是從沒見過她們在高潮時流淚,這個熱情的小東西兩度高興地哭泣。

  筱嵐眨眨眼睛,微笑地伸展身體。「不是魔法。」

  「是魔法。」他可憐兮兮地搖頭。「那可不是我想教妳的課程。」

  「但是我想學的課程。」她近乎洋洋得意地說。

  他哈哈笑,仰躺地拉她躺在上方,撥開她臉上的髮絲,審視她的容貌。「似乎我已經被攻佔登艦,視為戰利品。」

  「針對船艦嗎?」

  「在戰時。」

  她低頭親吻他的嘴角,輕如蝴蝶般的吻點過他的唇。「但這不是戰時。」

  「的確不是,」他同意。「你是個女海賊,但不是為戰爭。」

  「海賊?」她格格地嬌笑。「我想我可以做個熟練的海賊。」

  「上天幫助我們兩人,不過我想妳的確合適。」他呢喃,這種吸引力實在大得讓一個男人無法用顧忌當理由來抗拒。

  「可是我不喜歡你最後那個方式。」她突然皺眉地說。「如果是讓我不致懷孕,我寧願服用上次的草藥。」

  宇修渾身一僵,突然翻身壓住她,激動地說:「你再也不會喝那種骯髒的東西,筱嵐。」

  「為什麼?」

  邪惡的地窖再次浮現眼前,葛提文的聲音在他耳際迴響,這女孩是他的女兒,天性的尤物,追求生命的歡愉。

  「怎麼了?」她看見他又返回他那惡魔的世界裡,恐懼地摸摸他的臉。「對不起,宇修,求求你,無論我做了什麼,我都不是有意的。」

  他將自己拉回現實的世界,面對剛剛分享過歡愉的女人,平板地說:「很多事你不懂,姑娘,你必須信任我知道什麼對你最好。」

  「我肯……我願意。」她急急說道,明亮的早晨似乎黯淡一些。「你不會後悔,是嗎?你不會後悔剛剛發生的事吧?」

  他怎能後悔這樣的歡愉,或是否認那止不住的熱情?他不會傷害筱嵐,現在他知道了。年齡

  雖然不同,她卻是個旗鼓相當的夥伴,而他或許也是引導她那對生命各層面的巨大慾望的最好人

  選。或許貝絲對此也有同感,即使在鴉片的迷霧下,做母親的她仍然認出女兒的天性,她是不是

  害怕一旦免除少女的限制,她的女兒會就此隨波逐流,放浪不羈?沒有引導,它們將會引她走向

  毀滅,貝絲是否也在女兒身上認出提文的影子?

  她仍在焦慮地注視他,他再次看見那純真的女孩。他想起她那開放的反應,如果沒被邪惡控

  制,這樣的慾望並沒有錯,父親的罪孽不應該歸咎在孩子身上。

  「不,」他說。「我不後悔,姑娘。」

  「金鈕扣,三吋高的紫色高跟鞋,山姆!」宇修跌坐在廚房的椅子裡。「還有帽子……你不

  會相信我們逛了多少家店,才找到她喜歡、而我也能忍受的帽子!」

  他搖搖頭,按摩太陽穴。「插了根羽毛草,還有薄紗……根本就是圓筒形的羽毛帽……天啊

  ……你能想像這個小東西,踩著紫色高跟鞋,戴著一尺高的圓筒高帽,上面還插一根紅羽毛的模

  樣嗎?」

  「鞋子很美啊!」筱嵐憤慨地說。「別理他,山姆,它們是我所見最美的鞋!而宇修是最冥

  頑不靈、最食古不化、最……最趕不上潮流的老古板!」

  她靠著桌子,伸長腿,憎惡地打量腳上的咖啡色羚羊皮鞋。「你看看,好單調。」

  「是有品味,」宇修說。「高雅。」

  「是單調,對嗎,山姆?」

  「別把我扯進去,」山姆攪動鍋裡的東西。「我對這種事一無所知。

  「我也討厭這頂帽子。」筱嵐怒目瞪著她固執的監護人。

  從筱嵐的觀點,這不是一次成功的購物之遊,宇修的行徑令人不悅,彷彿他倆的關係不因昨天早上的交歡而改變。

  「呃,那你就不該丟了上一頂帽子,姑娘。」他說。「又沒人強迫妳加入那場混亂裡。」

  「歐,有!仕平和傑士強迫我!」

  「可是是誰選擇被強迫呢?」他揚起眉毛,略帶嘲笑地說。

  「歐,有時候你真令我生氣!」筱嵐站直身體。「我要去餵『柏拉圖』了。」

  她正要走向門口,宇修環住她的臀,將她拉近椅子。「別生氣,姑娘,我真的比你懂得更多。」他仰臉對她微笑。

  「可是你不知道我想要什麼。」

  「噢,我想我們稍後再討論這一項,」他輕聲說。「你或許會大吃一驚。」她的膝蓋突然發軟,他的手臂箍緊她,手掌貼著她的大腿,令她顫巍巍地吸口氣。

  「我喜歡驚喜。」他笑著放開她。「去餵貓頭鷹吧,山姆的晚餐可不等人。」喂完貓頭鷹,她飢腸轆轆地回到廚房,山姆的晚餐極為豐盛,有烤羊腿、馬鈴薯、青豆仁,和荷蘭芹。

  「要不要喝杯酒佐餐,姑娘?」宇修揚眉問道。

  筱嵐搖搖頭。「不,謝謝你,只要開水就好。」

  「我想山姆的豐盛晚餐應該配佐餐酒。」宇修平靜地說。,下地窖去拿酒。

  「去拿兩隻杯子。」他逕自拿鑰匙

  筱嵐不安地望著山姆,他微微聳肩說道:「照他的話做。」

  她拿了兩隻酒杯,站在桌邊,不知該放哪裡。

  宇修拿來一瓶葡萄酒。「你和山姆,姑娘。」他微笑地拉開瓶塞,蓄意地聞了聞,點點頭,

  為他們添滿酒杯,然後他坐下來,開始吃飯。

  原有凝聚的緊張驟然散了開去,宇修已然通過他自己的測驗。

  餐後,筱嵐幫山姆收拾餐具,書房傳來維瓦第的音樂,他倆都聽得出來宇修指間流出的音符

  顯示他靈魂內的和諧。

  梢後她進書房,站在他背後,一手輕輕環住他的頸項。

  他扭頭對她微笑。「騎馬騎那麼久,你累了,何不先上床去?」

  「我不累。」她否認,卻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宇修呵呵笑。「不,當然不累,上樓吧,」他的聲音軟下來。「稍後我上去再喚醒你。」

  某些本能的智慧告訴她,自己不能堅持要他陪,也不能留到他預備就寢時,這樣的一段新關係,她沒有佔有的權利,沒有侵犯他隱私的權利。他的年齡和經歷要求她尊重他的權威。

  「保證?」他伸手拉下她的頭,用力吻了一下。「保證,我將為你奏一首催眠曲。」

  「可是我還不想睡。」

  「我不是說會喚醒你嗎?」

  她點點頭離開了,催眠曲的音符陪伴她上樓,在她更衣時,更由窗戶飄揚進來。

  她沒料到自己會睡著,然而琴聲發揮神奇的魔法,幾分鐘後,她就安詳地飄入夢鄉。

  山姆不久也上床休息,宇修繼續彈奏自娛,只是輕柔許多,以免打擾夢中人,他享受著屋內的寧靜,想到沉睡的少女在等候他喚醒的撫摸,他又贏了一天的戰爭,令他心滿意足。

  中庭彼端,三個黑衣人變身快跑,藏身在陰影下,其中一人無聲地拉開馬廄的門栓,悄悄溜了進去,馬兒聞到陌生人的氣味,驚覺地嘶鳴,三個人影動作迅速地把稻草堆在角落,打火石一擦,火焰立即點著,亮晃晃地燒著稻草,聞到煙味,一匹馬驚惶地嘶鳴。

  三個黑衣人立即退出馬廄,飛奔而去,消失在樹從裡。

  宇修聞到煙味的同時,也聽到馬兒驚惶的尖叫,尖叫聲同時也吵醒筱嵐,她立即跳下床,狂奔下樓,在門口遇見宇修。

  「什麼事?」

  「失火了。」

  「搞什麼鬼?」山姆也下樓來。

  宇修拉開大門,濃煙從馬廄的通風口冒出來,裡面傳來雜沓的馬蹄聲和尖鳴聲。

  「回去!」宇修扭頭對筱嵐說。「別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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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6 18:06:31 |只看該作者
  筱嵐順從地縮到一旁,宇修用臂膀護臉,衝進濃煙裡面,山姆跟在宇修旁邊,兩人分別用力去拉每一間馬房的門閂,濃煙下,他們什麼都看不見,只能憑著尖叫聲和馬蹄聲的引領,宇修可以聞到自己頭髮燒焦的味道,他的皮膚發燙,鼻頭像煤渣,肺部因缺乏空氣急喘。

  「大波」被釋放出來,山姆正在拉扯兩匹驚嚇過度的獵馬。突然間筱嵐出現在她旁邊,抓住其中一匹的馬韁,柔聲安撫,引它出來。

  馬兒出來之後,她離開山姆,跌跌撞撞地衝向通道底端,她的坐騎和「羅絲安娜」關在同一間馬房,而她只能釋放一匹。

  褐馬年幼沒有經驗,驚嚇過度,一逕地抵抗。此刻筱嵐覺得頭快要爆炸,肺部似乎著火,她知道自己快要昏倒了,她出於絕望做最後的嘗試,踩上欄杆勉強跨上馬背,腳跟一踢,引它衝出馬房,閹馬以爆發的速度衝到中庭。

  放出來的馬在中庭雜沓嘶鳴,宇修狂亂地環顧週遭,月光下只看見蒼白著臉的比利,可是筱嵐卻無處可尋。

  「筱嵐!」宇修恐懼地呼喊,褐馬正好在此時衝出燃燒的馬廄。

  「天殺的!」宇修大叫,恐懼轉變成怒火。一把將筱嵐拉下馬背,抱在半空中,筱嵐的眉毛和前額的頭髮都燒焦了,連臉上的淚痕都是黑的。

  「這不只瘋狂,還沒大腦!」他怒罵。「我叫你留在裡面!」他氣得用力搖晃她。

  「我去救『彼脫拉克』,」(譯註:彼脫拉克為文藝復興時代意大利詩人,以十四行詩著。)她激動地喊。「我不能把它留在裡面!」

  「彼脫拉克?」他有剎那的困惑,立時明白過來。「我正要去救它。」

  「可是它等不及了!」她用手背揉掉眼淚,連臉都揉黑了。「我不能等你……而且『羅絲安娜』……它還在裡面。」她突然向下一鑽,衝向馬廄,把他的話當成馬耳東風。「筱嵐!回來!」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拉回來。「你沒聽見我說的嗎?」他幾乎將她摔入山姆懷裡。「拉住她!」

  宇修再次衝入濃煙密佈的馬廄,幾乎匍匐地前進,等他抵達通道末端,肺部幾乎要爆炸,眼睛被煙熏得看不見。

  不過他勉強抓住那匹瘦馬的韁繩,同時也聞到動物皮毛燒焦的味道,他跌跌撞撞地拖著「羅絲安娜」走到中庭,它倒在石地上,腰窩上下起伏,口中吐出泡沫,眼睛翻白。

  筱嵐蹲在它身邊,淚水汩汩而下,輕柔地撫摸它受苦的身體,然後仰頭看著宇修。「結束它的悲慘吧,它無法呼吸,永遠不能復原!」

  「我去拿手槍。」山姆說道。幾分鐘後他沉默地將槍遞給宇修。

  「進屋去,筱嵐。」宇修簡潔地命令,拉她起身。「現在就去!」

  「沒關係,我不需要——」

  「快走!去廚房穿上外套。」他蹲下來,槍口對著馬兒的頭,槍聲一響,「羅絲安娜」震了一下,從此安息不再痛苦。

  「我要殺了傑士。」這句話使宇修立即起身,筱嵐仍在附近,還是沒穿外套。

  「我叫你進屋裡去!」

  「我不需要去。」她頑固地說。

  「去套上外套!」他命令,和他被監護人的戰爭必須等到火勢得以控制之後。筱嵐不再抗議,跑進去加件外套,又跑到吊浦旁邊加入他們,用力壓吊浦,讓他們提水去救火。稍後火苗熄滅,她又去安撫穀倉中的馬匹,三個男人則去埋葬「羅絲安娜」凌晨四點過後,比利才上床休息,其餘三人拖著疲備的身體進廚房。

  「來杯茶不錯,我想。」山姆開始燒水。

  「我被烤焦了。」筱嵐脫掉外套,用手揉著刺痛的眼睛。

  「你過來。」宇修一把抱起她放在桌子上。「你和我需要談一談,我的被監護人,撇開妳稱呼它『彼脫拉克』不談……我兩次命令你,而你兩次都充耳不聞。」

  「可是你忘了『羅絲安娜』,」筱嵐抗議。「我必須進去救它。」

  「你根本不必,」他激烈地說。「我既然禁止你靠近火場,你就不該置若罔聞。你以為我說那些話是在練習發音嗎?」

  「我只想到那些馬,而且你忘了『羅絲安娜』。」見他不回答,她匆匆自衛地說下去:「你開槍時,我根本不必進屋裡,我又不是什麼弱女子,殺它是救它,可憐的東西。」她藉機低頭擦眼淚,不必再面對他片刻不離的審視目光。

  宇修勾起她的下巴。「在海上的十年裡,」他蓄意地說。「從來沒有人——從來沒有人違抗過我的命令。」

  「他們不想體無完膚。」山姆說道。「海軍的紀律很嚴。」

  筱嵐想到山姆站在她這一邊。「可是這裡不是海軍。」她指出。

  「不是,為此你該謝謝老天,」宇修放她下來「以狀況而論,這次我不計較,不過下次再犯就是大錯特錯。」

  暴風雨似乎吹過了。筱嵐轉變話題。「我想給傑士一刀。」

  「你說過了。」宇修呻吟地坐進椅子裡。「你為什麼認為是你哥哥該負責?」

  「很顯而易見,到處都是他的痕跡。」她說。「他從不忘記侮辱或傷害,只想報復,不擇手段。

  「你怎麼知道?」宇修坐直身體,他沒想到傑士的邪惡是眾所周知。筱嵐聳聳肩,喝了一口茶。「獵人貝哈告訴我的,他知道所有的事。」

  「嗯,」宇修沉默地喝茶,蹙眉沉思。傑士開始報復了,決鬥似乎會持續到一方戰敗為止,首先而且最重要的是保護筱嵐,只有她安全無虞,宇修的注意力才能轉向私人的恩怨。

  葛筱嵐需要一個丈夫……而且要快。

  「我們要怎麼做呢?」她說。「我們不能讓他就此逃掉,不是嗎?」

  「你有什麼建議?」他微微一笑。「我懷疑他會讓你近身捅他一刀。」

  「燒掉他的乾草堆,」她立即說道。「以眼還……可是我們不會傷害任何人,」她的眼中突然有淚光。「如果你睡著了,或者是我們沒驚醒過來,那會如何?或是我們遲了一步呢?」

  「這些都沒發生。」他安慰地說。「別去想萬一如何,姑娘。」

  「對『羅絲安娜』而言太遲丁。」

  「很久以前就太遲了。」他突然站起來,語氣完全不一樣。「你看起來像掃煙囪的人,這麼髒不能上床。」

  「你是什麼意思?」可是他已經走出廚房。筱嵐喝光她的茶,隨即打了個呵欠。「我快睡著了。」

  「你可以洗乾淨再睡覺。」宇修從門口說到,手中拎著一件她以前穿過的咖啡色天鵝絨長袍,對她招招手,喚道:「過來,姑娘,天氣是有點涼,不過我們可以早早了結。」  「你在說什麼?」他眼中的光芒令她不安。

  「你很快就知道了。」他說道,眼中的光芒更亮,唇角也神祕的笑著,令她更加起疑。山姆站起來。「我去睡了。」他蓄意說道。

  「不,山姆,你別走。」筱嵐伸手阻止他。

  他瞥她一眼,搖搖頭。「宇修先生說得對,你真像個掃煙囪的,一身髒兮兮,如果妳不去馬廄,就不會弄成這樣。」

  「可是我以為你站在我這一邊。」筱嵐哀鳴。

  山姆笑呵呵地離開廚房。

  「來吧,姑娘,」宇修再次招手。「洗澡時間到了。」筱嵐抓住椅背,滿腹狐疑地瞅著宇修。「我不想洗。」

  「噢,你錯了,姑娘,你迫切地需要洗一洗。」他輕巧地向她走過來,她則向後縮。

  「你要做什麼?」

  「帶你到幫浦底下。」他胸有成竹的說,輕易地抱起她來。

  「可是天寒地凍呢!」筱嵐尖叫。

  「夜很溫暖。」他的保證令筱嵐更加不安。

  「放我下來。我要去睡覺,宇修!」

  「早該去了……早該去了……」他抱她來到中庭。「事實上,我們倆很快就要上床了。」

  筱嵐立即停止掙扎,即使很疲倦,她發覺自己對這句話中的承諾極感興趣。

  「我們為什麼不燒些熱水,好好洗一洗!」她小心地建議。

  「那太浪費時間。」他把她放在幫浦旁,」手拉住她手臂。「而且那無法說服你相信頑固、執意而行的後果。既然你闖進火場,出來必然髒得像個掃煙囪的。」他放開她的手,把她的睡衣自頭上脫下來,讓她一絲不掛地站在月光下。

  「掃煙囪的當然要到吊浦底下。」他宣稱,開始壓把手。一柱冷水沖向筱嵐,她冷得哀嚎。宇修把香皂丟給她。「使勁的洗呀!」

  筱嵐想要衝回房子裡,但是水柱沖掉她身上的污垢,使她明白自己沒有選擇的餘地,只能忍受這種處罰性的清洗。她劇烈地跳了好一會兒,試著讓自己熱起來,然後才變身拾起香皂,開始急切地擦洗。

  宇修趣意盎然地注視她,慾念急速升起。她那苗條的身軀,在銀色的月光下迴旋,簡直在測驗僧侶禁慾的誓言,她急著要洗完澡,一舉一動之間完全沒有偽裝或誘惑,而這令他更加亢奮。

  「我恨你!」她叫嚷,把香皂丟在地上。「別打水了,我洗乾淨了!〕他鬆開把手,仍然笑個不停。「好個誘人的景觀,姑娘。」

  「我恨你。」她牙齒打顫地重複,低頭擰去發中的水分。

  「不,你不恨。」他用毛巾裹住她的肩。「我很少見識過這麼誘人的表演。」他用力擦乾她

  的身體,將生氣和暖意揉進她冰冷乾淨的皮膚裡。

  「我無意引誘人。」她半真半假地咕噥,因為他的讚美很討人喜歡。

  「是的,所以才更迷人。」他同意道。「可是我相信在未來,在妳闖進任何危險狀況之前,妳會三思而行,我固執的被監護人。」

  筱嵐心知肚明,以相似的狀況而論,她還是一樣的做法,不過現在討論這個問題似乎是多餘,尤其是當他在做他現在做的事的時候,暖意一波波地滲進她體內,皮膚仍然冷冷的,熱血卻流動得很迅速。

  最後宇修丟下毛巾,拿長袍裹住她。「現在進屋裡去,為自己倒一杯熱茶,在火爐旁邊擦乾你的頭髮,我自己也要洗一洗。」

  「噢?」筱嵐揚起眉毛。「我相信如果由我來壓幫浦,你會比較容易洗。」她攤開手臂。「我已經有很多練習了……再者,我也有報復的權利……或者我是指享受的權利。」

  宇修微笑地脫掉衣服。「任妳施展吧,姑娘。」他面對她,眼中閃著挑戰和承諾。

  她輕快的格格嬌笑,一道水柱噴向他,而且還小心地避開他身上最令她感興趣的部位。寒冷絲毫困擾不了宇修,早在海上的日子,他就常在甲板上的幫浦下洗澡,決竅在於心裡預備它會來,前幾天早上,筱嵐在他洗澡時當頭倒下一桶冷水,他大吃一驚,是因為他期待的是熱水。

  他十分嚴肅地清洗自己,任由她繼續壓幫浦,只是他蓄意將自己呈現在她睜大眼睛的注視之下。她以喘不過氣來的熱切工作著,探出舌尖潤潤雙唇,眼中閃著期待。

  筱嵐咧著嘴笑,繼續壓了好幾分鐘,宇修跳出水柱之外,抓起毛巾。「你在找麻煩,筱嵐。」他擦乾頭髮和身體。

  一起進去,除非妳想再衝冷水。」他邪惡地逼近一步,她尖叫著奔進屋裡,沒進廚房,反而跑進宇修的房間,鑽到床單底下。

  五分鐘後他走了進來,她正躺在他床上,床單端莊地蓋到她的下巴,那對湛藍色的眼眸充滿豐富的性感,再次淹沒了他。

  「早安,宇修先生。」她踢掉床單,呈現自己,銀白的晨曦下顯得近乎透明。

  「早安,我的被監護人。」他丟掉腰間的毛巾,上床來到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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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6 18:06:5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如果我們去倫敦,你娶了一位富家女,就可以償還你必須用來修復你房子的錢。」筱嵐閒

  聊地說。「當然,你不必償還我們花在我初入社交界的費用,例如衣裳、舞會花費等……」

  她的小指繞著一根軟軟的胸毛,頭則枕在他的肩膀上,以前她還沒說到這麼多之前,就被切斷了。

  「倫敦一定有很多富家女--甚至有錢的寡婦--很想和你結婚,你英俊聰明又--」

  「阿諛夠了,」宇修終於打斷她。「我對有錢的寡婦沒興趣,不過你能想像她們拜倒在我的腳前,令我受寵若驚。」

  「歐,可是你必須講講理,」她熱切地說。「她們可能不是很美……甚至不年輕……可是如果她們很有錢--」

  「我做了什麼,竟然要被一個老寡婦銬上腳鐐,筱嵐!你對我的魅力真的評價不高,嗯?」

  「不!我沒有!」她坐起來,表情好吃驚,沒想到他會這麼想。「我說你英俊聰明又仁慈,可是一位年輕、富有、美麗的女子不是會期待和頭銜及財富結婚嗎?我以為事情都是這樣。」她

  皺著眉。「我傷害你了?」

  「沒有,傻孩子,當然沒有。」他微笑地伸手插入她的髮際。「我很瞭解自己在婚姻市埸上的障礙--一個捉襟見肘,年老的從男爵向來被認為不是什麼好對象。」

  「你才不老!」這句荒謬的話令筱嵐發噱。「可是如果你不肯娶一個有錢寡婦,那為什麼不能付錢整修你的房子,做為我初入社交界的花費?我在找合適丈夫時總得有地方住。」

  「好吧。」宇修說道。

  「什麼?」筱嵐坐在腳跟上,不信地眨眨眼睛。「你剛說我們可以去倫敦?」

  「正確。」

  「可是為什麼……你何時……改變心意的?」

  「你為什麼感興趣?」他揶揄。「我說好還不夠嗎?」 

  「是的……不是……是的……可是……可是直到現在,你都不曾感興趣,我預期要花好幾個星期才能使你軟化!」

  「軟化!」他將她拉下來。「你這個狂妄、狡猾的小狐狸!」

  她柔若絲緞,身軀甜蜜地覆住他的身體,他腰一扭,挺身進入她體內。她睜大眼睛,品味這種嶄新姿勢的不同感覺。「我不知道你可以這麼做。」

  「有很多方式,甜心。」他撫摸她的背。

  「我們全部都做。」她的笑容像只滿足的貓,他爆出大笑。

  以前他交歡的伴侶從未如此充滿任性的歡喜,她向來急切,以飢渴的熱情抓住每一種新經驗和感受,而他最愛的是她告訴他她想要什麼方式,甚至要求他也要據實以告。整個過程裡,她告訴他自己的想法,什麼可以取悅她和他。這使做愛成為最能彼此分享的經驗,在這種時刻裡,往日地窖內邪惡的回憶就失去它們咬人的利牙。

  「如果我這麼做,」她說道,移動身體,牙齒咬住下唇,雙眉專注地皺在一起。「你的感覺好嗎?」「棒極了。」他說,瞇著眼睛對她微笑。「這樣--」她向後傾地拱起身體,然後倒抽一口氣。「歐……或許我還不該這樣做。」

  「隨你想做什麼,什麼時候都好,姑娘,」他說「今天下午一切悉聽尊便。」

  「可是也必須要你喜歡,」她嚴肅地說。「你向來確保我的歡愉。」

  他再次微笑,探向那完美的渾圓。「你真令人愛憐,年輕的筱嵐。」

  半小時後,筱嵐再次集中分散的注意力,回到心中最重要的主題。「我們如何去倫敦?路程好遠。」

  「兩百哩。」他同意。「我們可以雇一輛郵遞馬車。」

  「然後沿路換車。」她點點頭。「安小姐也是這樣做。」

  「這倒提醒我,我們得幫你找一個伴護,」他斜靠著枕頭。「你不能獨自住在單身漢家裡,而不引人非議。」

  「可是你是我的監護人。」

  「你仍然需要女伴護人……她陪你出席宴會,幫你接見訪客,和你去逛街購物。」

  「我想過要問安小姐,」她沉思地說,指尖描摩他胸前的盤蛇。當時你對我好可怕,我覺得無法再忍受和你同住。「

  他攫住她的手腕,試著不讓她看見他是多麼痛恨她碰那個罪惡的記號。」我可怕到那種程度嗎,姑娘?「

  」是的,但不是太久。我該寫信給安小姐嗎?「

  」不,女教師還不夠。「他說。」你需要有某些社交地位的伴護人。「

  」可是找誰呢?「

  」交給我來辦。「他下床伸伸懶腰。」好個歡度下午的可恥方式。「

  」是可愛的方式。「筱嵐不同意。」外面還在下大雨,一個人還能做什麼?「

  宇修迷惑地打量她。」下雨的下午,還有很多有用的事可以做,姑娘。「

  她聳聳肩。」但都沒這麼愉快,這點我敢打賭。「

  」是的,這點我必須承認。「他套上襯衫。

  」那我們何時動身?「筱嵐沒有要下床的打算,反而更鑽進床罩裡。

  」只等我找銀行談過,僱馬車,安排好這裡的事宜,或許一周後啟程。「

  這麼快!」她慵懶的姿勢消失了。「可是『翠西』的小貓那時候還沒斷奶。」

  「不!」宇修套上褲腳。「不,不,不,」他來到床邊。「我再說一遍,筱嵐,不行。對'丹尼『我可以讓步,可是我覺不和一隻母貓、六隻小貓、一隻獨腳鸚鵡和一隻貓頭鷹一起去倫敦。」

  「我們當然不帶」柏拉圖「。她說,彷彿這個念頭太可笑。」它屬於這裡,而且他的翅膀也幾乎痊癒了。「

  」我真是鬆了一口氣,「他嘲諷地說。」然而我們也不帶剩餘的動物園去。「

  」如果你倫敦的房子也像這裡一樣有很多老鼠,我想你會很高興有』翠西『同在。「

  」不行,不行,不行。我還得再說一遍嗎?「

  筱嵐的目光望向他後面,顯然對窗外的雨十分感興趣。

  七天後,兩匹郵車的馬兒著迷地觀看他們的乘客之一忙著把一籃小貓和一個鳥籠放進馬車裡。那隻鳥乘客對環境的改變發表了一段多采多姿的評論,然後一臉滿足的樣子,一隻大貓隨後跳上馬車,蜷縮在窗戶旁邊的位置上。一隻大型的雜種犬跑過來,繞著馬車興奮地吠著,尾巴搖呀搖。

  宇修確定」彼脫拉克「安全地繫在車後,他實在不明白如何會發生這一切。甚至無法指出他退讓的時刻,他的被監護人有最頑強的意志,完全忽視別人的反對。她一副他的禁令不可能認真的行徑,不知怎的,他也開始覺得自己不是認真的。

  可是天殺的,他是認真的!想到和這群馬戲團動物同行兩百哩已經夠可怕,徨論和整個動物團同住在青山街的破房子裡。

  他無助地皺眉。  .

  」和那些一同旅行實在受不了。「山姆站在他身邊咕噥。」我幾乎想和你一起騎。「

  山姆算不上是騎士,搖晃的甲板比馬背更加適合他,騎馬的可能性已經說明他對這件事的感受。

  」對不起。「宇修道歉地搖搖頭。」我不知道怎麼會這樣。「

  」她的問題是不接受』不『這個答案。「山姆宣佈。

  」那我的同題呢?「山姆斜瞥他一眼。」我猜你自己心知獨明。「他走到馬車門口,狐疑地瞧瞧裡面。」還有位置嗎?「

  」有,當然有。「筱嵐說道。

  」那隻狗呢?「

  」我和』翠西『、』霍夫『和小貓一起坐,你可以坐對面。「」那隻狗呢?「

  」他坐地板……我猜有時候他會想跟在馬車旁邊跑。「

  山姆沉重地歎口氣,爬進車裡。

  」你的位置夠吧?「在他坐下後,她焦慮地問。」大概吧「。他不情不願嗅了嗅。」可是這裡很快就會聞起來像豬舍「。」不會的。「筱嵐堅持道,」丹尼「在此時跟著興奮地跳上來。」它們很乾淨,而且我們可以開窗戶。「

  」我的脖子不能吹風。「

  」哦,山姆,請你別介意。「她伸手拍拍他的膝蓋。

  一如以往,他無法抗拒她那哀求的迷人魅力,半接受地咕噥了一聲。整個情況讓他覺得像瘋狂一樣。他自小生長在蘭開夏郡,從沒去過--也不想要去--倫敦。他認為在這裡有夠多的事可以做,而今宇修先生不再頹廢不振,生活更可以過得很平順,可是宇修先生去那裡,他也會去那裡,如果宇修相信有必要做這種改變,那麼山姆不會囉嗦。

  宇修騎上他的坐騎,一行人走出中庭,他回頭看一眼他的家。他從未喜歡過這裡,從小就對它沒感情,離開也不後悔,他之所以留下來,是為了他生命中那純純的愛……以及酗酒的他到哪裡又有什麼差別。

  可是這一切都拋在他後面了。

  而今他困在漩渦裡面,必須找出答案。唯一的方案是替筱嵐找個丈夫。如果留在丹森宅邸,只會浪費她的青春,更無法脫離傑士的掌握,因此必須在他保護下到倫敦去另謀發展。

  而且到倫敦以後,他們會找到其他的娛樂或分心的目標,因此解開兩人之間愛的咒語。直到那時,筱嵐才得以真正的自由,踏上貝絲希望她女兒走的傳統的道路,她會找到朋友,參加各種

  社交活動,等她專心投入的時候,對他的迷戀就會降低。

  至於他自己--以前他覺得倫敦是個百寶箱,有些人還記得他……有些遠親……朋友……他曾經也是社交圈的一員,沒有理由不能再變成那樣,往日的陰影可以被拋開。

  屆時他就可以優雅地退出這種異常的……不,不是異常,而是十分不合宜和羞恥的關係。

  一旦她結了婚,就能免於傑士的威脅,自己也能自由地離開英格蘭,在大陸重過新生活。

  他知道一件事,這個認知是來自於他骨髓深處,而不是出於大腦或理智。一旦她結了婚,他無法忍受住在她附近……內心深愛著……然而為了所有正確的理由,這愛終究要失去,他曾在荒野之地為她母親心痛神傷,而今他不會為了她女兒再經歷一遍。

  」莫宇修,不是嗎?「

  這個細聲的問題使宇修從書架上抬起頭來,對那位黑眼睛的男人微微蹙眉半晌,然後表情一變。

  」凱林登,「他對凱林登伯爵狄馬克伸出手。

  」至少十四年了,「他同意道,和宇修握手。

  」是的,後來我退役了。「

  」好多年不見。「

  」當時我們還很年輕,後來你入了海軍。「

  」什麼風把你吹來倫敦?社交季的狂歡嗎?「凱林登嘲弄地問。

  宇修聳聳肩。」我有個被監護人,「他微笑地說。」安排初入社交界的舞會,似乎是監護人

  的職責之一。「

  他環顧擁擠的書店。」她也在這裡,尋找奧斯汀小姐的遺作:《說服》。「

  」奧斯汀女士是個很有趣的人。「馬克說道。

  」機智尖銳過人,對傻瓜和他們的愚行沒有耐心。「

  」是的。「宇修同意。」傲慢與偏見……「

  」理性和感性。「馬克立即說道。」呃,容我告……;我們或許在懷特或威德見?「

  宇修微微頷首。他仍是兩家俱樂部的會員,然而他既無財力也無興趣賭博,更沒興趣在拒絕飲酒時引人注目。

  伯爵離開書店,站在街上等候他的馬車,他剛注意到後面一條巷口有幾個少年圍在那裡,剌耳的騷鬧,一個人影突然從窗口跳出來,怒吼地跑過他身邊,他好奇地轉頭去看,那個人影突然轉身,跑回他身邊。

  」你的鞭子?「她激動地問。」求求你,快一點。「她不耐地伸手去拿他手中的長馬鞭。

  馬克覺得今生從沒見過這麼美或這麼生氣的女孩。他還來不及回答,她已經抽走他的馬鞭,匆匆跑向角落那一群人o  .

  他愕然地看著她衝進那群人裡面,野蠻地抽動皮鞭,完全漠視被揮中的人的尖叫聲。

  」搞什麼鬼……筱嵐!「莫宇修出現在人行道上。」我真不敢相信。「他驚呼。」我轉身才兩分鐘,她又再一次加入混戰圈。「

  」經常發生嗎?「馬克同道,既覺困惑又覺有趣。

  」一旦涉及虐待動物的時候。「宇修簡短地回答,大步走向聚集的人群。

  伯爵著迷地跟在後面。

  葛筱嵐勝利地鑽出來,那幾個被鞭打的少年已經逃進巷子裡,她胸前緊緊抱了個東西,帽子歪向一邊,裙子沾了泥,臉上也有一塊泥巴,她的眼睛混合著怒氣和勝利。

  」你看!「她對宇修激動地說。」他們正用尖棍子欺負它。「

  」我的天。「宇修咕噥地瞪著筱嵐懷中的獎品。」是一隻熊。「

  馬克完全明白另一個男人的不悅,然而當筱嵐繼續說下去時,他的肩膀微微地抖動。」是熊寶寶……不過兩個月……而且他們在折磨它。我以為法律禁止人們虐待熊。「

  」是的。「馬克說道。」請見諒,可是我似乎沒這個榮耀……「

  」我的被監護人。「宇修歎了一口氣。」葛筱嵐。筱嵐,這位是凱林登伯爵。「

  」真迷人,葛小姐。「馬克鞠個躬,眼中有著趣意和一點點仰慕。不知怎的,那一道泥巴似乎更強調那桃色和乳白色的肌膚,她的眼睛藍得無法形容,而那氣得顫抖的雙唇甚至更強調那完美的唇形o

  」哦,你的馬鞭,凱林登爵爺,謝謝你,請原諒我擅自抽走它。「她交給他。

  」不客氣。「他呢喃。」我本來想幫助,可是這樣的提議似乎是多餘。「他趣意盎然地瞥宇修一眼,後者認命地聳聳肩。」過來這裡,姑娘。你的帽子歪了。「他為她把帽子扶正。

  宇修抽出手帕,舔舔角落,拭去她臉上的泥巴。」現在,你介意告訴我,你打算如何處理這只熊寶寶?我懷疑』丹尼『會喜歡它。。。它。。。還不提』翠西『。「

  」』丹尼『?「馬克著迷地問」』翠西『?「

  」哦,我家住了一個馬戲團,「宇修告訴他。」截至目前為止,我們有七隻貓、一隻忠心耿耿的大型雜種狗、一隻獨腳鸚鵡,滿口骯髒的三字經,現在顯然又要增加一隻小熊。。。哦,以前我們還有一隻貓頭鷹和一匹倍受虐待的瘦馬,它們全部都有最輝煌的名字。「

  」你真有同情心,吾友。「

  」你在嘲笑我。「筱嵐指控地望著他們倆。

  」上天禁止。「宇修攤開雙手。」還有什麼比熊更無聊的?「

  」是只熊寶寶。「她再說一遍,低頭看著它的茸毛,它也用一對大眼睛望著她。」可是你要如何處理它?「

  」我在想熊可不可以住在屋裡?「

  」不!「宇修驚呼。

  」你不認為它們可以嗎?「她蹙眉。

  」我覺得不太可能,「馬克覺得該助朋友一臂之力。 」馬棚似乎是最合適的地方……至少直 到它……它……長大「宇修的呻吟聲令他語氣搖擺,兩人都想到一頭完全長成的熊晃過倫敦住宅區。

  」呃,再說吧。「筱嵐說道。」等我找機會檢查它的傷勢和營養不良的程度,我或許會讓它住在屋裡頭一陣子。「

  」我真希望我不必走。「馬克呢喃。 」不幸的是我另有約會。「他再次和宇修握手。 」你真是太寬容了,老莫,我實在不知道該恭喜你還是該同情你。「

  」我都可以接受。「宇修苦笑地說。他和狄馬克並不太熟,可是他對這種狀況的反應倒造就出一種隨和的熟悉感。不過筱嵐對大多數人都有這種影響力。 」但是我只是納悶社交圈會做何反應。「

  」以她的美貌,「馬克聲音輕得筱嵐聽不到。 」全城都會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吾友。「

  」還有八萬鎊。「宇修也說得很輕,不過筱嵐全心放在熊寶寶身上,根本沒注意。

  馬克大聲地吹了聲口哨。」你得揮棍子才能趕走他們,老莫。「

  他轉向筱嵐。」葛小姐,請接受我的稱讚,你真是不凡,我知道凱林登夫人會想認識你,我將建議她登門拜訪……在青山街,對吧?「他詢問地望著宇修。

  宇修證實地址,心中卻在想筱嵐這種出其不意的行徑似乎為自己造了福。如果凱林登伯爵夫人對筱嵐有好印象,那麼無疑是保證她可以順利進入社交圈。

  馬克爬上他的馬車,直接返回位於伯克萊廣場的家,在育嬰室找到他的妻子。

  」我剛遇見一位最迷人的小姑娘,他說。「但還比不上我的小艾瑪。」他微笑地身抱起抓住他膝蓋的女兒,將小嬰孩丟向空中,她興奮地尖叫。

  狄茱莉抱著小兒子,微笑地看著她的丈夫。『所以呢?』她催促地問,他讓女兒坐在腿上。 「你的會面如何?」

  馬克俯身看看他兒子,小嬰兒靜靜地偎在母親懷中吸拇指。 「艾德今天看起來大了一些。」

  「胡說,」茱莉格格地笑。 「他和昨天晚上一樣大。」她仰臉承接丈夫的吻。 「你到底要不要說?」

  「唔,對,我很少覺得這麼有趣。」他描述整個狀況,向來不甚傳統的妻子也覺得這個故事很有趣。

  「莫宇修和我同時進入社交界。」他說,放下女兒。 「不過當時他行徑狂野……哦,好美的房子,艾瑪。」他接過女兒遞給他看的紙張。

  「這是媽媽,」她指著圖畫。「和你的馬。」

  「真生動。」他嚴肅地說。 「總之,茱莉,我希望你去拜訪那個女孩,她應該是葛提文的女兒。」他皺了皺眉。 「葛家血緣不好,如果那些傳言都是真的,可是很難想像這麼漂亮的小東西有不好的血緣,她讓我覺得毫不虛偽。」

  「她和海妮幾乎同年紀。」茱莉說,她的小姑比自己小五歲。

  馬克搖搖頭。 「真的,可是你和我都知道,海妮的品味不會不合傳統,她不瞭解葛小姐那種類型。」

  茱莉微微一笑。「是的,我想你說得對。」

  她的丈夫沉思地說:「如果這女孩是葛提文的女兒,為什麼她的同父異母哥哥不當監護人?

  老莫畢竟不是親人……不過……」

  「不過什麼?」

  「呃,他對待她的方式有些特別,」馬克徐徐地說,記得宇修十分自然地扶正她的軟帽,拭去她臉上的泥。「相當特別的親暱……」

  「哦……」茱莉說。「你懷疑什麼?」

  「沒事,」他聳聳肩。 「老莫已經三十四歲了,那女孩不過剛出校門的年紀,我覺得他是父伯輩似的……總之,你會去拜訪她吧?」

  「我快等不及了。」

  兩天後,凱林登夫人來到青山街。

  從一位穿皮褲皮背心,戴兩隻金耳環的男人來開門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這不會是一般的人家。

  「葛小姐在嗎?」她脫掉手套,環顧週遭,空氣中充滿油漆味。

  「是的,我想大概在。」奇特的門房說道。 「小姐惹惱廚房的亞楓斯,讓我告訴你,我不明白我們要廚師做什麼,尤其他還取一個摩登的法國名字,我在蘭開夏可以當廚師,在這裡也應該可以。」

  茱莉不知如何應對,大廳彼端的另一扇門開了,一個咖啡色的絨毛球蹦進來,後面跟著一隻大狗。

  「』丹尼『!過來這裡!」 一個嬌小的人影隨著追出來,手中拿著一支木湯匙。 「你真是最沒禮貌的動物,別打攪』狄摩尼西斯『 。」(譯註:古希臘之雄辯家)

  那只毛球奔過茱莉身邊,她趕緊跳開。

  「葛小姐?」她問。

  「是的。」筱嵐心不在焉地說。 「對不起,我必須去追』狄摩尼西斯『 ,如果宇修發現它在屋裡亂跑,一定會有大麻煩。」

  「』狄摩尼西斯?『」茱莉虛弱地問。

  「呃,叫熊寶寶似乎很無聊,你不認為嗎?」筱嵐追著那只毛球。 「山姆,你能抓住』丹尼『嗎?」

  山姆咕噥地抓住』丹尼『的頸子,狗兒喘氣地坐下來。熊寶寶縮到桌子底下,只露出一對眼睛。

  茱莉坐在椅子上,哈哈大笑。 「馬克說你很新鮮,」她喘氣。 「不過我不認為他所認識的超過一半。」

  「馬克?」蹲在桌子前面的筱嵐扭頭問道。

  「我的丈夫凱林登伯爵。我相信你們前天見過面,對吧?」

  「哦,是的。他很仁慈地借我他的皮鞭。」筱嵐趴在地上。 「出來嘛,傻東西。我只想替你包紮一下傷口。」

  就在這一刻,宇修施施然地從前門走過來,他的注意力立即投到翹著屁股趴在地上的筱嵐。』丹尼『興奮地迎向他,一開始他沒看見訪客,

  「你在做什麼?」他用皮鞭輕碰那誘人的臀部。

  「哇!」筱嵐急忙退出來。 「我正希望你不會在我抓到'狄摩尼西斯』之前回來,我在廚房拌膏藥時, 『丹尼』嚇到它,剎那間地獄開了,弄得亂七八糟。」

  「什麼開了?」

  「哦,你知道我的意思。哦,這位是凱林登夫人。她來拜訪我們。」她指向茱莉。

  「我似乎挑了個非常不便的時刻來。」茱莉拭去她笑出來的眼淚。「宇修先生。」

  「凱林登夫人,」他正式地鞠躬執起她的手。 「有時候我納悶,在馬戲團裡會有方便的時刻,

  容我為你倒杯雪莉酒,恢復你受驚的神經。」他指指書房,扭頭說道。「筱嵐,把你的野生動 物抓走,如果我再發現它在屋子裡,你們倆都吃不完兜著走。」

  筱嵐目送兩人走進書房,咕噥了一句『霍斯』最有創造力的片語。

  二十分鐘之後,她才有空加入書房的會面。凱林登夫人和宇修正有說有笑,為了某些理由,

  這令她感覺被摒除在外。她更仔細地打量訪客,看見的是一個二十九歲的美麗婦人,煥發出自信 和肯定,和宇修交談的模樣彷彿他們相識了一輩子。

  宇修適才公開的責罵仍然刺人,筱嵐覺得自己好稚嫩,彷彿是不請自來地闖入成人世界。

  「我可以來一杯雪莉嗎?」

  「當然,姑娘,」宇修為她倒了一杯。「那隻野獸在哪裡?」

  「馬廄裡面,」她接過杯子喝了一口。「我必須道歉,凱林登夫人,沒有正式的接待你。」

  「唔,別道歉,」茱莉呵呵笑。「熊逃跑已經是足夠有力的理由。」

  「你的伴護人呢?」宇修問她,並對茱莉解釋。「我母親的表妹石伍德夫人和我們同住,擔任筱嵐的伴護。」

  「她拿著嗅鹽躺在床上,」筱嵐的眼睛突然充滿淘氣。「恐怕是『霍斯』又令她沮喪了。」

  茱莉問明之後,笑著離開,同時邀請他們一起參加星期四的晚宴。

  那天晚上,茱莉告訴她的丈夫。「你說得封,她當然很美麗,但是她的個性更吸引人,完全沒有偽裝,我猜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很美。我打算讓她變成本季之光,你認為呢?」

  「既然你有心去做,我想你不會失敗。」他為妻子戴上翡翠項鏈。「八萬英磅的財富,足以媲美特洛伊城海倫的身材和臉蛋,她所需要的是合適的贊助。」

  「那麼她將會如願,她會需要一位保證人,屆時我會介紹她認識紀莎麓,她個性隨和,不會反對筱嵐直率的個性,交給伊莎公主倒是不然。」

  「我仍然想知道為什麼是莫宇修而非葛傑士擔任她的監護人,」馬克聳聳肩。「你有沒有注意到什麼特別之處?」

  「只有她顯然可以將他玩弄在手掌心當中,」茱莉說道。「他偶爾會扮演生氣的監護人。」

  「真有趣。」

  「是的,還有一位石伍德夫人擔任她的伴護人,是他母親的表妹。」

  馬克點點頭。「石伍德夫人有眾人的認可……不過我知道她不是很通達事理。」

  「曾幾何時,社交圈會在意這種事?」

  她的丈夫呵呵笑。「從來就不在意,或許她越是如此,就越適合宇修和他反傳統的被監護人。其有趣。」

  「十分有趣。」茱莉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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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6 18:07:35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女孩的眼睛盯著陰暗的天花板,模糊地察覺地窖中的燭光投射在她赤裸的胸前。

  一張戴面具的臉懸在她上方,她轉過頭,虛弱的抗拒湊向她唇邊的杯子。

  「別傻了。」男人歷聲說道,一手扶起她的頭,將杯子壓向她嘴巴。

  女孩張嘴讓液體滑下喉嚨,然後又躺回白色的枕頭上面,全身變得懶懶的,四肢發沉,她不知道自己裸身躺在這個陰暗的地窖裡有多久,也不記得喝了多少次那種液體,只模糊地記得在叔叔的木屋裡,見到一袋金子交給她叔叔……好久好久以前……叔叔收起金子,那個戴面具的男人就此帶她走。

  她感覺有雙手在撫摸她的身體,那愉快的碰觸令她蠕動、呻吟。在她腦海遙遠的角落裡,她恍忽覺得剛喝下的液體和這種奇怪的興奮感有關,她沒有抗拒,飄浮在充滿黑影的夢境之中。那股身體的剌痛是一埸夢,那個深深的節奏也和她無關,但又好像十分真實的發生在她身上。

  仕平在歡愉中閉上眼睛,其他人的眼睛正盯著他。但是他眼裡看見的卻是筱嵐,柔順地躺在他底下,在眾人面前任他肆虐,原有的傲慢和無禮全部都順服下來。傑士承諾會這麼做,而他向來履行承諾,一如他實現威脅一樣。

  傑士靠著柱子,雙臂抱胸,面具後面的眼睛也盯著這一幕。像他繼子一樣,他心裡也用另一個人代替眼前這位農家女。莫宇修剝奪眾人的葛貝絲,但是她女兒將來彌補這個缺憾。

  這一次再也不會有干預,他將以得到那個女孩和她的財富來報復莫宇修所加給他的每一次羞辱。姓莫的不只要嘗到無法履行摯愛的情人臨終遺願的羞愧,更要目睹她女兒取代十四年前母親的位置。等到一切結束,姓莫的鮮血更要灑在地窖的溝渠裡,償還傑士父親死亡的債。

  葛提文早就知道莫宇修封他妻子的感情,急欲在地窖裡把貝絲給他……一份邪惡的禮物,發誓要服從領導者的他,將被迫侵犯他最摯愛的完美幻想,再次學習地窖內最重要的原則:沒有什麼是神聖不可侵犯的!

  然而莫宇修卻違反誓約,殺了領導人,而今領導人的兒子已經設計出最完美的懲罰。

  傑士的眼睛掠過週遭那些等候輪到他們上場的臉龐,他的目光盯著年輕清新的雷迪尼,那個年輕人的眼神渙散,充滿急切的慾念,隨時準備聽候領導人差遣。他身上有符合任務的所有條件:年輕、英俊,有社交地位和一筆可觀的財富。

  傑士朝他走過去,點點他的肩,迪尼立即轉轉過來,當他明白自己無法輪到上棺台時,臉立即垮了下來,但仍以新人的活潑跟著傑士走入地窖內的小房間。

  「今晚我是驚人的成功,山姆。」筱嵐衝進大廳。紀夫人答應為我送一份保證書給奧麥克俱樂部,而且我不必坐冷板凳,大家都爭相邀請我跳舞。她旋轉身體。

  「如果你再轉下去,就要頭暈了。」山姆替她關上大門。

  「太不端莊了,親愛的。」一位胖夫人說。「你有這麼多舞伴固然很好,可是如果你的言行不端莊,很快會失去他們。」ˍ

  「哦,噗。」筱嵐咕噥。

  「我好累。」她的伴護人吁了一口氣。「那種場面真是太優雅了,不是嗎,宇修?凱林登夫人的餐點真好……龍蝦餅、生蠔……」她不自覺地拍拍肚子。「哦,還有葡萄酒蛋糕,我吃了兩盤……或者是三盤?」她嚴肅地皺眉思考。

  「六盤。」筱嵐低聲地說。

  「你說什麼,筱嵐親愛的?」

  「我說蛋糕很好吃,」筱嵐笑得很甜。「還有奶油泡芙,你似乎很喜歡,我親愛的夫人。」

  「哦,是的。」石夫人快樂地吁口氣。「我怎麼會忘記。」

  「很簡單,那裡有那麼多山珍海味可供品嚐。」筱嵐仍然甜蜜的笑。

  「哦,是的,那麼多樣可供選擇,我相信這是尊重客人的一種方式。」

  「是的,你說得對,桃妮,」宇修不容筱嵐再惡作劇下去。「很高興你這麼享受。」

  「呃,如你所知,我不是很會社交……自從我親愛的伍德去世之後。」夫人歎了一口氣。「不過我會為這孩子盡力,不會推卸職責。」她走向台階。「對不起,我要休息了。來吧,筱嵐,

  你可不想明天一臉倦容,失去美貌……」

  「可是我一點也不累,夫人。」

  「石夫人有經驗,姑娘。」宇修熱切地說。「想想看,你還沒有機會品味,就眼睜睜地看成功溜走,那多可惜。」

  筱嵐對他伸伸舌頭,但仍跟著胖婦人上樓。

  宇修笑著搖搖頭。「好個夜晚!接下來幾周,我預計會有很多著迷的小伙子上門追求,山姆,從她進門的那一刻起,要擠近她可不容易。」

  「我只希望她的伴護不會在意她的嘲笑,」山姆說。「我一直忍住大笑,這孩子真調皮。」

  「我知道,但它令人無法抗拒。」宇修跟著山姆進廚房。「如果她太過分,我會制止她。」

  他坐下來,伸展雙腿。「天哪,山姆,我沒想到自己還會再做這種打扮,和那些了無趣味的夫人

  打情罵佾。」

  「凱林登夫人似乎很不錯。」山姆為他端了一杯茶放在桌上。

  「哦,是的。」宇修同意。「其實沒那麼糟,只是我以為不必再經歷那些無聊事,然而……」他歎口氣。

  山姆端杯熱茶坐在他對面。「快把她嫁掉,我們就可以回丹森去。」

  「那正是此行的目標。」宇修喝了一口茶,一隻小貓跳上他的大腿,撞到他的手,茶濺到白色的背心。

  「天殺的!」他怒目瞪著那隻貓,它則蜷縮在他腿上喵喵叫。「這是那一隻?」

  宇修不情不原地呵呵笑。「我猜是『阿瑞丁』,不過不敢肯定。」他靠著椅子,閉上眼睛。

  山姆自顧自地微笑,這是每夜的儀式,廚房不再是亞楓斯的領土,亞楓斯為了動物的食物和

  筱嵐天天吵鬧不休。

  山姆暗暗觀察他的朋友,宇修雖然嘴上說不喜歡社交生活,看起按理卻前所未有的年輕和健康。

  可是山姆覺得麻煩就在下一個路口招手。宇修很快樂檠,是他對筱嵐的感覺給予他深深的歡喜。然而在這底下,是一份認知、一份肯定,這一切只是暫時的。一旦筱嵐走出他的生活,他會再次頹廢不振嗎?

  山姆知道宇修的力量逐漸增加,已戰勝酒癮,有時候這位老水手祈禱這段關係會盡可能延長,然後他想到越快結束越好,否則拖越久,越難扯斷他和女孩之間相連的鎖鏈。

  宇修放下杯子,打了個呵欠。「我要上床了。」他抱起小貓,用一手拎著。「不,」他歪著頭瞧。「絕對不是『阿瑞丁』,你一定是『阿尼西』。」他把小貓放在地上。「回去找媽媽。」

  貓逕自優雅地修整它的毛。

  宇修看著哈哈笑。「晚安,山姆。」

  「晚安,宇修先生。」

  半小時後,宇修躺在床上,他的房門悄悄地開了,一顆頭顱探進來,眼神很淘氣。「哦,很好,你還沒睡著。」

  宇修放下手中的書。「不,我已經習慣你夜訪的習慣,正在等你。你要進來嗎?」

  筱嵐溜進房裡,以誇張的細心關上房門,一隻手指按著雙唇。「不可以吵醒石夫人奶油泡芙的夢。」

  「你真是個不尊敬人的小鬼!對長者和高明者毫無敬意嗎?」

  「如果他們比較高明,我當然尊敬,」她回答。「可是我不明白為什麼單單年長就得使人服從他。」

  她從頭上拉掉睡衣,丟到椅子上,然後站在穿衣鏡前面,蹙眉地檢視自己。

  她完全沒有禁忌,這已經不是宇修第一次這麼想,她捧起乳房,輕觸尖端,半轉身,一手摸過平坦的肚子,扭頭審視背部的曲線。

  「你在看什麼,姑娘?或者該問為什麼看?」他趣味盎然地問。

  「呃,以前我從沒看過自己,」她嚴肅地說。「我想我的身材還不錯,你不認為嗎?」

  「你還過得去。」

  「只是這樣而已嗎?」她伸長一隻腿,轉動腳踝。「今晚那些男人似乎認為不只是這樣。」

  「山姆說得對--你在頭暈了。」

  筱嵐充耳不聞。「而且他們還只是看到我的臉。」她仔細打量鏡中的自己。

  「只是一面而已。」宇修同意地說,納悶這一切有何目的。「但是身為嚴肅的監護人,我必須告訴你,姑娘,幻想自己的裸體對潛在的追求者有何影響實在太不端莊。」

  筱嵐又是充耳不聞,轉身背對他。「你覺得我迷人嗎?」

  「我以為自己已經表達得很清楚了。」

  「是的,可是我是附近唯一的女人。」她指明。「在蘭開夏郡,你沒有人可和我比較。」

  「你究竟在搞什麼鬼,筱嵐?」他想到開玩笑並不是適當的反應。

  「沒什麼。」她蹙眉地瞪著地毯。

  「有話直說,姑娘。」

  「你覺得凱林登夫人很吸引人,對嗎?」

  宇修背靠著床頭板,微微皺眉。「你為什麼這麼說?」

  「從你們交談時,你看她的方式,我就看得出來。」她回答。「她聰明又美麗,而且你似乎

  很喜歡和她聊天。」

  「我是喜歡。」

  「而且她還賣弄風情,」筱嵐抬起頭。「不是嗎?」

  宇修微微一笑。「是的,在她那種地位的女性經常如此,這是一種遊戲。」

  「一種你享受的遊戲。」

  「是的。」他同意。

  「嗯,你也想和她做愛嗎?」

  宇修拉長臉,努力弄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

  「狄茱莉是已婚婦人,姑娘,而且就我所見,她更是個幸福的已婚婦人。」

  「是的,我相信,可是這並未回答我的問題。你想和她做愛嗎?」她站在床尾,抱著一根柱子,完全無視於自己的赤裸。

  他決定要誠實地回答:「是的。」他直率地說。「我可以想像和她做愛會很愉快。」

  「我想也是。我想她知道的比我更多。」

  「你學得很快,姑娘,」他試著讓氣氛輕鬆一些。「過來這裡。」他伸手邀請。

  筱嵐仍站在原地。「可是我並不能幹……也不算乖巧,不像凱林登夫人。」

  「過來這裡。」宇修傾身向前,環住她的腰,將她拉倒在床上。「不,你不能幹,可是你為

  什麼要和一個比你年長十幾歲的女人比較?如果你一定要比,應該找其他初入社交界的少女。」

  「可是你對她們沒興趣,」她相當僵硬地躺在他身邊。「我是拿自己和你感興趣的女人做比較。」

  「啊,」他坐起身,這似乎是直言不諱的時刻。「我想我們最好澄清幾件事,筱嵐,這次倫敦行是你的計劃,你想找一個樂意配合的丈夫,好讓你可以控制自己的財富,操控自己的生活,

  不是嗎?」

  她躺著不動,雙眸緊閉。

  「筱嵐,睜開眼睛,坐起來。」她沒有立即順從,他拉她坐起來,她只好睜開眼睛,因為閉著眼睛坐似乎很荒謬。

  「不是嗎?」

  「是的,」她說。「可是你為什麼不能娶我,然後--」

  「太荒謬了!」宇修打斷她的話。「從沒聽過這種胡言亂語。我已經三十四歲了,親愛的孩子,三十四歲不是十七歲的好丈夫人選--即使我想要。」

  「你不想和我結婚?」她輕聲地問。眼神因受傷害而黯淡。

  「我根本無意和任何人結婚。」他說。「如我從前告訴過你,我們在這裡是因為你想來--因為這能使你脫離你哥哥的掌握。你將像其他十七歲的少女一樣,享受生命中第一個社交季,而如果一切都像今晚一樣的順利,你的求婚者會多得令你無法應付,只等你做下正確的選擇,我們倆都達成目標。」

  「可是我們呢?」

  「我們?」他突然厲聲質問,察覺到問題的狡獪。「我打破書中所有光明正大的守則,筱嵐,太軟弱,允許你操縱這一切,但是我發誓你不會因此受到傷害,有一天,你將結婚,將這些事拋在腦後,當成一段帶給你愉快回憶的插曲,永遠不要告訴任何人。」

  「可是我不要結束!」她心痛而坦率地直視他,一手放在他腿上。「求求你,宇修,為什麼要結束?我會努力做個好妻子,學習凱林登夫人--」

  「天哪,筱嵐,住口!我不要你像凱林登夫人,我不要妻子,你不明白嗎?」他雙手搭在她肩上,輕輕搖晃。「我不會再進一步陷入這團混亂,你越早找著丈夫,過恰當的生活,我越高興

  ,你明白嗎?」

  「你要甩掉我?」

  「你在扭曲我的話。」

  「我不認為。」她起身。「你說這是一團混亂。」她俯身拾起睡衣。

  宇修歎口氣,一手壓住眼睛。「是一團混亂,你不明白嗎,小東西,這件事多麼不合宜?有些人會說我帶壞我的被監護人,使她墮落,而且有很多人會贊同。」

  「可是你不認為?」她套上睡衣,盯著他的臉。

  「這是赤裸裸的事實,」他直率地說。「但赤裸裸的事實並不總是全部的故事。」

  「你為什麼不想結婚?」

  「這個對話越來越瑣碎。」他的語氣似乎突然失去興趣。

  「可是我想知道。」她聲稱。「我想我有權利知道。」

  「唔,是嗎?」他是真的被惹惱了,不只是因為她的無禮,也因為她鍥而不捨地追問他不想揭露的話題。「無禮的小鬼,你的權利究竟在哪裡?你以為上床使你有權利刺探我任何隱秘的思

  想和感受嗎?」

  筱嵐漲紅臉。「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她說。

  事實上她正是這個涵義,但是一旦訴諸於率直傲慢的字眼時,聽起來就變得很可怕,她覺得自己就像他所說的小鬼,她轉身走向門,口中咕噥。「晚安。」

  宇修並未試著阻止她,反而低聲詛咒,納悶自己為什麼沒有預見這種該死的複雜性。尤其是他的處境本來就像個無藥可救的漩渦。

  他說服自己相信,她只想試試性魅力的羽翼,他是給予她安全嘗試的機會,自己的感受則完全壓抑。可是如果筱嵐開始覺得他倆的關係應該有未來,那麼他就必須採取嚴厲手段來開導她。

  他察覺她已經把方法交在他手中,如果她看見他和那些世故女性打情罵佾,或許更能明瞭,降低他們關係的強烈性,而這當然能幫助他隱藏自己對她那熱烈、煎熬人、著迷的慾望本質。

  他如何能告訴她阻礙他們結婚的原因有多方面?他是她的殺父仇人;他愛她母親,她信任他,將女兒的未來托付給他,除非讓她和門當戶對的對象結婚,否則便是違背她母親的信任;他是她兩倍的年紀,家境窮困:他是她的監護人,論倫理和輩份,他不能利用這樣的關係,改善自己的環境。

  他一生中已經做過太多鄙劣的事,但是把一個急切、熱情的無辜少女和年紀大她兩倍的男人綁在一起,而且這個男人在地窖中放蕩墮落過,還殺了她父親,這件事他絕不能做。

  他傾身吹熄蠟燭,躺在黑暗中,等候睡神是否會光顧他。半晌之後,他重燃蠟燭,身體靠著枕頭,認命地撿起剛剛拋下的書,幾分鐘後,他的門開了。

  「你想玩雙陸棋嗎?」

  筱嵐站在門口,羞怯地微笑,令人無法抗拒,今晚他已經夠嚴肅了。

  「不夠好,」他責備著。「你為什麼不睡覺?」

  「睡不著,」她將他的語氣視為邀請,關上房門,走了進來。「我很鬱悶,我不是有意無禮,刺探你的秘密。」

  他把書放在一邊。「過來這裡。」

  她坐在床沿,仍然差羞怯怯。「你還在生氣嗎?」她問。

  「沒有,可是我要你仔細聽我說,那種話太傻了,如果你再提及,那麼以後你和我之間唯一的關係將純然是監護人和被監護人的關係,明白嗎?」

  筱嵐點點頭。

  「從現在開始,我要你好好享受倫敦和社交界提供的一切,」他繼續說下去,一手環住她的腰,她立即釋懷地吁了一口氣,挨在他懷中。「我要你交很多朋友,打情罵佾、跳舞、參加野餐

  和舞會,讓你身邊圍繞著一群仰慕者,享受一切,好嗎?」他用一綹髮絲撩她的臉頰。

  「好吧,」她故意用指尖撥弄他的乳尖。「如果一定要。」

  宇修哈哈大笑。「我剛允許你放縱地享受一切的歡愉,而你卻只說一句:如果一定要。」

  她低下頭,用舌尖去舔他。「只要你允許我做這個,」她仰起頭看他,原本充滿傷害的眼神,而今他只在那封眼睛裡看見性感與淘氣。「或者你寧願下雙陸棋?」

  許久之後,當她回到自己的房間,筱嵐輾轉難眠,隔著窗戶觀看黎明。她已經決定自己要和莫宇修結婚,唯一的問題在於如何安排。

  她決定兩人要成為情人,雖然他極力反對,但是她仍然做到了;因此她實在看不出有任何理由說她這一步不會成功。

  她將令他產生一種錯誤的安全感,遵守他的命令,放縱地享受所有的歡愉和冒除,挑逗追求者,將傳統拋在腦後。宇修很快就會再放鬆下來,忘了她曾提及婚姻的話題。

  她會以大膽的行徑令他分心,猜不到她的下一步,他就不會想到她還抱持著和他結婚的念頭。然後,在恰當的時刻……

  筱嵐慵懶地打了個呵欠,縮到棉被底下。在恰當的時刻,她會撒下情網,打勝仗。宇修顯然不知道什麼對他們倆最好,因此她必須向他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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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6 18:08:4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這次的逛街太棒了!」筱嵐抱著一大堆東西衝進書房。「要不要看看我們買的東西?歐,對不起。」她靜靜地把盒子放在沙發上,坐下來傾聽宇修彈完海頓的奏鳴曲。

  「真對不起。」最後一個音符消逝時,她說。「我進來時沒聽見--」

  「沒關係」他說。「可是在這件事上,我有一、兩天沒聽你彈過了。」

  「我一直都很忙。」筱嵐的借口很薄弱。「一直有人上門找我,又是氣球升空,又是逛街等等活動。」

  「或者今天下午?」

  「是的,今天下午……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我已經答應和洛勃、麥爾及吉德一起去海德公園騎馬。」

  「當然還有你的伴護吧?」

  想到胖胖的石夫人在馬背上晃,筱嵐不禁大笑。「不,可是洛勃的妹妹也要去,所以還算是無懈可擊。」

  「我真是鬆了一口氣。」

  那嘲弄的語氣令筱嵐蹙眉。「你在生氣我沒練琴嗎?」

  「是失望,」他聳聳肩。「不過我說過,學不學,決定在於你。」

  「哦,現在我覺得愧疚極了。」她的表情令他忍不住大笑。

  「那正是我的目的,姑娘。」

  她拿靠枕丟他,正巧石夫人『滾』進來。「孩子!」她大驚失色。「宇修,你真的不應該允許--」

  「我沒有,夫人。」他俯身拾起靠枕。「不過沒人徵求我准許。」他把靠枕丟回去給筱嵐。

  「我的被監護人是個不害臊、懶惰、放肆、睥氣暴躁的小鬼。」

  石夫人跌坐在椅子裡,用手用力地煽風。「你可以笑,不過這可不是社交禮儀的方式……現在對人丟枕頭,下次呢?」

  「唔,請你原諒,夫人。」筱嵐跳起來,誠摯可愛的親吻她的伴護,這向來能化解她最嚴厲的批評。「宇修正在指責我不練鋼琴。」

  「呃,我的天,這不是丟枕頭的理由。」夫人搖搖頭。「你們兩個都不好!」

  「你說得對,桃妮。」宇修從琴凳上起身。「我為你倒一杯水果酒,你剛和筱嵐去逛街,一定很需要。姑娘,你可以喝雪莉酒。」

  他倒了兩杯,再次坐下束。「來,讓我看看你們出征的收穫。」

  石夫人倒抽一口氣像個惡兆,宇修一顆心直往下沉。「夫人?」

  「我必須說,宇修,我完全不贊同……完全沒有……筱嵐買的東西,而我卻絲毫無法影響她的觀點。」她喝了一口水果酒,用手帕沾沾嘴唇。

  「哦,噗,」筱嵐又發出她慣有的悲歎聲音。「我買了一件最漂亮的緊身上衣、一個網狀皮包,和一束人造花,哦,還有一頂軟帽,和一件晚禮服--你不會相信它有多美,宇修。」

  「我確定不會。」他陰沉地咕噥。

  「不幸的是它必須修改,所以不能帶回來,不過裁縫師保證明天我可以穿去參加貝美的晚會。」

  石夫人發出模糊的呻吟,宇修覺得情況或許比他想像的更糟,他預備面對戰爭。

  「讓我看看盒子裡的東西。」

  「這是軟帽。」筱嵐拿出了一頂混合著鮮紅色和黑色絲緞褶的大型女帽戴在頭上,再繫上黑色緞帶。「不是很美嗎?還有上衣可以搭配。」緊身上衣是黑色條紋緞質,配上鮮紅色的蓬蓬

  袖。

  宇修瞪著那些黑色和紅色,式樣並不放蕩,只不過完全埋沒了筱嵐那清新脫俗的美貌。

  「黑色不適合清純少女。」他終於說道。

  「哦,噗,」筱嵐再次發出那種聲音。「是世故,可是我才不喜歡那些做作的粉彩色,這些花正好可以配上衣。」她把一束金色蘭花放在胸前,她那完美的胸脯看起來黯然失色。

  宇修謹慎地說:「桃妮,請你描述一下她的晚禮服。」

  「唔,完美極了--」

  「我沒問你,筱嵐。」他刺耳地截斷她的話。「我確定你認為它很美。現在,夫人……盡可能說的精確一點。」

  石夫人戰慄地說:「是紫色和藍綠色條紋,繡著黑色玻璃珠……我想下擺和領口還鑲著穗邊……取代袖子的位置。我可以想像在某些女人身上看起來很驚人,但不是筱嵐,而且它相當不適合初入社交界的少女。」

  「它光彩奪目,」筱嵐說。「我希望看起來很耀眼。」

  「除非我不是監護人。」宇修坦率地說,站起身。「我們現在要去選上衣、帽子和胸花,還要去找裁縫師取消晚禮服。你可以在我的引導之下選些比較適合的衣裳,因為你拒絕聽伴護的意見。」

  「不!」筱嵐激烈地反對。「我不要拿它們去還!為什麼你就應該知道的比我多,宇修?」

  「我希望我知道原因,」他歎了一口氣,對他表姨說。「夫人,如果我是你會先告退,我有種預感,情況會變得很醜陋。」

  石夫人來回看看筱嵐頑固的表情和宇修那冷靜但已下定決心的五官,決定接受建議先告退,能把這件事交給比她堅強的人來處理,令她鬆了一口氣。

  「宇修,你為什麼要這麼古板?」門一關,筱嵐立即先發制人。「為什麼我不能穿我喜歡穿的衣服?」

  「因為你喜歡的完全不合適,姑娘!」他說。「我不明白你為什麼天生沒有對衣服的品味,不過事實顯然如此,因此你就必須接受有品位味者的判斷。」

  「我不要。」筱嵐摸摸衣服。「我覺得穿這件使我看起來很世故……不管你怎麼說,我才不要取消晚禮服,去買那些幼稚做作的東西。」

  「哦,筱嵐,別挑剔。」他哄她。「這會弄得很尷尬。」他伸出手。「來,親一下講和吧。我們出去選一件真正漂亮的禮服,它的樣式不一定要幼稚做作才合適。」

  筱嵐站著不動,她不喜歡為此和宇修爭吵,她在倫敦的時間已經長得足以使她明瞭世故女子的打扮是什麼,讓宇修把她看成清純少女,並不符合她的計劃和目標。他必須明白她已經夠成熟,即使年齡有差距,也足以當個完美合適的妻子,畢竟她已經不是幼稚的處女,所以為什麼要打扮成那樣呢?

  「我不明白為什麼要讓你來干預我的衣著,」她終於說。「我穿了一輩子的咖啡色布袋,應該有權利選擇我喜歡的東西,而我喜歡的你都說不可以,太不公平了!」

  宇修歎了一口氣,放棄安撫她。「無論公平與否,姑娘,事情就是這樣,只要是我控制韁繩,恐怕你就得按照我的方式來跑。現在,姑娘,我們要上路了。」他逕自走向門口。

  她跺腳追出來,他正指揮山姆叫馬車過來。「我不懂你為什麼要我同行,反正我又不能有自己的意見,根本是浪費時間。」

  她那特別無禮的語氣令宇修和山姆眨眨眼睛,然後宇修有些挫敗地說:「別像個鬧彆扭的小鬼。」

  筱嵐紅著臉別過身去,壓下眼淚,難怪宇修不肯考慮和她結婚,有哪個成年人會想和一個鬧彆扭的小鬼結婚?

  字修望著她的背影和低垂的頭,要一個十七歲的女孩別像十七歲,未免太苛求了。「嘿!」他柔聲地說。

  她徐徐轉過身來。「對不起。」

  「去拿帽子,我保證你不會失望。」

  「我會的。」她故意裝出幽默的語氣。

  筱嵐認命地陪他出門,他正要扶她上車,街上有兩名騎士大聲和她打招呼。

  「哦,是麥爾和吉德,」筱嵐朝他們揮揮手。「我忘了我們要去騎馬。」

  兩個年輕人拉住韁繩,在馬背上微微一鞠躬。「午安,先生。」他們招呼宇修,眼睛卻盯著筱嵐。

  「葛小姐仁慈地同意和我們去公園騎馬,」其中一位說。「你改變心意了嗎?筱嵐?」

  「恐怕是她的監護人另有命令。」宇修友善的微笑。這兩個年輕人衣冠楚楚,渾身散發出健康和力量。

  他突然想到自己當年,在地窖中尋歡作樂,早已喪失年輕人的清新和純真,反而顯得憔悴和陰沉,藥物和酒精淹沒了他的大腦,身體則縱慾過度。

  「我們必須去買東西。」筱嵐解釋道,看看宇修,那股寒意再次爬上脊髓。他臉上又是那種她害怕的表情。她伸手碰他,他似乎將自己由某個陰暗角落拉回來。

  「必要事項,」他點點頭。「很抱歉打斷了你們的計劃。」

  「哦,沒關係,先生。」麥爾說道。「或許改明天,筱嵐?」

  「好,明天下午。」筱嵐說。「我不會再爽約……甚至是因為宇修先生。」她仰臉露出一抹十分誘人而邀請的微笑。

  宇修想到自己叫她盡情地賣弄風情時,可沒料到她會如此認真,而且還這麼熟練地收放自如。因此兩位追求者一臉陶醉的表情,他是毫不驚訝。

  「上車吧。」他扶她上車。

  筱嵐輕快的跳上車,行動十分優雅。「我們今晚在奧麥克見!」她呼喚。

  「你答應陪我跳第一首華爾茲。」吉德策馬騎在馬車旁邊。

  「不,你已經答應我了。」麥爾熱切地說,騎在另一邊。

  字修揚揚眉毛,納悶這兩個隨從還要跟多久。「你最好盡快解決爭端,姑娘,否則轉上公園街,那裡窄得不適合並騎。」

  「我真的忘了。」她笑了。「屆時何不丟銅板決定?」

  他們轉向公園街,兩位隨從落在後面。「真可恥啊,」宇修友善地說。「這樣的賣弄鳳情,同時答應兩個男子跳同一支舞實在太不體面了。」

  「歐,我確信沒有。」她柔順地微笑道。「他們總是為我爭吵,不過我覺得我的建議相當公平。」

  「很公平。」宇修同意。「很高興看到你又恢復幽默感。」

  她急於彌補早先的叛逆,毫不抗拒宇修的選擇,只是渴望地瞥一眼那件條紋晚禮服,但是當裁縫師拿出一件櫻桃槓的絲紗禮服,胸前綴著粉紅色的珍珠時,她不得不承認它看起來相當的耀眼。

  他們順利地離開時裝店,轉上布魯克街。

  「發生什麼事?」筱嵐傾身向前看。

  一小群人向他們走過來,揮舞著棍捧吶喊。他們停在一幢大房子前面,一顆石頭砸向前門。群眾湧向台階,另一顆石頭打破窗戶。

  「他們在攻擊杜爵士的家,」宇修說道。「全城都發生這種事。」

  「杜爵士?」

  「內閣閣員。」他心不在焉地說明,心中則在思考要繼續往前走或是繞過去。

  群眾憤怒但不致狂暴,他心想,過去一個月以來,一小群人連續攻擊攻府官員的家,聖彼得廣場大屠殺的後果瀰漫出來,然而很多政府官員和受害者以及改革派一樣,震驚於該次行動的野蠻,可是工人階級對這些同情人士和壓迫剝削的階層卻一視同仁地對待。

  「前進啊。」筱嵐堅持。「他們不會傷害我們,而且我想聽聽他們怎麼說。」

  「我可不想讓你陷在--」

  她突然跳下車,跑向聚集的人群。

  「筱嵐!」他把韁繩丟給馬僮,跳下去追她。等他鑽到人群前面時,筱嵐正坐在台階上,一手環住一位顫抖的少女。

  「下次你再這麼魯莽,筱嵐。我會讓你嘗嘗我的怒氣。」宇修怒氣衝天。「我已經十分厭倦這種鑽進麻煩裡面的莽撞。」

  「她被推倒了。」筱嵐好像沒聽見他的話。「她自己都還是個孩子,卻已經懷了孕,你看她這麼瘦,而且還冷得發抖。」她用力揉搓女孩的肩膀。

  宇修只好認輸,他很早就從戰爭的經驗中學會勝負懸殊時要認輸。筱嵐懷中擁抱的女孩或許只有十三歲,大大的肚子頂著身上唯一的襯裙,雙唇泠得青紫,臉色慘白、赤腳。

  他沒問筱嵐是如何發現這個小東西。他們就像磁石吸住鐵塊一樣地吸引她……或者是反之亦然?總之,他知道他們要收容這女孩,這點毋庸爭論。

  「來吧。」他走回馬車。

  筱嵐扶著女孩站起來,喃喃鼓勵她走向馬車。

  當宇修要扶她上車時,她突然恐慌地驚呼一聲,倉皇倒退。「我不進去。你要帶我去哪裡?

  我沒做錯事………我不去感化院!」她恐惶地睜大眼睛,極力掙扎。

  「噓,」筱嵐握住她的手。「沒有人會捨傷害你,沒有人會送你去感化院。我要你到我家,溫暖又有食物。你上一餐飯是什麼時候?」

  女孩停止掙扎。「不知道。」

  「我保證我們不會傷害你。」筱嵐重複一句。「等你吃完東西,我再找些衣服給你穿,然後你要去哪裡都可以,我保證。」

  「你是那種好心人嗎?」女孩質問。「我見過他們,一直嘮嘮叨叨的說教,只給一點麵包和稀飯……而且如果你不認錯,說自己是個墮落的女人,他們還不給東西吃。」

  「唔,我也是個墮落的女人,」筱嵐輕快地說,沒聽見宇修尖銳地吸氣。「所以你不會被嘮叨,而且我討厭稀飯,屋裡也沒有稀飯。」

  宇修絕望地閉上眼睛。「別再多說一句話!」他啐道,深怕馬僮聽見。「你真是絲毫不知謹慎,上車!」他把筱嵐抱上卓車。「你來不來?」他問那個懷孕的女孩,她仍站在原地。

  「大概吧,」她說。「可是我們不是要去感化院吧?」

  「不是!」宇修十分不耐。

  女孩在宇修協助下爬上有些擁擠的馬車。

  宇修坐上馬車,開始沿著布魯克街走。

  筱嵐縮在椅子上,留位置給身旁的女孩。這使她非常靠近宇修,他瞥她一眼,眼神保證回家必有懲罰,她試探地微微一笑,挨得更近,以致大腿貼住他。宇修的表情沒有軟化。

  筱嵐的注意力轉向女孩。「你叫什麼名字?」

  「佩格。」

  「你幾歲,佩格?」

  「不知道。」

  「你住哪裡?」

  「隨便住。」她聳聳肩,抱住肚子抵抗寒風。

  「你沒有家嗎?」

  佩格再次聳聳肩。

  「寶寶的父親呢?」

  「他怎樣?」

  「呃……呃……他在哪裡?」

  「不知道,不知道是誰。」

  「哦。」筱嵐沉默下來。

  宇修在門外拉住馬車,跳下來協助乘客下車,跟著她們進門。

  「搞什麼……」山姆瞪著新來的人,佩格則駭然地瞪著前腳搭在筱嵐肩上的'丹尼『,它正興奮地舔她的臉表示歡迎。

  「你不會以為我們只收容小熊就停止了吧?」宇修諷刺地說。「我想葛小姐要把我的房子變成收容所兼動物拯救中心,才會覺得滿意。」

  他轉向筱嵐。「先照顧好你的被保護人,然後到書房來,我想和你談一談。」他大步走進書房,砰然甩上房門。

  「現在你又做了什麼?」山姆問道。

  「不是我做的事,而是我說的話。」筱嵐可憐兮兮地回答,然後她聳聳肩。「哦,我待會兒再來擔心。下來,』丹尼『,你嚇著佩格了。」她朝女孩安慰地笑一笑。「這位是佩格,山姆。

  」她說。「她餓了,我要帶她去廚房找東西吃,然後再燒熱冰讓她洗澡,我去找衣服給她。」

  「洗澡?」佩格尖叫。「我不要洗澡。」

  「來吧,女孩,」山姆說。「如果我是你,姑娘,我會去書房面對事實,你拖越久,情況越糟。」

  「我想也是如此。」筱嵐仍然在猶豫。「和山姆一起去,佩格。」她說。「他和管家會照顧

  你,等你感覺好一些,我們再來談談你的下一步要怎麼做。」

  「你不能送我去感化院。」佩格恐惶她瞪著山姆。

  「啊,我為什麼要做那種事?」山姆搖搖頭。「來吧,女孩,我們去找點東西讓你填肚子。你現在挨餓的是兩個人的份。」

  筱嵐看著仍在猶豫的佩格和山姆一起離去,然後她挺直肩膀走進書房。』丹尼『走到它平常的角落--火爐前的地毯--沉重地歎口氣趴了下來。

  「你怎敢說那種話?」她還沒關上門,字修就氣急敗壞地質問。「你怎麼這麼幼稚,說話不經大腦?我沒聽過這麼屈辱愚蠢的--」

  「可是我只是想安慰她,」筱嵐打斷他的話。「我覺得適合使她放鬆下來。」

  「唔,你以為適合讓她放鬆下來!我的天哪!」他雙手扒過頭髮。「等她向全家的人透露你的安慰時,你以為那聽起來會如何!墮落的女人!筱嵐,我真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

  她沒想到這個後果。「他們不會當真。」她遲疑地說。「他們會認為是開玩笑,或者是她聽錯了。」

  「你如何能確定?」

  「呃………,因為它顯然很荒謬。」她說。

  「哦,宇修,你知道的,任何人不會認為……認為……」

  「我誘惑了我的被監護人。」他冷冷地接下去。

  筱嵐察覺自己意外地挑起宇修那罪惡感的惡魔。再一分鐘,他會跌入那惡魔的世界……除非她能挑起他其他的反應。

  「哦,噗,」她說,撿起一本雜誌,假裝專心地看。「我真希望嘗嘗被引誘的滋味。聽起來可能很有趣,如果我記得沒錯,假如有任何誘惑事件發生,是我挑起的。所以我不明白你為什麼應該獨佔所有的功勞,」她說,冒險偷窺他一眼。她的計謀似乎十分有效,他的表情不再蕭瑟,看起來怒火沖天。

  他拿走她手中的雜誌,在他抓住她之前,她已尖叫地跳開。

  「小鬼!」他追過來,她翻到沙發後面,躲到桌子另一邊,對他伸舌頭。

  「告拆我,被誘惑的感覺是什麼,宇修?求求你,我好想知道哦。」

  他繞過來抓她,她閃到一邊,突然勾到一把倚子,她驚叫一聲,趴倒在椅子上,兩腳毫不淑女地在空中揮動,使宇修忍不住發噱。

  他將她拉起來。「我不會問你有沒有受傷。」他宣稱。「如果受了傷,也是你活該。」他撫平她的衣裙。「別讓我再聽見任何有關墮落女人或引誘的討論。」

  「是的,宇修。」她的柔順和早先的害怕全是出於偽裝。她的臉頰因為用力而呈粉槓色,宇修看得出來她的亢奮,她以近乎融化的表情凝視他。

  「別對我調情。」

  「我沒有,」她真實地說。「我該鎖門嗎?」

  「你該什麼?」

  她的回答是跑過去轉動鑰匙鎖上房門。「好了。」她背靠著門,胸脯因呼吸急速而上下起伏

  ,雙眸閃著邀請。「我們可以速戰速決。不一定要寬衣解帶。」

  宇修全然迷失了,心中模糊地納悶是否有脫離她魔咒的一天,當她用這種方式將他吸入她的魔法裡面時,他無力抗拒。她是這麼地自信滿滿,確定她要的,確定她所給予的……而且又是如此地肯定他的反應,她實在是個獨一無二的女人。

  筱嵐徐徐拉高裙子和襯裙,眼睛從未離開他的臉。「我們可以這樣,對嗎?」

  「是的。」宇修狂野地回答,整個人被淹沒在純粹原始的慾火當中……  。

  直到熱情解放,頭腦清晰起來,他才想到自己又被打敗了,她用計謀操縱,使她忘了怒氣,

  反而投入一個遠離往日惡魔的世界中。和這麼一位毫無壓抑、手腕巧妙的俏女郎做愛如此美妙,叫他如何有愧疚感?而且她對世界的瞭解甚至比他預期的還要多,或者該說她對他的瞭解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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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6 18:09:45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要不要來杯葡葡酒,公爵?」宇修禮貌地指著酒櫃問。

  「謝謝……謝謝,」他的訪客說。「我相信你會仁慈地看待我的求婚。」

  字修表態地鞠個躬,他怎會不歡迎瑞斯佛公爵,這對筱嵐而言將是上好的姻緣。公爵不是追求財富的登徒子,而且僅僅比她年長十歲。

  「只是這必須由我的被監護人來決定,」他說。「筱嵐很有主見。」他微笑地舉杯,自己已經變成在社交埸合中舉杯,但滴酒不沾的專家。

  「我深信她不是全然泠漠。」爵爺說道。他沒有公然提及頭銜和財富,但是他的自信和得意已是夠明顯的暗示。

  「那麼你可以和筱嵐討論,公爵,我還能再說什麼呢?」

  「哦,不,」公爵倉促地為自己辯解,以免顯得無禮。「沒有你的允許,宇修先生,我不會提出這樣的話題,只是我被給予某些希望……」他模糊地比個手勢。「葛小姐非常親切。」

  「是嗎,」宇修呢喃應聲,筱嵐不只一次在餐桌上嘲弄她傲慢的追求者。不過他覺得自己有責任鼓勵公爵的追求,只不過筱嵐會順服他意願的希望很低。

  「請放心,公爵,我會告知筱嵐你這十分光榮的提議。」

  瑞斯佛公爵放下杯子,起身告辭。「那麼我期待明天以前會有回應。」

  「我想是的。」宇修慎重地說,送訪客走到前門。

  一如筱嵐其他的追求者和朋友,瑞斯佛也習於將山姆看成是普通的門房,不覺怪異地接過遞給他的帽子和手杖。「我將急切地等待葛小姐的回音。」

  「什麼回音?」山姆一關上門便問。

  「求婚的回應。姑娘有機會成為公爵夫人。」

  「她不會以此為滿足,」山姆說。「你有沒有看過她取笑地模仿他皺鼻子的模樣?」

  「看過,佩格人呢?」

  「坐在廚房火邊,雙腳泡熟水,在吃薑汁麵包。」山姆告訴他。「一個懶惰的小魔鬼。」

  「她有權利。」宇修說。「至少等她生完小孩,我們屆時再安排。」

  「我希望姑娘自有打算。」

  「我倒希望她對那只該死的熊已有計劃,」宇修凝重地說。「它像野草一樣討人厭。」

  笑聲自門外傳進來,山姆拉開大門。

  「哦,謝謝你,山姆。」筱嵐興高采烈地走進來,身後跟著三個年輕人。

  字修徒勞地尋找女性伴護人的存在……至少是某位的妹妹或女僕。但是他的被監護人向來忘卻這些必要的小節。因為某些原因,她似乎能躲開人們的批評,他看見她以甜美的笑容和柔聲細語迷住最嚴肅的老婦人。這個葛小姐知道如何利用自己的優點,實在是只狡黠的小狐狸。

  「宇修,你見過班爵爺和潘先生吧?」筱嵐說道。「不過我不知道你是否認識雷迪尼,他最近才到城裡。」 

  宇修只覺得腳下的地在搖撼。這個年輕人是他父親雷伯恩的翻版。伯恩是葛提文的好友,也是地窖活動的主要參與者,更目睹他朋友的死亡。

  「我相信你認識我父親,」迪尼說。「他在兩年前過世,不過我似乎記得他提過你名字。」

  可能只是隨口提一提,可是萬一伯恩告訴他兒子地窖的事呢?這個年輕人知道實情嗎?

  宇修強迫自己微笑地和他握手。「我和你父親多年沒見,戰爭勒住了許多友誼。」

  「我回來帶』丹尼『。」筱嵐愉快地說,首度太專注在自己的計劃上,沒注意到宇修心不在焉。「我們要帶它去公園散步。」

  「你把女性同伴留在門外嗎?」宇修揚起雙眉詢問。「真無禮啊,筱嵐。」

  週遭一片尷尬的沉默,然後年輕的班爵爺說:「先生,我妹妹本來要來,可是她早上喉嚨痛,不敢再出來吹鳳。」

  「哦,我瞭解,」宇修說。「我想你也會原諒我想和我的被監護人談一談。」

  他不待回答,拉著筱嵐進書房。

  「你又要馴話了。」

  「沒有用的。」他堅決地說。「對不起,我知道你認為這很荒謬,我也有同感,可是你不能只和男子在城裡出現,為什麼不說服某位女孩和你們同行?」

  「她們好無聊。」筱嵐坦白地說。

  宇修忍不住微笑。在女校十年,筱嵐的確會覺得異性的注意力十分有趣。

  「我可以走了嗎?」看見他微笑,筱嵐下了錯誤的結論。

  「不,你不可以。」

  「』丹尼『需要運動一下。」

  「那麼你只好忍受我枯燥的陪伴,姑娘。」

  「你才不枯燥。」她說。「可是……」

  「可是我不是那三個仰慕的年輕人。」他搖頭。「去請他們離開,我有些事要找你討論。」

  失望但認命的筱嵐依言去行,然後返回書房。

  「想當公爵夫人嗎?」

  「不想,」她立即說道。「瑞斯佛嗎?」

  他點點頭。「考慮一分鐘,筱嵐。除了頭銜,他年輕、英俊、有錢--」

  「可是我不想和他結婚。」

  宇修歎口氣。「你也不想和貝伯爵、金查理,或理基伯爵結婚。」

  「是的。」筱嵐同意。

  「我想你不明白,姑娘,全社交圈幾乎每一個合格的單身漢都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你有義務接受其中一位的求婚。」

  「我不明白為什麼?」

  「因為社交圈的慣例是如此。」他失去耐心。

  「你堅持要辦舞會找丈夫,現在卻又拒絕每一項求婚,你究竟要什麼?」

  筱嵐搖搖頭。「等我發現以後,我會知道。」

  字修揉著太陽穴。「在此刻,你卻冒著名譽盡毀的危除,和那些年輕男子出出入入。」

  「至少他們不會用求婚來使我苦惱。」她說。「他們對婚姻還不感興趣,而我也過得很愉快。是你告訴我要享受生活。」

  「別和我談邏輯,年輕的筱嵐,這種沒有伴護的探險行為必須結束。」

  「可是你不能期待石夫人陪我,她不可能跟得上。」

  「我期待你從事你的伴護能跟得上的活動。」他說。「我是鄭重聲明,筱嵐。」

  「哦,好吧,」她說。「我現在可以走了嗎?他們都在客廳等我玩猜字迷,因為我們不能出去。」

  宇修揮手叫她走開,搖搖頭自承失敗。至少玩猜字迷可以有石夫人在旁監督。

  他拿了帽子和手杖出門,邊走邊沉思。如果迪尼知道決鬥的事,一定會告訴筱嵐。可是他為什麼要說?他沒有理由對宇修生恨,而且透露這些事又無利可圖。提文死亡之時他應該只是四、五歲的孩子。

  可是萬一他真的告訴筱嵐呢?

  宇修越走越快,很難想像筱嵐要從一個陌生人口中聽見她父親死在她的監護人……情人手上的故事。屆時他會喪失她完全的信任。

  那麼該由他來說嗎?免得她由別處得知?可是他無法忍受赤裸裸地說出這樣的故事。他必須提及地窖……和他年輕時的醜陋惡行。他不能用這些事玷污了她的純真。

  那麼由別人告訴她的危險性有多大呢?

  傑士有可能。不遇筱嵐不可能靠近她那個同父異母哥哥和他的繼子。

  宇修皺著眉決定,問幾個問題,他將會知道年輕的雷迪尼所知多少。如果他覺得對方有危險,那麼就得讓筱嵐避開和他來往。

  一經決定,他走入傑克森沙龍。

  「美麗的慈善家好嗎?」馬克走過來問。

  「不屈不撓,」宇修說道。「此刻她令我覺得又累又老。我離家時,滿屋子都是垂涎的年輕人在和她玩猜字迷。」

  「沒有人求婚嗎?」

  「她不肯答應。」他遺憾地說。

  「跟我到伯克萊廣場喝一杯葡萄酒,」馬克建議。

  「我的妻子或許可以提些策略,鼓勵葛小姐走上禮堂。她真心喜愛筱嵐。」他呵呵笑。

  宇修立即接受邀請。凱林登夫人將是個好朋友,而且擅於安撫那些因筱嵐不甚傳統的行徑而有微言的挑剔者。

  但在茱莉的客廳,他卻驚訝地發現筱嵐和石夫人也在埸。除了早先那三位,更有一大群男子眾星拱月,他對他的被監護人笑一笑,俯身親吻女主人的手。

  茱莉溫暖地微笑,拍拍身邊的座位。她發現宇修身上有極迷人的地方。是他眼睛週遭的小細紋,她心想,和那種歷盡倉桑的氣質,彷彿他已見識、經歷過一切,發現那一切只是惘然。

  筱嵐偷偷打量宇修,他和凱林登夫人喧騷地打情罵俏,可是伯爵似乎不受困擾,反而和他們一起因某些茱莉湊近宇修耳邊說的醜聞而哈哈大笑。

  筱嵐咬住嘴唇,突然發現週遭的交談變成空洞的唧唧喳喳。面對這麼一位迷人而經驗豐富的女性,她怎敢希望自己能抓住宇修的注意力?他當然會覺得狄茱莉無法抗拒,有好幾位茱莉的朋友也加入沙發上的三人組,在筱嵐偏見的眼睛看來,他們似乎比自己週遭這一群更快樂兩倍。

  她突兀地起身,對伴護說道:「你準備離開了嗎?夫人?」

  石夫人正和亨利夫人聊得很愉快,被這突兀的問題嚇了一跳。「你想離開嗎?」

  「我應該回去看看佩格。」她絕望地找理由,以免自己的突兀離去顯得無禮。「孩子隨時要生,我覺得管家不是個有經驗的接生婆。」

  「你是嗎,葛小姐?」馬克半笑地詢問。

  「我是沒接生過小嬰孩,」筱嵐說。「可是我幫忙接生過小牛、小馬和小狗,當然還包括』翠西『的六隻小貓。因此--」她住口不語,察覺室內年長的一半正哈哈大笑,年輕的一群則不

  信地瞪大眼睛。

  「為什麼這麼好笑?」

  宇修同情她。「不是好笑,姑娘,」他說。「只是相當的不平常。」

  「唔,我明白了。呃,我必須說再見了,凱林登夫人,謝謝你的茶。」她對女主人施禮,納悶宇修是否會一起回去。他沒有移動,只是她週遭的仰慕者跳起來向女主人告別。

  茱莉陪她到門口。「如果有幫忙的地方,請讓我知道,筱嵐。」她親吻她的頰。「別管他們的笑聲,那是因為你的知識使他們不知如何應對。」

  「我懷疑,夫人,不過我謝謝你的仁慈。」筱嵐心知肚明地說,在石夫人和追求者的陪件下離去。

  「有時候她實在不像外表那樣的天真,」茱莉再次坐在宇修旁邊。「但是我敢說你已經注意到了。」

  「是的,」他同意。「那是她似乎可以隨意志控制的,這姑娘很擅長照她的意思行事,而且又不顯出她的存心。」

  如果筱嵐聽見這句話,一定不會同意,在她最在乎的一件事上,她似乎不能如意。字修似乎和平常沒兩樣,然而又漸漸不一樣。他對她的態度喪失某種無法言喻的東西,她所期待和倚賴的那種特別的注意力雖然沒有完全消失,卻變鈍了。

  她嘗試用各種方法來重獲他的注意,但是大膽和眾人調情的結果卻只換來笑和贊同。她獨自出門為自己買了一件最耀眼、最世故的外出服,宇修卻只是哈哈大笑,向她挑戰,要她穿去海德公園散步。

  她發現笑聲比起反對來,是更有力的武器,從此那件外出服便束之高閣。

  她唯一察覺他密切注意的是她和雷迪尼的友誼。情況雖然不明顯,但是每當迪尼在場,她就可以感覺宇修正盯著自己。是不是因為他察覺她認為迪尼比其他人更有吸引力?這份關係會發展到另一面?迪尼是比她腳下的其他年輕人更有趣、更世故。

  或許宇修因此受到困擾?或許他是在嫉妒。他當然不會對自己或對她承認……或許這正是原因。

  果真如此,一切還沒輸。她開始蓄意挑出迪尼,對他特別偏愛。

  宇修密切注意他們漸增的親密,過了一陣於,他認定迪尼不可能知道實情,否則在宇修在埸時,會有不同的反應和行為。畢竟他還太年輕,而且欠缺經驗,不足以在宇修技巧的探索之下,還能保住這樣的秘密。

  既然得到這樣的結論,宇修決定自己不需要害怕這樣的友誼,然而為了某種原因,他仍感覺不安。

  「你老是說你不喜歡奧麥克的。」當宇修宣佈要陪她參加募款的舞會時,筱嵐在午餐時問。

  「哦,我不介意,」他切了一片火腿。「我平凡的記憶好像沒這麼說,或許是年齡使我觀點

  軟化了。」他對著她微笑。

  「呃,我很感激,宇修。」石夫人聲稱,拿了好幾個蛋塔。「這星期使我忙得累壞了,在家安靜地度過一個夜晚會很好。我會請亞楓斯幫我預備蟹餅和紅酒奶油當晚餐。」她滿足地點頭。

  「我很樂意陪伴筱嵐,關人。」

  他是很樂意,筱嵐不滿地心想,因為他很樂於和宴會上一大半的女人調情跳舞,每當他一走進去,她們似乎就亮了起來,而且其中不乏未婚或守寡的。事實上前幾天還有人戲謔地說,似乎她的監護人快進禮堂了。

  讓情況更糟的則是他向來歡迎她的夜訪,只不過他似乎常常心有旁鶩,或是旁人,她悲哀地想。

  「你今天下午有何計劃,姑娘?」

  「沒有。」

  「這倒很異常。」宇修揶揄地微笑。「第一次沒有年輕人來敲門?」

  筱嵐沒有反應,只覺得氣惱。

  「或許你想上歌唱課,」宇修建議。「我們可以練習摩爾的愛爾蘭民謠。」

  「如果你想要。」她說。

  「不,姑娘,是如果你想要。」

  那是字修的密友安小姐最愛的一首曲子,筱嵐決定自己不要在此競爭,她正想找個借口開溜時,山姆走了進來。「佩格時間到了。」他直率地說。「我想你們會想知道。」筱嵐立刻跳起來,有關宇修和他那新娘的念頭都消失了。「我立刻過去。我們需要熱水,山姆,要很多很多。」

  「是的,我知道,」他說。「管家已經在燒了。」

  「哦,天哪,我們不是應該叫醫生嗎?」石夫人說。

  「這不是筱嵐該做的事,宇修,年輕女孩做這種事太粗鄙了!」桃妮向來不喜歡佩格。

  「胡說,」筱嵐的眼神發出危險的光芒。「佩格懷孕又不是她的錯,而且你應該心存感激,夫人,上天沒讓你處在佩格的世界。」她說完逕自離去。

  石夫人漲紅了臉,怒氣衝天,宇修忍不住皺眉。「她稍後會道歉,夫人,」他說。「這種事她向來極其激動。」

  「是你鼓勵她。」

  「我只是沒制止她,當一個人如此一心一意,更有獨特的技巧時,制止根本無效……」他起身。「不過她將為她的無禮道歉,如果她沒想到,我會提醒她。」他說下去。「如果你見諒,我

  最好去看看有沒有幫得上忙的地方。」他停在門口。「佩格自己也還只是孩子而已,桃妮。」

  那漫長的下午,生產的尖叫搖撼了整個屋子。桃妮拿著嗅鹽回她房間。山姆繃著臉提著熱水上上下下。宇修試著從音樂中找安寧,卻發現無效,反像個准父親似的在書房走來走去。

  下午四點他再也無法忍受,遲疑不決地來到佩格門外,管家突然開門奔出來。

  宇修踏進房裡。「筱嵐?」

  「抓住她的手,」她實際地說。「我可以看到嬰兒的頭,可是她太害怕,無力把嬰兒推出來,或許你可以安慰她。」

  字修順從地握住那爪般的小手,佩格的尖叫變成低沉獨白似的哀嚎,宇修同情地俯視那蠟般的臉龐和驚恐的眼神。

  「哦,我的天,宇修先生,這不是……」管家拿了毛巾和水進來。

  「我見過更糟的,」他簡潔地說。戰船上的甲板流滿鮮血、屍體和傷患。「糟很多。」他說

  「給我一條毛巾替她擦額頭。」

  佩格再次尖叫,身體抽搐,管家沒再多說一句話。

  「來了。」筱嵐的雙手熟練的移動。「啊,佩格,是個小女孩。」她抬起頭,綻放明亮的笑容,宇修的一顆心都翻過來。

  他努力讓自己和她保持距離,專心盡監護人的責任,將她看待成一位熱切、衝動,有大好未來的少女,然後當她那樣注視他的時候,他的努力全付諸流水。如果他能將她摒在床外,他很願意,可是對她的慾念卻完全超過理性。他告訴自己,只要她不再捲入他親暱的生活裡面,他就得以將一切拋在腦後,然而只要她繼續在這裡,夜裡推開他的房門,帶著美妙而無禁忌的激情滑上他的床,他就無法抗拒。事實上,他無法想像要怎樣一位超人的意志力才能抗拒這樣一份禮。

  所以,他試著嘲笑他們的做愛,讓他們的關係維持在輕鬆的基礎上,重點在他的權威,而非他們的愛。可是現在,當他看著她的臉,在成就感和生命的奇跡中發出光輝時,他對她的奇妙、深刻的感情重新搖撼他。那是近乎著魔的慾望……不是對她母親的那種愛,而是他可以描述,幾乎可以成形的一種真實、堅固的東西,而且那個東西不肯走開。

  忙碌的筱嵐沒有發覺宇修動容的表情,逕自熟練地切斷臍帶,將孩子抱給母親。

  「瞧,佩格,你的女兒。」她把寶寶放在筋疲力盡的孩子胸前。

  佩格漠然地瞪著那個小生命,然後轉過頭去,閉上眼睛。

  筱嵐抱著嬰兒,眼睛困擾地望著宇修。「我想期待她立即愛上寶寶是太過分了,好玩的是人類不像動物那樣。」

  「給她時間,姑娘,」他說。「她筋疲力盡,受了很多苦,讓她睡一會兒。」

  「她必須哺乳。」管家唐突地說。「孩子給我,筱嵐小姐,我去幫她清洗,然後她母親可以餵她。」

  「我來幫你。」

  「不必了,小姐,我知道該怎麼做。」

  「來,筱嵐,」宇修靜靜地說,瞭解管家和石夫人一樣震驚,認為葛小姐不該介入一個妓女的生產過程,但是筱嵐不明白。

  筱嵐俯視自己沾血的雙手和圍裙。「我最好去洗一洗,待會兒就回來。」

  宇修隨她走出來,關上房門,勾起她的下巴,輕吻她的唇,本來應該就此結束,然而他的雙手反而抓住她的頭,嘴巴蓋住她的,舌尖深深地探進去,那股佔有慾令他倆大吃一驚。

  「哦,」他終於放開她時,她露出相當迷惑的微笑。「這是為什麼?」

  「我不確定,」他說。「似乎管不住自己。」

  她眸中露出深思的光芒。「那通常發生在我,而不是你身上。」

  宇修已經好久沒有屈服在衝動之下,這樣的採取主動。她心中燃起一絲希望之光,或許他心有旁鶩的時期已經結束,她將恢復在他生活和思想當中最重要的地位。

  字修看透她的沉思,立即振作自己。「這個吻是道喜,」他輕快地說。「你真是太棒了,累不累?」

  她眼中的光芒消逝。「不,不累。」

  他努力不去看她的受傷和失望,告訴自並無選擇揮的餘地。「那麼,你仍要去奧麥克嘍?」

  「是的,」筱嵐揚起下巴,粲然一笑,驕傲拯救了她。她必須學會不讓他看見自己對他的期待多於他準備給予的。

  「管家會照顧佩格和嬰兒,」她說。「我最好去更衣預備參加晚宴。」  「在你走前,筱嵐,你欠桃妮一個道歉,我要你立刻去做,你太無禮了。」他冷靜而嚴肅地提醒她,彷彿剛剛那一吻從未發生過。

  筱嵐並不氣憤他的提醒,只是提醒的時機和態度宛如當頭潑下一桶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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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6 18:10:13 |只看該作者
  那一夜在奧麥克俱樂部,她艷光四射,笑語喧嘩,整場翩翩飛舞,男士有如眾星拱月地環繞著她。

  宇修暗暗地盯著她,明知道她沒喝酒,看來卻像是喝醉了一般,眼睛晶瑩發亮,雙頰染上一抹淡淡的粉紅,嬌小的身軀散發出沸騰般的精力,感染了跨入她軌道的任何人。

  雷迪尼束手無策。領導人給他的指示精確無比,但是他們沒有考慮到,因為某些原因,葛小姐對進一步的肌膚之親無動於衷。

  哦,她是鼓勵他的調情,而且還榮幸地給予他諸多的注意。從眾多的追求者之中獨獨挑出他來,但是這一切都帶著一股玩笑和遊戲似的態度,使他不可能有進一步更強烈的行動。他知道自己沒有真正進入她的親切當中,雖然眾人都以為他獨受青睞。

  無論如何,他必須得到她的信任,令她暈頭轉向地跟著他。

  他用半邊耳朵聆聽朱利安向筱嵐訴說他們昨夜的行蹤。「倫敦的漁市埸真是奇特的地方……那裡的人們,筱嵐,你簡直無法相信他們有多有趣,他們說話含糊不清,總是打來斗去,我們至少看了三場互毆,對嗎,瑞克?」

  「哦,至少,」他的朋友同意。「我們差點還捲進去。不過最好的是那裡的牡蠣,就站在街邊大快朵頤,棒極了。」

  「男士真幸運,」筱嵐說。

  「為什麼女人不行?我真想去漁市吃牡蠣,觀看人群,又不會有人知道我是誰。」

  「呃,為什麼不行?」迪尼徐徐地說,訝異於自己的聰明。

  「我怎能去?」筱嵐好奇地轉頭看他。

  「明天和我們同去。」

  「如何去?」她滿懷興趣。

  「只要你做男孩的打扮。」迪尼輕聲建議。「那就不會引人注意。」

  筱嵐興致勃勃。「好棒的計劃,可是我去哪裡找男孩的衣服?」

  「交給我來辦。」迪尼說。「明天早上我會送到青山街。」

  「你怎麼出門?」瑞克問。

  筱嵐微微蹙眉。「那要看你們去的時間。」

  「哦,凌晨兩點以後。」朱利安說。「那時候載魚的車子才會來卸貨。」

  明天晚上,筱嵐以矛盾的滿足心想,她不會照常去夜訪宇修,反而要到漁市埸。如果他因而思念她,那更好。

  「我在屋外和你們碰面。」

  「你能溜出伴護的視線外嗎?」瑞克問。

  「輕而易舉。」

  「那麼你的監護人呢?」迪尼盯著她問。

  筱嵐望向在舞池跳舞的字修和安小姐,兩人似乎對交談比對華爾茲感興趣,而且他似乎把舞伴擁得出奇的近。他可從來沒和筱嵐跳過華爾茲。

  「不會有問題。」她漫不經心地說。

  事實上,她根本有意讓宇修知道這次的冒險之旅。他期待她自己好好享受,她就依言而行。讓他看看其他事情也能和交歡一樣有趣……夜夜做同一件事也會覺得無聊,她也可以不依賴他。

  「那麼我們兩點在門外等你,」迪尼說。「我在早上送衣服過去。你會介意它們的款式不是很優雅嗎?」他半笑地打量她,傳遞了某種親暱的訊息。「問題是,你很嬌小,我的衣服不合適

  ,但是我可以借我弟弟的衣服。」

  「你弟弟幾歲?」筱嵐全然不覺得這樣的對話很無禮。

  「十一歲,而且他幾乎和你一般高。」

  筱嵐笑著拂過他的手,他迅速地將她的手舉到唇邊,大膽地說:「我等不及看你做這樣的打扮。」

  「這句話,」筱嵐嘲弄地表示不贊同。「太不合宜了,迪尼。」

  「可是你正提議一趟最不合宜的觀光之行。」他正色地說。

  「容我提醒你,是你的提議。」她辯解。

  「不過我可沒見到你有任何遲疑。」他的眼睛對她笑,仍沒放開她的手,她也沒作勢抽回。

  雷迪尼今晚似乎再次獨佔鰲頭,其他兩位追求者悶悶不樂地心想,各自希望曾想到這麼大膽的提議。

  回家途中,宇修心想,他的被監護人身上一股壓抑的興奮是否出自他的想像,她似乎心有旁鶩,對他的交談心不在焉;然而她眼中的光芒卻是明顯的淘氣。

  他決定稍後等她私下到他房裡時再問問題,然而,他們一到家,她立刻說要去探望佩格和她寶寶,隨即道晚安,飛奔上樓。

  他皺著眉,走到廚房,慣例和山姆在夜裡聊一聊。

  「佩格好嗎?」

  「完全不管小嬰兒,」山姆為他倒茶。

  「似乎手足無措,甚至不想餵奶……可憐的小老鼠哭得快爆了。」

  「現在似乎相當安靜」。

  「管家太太受不了她的胡鬧,」山姆在火爐前伸長腿。「此刻佩格虛弱得無法抵抗。」

  「我想筱嵐會解決。」字修滿懷信心地說。不久就回房上床,徒然地等候通常的夜訪。

  最後他終於入睡,努力說服自己應該高興。他費心降低兩人關係的強度似乎有了渴望中的效果。然而他卻仍然感到悲傷,納悶要多久以後,這種失落感才會平息。

  筱嵐獨自蜷縮在床上,從腳邊』丹尼『的重量得著安慰,心中卻淒慘地猜測宇修是否注意到她沒來。或許他正作著美夢,夢見他和安小姐做愛……或是和狄茱莉兩情繾綣……

  不過如果她明天的計劃有效,她將是他唯一的心上人,眼前的拒絕只會讓再一次的結合更加美妙。

  第二天早上,迪尼親自送包裹過來,筱嵐熱切地歡迎。

  「你帶來了嗎?」

  「是的,想看看嗎?」他將包裹遞給她。

  「我最好別在這裡打開。」她扭頭看向開著的書房。「山姆隨時會冒出來,我可以請你喝杯雪莉嗎?」

  「謝謝你。宇修先生呢?」

  「我不知道。」她真誠地說。她下樓時宇修已經出去了。山姆只說他去辦事。

  迪尼沉思他的下一步,現在做任何宣佈會不會太快了?

  「你衣裳的緞帶正好配合你的眼睛,」他微笑。「你的選擇真有眼光。」

  「哦,不是我。」筱嵐些微懊惱地回應。「是宇修先生和石夫人作的決定。我認為他們干涉太多了,不過……」

  她目光閃爍。「他們兩個都不會選擇包裹裡的衣服,這使我作此打扮更加有趣。好主意,迪尼。」

  他謙虛地一鞠躬。「我等不及要看你穿長褲,筱嵐。」

  筱嵐突然覺得不自在。昨晚他也說過類似的話,但當時聽起來比較不一樣,好像是開玩笑。今早的語氣則像在對一個蕩婦說話……而且他那種掠奪般的眼神更令她不安。

  迪尼立刻發現自己的錯誤,這適合地窖的遊戲,而且傑士更警告過他要巧妙。沒有禁忌的時刻很快會來到,屆時他將得到酬勞。

  「對不起,」他伸出手。「這話是驚人的無禮,筱嵐……可是我真的覺得你……呃……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不過你不像其他的女孩……你很容易交談。」

  「讓我們談別的。」她釋然地接受他的道歉。

  他正以有些邪惡的內容逗她開心時,宇修走進書房來,一身騎裝,靴子沾塵,當他看見誰讓筱嵐笑得這麼大聲時,不禁怒氣沖沖。

  「哦,字修,迪尼正在告訴我有關馬格麗的醜聞,」她笑著轉向他,那一刻忘了兩人之間的不和。「顯然她--」

  「我相信我聽過了,」宇修走向酒櫃。「雷先生,我可以添滿你的酒杯嗎?」他問。

  他冷淡的語氣絕非無禮,但也不是鼓勵。年輕人婉拒他的提議,不到幾分鐘內就告辭離去。宇修沒有錯過筱嵐送客時那有陰謀般的眼神。

  這隻小狐狸又在玩把戲了,他不安地心想。她為什麼要選上雷伯恩的兒子玩呢?

  「你在算計什麼,姑娘?」他唐突地質問。

  「沒有,」筱嵐否認,謹慎地避免望向沙發上的包裹。「你對迪尼為什麼如此不友善?」  「有嗎?」他聳聳屑。「不是有意的,不過我也不認為你應當獨自接見一位年輕男士。」

  「歐,古板!門是開的。」她說。「沒什麼不合宜的地方。」她故作粗野地說下去。「如果我從來沒機會和潛在人選私下交談,那又怎麼找丈夫呢?」

  宇修掩住心中的不悅。雷迪尼如何吸引筱嵐?「我可不敢妨礙如此重大的目標,姑娘。」他溫和地說。「我沒料到你封雷先生的好感如此強烈。」

  「我發現他比大多教人更有智慧。」

  「啊,可是他夠體貼嗎?」宇修故作趣味地詢問,以掩飾自己的不安。

  「他必須如此,」筱嵐狡黠地說。「因為我可無意和任何不准我控制我的錢的人結婚。」

  「那麼,我親愛的女孩,我懷疑你只好選一個愚蠢的丈夫,」宇修說。「因為聰明的男人不會願意接受擔任被壓制的丈夫角色。」

  「可是我不會壓制……」筱嵐氣忿地抗議。「那太不公平了,字修,我何曾壓制過你?」

  「從來沒有……而且也別想那麼做,」他改變話題。「母親好嗎?」

  「管家太太比我更能叫她聽話,」筱嵐說。「我說話的方式似乎不對。」

  「那倒不令人驚奇。」

  「我想也是,」她聳聳肩。「只要有人能說服她喂嬰兒,那就沒關係。」

  她悠閒地走向沙發坐下來,掩藏住那個包裹,心中暗想如何在宇修的眼前拿出書房?如果留下來,他一定會注意到。

  「今晚我想留在家裡,」她說。「石夫人會很高興有人陪她。」

  「我相信她會的,」他微笑地同意。「彌補一下嗎,姑娘?」

  「一個好借口。」她回他一笑。「我覺得自己應該這麼做。」

  「我真欽佩這樣的自我犧牲。」他說。「要不要我起而傚法呢?」

  「不,」筱嵐搖搖頭。「我決定要懺悔,整晚玩雙陸棋。再者,管家太太也需要休息一下,我可以替代她照料,你一身灰塵……在午餐前不換一下靴子嗎?」

  「要嗎?」宇修迷惑地皺眉,打量腳上的靴子。「我沒遇見過禁止穿騎裝上餐桌的家庭。我冒犯了你嗎,我的被監護人?」

  「不盡然,」她說。「但是從室內的異味來判斷,我懷疑你的靴子不只沾到塵土而已。」

  「我沒聞到什麼,不過……」他站直身體。「我痛恨冒犯你那美麗的小鼻子,」他經過時輕輕掐了她鼻子一下……一種充滿親切感的監護人姿態,絲毫沒有暗示到一個情人的強烈慾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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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6 18:10:4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這身打扮並未使她像個小男孩,筱嵐心想,對鏡打量自己,棉布長褲配白色細麻襯衫,再加上一件及腰的雙排扣合身夾克、白襪、黑色平頭鞋……在在都算合身,但就是有些不對勁。她蹙眉,對著鏡子轉身。合身的夾克似乎烘托出高聳的胸脯而非隱藏,穿長褲的臀部也比穿裙子更加引入注目。

  事實上,整體的效果實在太不端莊。石夫人看了大概會倒地不起,至於宇修……呃,她很快將會發現宇修的反應。她戴上黑色的天鵝絨扁帽,對整體的效果似乎無啥差別。

  鍾敲兩點,她輕輕地打開房門,丹尼「嗚」了一下,而今已經習慣被留在房裡,僅僅蜷縮地目送她走進陰暗的長廊。

  宇修還沒回來,山姆會一如往常地在廚房等門。只要宇修沒在五分鐘之內回來,計劃就有效了。她飛步下樓,推開窗房的門。

  「山姆,我要和一些朋友出去,」她輕快地說。「叫宇修別擔心。」

  「什——什——什麼事……」打著瞌睡的山姆醒過來,對著半踏出門口的人影眨眨眼睛。

  「你剛剛說什麼?」

  「我要出去,」她說。「一、兩個小時回來。如果前門不上鎖,我就不必吵醒任何人。」

  山姆還來不及起身,她已經走了。過了一分鐘,那幅令人難以置信的影像才在他眼中成形,他氣極敗壞地詛咒,急急追出門,又剛好看兄一身大膽裝扮的筱嵐,在一位年輕人的扶持下,爬上出租馬車。

  「我的老天爺,」山姆咕噥地再次關上大門。這次無異是火上加油。他回到廚房,搔搔頭,毫不懷疑筱嵐如此魯莽大膽是自有她的理由。

  他開始泡茶時,聽見宇修的腳步聲。「還沒睡,山姆?」宇修走進來。「你不必等我的。」

  「我知道,」山姆說道。「不過我會留你自己等候小姐回來。」他將杯子放在桌上。「你的茶。」

  「等她?」宇修詢問,警鈴開始鐺鐺響。

  「她剛出去,」山姆回到位置上坐下。「大約半小時前,她冷靜地走進來,說:『山姆,我要出去,告訴宇修,我一、兩個小時內回來……不必鎖門。』她說以免她吵醒任何人。」

  「天哪,她去哪裡?現在是凌晨兩點半!」

  「不知道……看她那身打扮,我可不想猜。」他抿緊唇。

  宇修呻吟。「說出來吧,山姆,我受不了懸疑。」

  「她打扮成男孩……只不過不像男孩……該扁的地方都凸出來。」

  「什麼!」

  「你聽到了。她和那些常常來往的年輕人一起爬上出租馬車。」

  「我就知道她有陰謀。」宇修咕噥。「因為某些原因,我雖然沒有讓她留意到這種淘氣的行為,看來現在正是時機。」

  「我必須說,筱嵐,這些衣服沒讓你像個男孩,」朱利安炯炯的目光盯著對面的嬌小身軀,打了個嗝。

  「我知道,」筱嵐說。「你們都醉了嗎?」

  「迪尼沒醉,」瑞克歪歪地一笑。「像法官一樣清醒,對嗎,迪尼?我們在喝酒的時候,迪尼乖乖的在他母親的客廳。」

  「幸好有人很清醒,」迪尼宣稱。「否則我們就到不了目的地。」

  他的目光幾乎離不開筱嵐。在地窖裡,也有女孩做男孩打扮。記憶挑起他鼠蹊的慾念,他在座位上欠動著,還好車內光線陰暗。他移開目光,努力壓抑著,如果他要筱嵐以這種方式做為報酬,他知道傑士會准許,回報他的成功……

  馬車停了下來。

  「到了。」瑞克蹣跚地下車,腳一滑,單膝跪在地上。自己哈哈大笑地爬起來。迪尼協助筱嵐下車,她愉快地發現長褲的碓有諸多方便。馬車輪滾過石子地,男男女女跑過去卸下新鮮的魚貨,昏黃的燈光下,這一切似乎充滿生機。地面潮濕滑腳,魚腥味令筱嵐忍不住皺皺鼻子。

  「天哪,」筱嵐聽見兩位漁婦以三字經交談。

  「他是誰?」朱利安迷惑地問。

  「她們可以替『霍斯』上一課。」

  「莎士比亞劇中的人物。」瑞克博學多問的點點頭。

  「事實上,我指的是一隻鸚鵡。」筱嵐說。

  「哦,不……不是鸚鵡。」瑞克直搖頭。

  「我記得很清楚。」

  「錯了,女孩,不是鸚鵡,是莎士比亞筆下的人物,我記得很清楚。」

  「是的,不遇也是只鸚鵡……哦,算了。」筱嵐放棄和兩個醉酒的朋友講理。「我們去找牡蠣。」

  「在那邊的帳篷,」迪尼扶住她的手時,護送她來到一個氣味腥臭的帳篷,裡面有一個速度驚人的婦人正在剝牡蠣。

  「我要四打,好婦人。」瑞克說。

  「那要一先令。」婦人頭也不抬地說。

  「胡說,」迪尼開口。「昨晚才賣六便士。」

  「有什麼關係呢?」筱嵐急切地低語。「殺低並不公平,您想夜復一夜做這種生意嗎?」

  迪尼瞪著她,以前他沒聽過任何人有這種說法,好半晌想不出合適的回答。  

  「筱嵐說得對。」朱利安翻弄他的口袋。「相當對……你向來都對,不是嗎?筱嵐?」

  「別叫我筱筱,」她半笑地說。「而且我並不一定都對,除非在這種事方面。」

  「來。」迪尼丟了兩先令在盒子裡,這種慷慨令婦人斜瞥一眼,點了點頭,雙手仍然剝個不停。

  筱崗則捏捏他的手。「謝謝你,真慷慨,這對她有很大的意義。」

  迪尼懇求地微微一笑,掩住心中的滿意。

  筱嵐接地漁婦遞過來的一盤牡蠣,倒進嘴裡,滑溜溜的牡蠣甘甜的滑下喉嚨,滋味獨特。

  「還要嗎?」迪尼問。

  「不,我不會吃你的份,不過滋味真的很美。」

  朱利安坐在石地上,背靠著木箱,雙眸半閉,微笑地將牡蠣倒進嘴裡。

  「想不想到處走一走,筱嵐?」迪尼建議。「你或許會覺得有趣。」

  筱嵐微微顫抖,夾克不足以擋風,這趟冒除突然失去它的魅力。「我有點冷,而且瑞克和朱利安也需要休息了。」

  「那就走吧,」他立即說。「來,」他拉拉瑞克的袖子。「除非你想留下來。」

  其他兩位咕噥地跟著離開漁市場,「我們到街角找出租馬車。」迪尼說,聳肩脫掉外套披在筱嵐的肩上。「我應該想到要帶一件大外套。」

  筱嵐仰臉微笑。「我沒想到會這麼冷,你真的不介意嗎?」她縮進溫暖的外套裡。

  「當然不會。」他紳士地一鞠躬。

  他們剛到轉角,前方搖擺的燈籠,使瑞克大叫大嚷。「守更人……我看見守更人,讓我們去逗逗他。」

  他和朱利安興沖沖地跑過去。

  「他們在做什麼?」筱嵐說。

  「孩子氣的遊戲。」迪尼說。「他們只是在逗逗他。」

  朱利安把守更人的帽子壓到他眼睛,瑞克吹熄他的燈籠,然後攫住桿子,想要奪過。守更人氣極敗壞地低吼,轉圈子地想要拉住燈籠。

  「哦,快住手!」筱嵐叫著跑向他們。「住手!別再逗他了。」

  「真沒趣。」瑞克埋怨地放開桿子。

  守更人剛拉開帽子,氣憤地衝向朱利安。朱利安腳下一跌,跪在地上,守更人立即壓過來,瑞克匆匆去救。

  「來吧。」迪尼拉住筱嵐。「別管他們,否則你的監護人更有理由拿馬鞭打我。」

  「是打我,不是打你。」筱嵐跟著他走。「我自己的行動自己負責,迪尼……不過這太愚蠢、太孩子氣……」

  「是的,」迪尼招手攔下一輛馬車。「是酒精對人的影響力。」他心中暗笑,在他看來,酒精該用在解脫大腦的限制,增強歡愉。他們簡直是嬰兒。

  筱嵐爬上馬車時心想,迪尼似乎不乏成熟感。她納悶是什麼因素使他和同齡的人不一樣,或許正是多那麼一些智慧,但無論是什麼,這倒使他成為一個怡人而又不知不覺的刺激宇修反應的同伴,而且或許今晚就有效果。

  馬車停在門外。

  「不,別出來。」筱嵐制止迪尼下馬車。「以防有人從屋裡看見。」她輕輕地跳下馬車。

  「晚安,迪尼,謝謝你帶我去冒險。」

  「我會看看能不能再想些別的冒險。」他回答。「如果你想去。」

  「我想去。」她飛吻一下,轉身跑上台階。她從門縫偷瞧一下,室內微黑,她輕輕推開大門進去,轉身開門。

  「我相信你玩得很愉快。」

  「宇修!」她轉身。「你嚇了我一跳。」

  宇修背靠著欄杆,一腳踩在第一層樓梯,雙臂悠閒地抱胸。

  「不過我很懷疑,我放浪不羈的野丫頭,」他嘲弄地說。「你不是想告訴我,沒想到我會在等你吧?這倒真是在侮辱我的智力。」

  她不答,他好奇地打量她。山姆沒有誇張,她的衣著十分大膽,無恥地展露每一道線條和曲線。

  他搖頭撇唇。「我似乎無法讓你注意,不是嗎?姑娘?」

  「可是我倒使你注意我。」這個念頭令她血液加速地等待他的下一步。她能清楚看見他眼中的亢

  奮,彷彿他親口說出來。

  「脫掉。」他說。

  「什麼?我的衣服嗎?」這令她大吃一驚。

  「如果你是這樣稱呼它。」

  「在這裡嗎?」她難以置信地環顧週遭。

  「這裡。」他肯定。「就是現在,脫掉,折起來放在桌上。」

  筱嵐深深吸口氣,深思著他的命令。大廳的燈光昏暗不明,屋裡寂靜無聲,可是無法保證不會有僕人實然闖進來。

  「別叫我再重複一遍。」

  她吞口口水。遊戲似乎脫出控制,而她不再確定這公發展到哪裡。她飛快地瞥他一眼,他的表情令她七上八下,眼中的亢奮仍在,但是有一抹惡兆之光在閃爍。她認命的聳聳肩,把帽子丟在桌上,開始解開夾克的鈕扣。

  宇修不為所動地觀看。看她脫掉外套、襯衫、鞋子、長褲和白襪。她整齊地折好,放在桌上,然後只著襯衣和褲子,詢問地瞅著他。

  「脫完。」他以一徑平板的聲調說。

  她雙頰緋紅。「宇修——」

  「我可以向你保證,你剛剛的打扮沒比赤裸端莊多少,」他打斷她還不及出口的抗議。「不過我仍然發現……你似乎沒有一點羞怯。」

  「那不過是場遊戲。」她知道自己理不直氣不壯。

  「呃,如果這次我能讓你注意,或許你就不會再玩這種遊戲。現在,繼續脫。」

  筱嵐脫掉僅剩的褻衣。「滿意了嗎?」她怒目瞪著他,半是生氣,半是叛逆。

  他不去看她那迷人的身軀,修長的四肢在大廳寒意中顫抖,那象牙白的肌膚似乎在發光。他點點頭,指著樓梯。「現在你可以上樓了。」

  她眨眨眼睛,他仍站在樓梯口,他的身體和另一邊欄杆間的空間很窄,看起來不像安全的通道,她只好閃身而過。她深呼吸,奔向樓梯,蹣跚地閃過他上樓,宛如逃避獅子的羚羊。宇修咧著嘴笑,跟在後面,享受著春光。

  「我的房間。」他在後面指揮。

  這聽起來好多了,彷彿是在一個令人不安的情況下,有一個滿意的結果。筱嵐跑進宇修的臥房,大大鬆了一口氣,在屋裡裸奔可不是一項她想重複的經驗。

  宇修跟著進來關上房門。他背抵著門,靜靜的打量她,絲毫沒露出心裡的趣味。她的遲疑和不確定令人滿意,他心想,不過他可無意輕易放過她。等她睡覺的時候,他的被監護人將會徹底地注意到未來要謹言慎行的必要。

  他大步走到火旁的椅子,坐下來,對她招招手。「過來這裡,筱嵐。」

  她試探地走近,心中七上八下,不知道接下來會如何。在其他情況下,他會明顯地察覺她的赤裸,至少會從眼神反映出來,可是此刻他的表情深不可測,她秘密地瞄他下半身,也沒有明顯的亢奮跡象。稍早她還曾察覺到他的慾望,但是現在則不然,這令她更加不安。

  她走過去,他的雙手放在她臀部兩側,拉她站在他的膝蓋之間,大腿挾著她的腳,皮褲平滑地貼住她的肌膚。

  宇修靠著椅背,抬頭注視她。「你剛剛去哪裡了?」

  「到漁市場吃牡蠣。」能夠誠實的回答令她鬆了一口氣。他的手指溫暖而堅定地掐住她的肌膚,令她感覺興奮、熱熱的,一股暖意熟悉地朝著四肢擴散,在下腹泛開來。

  她有些震驚地想到,身體的赤裸挑起她的亢奮,讓她更加察覺宇修衣著整齊的身體。他的雙手滑動,揉搓她背部絲緞般的曲線。沿著腿背滑下,她忍不住震顫。

  「誰帶你去呢?」他的雙手緩慢而挑逗地愛撫著她。

  「我可不想告訴你是誰。」她的語氣濃濁。

  他再次掐住她的臀,傾身親吻她的腹部。舌尖探進肚臍眼。「可是我想你必須說。」他輕輕吹氣,她蠕動著。

  「可是這根本不相干,」她微弱地抗議道。「而且你對他們發脾氣並不公平,是我自己的責任。」

  「哦,我知道。」他用指尖挑弄她的髖骨。「你的責任,姑娘,你自承後果。不過,我還是想知道他們是誰。」

  他的手掌溜進她的腿間,她再次震顫。他所謂的後果是什麼涵義?可是她的大腦無法再堅持下去,她以近乎遙遠的聲調說出誰和她一起去。

  「我明白了。」一記熱吻壓在她的小腹。「又是哪位騎士提供那套傷風敗俗的衣服呢?」

  「我不要告拆你。」她盡可能肯定地說。「你不會在意的。」當他的手指開始移動,挑逗那悸動的核心時,她倒抽一口氣,用力咬住下唇。

  「我想是沒關係。」他平靜地說。「你可以留住那個小秘密。」

  有些事不對勁。在急升的激情當中,筱嵐也察覺到了。即使他正在對她做最美妙的事情,也必定感覺到她身體的亢奮,他的語氣卻仍如此冷靜平穩。

  然後在那股歡愉的漩渦越繞越緊時,宇修卻抽回他的手。「你該上床了。」他實際地說。「在這種深夜時候,你去漁市閒逛,一定需要睡眠。」他推開她,逕自起身。

  筱嵐目瞪口呆地站在那裡,眼中充滿恐慌。

  宇修輕而易舉地抱起她來,沒再多說就抱她回房同。筱嵐驚愕得說不出話來,努力要理清發生的這一切。

  在她房裡,他放她下來,輕快地說道:「晚安,筱嵐,我留你自己一個人思考行為放蕩的後果。」

  她才發覺他在嘲笑她。未滿足的慾望旋即化成滿腔沸騰的怒火。「你……你……你怎能那樣對待我!」她飛撲過去,雙拳捶打在他的胸膛,兩腳踢他小腿。

  宇修抓住她的手,剪向背後,一手扣住她的兩個手腕,另一手捧住她的下巴,仰起她憤怒的臉龐。他故意慢條斯理地低頭吻她,將她壓向自己的身軀,直吻到她不再掙扎,渾身癱軟如泥。然後才抬起頭,放開她的兩隻手腕。

  「晚安,筱嵐。」他仍像剛剛一樣平靜。

  她的眼神茫然,皮膚散熱,雙唇腫脹,她迷惑地搖搖頭,無法重拾早先的怒氣,模糊地認知到宇修徹底地打敗她,贏得她本來預定的勝利。她怎麼會以為自己和他旗鼓相當,足以同他對抗?而今他用一種殘忍的刑罰來處罰她挑逗的冒險,令她十分不自在而且又備受屈辱。他怎麼能維持一貫的泠靜和無動於衷,同時又把她變成卑屈的,顫抖而又十分渴望的軟泥!

  門在他身後關上,她聽見他的輕笑聲。她拾起一隻拖鞋,摜向門板。一股強烈的挫敗感無處可發。她跌在床上,拉起棉被直蓋到頭頂。

  第二天早上,宇修一副無事人狀,彷彿昨夜沒發生什麼,愉快地和他的被監護人打招呼。問她要不要去裡奇蒙公園騎馬。

  筱嵐警戒地瞅著他,尋找幸空樂禍的跡象,但是他笑容溫暖,眼神平穩,態度相當自然。

  「我有其他的計劃。」她說。

  「我可以參加嗎?」宇修翻開報紙,瀏覽其中的內容。

  「這是問句還是命令?」她坐在餐桌上。

  宇修看著她的餐盤一眼,憤恨和怒氣似乎並未影響她的食慾。「我想知道一下。」他中立地說。

  「呃,我還沒決定。等我決定一定會通知你。」她吃了一口培根肉,毫不在乎自己的語氣十分無禮。她過了最痛苦最不舒服的一晚,可不想就此罷休,和他講和。

  「那我會很高興。」他謹慎有禮地說,不想再挑起戰端。「你的伴護人呢?」

  「在床上喝茶吃早餐……應該還有一盤沙朗牛肉,以防她稍後恢復食慾,她覺得起了痛風,說是空氣潮濕的關係。」原本冷若冰霜的眼神忍不住有一抹頑皮。「你想她……她……呃,你是怎麼說的?神經質的人,是嗎?」

  「我猜很有可能。」宇修故作嚴肅,但眼中有笑意。他推開椅子起身。「你碓定不想和我起去騎馬嗎?」他繞過來,勾起她的下巴。「畢竟你的計劃又不是刻在石板上,不能更改。」他

  以指尖挑去她嘴角的麵包屑,微微一笑。

  那抹笑容足以融化最叛逆的心。她的雙唇顫抖地回應,雖然努力板起臉孔,原先的怒氣就像風中的羽毛一樣。「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喜歡你,足以和你一起去?」她最後再試一遍,但是眼神另有深意。

  宇修笑了。「講和吧,筱嵐。你知道自己是錯的那一方,我不叫你承認,但是很樂意將這一切拋在腦後。」

  即使意志再堅強,她也無能為力。除了受不了和他對立的事實之外,就此彆扭地避開,只會令他慶幸不必再面對她的背。她伸手握住他的手腕,眼神變暗。「我們可以騎……不過再說一遍,我們是可以騎。」

  「在大白天嗎?」他揶揄道,努力隱藏他昨晚成功壓抑的強烈慾望。

  「這又不是第一次。」

  「是的。不過這是倫敦,不是蘭開夏,這幢房子裡充滿僕人,而不是丹森宅邸,只有山姆」

  「是不可能。」筱嵐歎口氣,接受現實。「那麼只好去裡奇蒙公園了。」

  那天早上他們相處融洽,入夜,當筱嵐來到他床上,宇修帶著一股強烈,足以和她相當的需要和她交歡,兩人重拾往日的平衡,淡化了他帶處罰性的自我控制的記憶。這一夜令筱嵐難以忘懷。

  雷迪尼似乎無所不在。筱嵐在哪裡,迪尼一定就陪在旁邊。

  宇修不知該如何看待這段正在萌芽的關係。筱嵐對他的暗示和明告都無動於衷,完全忽略他說雷迪尼是個好丈夫的條:夠有錢、人際關係好、個性風趣、平易近人、聰明,或許也能被說服接受她的條件。

  然而,當她的監護人催促她說出自己是否真的想和迪尼結婚時,她總是迴避不答。然而這不只是因為筱嵐的賣弄風情已成全城的談論話題,宇修自己也很矛盾,受不了那漸增的親暱,每次聽見筱嵐的笑聲,看見她輕觸迪尼的衣袖,那種涵議令他胃裡翻攪。

  他在嫉妒雷迪尼嗎?當然是的。

  這份認知苦澀而令人不快,卻又無可辯駁。三十四歲的他偏偏愛上一位十七歲的純真少女,而她又心有所屬,喜歡一位同輩的年輕人,兩人是門當戶對,他身為監護人理應贊成的姻緣。

  他沒有選揮,只能完全退出戰埸。為了兩人的緣故,只要兩個人的親密關係繼續維持,他就無法避免的會阻撓迪尼的追求。或許這正是筱嵐不顧走上最後一步的原因。只有自己完全退開,他的心靈才能得回寧靜,他不會再重蹈覆轍,不會再陷入另一椿無望的愛情網裡。

  他苦心地開始 充自己的社交圈,夜復一夜,他滯留不歸,直到天色將明,才在筱嵐終於入睡後回家,白天他不是在沙龍,就是在俱樂部裡,身體越來越健康,心情卻越來越煩悶。

  客觀的山姆心知肚明,靜靜地等待結果。他不只看兄宇修的不快樂,也看見筱嵐在明亮臉龐下的困惑和悲哀。他聽見她笑聲下的脆弱,笑容後的悲哀,看見她渴望的眼神追隨著宇修。

  山姆並沒有受騙,知道她和迪尼調情的原因,卻不明白為什麼宇修不瞭解。這些日子和以前有著奇怪的相似性。他傾聽著書房的琴聲,只不過彈的人是筱嵐,用音樂表達她無法言喻的悲傷。山姆也學會從她的選曲上辨認她的情緒,一如他對宇修。

  筱嵐明白自己的計謀為什麼突然失效。好一陣子,宇修似乎極不贊同她和雷迪尼調情,一度還氣得不准她和他跳舞一次以上。她反抗,希望藉此導向一個激情興奮的長夜,卻發現宇修突然拋開這個問題,彷彿不再感興趣。他一度曾經問她是否打算嫁給雷迪尼,當時她感覺他很在意她的答案:可是現在他似乎不再注意她和迪尼的關係,甚至不再陪她出席宴會,即使在場,也總是有同齡的婦女陪伴。在筱嵐看來,他似乎展開一段完全排除她的新生活。

  在迷惑和不快樂當中,她更和迪尼出雙入對,他也急切地回應,不久傅言四起,俱樂部裡開始下注,賭雷迪尼多快能將女繼承人牽上紅毯。有兩位住在客棧的男士興致勃勃地注視事情的進展。

  「我們何不現在行動?」仕平在私有的小客廳踱步。

  「要有耐心。」他的繼父勸告著。

  「可是為什麼呢?」仕平俯視窗下雪封的巷道,質問著。

  「因為在暴風雪裡,返回蘭開夏並不明智。」傑士啐道。「用用你的大腦,孩子。」

  「我們可以把她關在這裡,就在這裡說服她結婚。」仕平乖戾地說,看著雷迪尼享盡所有的好處,他實在不耐地等待自己上台的時機。

  「有時候我覺得你真是沒大腦,就像你母親。」傑士宣佈。「來,喝杯酒,或許可以磨煉你的見識。」他端出一杯酒。

  仕平接過來,繼父輕蔑的語氣令他羞愧赧然。

  「你建議我們把她關在哪裡?」他仍以相同的語氣說下去。「我可不認為我的小妹妹會乖乖待在客棧的房間,等我們去叫神父來。哦,再者,在倫敦要去哪裡找個神父,願意替反抗的新娘證婚?你可以確信,不論我多有說服力,她一定會大叫大嚷反抗到底。而我打算十分有說服力。」他邪惡地拐起嘴角。「那將不是一個安靜的過程。」

  「你可以給她一些東西叫她安靜。」

  「是的,途中需要那些東西。」傑士回答。「以免她在車裡又抓又掙扎。我們還是照計劃進行:迪尼帶她到芬絮裡,送上郵車,大家一起回錫普敦。在那裡,我的不耐好色的兒子,老艾達會照我的話做,即使叫他替你和一隻羊證婚,他也會肯。然後你們在地窖過新婚之夜。」

  「迪尼怎麼辦?」

  「他自有報酬,別擔心,沒有人會干預你行使丈夫的權利。」

  傑士仰頭灌下白蘭地,那股溫暖通到他肚子裡,因為筱嵐的母親和莫宇修,他的父親死在地窖裡,為了復仇,他等了十四年,他可不想為一個沒大腦,用鼠蹊思考的男孩壞了他的計劃。他不要姓莫的落後一天以上的路程。一天已經足以完成結婚儀式,安排地窖那一幕,它必須是貝絲當時出現的翻版,只不過這次莫宇修只能旁觀,卻不能做什麼。然而傑士會殺了他,讓上次的血債血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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