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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岳盈]就愛金龜婿(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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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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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5 02:04:5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就愛金龜婿 作者:岳盈

什麼嘛,和古天樂相親?!
又不是愚人節,玩這騙人把戲誰會相信呀
搞了半天答案揭曉,原來對方只是同名同姓
她拗不過只得打鴨子上架去參加相親宴
不料第一眼就「煞」到長得有型有款的男主角
嘖嘖,一見鍾情的魔力可真是了不得呀
讓自詡現代新女性的她不惜厚著臉皮倒追男人
祭出威脅的手段逼他讓她坐上他的車
就只為了向他大膽的做出愛的告白……
唉,這迷得她暈頭轉向的大帥哥非但不領情
還當她是想男人想瘋了的大花癡看待
但是俗話說得好:「女追男,隔層紗!」
就算他認為她是拿他當金龜婿狩獵的拜金女人
她也誓言要讓自己的「擒夫計畫」圓滿達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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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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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5 02:05:21 |只看該作者
  第 1 章

  「誰相親會帶孩子來?啊?!」

  充滿怨氣的怒吼有如巨炮轟來,林珍慶幸自己用了免持聽筒,否則耳膜遭殃。

  她放鬆眉頭,繼續敲打鍵盤。

  「滿嘴都是亡妻多會管家,對孩子多疼愛,多孝順父母、友愛兄弟姊妹……這麼懷念她,在家抱著她的神主牌睡大覺就好,幹嘛來跟我相親?!既然來了,起碼也尊重一下相親對象,盡扯些他們夫妻間的幸福美滿遭天妒是幹嘛呀?!當我是生命線,還是存心給我難看?他相親是給自己找老婆,還是替小孩找媽,或是只想要個不用付錢的管家、歐巴桑、女傭?他有沒有搞清楚!」

  隨著擴音器上方的空氣振動得越發厲害,林珍敲打鍵盤的指頭也跟著彈跳如演奏貝多芬的「月光奏鳴曲」第三樂章時一般的急速、激動。

  這都是為了跟上朗月發飆的說話速度,忠實且完整地記錄下她第N次相親失敗經驗,卻打得她手指快抽筋了!

  「為什麼每次相親都是這種貨色?」邱朗月彷彿要向蒼天要個答案似的悲嚎,但在領悟到不可能要到答案之後,吶喊的聲音陡然轉為低沉的絕望。「我再也不要相親了!」

  林珍聳聳肩,心裡明白,嚷歸嚷,但在嫁掉自己前,朗月是不會放棄相親的。

  「上次那個更可惡,一進餐廳就盯著大胸脯的女服務生看……」

  這個牢騷聽過了,林珍忍不住嘀咕,「妳是氣他不瞧妳吧!」

  「林珍!」

  不理會好友的嬌嗔,她繼續道:「那次妳也不管寒流來襲,穿了件低胸的洋裝赴約,對方卻顧著盯看女服務生的大胸脯,根本沒把妳放在眼裡……」

  「林珍!」她提高聲音。

  「雖然那間餐廳的服務生是出名的男俊女俏,也不能這樣……」

  「林珍!」

  「虧他是大學講師,妳都忍不住要替被他教過的女學生擔心起來……這些我都用過了,妳講別的吧。」

  「林珍!」

  女高音怒喝成獅子吼了,林珍哈哈大笑。

  「妳很沒同情心耶!」朗月忍不住抱怨,咬牙切齒地喊道:「妳最親、最麻吉、從幼稚園就同班、跟妳結拜兼換帖的好姊妹在訴苦,妳卻當成笑話在聽,還寫進小說裡,是不是人呀!」

  「哎喲,我是不想暴殄天物。」林珍邊回邊敲打鍵盤。

  「什麼暴殄天物?」朗月氣結,「妳嫌我遭遇不夠慘,也來落井下石是嗎?」

  「我沒那麼可惡好嗎?」林珍懶洋洋地回嘴,「誰教妳是我的繆思女神呢?每次都在我腦筋打結時打電話來吐苦水。聽了妳的相親失敗史,我的靈感就泉源湧來,妳精采的故事和罵人詞彙,字字如蜂針螫人,我要是不用一下,豈不是辜負妳的好意!更對不起我們的交情!嗯嗯……這個應該可以比『台灣龍捲風』更辛辣……」

  「妳妳……」朗月氣得說不出話來,越來越搞不清楚林珍是在褒她還是貶她了!可是……氣歸氣,就是沒辦法對林珍發火,只能悶悶不樂地低聲咕噥,「算了,誰教我交了妳這號損友,現在也只能自認倒楣了。」

  「知道就好。」林珍哈哈一笑,舉起右手放到嘴邊沉思一兩秒,眼光納悶地投向電話,「既然對死了老婆的沒興趣,幹嘛不一開始就把他剔除掉?」

  「沒人告訴我他是鰥夫呀。」

  「知道他是鰥夫,妳會拒絕嗎?」

  朗月悶了兩三秒,才緩緩回答,「我不會因為對方是鰥夫就拒絕,但不能這麼差勁!」

  「是是……」

  「完全沒有自知之明!」

  「哦?」

  「如果他是郭台銘,就算聽他講一千零一夜他老婆有多賢慧,是宇宙無雙、天下第一的好老婆,我也甘之如飴!可是那傢伙以為自己是誰呀?!孩子不可愛,自己又一張苦瓜臉,房子還在貸款,銀行存款沒幾毛,卻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不但不打扮,還一身臭酸味,也敢來跟我相親?!」她越說越氣,「憑他也配叫黎明嗎?我……」

  「黎明?!」林珍怔住。

  「呃……對……」獅子吼瞬間低弱成貓咪嗚叫。

  「妳不會是因為他叫黎明,才答應相親的吧?」雖然知道朗月從少女時期就很迷這位影視歌三棲紅星,林珍仍是難以置信,一股大笑的衝動直逼咽喉。

  「不准笑!」朗月氣急敗壞的命令,仍阻止不了林珍泉湧而出的笑聲。

  「哈哈哈……我服了妳……」

  「妳還笑,可惡,妳笑夠了沒?!」

  「哇哈哈……好啦……」林珍勉強壓抑,但仍有一兩聲類似打嗝的忍笑聲漏出來。

  「這有什麼好笑的?」朗月生著悶氣,「迷黎明的人不只我一個。」

  「是是。」林珍口是心非地虛應,心裡想著,迷黎明的人或許不少,但只為了對方跟偶像同名便答應相親的人卻只有朗月這種癡狂影迷吧!

  「反正……都要怪我媽找的媒婆啦!」朗月索性把責任推給不在現場為自己答辯的人。「我不過二十八歲,有老到只能跟死了老婆、又帶著拖油瓶的男人相親嗎?真是差勁!」

  「呃……」要加入罵人的行列嗎?林珍斟酌了一會兒說:「對方是差勁沒錯,但不滿意妳大可以走人,幹嘛還留下來應付,卻在事後發牢騷?」

  「我看他都那麼可憐了……」她囁嚅地回答。

  「所以妳就留下來聽他懷念老婆,替他哄小孩?」林珍差點昏倒,但如果朗月沒那麼做,就不是朗月了!她就是這種心腸軟到被人欺到底的爛好人!

  「我……」

  「妳怎麼不乾脆好人做到底,嫁給他算了?!」林珍罵道。

  「我才不……」

  「哼,總算還有點理智!」聽到她軟趴趴的聲音,林珍忍不住怒氣上揚,但隨即覺得自己的口吻太過冷淡、諷刺,輕歎一聲,放柔語氣道:「朗月,不是我愛念妳,妳實在是太好講話了,才會被人欺負。我看……妳乾脆把相親對象的條件一條條列清楚,省得老遇到這種事,事後再跟我抱怨……」

  「可是……我以為我媽會跟媒婆說好……」

  「拜託,是妳要相親,又不是妳媽要相親!」林珍再度覺得自己被好友的軟弱打敗了。「要妳媽列條件,她大概只會列……男的……」

  「妳別亂講!我媽比我還挑呢!」

  「是嗎?」林珍不以為然,「就算有挑,也是一開始的時候,邱媽媽堅持要找個比向華倫……」

  「林珍!」朗月氣惱地揚高聲音。

  「向華倫又不是什麼禁忌,不能提嗎?」林珍故意道,「反正在邱媽媽眼裡,流浪漢也比向華倫強,妳說她會有多挑呢?」

  「林珍!」

  「叫魂呀?」雖然聽出好友快哭出來了,林珍還是殘忍地提醒她,「都快三年了,也夠了吧,有必要為那種爛人葬送一生嗎?」

  「妳不明白……」朗月悲嗚道。

  「我才明白!」提到那個爛人,林珍便怒火中燒。

  朗月這麼好,向華倫那爛人居然腳踏兩條船,都要跟朗月結婚了才悔婚,理由是另一條船懷了小小船了。

  這不僅讓和他相戀五年的朗月傷透心,對邱媽媽更是無法承受的奇恥大辱,才會在向、邱兩家解除婚約後,逼著朗月一次又一次相親,好像只要能把女兒嫁出去,便能洗刷這個恥辱似的。

  「妳不要老被妳媽牽著鼻子走,婚姻可不能拿來賭氣……」

  「我要是只為了賭氣,早就隨便撿個人嫁了……」朗月苦笑。

  「朗月……」

  「我只是拒絕不了我媽。」

  好友聲音裡的濃濃無奈灼燒著林珍的心,「朗月……」

  「我爸媽的婚姻就是因為第三者的介入而破裂。向華倫的悔婚讓我媽把天下的男人都恨透了,可在她傳統的觀念下,女人唯有嫁人才能顯出自己的價值,不然就是沒人要的……很丟臉……」

  「邱媽媽還在為妳爸爸難過呀?」

  「嗯。」

  「拜託!再難過對方也不會回頭,老天爺更不會因此懲罰妳爸和他的外遇。根據我這幾年來看到的例子,男人通常都和外遇的對象過得不錯呢!原配要是走不出來,只會苦了自己!學學蔡琴吧,人家現在不是過得很有成就嗎?」

  「我媽要是走得出來,就好了。」朗月的聲音充滿無力感。

  「朗月……」

  「還是妳好啦,林媽媽都不會念妳……」

  「誰說她都不會念的?」感覺出好友有意轉移話題,林珍跟著配合。「之前有我哥做擋箭牌,還能四兩撥千斤地擋掉她的嘮叨。但去年我哥結婚後,我都快被她念得想離家出走了!」

  「這麼嚴重?」朗月有些意外,「可是都沒聽說妳去相親。」

  「本山人自有妙計封住我媽的嘴。」林珍得意地道。

  「妙計?」

  「妳想知道,我就好心點教妳吧。」林珍頓了一下,晶燦的黑眸閃過一抹狡黠,「我對我媽說,相親可以,但必須符合我開出的條件。至於這個條件嘛……嘿嘿,當然是不可能達成的,才能讓她知難而退。」

  「什麼叫做不可能達成的條件?」朗月越來越好奇了。

  「首先,這人必須像古天樂一樣帥……」

  話還沒說完,林珍便聽見朗月急著吐槽,「還笑我為了黎明去相親,妳自己還不是狂迷古天樂!」

  「嘿,我的情況不一樣,好不好!」她沒好氣地回道,「古天樂只是我的擋箭牌,我可沒有為了他去相親!」

  「還不是一樣……」朗月不服氣地喃喃。

  「不一樣就是不一樣!妳要聽我說下去,還是跟我抬槓!」

  「好啦,妳快點說!」

  不知道是誰妨礙她說下去的,現在還來催她!

  林珍在心裡叨念,嘴上卻開始說了起來。「第二個條件是……他要有房子、車子,銀行裡有八位數字以上的存款。」

  「八位數字?」朗月數了起來,「個十百千……哇,千萬耶!妳會不會太狠了點?」

  「妳怎麼反應跟我媽一樣!」林珍好笑道,跟著為自己辯護,「難道妳不知道台幣一直貶,物價一直上漲,沒個千萬存款就想結婚生子,不僅累死自己,也會拖累老婆孩子的嗎?再說,如果結婚生子代表的是生活品質降低,誰會想跳進愛情的墳墓?想要我放棄養尊處優的單身生活,當然得要有誘因嘛!」

  「喔,好嘛。光這兩個條件,林媽媽恐怕就要傷透腦筋了……」

  「我還有第三個條件沒說呢。」

  「第三個條件?」

  「除了外貌、經濟條件外,人際關係也很重要呀。」

  「不懂。」朗月答得乾脆。

  「簡言之,就是家裡不能有刁鑽的公婆要我伺候,也不可以有難纏的親朋好友要我招呼,更不能有小孩等著叫我後媽!反正家庭成員越簡單越好。」

  「拜託,妳開的條件那麼苛刻,找得到對像跟妳相親才怪!」

  「嘿嘿,我就是要我老媽找不到對像跟我相親,知難而退呀!知道嗎?我條件開出去後,她有兩個月沒來煩我了。」

  「這麼有用?」朗月半信半疑。

  林珍正待答話,身後突然傳來母親興奮的聲音──

  「阿珍,媽跟妳說個好消息……」

  她轉動椅子朝門口看去,發現幾個小時前跟婦女會的朋友去喝下午茶的老媽不知何時返家,一臉中到大獎的狂喜模樣。

  「妳買的刮刮樂中到大獎了?」她猜道。

  「比那個還好!」林母走到女兒身邊,肥厚的雙掌用力握住女兒的肩膀,俯視她的雙眸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見了。「媽找到古天樂跟妳相親了!」

  「古天樂?」林珍怔住。

  「古天樂要跟林珍相親?!」電話的擴音器裡炸出朗月無法置信的叫聲。

  「今天不是愚人節呀……」林珍喃喃道,呆住的表情逗得林母忍俊不住。

  「傻孩子!是不是趕稿趕昏頭,把日子都過忘了?」林母好笑又心疼地瞅著女兒道,「現在都五月了,哪還有什麼愚人節!媽可不時興在愚人節騙人那套!」

  這麼說是沒錯,不過要林珍相信母親能說服古天樂跟她相親,倒不如當母親在愚弄她還比較容易……

  可是從那張慈愛的笑臉上看不到一絲玩笑,林珍的懷疑不由得動搖了,陣陣狂喜化做粉紅色的泡泡充滿心中。

  「林珍!古天樂真的要跟妳相親嗎?喂喂喂……」

  朗月近乎歇斯底里的吼問一下子便震破了所有的泡泡,也將林珍飄上天的神智給喚回現實。

  她深吸了口氣,匆匆對線路一端的好友道:「我等會兒打給妳。」說完便不顧對方的反對切斷電話,接著看向母親,在那張因興奮而漲紅的臉龐上瞧見追不及待想要說分明的渴望,稍稍平靜下來的心湖再起波瀾。

  雖然不曾妄想過跟古天樂相親,但是……如果真有這種好運,她當然不會拒絕。

  可是……就算在作夢,她都懷疑有這個可能。

  母親真的說服了古天樂跟她相親?

  林珍的理智著實難以被說服,不禁搖起了頭。

  「媽沒騙妳喔!」林母立刻道。

  「我還是不相信!」雖然討厭自己理智的一面,讓她連作個夢都沒辦法,林珍還是選擇對自己誠實,「古天樂耶,是古天樂耶!怎麼可能?!」

  林母怔了一下,總算明白女兒不肯相信的原因了,忍不住哈哈大笑,「此古天樂非彼古天樂啦!」

  「同名同姓?!」林珍氣憤地叫道,不敢相信親愛的老媽這樣耍她!

  「對啦……呵呵……」在女兒冒火的眼光下,林母心虛地轉開眼。

  林珍氣得想拿東西砸人!

  可惹她生氣的人是親娘,最靠近她手邊的是她吃飯的傢伙──昂貴的電腦配備,既不能也捨不得砸,只能鼓著頰將滿腹的怒氣往肚裡吞。

  「這個……阿珍呀……媽是一時嘴快,沒有說清楚,可不是……耍妳喔。」林母硬著頭皮解釋。

  林珍撇過臉。

  「雖然這個古天樂不是妳以為的那個古天樂,可是他的條件完全符合妳開給媽的相親條件。媽沒有騙妳……」

  林珍懶得理會,她才從一個美夢醒來,休想再哄她陷進另一個美夢去。

  「我是說真的!」沒等到女兒的回應,林母索性拉了張椅子坐到她身邊,不管她要不要聽,都決定把話說清楚。「喝下午茶的時候,劉太太遇到認識的朋友,大家就一塊坐。不知怎麼地,就說到妳給媽開的條件……」

  「哼!」八成是老媽向姊妹淘吐苦水,才不是「不知怎麼地」呢!

  「劉太太的朋友紀太太聽我提到古天樂,驚訝地『咦』了一聲,她侄子也叫古天樂呢!」

  所以老媽就想到用魚目混珠這招來應付她嗎?

  林珍暗暗冷笑。

  「而且外型、還是其他條件,都合妳說的……」

  林珍悶得想挖耳朵了。

  倒不是認為世上沒有合她條件的男人,問題是……這種男人不可能答應跟她相親!

  「剛好紀太太的兄嫂都很為這個兒子的婚事操心,他們全家好幾年前就移民到加拿大,古天樂卻在拿到碩士學位後回台灣創業。妳不是有買一本書叫《十八歲賺一億》嗎?古天樂雖然沒有十八歲就賺到一億,可是他十六歲時賣出的一項發明,替他賺到一百萬美金呢!這幾年,他有好幾項發明都拿到國際專利,和朋友合夥經營的公司,一筆生意便有一兩億。別說八位數字的存款,九位、十位數字的存款都有可能。名下還有三棟房子,父母兄弟都在加拿大,條件不但符合妳開出來的,甚至更好呢!」

  滔滔不絕的一段話比從職業媒婆的嘴裡說出來的還要誘人!

  林珍暗暗佩服的同時,也在考慮要不要把老媽的話記錄下來……

  「這可是個好機會呢,女兒。」一發現女兒點頭,林母士氣更振,越說越有勁了。「紀太太說了,下星期六她先生過生日,到時古天樂也會去。只要妳願意,她可以介紹你們認識,這比起硬邦邦的相親約會可要自然多了。妳覺得怎麼樣?」

  林珍懷疑地看母親一眼,「這麼好的條件怎麼可能沒有女朋友?」

  好男人要是沒有女朋友,就一定是gay嘛!

  這個偏頗的理論不是她說的,是朗月講的。

  「我問過紀太太了。」林母得意道,一副早就知道她會這麼問,也準備好接招般的胸有成竹。「古天樂以前是交過女朋友,但三年前他女朋友移情別戀,嫁別人了,後來他忙於事業,感情就這樣空下來,我們才有這個機會呀!」

  「女朋友會嫁別人,不可能沒有原因。不會是有不為人知的隱疾吧?」這是合理的懷疑,不是她故意挑毛病喔。

  「妳亂講什麼?!」林母表情丕變,嚴厲地瞪視女兒,「女朋友移情別戀已經很可憐了,還被懷疑有不為人知的隱疾,妳怎麼這樣殘忍?妳哥哥大學時,也被女朋友甩了,那他是不是也有不為人知的隱疾?」

  「媽……」她都忘了老哥當年失戀,讓老媽有多操心了,居然還口無遮攔地觸及她的隱痛。林珍連忙補救,「不一樣嘛。那是對方沒眼光,而且哥……都結婚了,那就……沒有隱疾……」

  「妳還說!」林母氣得頰邊肉都抽動了起來。

  「哎喲,我又沒有惡意……」她委屈地低下頭。

  「算了。」察覺女兒好像知錯了,林母的語氣緩和了下來,「不是媽愛念妳,女孩子家不能亂講話的!還有那個『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我們都知道那種事不是妳哥哥的錯了,怎麼忍心去編排別人?紀太太說了,古天樂是因為忙於工作,而疏忽了女友,才會走到分手。」

  「那他現在不是也很忙嗎?」

  「就因為忙到沒時間交女朋友,才……」林母陡然一停,恍然領悟到女兒打的主意,微瞇的眼睛跟著冒出陣陣火光,「妳到底想幹嘛?妳要千萬富翁古天樂,媽也給妳找來了,卻嫌東嫌西,是不是壓根不打算相親?之前說的話都是在搪塞媽的?」

  「我……」看母親發火,林珍再蠢也知道絕不能承認,陪著笑臉撒嬌道:「當然不是嘛。我沒相過親,難免……」

  「這妳不用擔心。」知女莫若母,林母投給女兒一個安撫意味的眼神。「當作陪媽媽去紀家祝壽,大家見個面,認識一下。妳要是不喜歡他,媽也絕不會勉強妳跟對方交往。」

  「這是妳說的喔。」林珍心情一鬆。

  雖然自認條件不怎麼樣,但還是會擔心在自己對那人不來電、那人卻煞到她的情況下,母親卻幫著對方死纏爛打,那就頭痛了。有了母親的保證,就沒什麼好煩惱了。

  「媽什麼時候騙過妳!」林母的語氣充滿無可奈何。

  只不過盼望女兒有個美滿的歸宿,難道是害她嗎?

  不喜歡自然無法勉強,可是──如果連條件這樣優的男人都無法讓女兒動心,她這輩子還有希望被喊一聲岳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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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5 02:06:30 |只看該作者
  第 2 章

  跟著母親走進富麗堂皇的大門,穿過富麗堂皇的花園,來到富麗堂皇的大廳,看到滿室富麗堂皇的賓客,眼睛被裝扮得花枝招展的名媛淑女們身上的珠寶光芒炫得差點睜不開眼睛,林珍終於忍無可忍地朝母親擲去一個惱火的白眼。

  這、就、是、她、安、排、的、相、親?!

  林母被女兒瞪得心裡發毛,自己也有滿肚子的問號。

  沒看到「男主角」,現場卻有一堆「女主角」,這……怎麼回事呀!

  「就跟妳說沒這麼好的事!」林珍從齒縫裡擠出氣音在母親耳旁嘀咕。「這擺明是王子選妃的把戲。問題是,妳女兒我不是灰姑娘,妳也不是神仙教母,咱們更沒有玻璃鞋。我看今天是白來了!」

  林母瞪著女兒,好說歹說才讓她換上裙裝,淡淡粉兒撲抹下,人就像朵芙蓉花般清新可人,但比起滿室盛妝打扮的小姐們就──

  「在滿室的玫瑰中,我成了最不起眼的雛菊了!」林珍自嘲的話重重地打擊了林母脆弱的信心,難過得差點就掉下眼淚了。

  「別這樣嘛。」不忍心見母親難受,林珍放柔語氣安慰她,「至少餐點不錯。采自助式,每一道看起來都很可口。我們先去找個好位子,等一下好好吃一頓。」

  敢情她真當今天是來吃壽宴?

  就算是這樣──

  「不能這麼沒禮貌,要吃也得先跟主人打一聲招呼。」林母低聲教訓女兒,說著便看見姊妹淘劉太太領著兩名打扮入時的年輕小姐跟主人紀太太寒暄,不由得一怔。

  其中一個好像是劉太太還在念大學的女兒,另一個稍微年長些,她就不認識了。

  不是她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那天說好藉著壽宴給林珍和古天樂相親時,劉太太並沒有說要帶家人來拜壽。

  其實,就算她要帶女兒來,她也沒意見;但單純的參加壽宴有必要穿得那麼性感撩人嗎?露大腿露背還露胸,明明是要搶林珍鋒頭!

  虧她還把她當成姊妹,真是過分!

  林母暗暗生著悶氣,惱自己為何沒想到把女兒裝扮得性感些,但就算她有想到,林珍大概也不願配合。看來今天真的得無功而返了。

  正當她越想越沮喪時,忽然感應到紀太太投來的眼光,她連忙擠出笑容,朝主人微微頷首,後者也朝她微笑頷首,蓮步輕移地走來。

  和沿途經過的賓客寒暄耽擱了一些時間,紀太太來到林家母女面前,笑吟吟地招呼道:「林太太,歡迎妳來。這位就是令千金嗎?」

  紀太太一雙描黛媚眼往林珍身上照來,儘管她的眼神溫和,在她身上也沒有停留太久,林珍仍然覺得對方的眼光像在評估什麼,有幾分婆婆挑媳婦似的味道,心裡有些不舒服。

  但表面上,她當然得維持好淑女的形象含笑以對,並聽從母親的話,恭恭敬敬地喊一聲紀太太好。

  「真乖。」紀太太伸出一隻保養得宜的纖手掩在濕軟紅艷的櫻唇上輕笑。「她一臉書卷氣,像個做學問的人呢。林太太真有福氣,養出這麼氣質出眾的女兒。」

  「哪裡,是您不嫌棄。」女兒被稱讚,林母笑得合不攏嘴。

  林珍卻在心裡扮鬼臉。

  女人一旦被稱讚有氣質,就表示不夠漂亮,這點她一向有自知之明的。

  「今天客人很多,我得忙著招呼。妳們當自己家一樣別客氣,自己找位子坐下。對了,劉太太也帶了女兒和外甥女一塊來,剛好可以跟妳們作伴。」

  「是是。」想到姊妹淘的「背叛」,林母不由得心情憂鬱,但仍勉強維持住笑容。「您去忙吧。」

  「那我們等會兒再聊。」紀太太朝兩人頷首,踩著三吋半的細跟皮鞋款款離開。

  送走主人後,林珍迫不及待地領著母親找了空位坐下,端回飲料,又帶了兩盤餐點回來,發現母親的姊妹淘劉太太三人跟她們同桌,朝對方點頭致意後,迫不及待地大快朵頤。

  紀家的餐宴每一道都好精緻,要是到飯店去吃,一客也要上千元吧。

  既來之,則吃之,林珍一一品嚐每道精喂,並試著從腦子裡尋找適當的字詞來形容沖刷著味蕾的各式美味,等到吃完一盤,才滿足地輕歎一聲,開始觀察同桌的客人。

  她們好像沒什麼胃口呢,眼光老往門口飄去。

  是在引領期盼男主角的到來吧。

  這個古天樂的架子滿大的,讓一屋子的美人兒枯等,林珍不是滋味地暗暗嘀咕,心忖如果古天樂是她筆下的男主角,她會怎麼整他,又該安排什麼樣的女主角跟他配對。

  是像她這樣不起眼的雛菊嗎?

  還是從一屋子爭妍鬥艷的玫瑰裡選一朵最刺最艷的獻給王子?

  或者乾脆來個惡搞,玫瑰不要王子,只愛雛菊;或是王子根本是同性戀!

  想到這裡,林珍忍不住噗哧笑出聲,才在心裡喊糟,不知會不會招來母親的白眼,便發現滿桌──不,是滿廳的人的注意力全都投向大廳入口。

  王子駕到了。

  大廳裡不時飄出的悠揚樂聲和喧嘩笑語,在在顯示這是個成功的宴會。

  匆匆趕來赴宴的古天樂一點都不意外。

  他姑姑是宴會動物,買下這棟洋房時,把一樓大部分的空間都打通,裝潢成可容納上百賓客的宴會廳,平時則以屏風和對開的雕花門做隔間,供夫妻兩人開大大小小的宴會。

  像今天這種中型宴會,門戶全開,屏風也移走了,寬敞的空間擺上二、三十張桌子也不嫌擁擠,數盞復古型吊扇燈攪動不斷從冷氣孔壓縮出來的冷氣。古天樂感覺到沁涼的空氣拂過頭臉,呼吸間瀰漫著花香、酒香、食物香氣所混合的宜人氣味,心生一種迫不及待加入其中的渴望。

  某種警覺卻阻止他繼續前進。

  前一秒鐘仍高昂的談話聲,不知怎麼地沉落下來,一道道灼熱、急切的眼光自四面八方投來,像發出高溫的探照燈集中向他,古天樂頓時覺得自己好像是誤闖進惡狼群裡被當成肥美獵物的羔羊。

  雖然這番比喻很可笑,卻是古天樂一時間所能想到的形容。

  俊目一掃,發現大廳內陰盛陽衰,快步迎來的女主人一臉討好、算計的笑容,古天樂表面不動聲色,心裡已有數。

  今天是他姑丈五十大壽,他父母原本打算親自回台祝賀,臨行前,父親卻染上感冒,母親必須留下來照顧,只得取消行程,要他代為登門送上賀禮。

  古天樂自然是誠心誠意來為姑丈祝壽,卻壓根沒想到姑姑會未經他同意順便辦一場相親宴。

  該死的,這是第幾次了?

  心裡詛咒著,俊臉一如往常掛著禮貌的笑容,壓抑下轉身逃跑的衝動,加快腳步迎向宴會的女主人,「姑姑好。」

  「天樂,你總算來了。」紀太太鬆了口氣,描黛媚眼裡充滿有此佳侄萬事足的驕傲,纖纖玉手一把握住古天樂。

  「我是來了。」他的回答充滿苦澀,視線垂下瞪著被姑姑捉住的臂膀,輕柔的掌握像是沉重的枷鎖,彷彿是為了阻止他逃脫。

  古天樂暗暗歎口氣,視線抬起,越過姑姑燦爛的笑顏,看向隨後迎過來的姑丈。

  「姑丈好。」他朝向來疼愛他的長者綻出發自內心的開朗笑容,「爸媽要我為他們不能前來祝壽跟您道歉……」

  「不過是小生日,沒什麼。」紀先生示意侄兒不必放在心上,圓圓的臉上儘是慈愛的笑意。「你爸爸的身體要緊。今天早上他們還打電話來給我祝壽,害我都不好意思,小生日弄得大家這樣慎重。」

  「那爸媽有跟您透露,囑咐我轉交送您的生日禮物是什麼嗎?」古天樂開玩笑地道。「如果沒有的話,我就自肥了……」

  「那怎麼行!」紀先生裝出氣呼呼樣,「那個掐絲琺琅鼻煙壺可是我求很久,你爸爸才答應割愛的,可不能讓你私吞!」

  「那種東西我怎麼吞得下去?要吞也要吞我帶來祝壽的頂級紅酒呀……」

  「頂級紅酒!」紀先生吞嚥了下口水,饞得聲音都要顫抖起來了。「是上個月,佳士得拍賣的那批嗎?」

  「沒一批,我只有一瓶。」

  「那……」他迫不及待地伸出手。

  古天樂朗聲一笑,乖乖奉上包裝精美的提盒。

  「雖然沒有新辭,卻是天樂最誠摯的心意。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好好。」紀先生笑得合不攏嘴。

  「你們兩個聊得倒挺開心的,都忘了我嗎?」紀太太嬌嗔道,兩人才將注意力轉回她身上。

  「天樂,姑姑給你介紹……」得到侄兒的注意力,紀太太迫不及地開口。

  「我們等一下再聊吧,姑姑。」不管她想介紹什麼人,古天樂都不打算要認識,綻出閃亮的笑容,技巧性地轉移話題,「您看滿廳的客人都跟天樂一樣等著要替姑丈祝壽呢!」

  「是嗎?」紀太太不以為然,那些翹首期盼的閨女,等待的可不是替她老公祝壽。

  「天樂說得對。」紀先生以眼神示意妻子不要操之過及。「我們不能只顧著跟天樂閒話家常,卻怠慢了一屋子的客人。有什麼話待會兒再聊,天樂又不會跑掉,急什麼嘛。」

  「好吧。」

  老公都這麼說了,紀太太也不便堅持,拉著古天樂跟從丈夫來到大廳中央,樂隊在指示下演奏起「生日快樂」的樂聲,燈光調暗,訂製的三層蛋糕便被推了出來。

  燭光下,多寶格造型的蛋糕讓賓客們忍不住迭聲驚歎,紀太太得意地催促丈夫在眾人的歌聲中許下心願,一口氣吹滅蛋糕上的蠟燭,以顯示他到五十歲仍是中氣十足,活跳跳得一條龍呢。

  古天樂低聲向姑丈告退,說要去洗手間,趁著姑姑的注意力放在幫丈夫切蛋糕上,溜出人群,快步離開宴會廳。

  紀家對他而言,就跟自家一般熟稔,古天樂在洗手間待了一會兒,不慌不慢地走出來。

  他沒有循著原路回去大廳,而是左轉至廚房的方向,隨著推門進去,蒸騰的熱氣洶湧而出,古天樂不以為忤,舉步踏進,泰然自若地向正在忙碌的外燴人員點頭招呼,繞過他們,走到盡頭,那裡有一道通往後院的門戶。

  後院裡種滿香草植物,在午後的驕陽曝曬下,散發出混合著陽光的清新香味。

  古天樂無心欣賞,沿著碎石子小徑繞到前庭,快步走向他那輛銀色的保時捷。

  正當他解除愛車的保全設定,準備打開車門時,一道急促的聲音從他左後方喊住他。

  「帶我走!」

  他驚愕地轉回身。

  「不帶我走,你也別想走!」

  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講出這種話來,林珍呆呆地回視眼色如冰、臉上醞釀著怒氣的男人,一股膽怯自心底升起,雙腿顫抖如深秋時分搖搖欲墜的枯葉,彷彿隨時都會撐不住身體的重量垮了下來,陣陣灼熱從她耳根處疾速往上竄。

  心裡大叫著完了完了,她不但追他追到這裡來,還說出這麼恬不知恥的威脅,古天樂一定拿她當花癡看了!

  想到這裡,強烈的羞愧幾乎要驅使她向他低頭認錯,並設法說服他跟自己相信,她不過是開玩笑。

  他想走儘管走,不必理會她說什麼。

  另一道意識卻提醒她,一旦放他走,兩人將不可能再有交集。

  這讓林珍喉頭緊縮,呼吸困難,前所未有的混亂情緒在體內洶湧。

  一邊是來自道德的勸說──用威脅的手段留住個不情願的男人太卑劣了;另一邊則是情感上的渴望──想到再也見不到古天樂,便絕望得想死掉。

  而她一點都不想死,為什麼不能耍點手段為自己爭取一個機會?

  心意在情感和道德兩端掙扎,芳心被拉扯得好疼痛,道歉的話便難以吐出了。

  「妳說什麼?」

  直到那夾帶著輕蔑和不耐煩的男性嗓音傳來,破壞了兩股力量的平衡,芳心遂往情感那端傾斜。

  反正現在道歉,古天樂也不會對她有多好的評價。放他走,只是被他看扁!

  半是自暴自棄,半是惱羞成怒,促使她刻意忽略盤據心底的罪惡感,用一種冷冷的倔傲回應他。

  「看你是要被我一個人纏,還是要應付一屋子花癡!」

  古天樂怒目瞠視,不敢相信她真的在威脅他!

  瞧她留著清湯掛面般的及肩長髮,一張上著淡妝的臉蛋娟秀可人,看起來就像女學生般清純、不具威脅性,若不是那雙圓圓地瞪來的眼睛裡充滿不容人撼動的決心,他還不敢相信她是認真的。

  「妳妳……」

  「怎樣?!」她不客氣地道。「繼續『妳』下去,等到驚動令姑媽,及那一屋子等著跟你相親的小姐們,你就跑不掉了!」

  聽到對方在「令姑媽」及「一屋子等著跟你相親的小姐們」都加重了語氣,古天樂備覺威脅。儘管心裡氣憤,也絕不願意屈服在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的威脅下,但一想到若被姑姑逮回屋裡,就得面對一屋子拿他當金龜婿狩獵的女人,頭皮不由得一陣發麻。

  兩害取其輕,應付一個總比應付一群容易熬吧?

  古天樂決定暫做識時務的俊傑,但不忘投給對方一個凶狠的瞪視,以表示他的不滿。

  「上車!」

  儘管他的口氣很差,又很沒有紳士風度地自顧自進了駕駛座,一直害怕他會拒絕而屏息等待的林珍卻沒有做任何抗議。

  反倒是擔心他會改變主意,她迅速繞到另一邊打開車門,坐上副駕駛座。

  才扣上安全帶,古天樂便踩下油門,瞬間加速的車體在他可媲美賽車手水準的駕駛技術下,倒車後,一個回轉,箭一般的射出。

  眼看就要撞上大門,林珍緊閉住唇,忍住衝口而出的驚呼,心想對方不會被她氣得失去理智,打算要破門而出吧。

  幸好這個臆測沒有發生,大門及時開啟,窗外綠蔭濃密的風景一瞬一瞬閃過,她癱在椅背上,感覺緊縮成團的心臟又能舒張了。

  「大門是全自動的。車道上安裝了監視器,一偵測到車子從裡方開出去,電腦就會打開大門。」

  男性的嗓音冷冷地傳來,林珍同時感覺到車行的速度減緩了些,不由得訝異地看向那近看之下更形俊美也更加冷峻的側臉,一股暖意流遍全身,脈搏跟著不受控制地再次狂奔。

  古天樂不僅形貌俊美,連振動在空氣中的嗓音都是迷人的。

  但令她心折的,不是他那把有著顛倒眾生魅力的聲音,而是那夾帶著濃濃嘲諷的口氣裡所洩漏出來的體貼。

  他可以不理她,也沒必要解釋,更不用為她放慢車速。

  他卻用言語和行動為他開車的方式驚嚇到她而道歉。

  在她厚著臉皮威脅他、纏上他後,他還肯這麼做,足見他是個多麼敦厚溫柔的人。

  這個發現點燃了林珍心底的柔情,化做熱烈的情焰毫無保留地燒向他,腦海中充滿初見古天樂時,為他悸動的一瞬瞬回憶。

  當她循著眾人的視線將他頎長優雅的身影收入眼底,一股超出她預期的情感狂潮翻天覆地般地襲來,淹沒了她的理智,只剩下最初最真最熱烈的顫動。

  她無法自他身上拔開視線,眼光就像宴會廳裡的其他人一樣,緊緊追隨著他移動。當他隨意朝廳裡望來,視線不經意地掃過她,頓時有種被閃電擊中的感覺,彷彿他注視的對象只有她,屋裡的其他人都淡成風景,身體情不自禁地為他燃燒、為他發燙。

  暈眩中,她看著他走向紀太太,閃亮的笑容比正午時分高掛在天上的烈陽還要燦爛,也看到他與紀先生閒話家常,三人說說笑笑地走到會場中央,但隨著燈光暗下,淹沒在情感狂潮裡的理智掙扎地冒出頭來。

  領悟到像他這樣的男人,一個從她不敢期盼會成真的美夢裡走出來的男人,太優秀、太俊美,也太強勢了,是她想都不敢想要高攀,也無能高攀的!

  在滿室嬌艷的仕女裡,他怎麼可能看上最不起眼的她!

  絕望如冰水當頭澆下,冷卻了她為他發燙的身心。

  她好想哭,卻只能咬牙忍住從喉嚨深處湧上來的悲鳴,趁著眾人圍住壽星祝賀,低聲向母親交代去向,便到洗手間去舔傷口。

  這並不是她不能承受的打擊,她不斷做著深呼吸,調整心情。不過是一相情願的心動,不過是明白單方面的喜歡不可能得到共鳴罷了。

  沒什麼了不起的!

  她該慶幸的是醒悟來得這麼快,要知道有些夢一耽溺便很難醒過來,一旦夢碎,心碎情傷,終生都將一蹶不振。

  幸好,她及時清醒,頂多是自尊心傷得比較重,爬起來沒問題的!

  做好心理建設,她決心掐掉這不該冒出頭的情苗,順便把喝了太多果汁造成膀胱膨脹的壓力解除掉,補了下妝,便離開洗手間。

  沒想到,甫一出來,她會看到古天樂從男士用的洗手間離開的背影。

  發現他並沒有返回宴會廳,她不由自主地跟著他進廚房,跟著他來到後院,再跟著他繞路到前庭,直到他往一輛銀色的轎車走去,她才恍然大晤。

  古天樂要離開了!

  來不及追究原因,林珍只知道自己不能任他從視線裡消失,快步趕上前,衝口而出心底的渴望。

  「帶我走!」

  但當他轉回身朝她瞪來,那皺眉的表情、輕視的眼神,在在涼了她的心,她只能本能地防備,用威脅的手段挽留他。

  「不帶我走,你也別想走!」

  現在回想起來,林珍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怎麼有勇氣威脅他,可是她一點也不後悔,只要能靠近他片刻,就算被他認為厚臉皮,也是值得的。

  她注視著他,熱烈地注視著他,想用世上最美麗的詩句來讚美他,但腦海裡除了他外,卻擠不出任何一個字。

  為什麼他這麼好看,渾身像在發光似的,吸引著她……

  「咳咳……」被那雙滿含癡情的眼光瞧得臉皮熱得快能煎蛋的古天樂,試圖用咳嗽聲提醒她別太過分,林珍的回應卻是用充滿愛意的杏眸,極其無辜的、天真的朝他詢問般地睜大,果凍般的紅唇彎成甜甜的微笑,露出兩朵酒窩,可愛得足以擊垮最堅固的心牆。

  古天樂感覺自己好像被閃電擊中一般,差一點就握不住方向盤。

  他皺起眉頭,納悶自己為何會生出這麼奇怪的感覺,彷彿直到這一刻,才意識到身旁這個膽敢威脅他的女人是個貨真價實的女人。

  這實在是太荒謬了!

  並不是他連男女都分不出來,所以拿她當成男人看,而是……該死的,之前她是男是女對他並沒有分別,怎麼突然覺得……她可愛,而且笑得很讓人……心亂?

  更離譜的是,他還忍不住去偷瞄隨著她呼吸上下起伏、微微露出領口的雪嫩肌膚,遐想著觸摸起來的感覺。

  這實在是太……

  一定是天氣太熱了,所以他中暑了,才會喉嚨發乾,才會心跳得比平常更陝,才會明明吹著冷氣仍有流汗的衝動。

  一定是這樣沒錯!

  古天樂很想要這樣相信,如果身邊的女人不要用脈脈含情的眼光繼續盯著他不放,他應該可以輕易地自欺欺人。

  可在她的注視下,他全身上下每個細胞都很清楚、很瞭解、很明白──得趕緊擺脫她,才能還自己一個無堊礙的清心天地,否則便有大麻煩了!

  得到這個結論,他悄悄做了個深呼吸,勉強得回一點自制,以冷漠的口氣擲出詢問。

  「去哪?」古天樂發誓只要她告訴他目的地,他立刻飛車趕去,然後將她丟下車!

  「你去哪,我就去哪!」那甜蜜的語氣卻膩得人頭皮發麻得想要沉溺其中。

  古天樂在閃著紅燈的十字路口停下來,壓抑著很想將她怎麼樣的黑暗情緒,黑亮剔透的眼眸閃爍著危險而曖昧的光芒輕蔑地照向她。

  「要是我想上賓館,妳也去嗎?」

  對他刻意裝出的無賴口吻,林珍只想笑。

  她意味深長地注視他,緩緩道:「放著一屋子為你而來、打扮時髦、如花似玉的相親對像們不理,而跑去賓館開房間?」

  「我沒要妳們來!」她說得好像他是白癡似的!古天樂不爽地垂下嘴角,踩下油門,及時忍住利用速度感發洩怒氣的衝動,將車速維持在限速範圍。

  林珍被他的態度刺傷,雖然已經猜想到古天樂對紀太太辦的這場相親宴極有可能事前並不知情,事後也不願領情,才會偷溜,但用這麼輕蔑的態度看待來跟他相親的人仍是不可原諒。

  她也不是很心甘情願的來相親呀!

  儘管見到他後,覺得不虛其行,但不表示她可以同意他看輕懷抱著各自的期待來跟他相親的同伴們!

  可是,誠實地說出心中的不滿,會不會讓古天樂對她的反感加深,兩人就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但如果不說出來,即使她跟古天樂有未來,她是否得被迫隱藏本性,當個委屈求全的小女人討好他,才能維繫這份感情?

  兩個意念在林珍腦中交戰起來。

  前者的後果她不想承擔;後者則讓她覺得太可悲、太虛偽了,她沒有絲毫把握自己可以做到。一時間,她的臉色陰晴不定,氣悶地沉默著。

  一直用眼角餘光偷瞄她的古天樂,將她的表情都看在眼裡,納悶著她臉上的低氣壓會不會跟他剛才的話有關。

  可是……

  他沒說錯什麼!

  車裡的氣氛變僵卻是事實,古天樂邊思考著該如何改善氣氛,邊打開音響,決定先讓小野麗莎慵懶的美聲軟化彼此間尷尬的沉默。

  「說不定我打算去見女朋友,妳這樣跟來,是要當電燈泡嗎?」他刻意以一種諧謔的語氣逗她。

  感覺到他的善意,林珍暫時放下心裡的掙扎,朝他搖頭道:「你沒有女朋友。」

  「妳怎麼這樣肯定?」她篤定的口氣令古天樂納悶。

  「如果不是把你的底細摸清了,我也不會答應相親。」

  「什麼意思?」俊眸燦起一抹危險的火光。

  林珍正要回答,一陣音樂鈴聲卻突然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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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5 02:06:38 |只看該作者
  第 3 章

  先投給古天樂一個抱歉的眼神,林珍從藍白條紋的肩包裡取出造型袖珍的手機,按下通話鍵。

  「喂?」

  「阿珍,妳到哪去了?」聽筒裡傳來林母焦急的聲音,「妳跟我說去上洗手間,為什麼媽等了半天等不到妳,進洗手間裡也找不到人?」

  「本來是去那裡。」林珍邊小聲回答,邊偷瞄古天樂。「後來我跟古天樂一起走了。」

  「妳跟古……」

  「他有事先走,所以我就……」

  「跟他走了?」

  聽出母親聲音裡的興奮,林珍忍不住逗她,「媽不是要我跟古天樂相親嗎?我搭他的車,順便相一下親,正合您意吧?」

  「對對,那你們現在……」

  「其他事等我回家後再說。」林珍打斷她迫不及待的詢問,知道這樣交代,母親便會識相地不再追問下去,「就這樣了,拜拜。」說完,她掛斷電話,將手機收回皮包裡。

  其間,一直感覺到古天樂在瞄她,林珍對上他眼裡的譴責,聳肩回答,「我本來就是來相親的!還是你比較希望我告訴我媽,我正好逮到你落跑,所以追過來?」

  「什麼叫落跑?!」古天樂不滿地抗議。

  「你明明就想溜呀……」

  「妳搞清楚,我是來拜壽,不是來參加自己的相親宴!」他氣憤地打斷她,「拜壽的任務我已經完成了,至於那場姑姑未曾知會我一聲便安排的相親宴,我沒有義務配合!我的離開只能算是正當防衛!」

  林珍聽得目瞪口呆,差點就忍不住掏出隨身的筆記本記錄下來。

  但現在不是做這種事的時候,雖然古天樂說得很精采,也是事實,但這種說法未免憤世嫉俗了點。

  她忍不住猜想,他是有被迫害妄想症,還是被長輩陷害過太多次,以至於對相親一事如此反感。

  「就算紀太太沒事先知會你相親的事……可是,你為什麼不想相親?」她好奇地追問,「你沒有女朋友呀。裡頭多得是才貌雙全的名媛等著要跟你認識,你卻像是有滿屋子的豺狼虎豹要吃你似的逃走,會不會反應過度了點?」

  「我沒有女朋友,就不能不想相親嗎?」古天樂搞不清楚女人都在想什麼,他有沒有女朋友,跟不想相親,根本是兩回事!

  「是可以……」

  「妳又怎麼知道才貌雙全的美女,對我不是豺狼虎豹呢?」

  「這……」又被問倒了,雖然林珍實在是想不通美女怎麼會變成野獸的。難道那些美女中有半獸人、變種人之類的,隨時會變身成野獸把他吞了?

  「還有,妳憑什麼認為我沒有女朋友?」

  「不是嗎?」這是他第二次質問她了。

  林珍雖然堅信母親不會騙她,卻不確定紀太太提供的資訊是正確的。

  但話說回來,如果古天樂有女朋友,大可以把女友帶來,紀太太就沒理由為他安排相親了。

  她把自己推理出的結論告訴他。

  「紀太太還告訴我媽,你之前的女朋友移情別戀,加上你忙於事業,所以沒時間交女朋友。」

  「姑姑連這些都告訴妳們!」古天樂簡直不敢相信。

  「你條件那麼好,還要家人安排相親,若沒個理由,不是很教人懷疑嗎?」林珍看他氣得額上青筋直跳,緊握住方向盤的兩手雖然極穩,但儀表板上的時速持續的往上飆升,語氣越發的小心翼翼了起來,「所以紀太太就……」

  「Shit!Shit!」

  再沒有比這句詛咒更能讓林珍明白古天樂的感受了。

  首先,他很排拒相親。

  再來,他視女人為豺狼虎豹。

  最後,他很不爽親姑姑把他被人拋棄的事廣為宣傳。

  情況儼然比林珍認知的棘手。

  單是其中一項想化解都不容易,何況有三項。

  林珍好希望時光能倒流,讓她重新做出選擇。

  如果她沒答應母親來相親,如果她跟古天樂在別的場合見面、認識,也不知道他曾失戀,自己是不是比較有機會得到他的青睞?

  然而,時間無法倒退,她也沒機會重來,現在好不容易抓到機會接近他,即使情況險惡,林珍仍不允許自己打退堂鼓,讓之前所做的努力徒勞無功。

  但要怎麼做才能說服古天樂跟她交往?

  正當林珍大傷腦筋,一串不同於小野麗莎慵懶歌聲的琵琶樂音突然響起,赫然是「十面埋伏」。

  她訝異地揚起眉看向古天樂。「你的手機在響嗎?」

  古天樂惱火地皺起一雙臥蠶眉,既沒有回應她,也沒處理持續響著「十面埋伏」的樂音。

  「不想接?」林珍眼裡有抹瞭然。

  古天樂的手機鈴聲是MP3播放的,她猜想他可能用不同的曲子代表來電人的身份。不然,一個會聽小野麗莎歌聲的人,用「十面埋伏」來做為電話鈴聲不是很奇怪嗎?

  她意味深長地看著他,「躲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

  「妳不知道開車是不能接電話的嗎?」古天樂沒好氣地回道。

  「這倒是個好借口。」林珍點點頭,「不過,再好的借口也有用完的時候。你總不可能一直都在開車吧?就像你不可能逃避令姑媽一輩子是一樣的。」

  「妳……」被她說中心事,古天樂的表情顯得狼狽。

  「我要是你,寧願早點面對現實。」

  「我不需要妳建議我怎麼做!」古天樂惱羞成怒。

  他也知道姑姑不是輕易放棄的那種人,所以當「十面埋伏」暫歇,他的臉色還是很緊張,彷彿已經預估到兩秒鐘後,新一波的「十面埋伏」將再度上場。

  林珍觀察到他在「十面埋伏」的樂聲二度大作時,俊臉扭曲的模樣,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如果你願意讓我幫你接電話,我保證你姑姑會有一陣子不會來煩你。」她語氣輕柔的提議。

  「憑妳?」古天樂斜瞪她一眼,不信她有本領可以應付他姑姑。

  林珍不以為忤地微微一笑,杏眼裡盈滿自信,「你只需答應我一件事。」

  「一件事?」古天樂警覺地瞄她。

  「我保證這件事不違背善良風俗,或讓你終生遺憾。」

  這話有點熟,古天樂發現自己的心情跟張無忌被迫答應趙敏的條件時頗相近。但只要有辦法應付他姑姑,讓她別來煩他,就算要他同意魔鬼的交易,他都可以考慮。

  「接吧。」他空出一手,將西裝外套口袋裡的燙手山芋掏出來拋給她。

  林珍俐落地接過,打開手機滑蓋,以可媲美一流廣播員的悅耳聲音向線路一端甜美地放送。

  「您好。」

  聽筒裡一片靜默,林珍以更親和、更柔美的語音耐心地詢問:「您好,請問有什麼事嗎?」

  「我找古天樂……」紀太太的聲音猶豫地響起,「是這個號碼沒錯呀。」

  「沒錯,這是天樂的手機。」林珍附和道,「不過他正在開車,不方便接。」

  「妳是……」

  「我是林珍。您是紀太太吧?之前我們在府上見過面。家母和我都很感謝您邀請我們來參加紀先生的壽宴,那是很棒的宴會。」

  「喔……是妳呀。」

  從對方恍然大悟的語氣,林珍猜想紀太太大概想了一下才記起她是誰。

  由此可知,她應該不是今天這場名為壽宴、實為替古天樂相親的宴會裡,紀太太最想介紹給古天樂認識的人吧。

  所以,她也不意外接著會聽到紀太太提高聲音的質疑,「妳……怎會在天樂的車上?」

  「這個……」林珍邊在腦中兜轉著答案,邊感覺到古天樂不時投來的關注,這讓她對自己接下來的說辭感到些許難為情,頰膚熱了起來。

  但為了說服紀太太,她只得厚著臉皮,憑恃著她倚靠為生的本領將事實中可修飾的部分修飾、可誇張的部分誇張,極盡能事的美化她跟古天樂同車的緣由,以達成她和古天樂都能雙贏的結果。

  「我跟天樂……」她放慢聲音,營造出戀愛中的小女人欲語還休的心情,「在府上的走廊遇上……聊了起來,發現彼此有不少共同的興趣,越聊越是欲罷不能,便決定找個安靜的地方繼續聊……」

  「啊?」紀太太怎麼也想像不到侄子不過是去上個洗手間,也能譜出這段奇緣來。但──不對呀!

  「就算你們談興正濃,也不該一聲招呼都不打就離開!」

  這部分林珍也想好說辭了,「對於這點,天樂心裡也很過意不去。那時候我們談到發明的事,大概是我的談話觸到了天樂的靈感,他迫不及待地想立刻印證,並讓我看他的發明,才會忘了向您告辭。還請您大人有大量,別跟他計較。」

  這的確像是侄子會做的事。

  紀太太心中的懷疑消去了七七八八,替代的是對兩人發展的好奇。

  「我不會跟天樂計較。倒是妳跟天樂處得怎樣?」

  「我們……」林珍含糊地低下聲音,「處得還不錯。」

  「呵呵……那就好。」紀太太欣慰地逸出笑聲,「這次總算沒有白費苦心。」

  「您放心,我跟天樂都很能體會到您的苦心。」林珍不忘送頂高帽子給對方,「以後不會再讓您多費心了。」

  「好好……這樣最好了。」

  「那……我們有空再聊。壽宴那邊,您多費心了。」

  「這邊我會處理。你們玩得瘋一點,沒關係。」

  「謝謝。嗯,就這樣了,拜拜。」總算把紀太太打發了,林珍掛斷電話,正準備將手機交還給古天樂,便接到他若有所思的一瞥。

  她揚起眉,帶著幾分挑戰的笑意回視他。

  「沒想到妳這麼會編故事。」半是驚歎她的急智,半是嘲弄她顛倒黑白的能力,古天樂揶揄道。

  「我沒告訴你,我是吃這行飯的嗎?」林珍偏了偏頭,若隱若現的梨渦蕩漾著惹人心癢的俏皮。

  「吃這行飯?」古天樂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寫小說,是個說故事的人。」

  古天樂臉上浮現一抹「原來如此」的神情,搖頭笑道:「怪不得妳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想出說辭應付我姑姑。」

  「我只是根據現有的材料加以炒作。」

  古天樂丟給她一個「妳也未免太謙虛」的戲謔眼神。

  「我不過是修飾了部分……細節。」林珍臉頰一熱,心情忐忑地看著他俊美的側臉,不希望他認為她是因為自私的理由才厚顏無恥地撒下大謊,「如果能說服紀太太相信我們彼此相對眼,她應該不會介意你的不告而別。」

  「嗯。」古天樂點頭表示同意,隨即詢問道:「妳姓林?」

  「對。」她跟紀太太講電話時曾報過自己是誰,古天樂想必聽見了。「我叫林珍。」同音字太多了,她擔心古天樂會弄錯,進一步解釋,「雙木林,珍貴的珍。」

  不知為何,他覺得她輕聲吐出來的每一個字,彷彿帶著火焰般的熱度直往他心坎裡燒去,再難抹滅了。

  但這太荒謬了!

  他納悶怎會冒出這種怪誕的感覺,莫非是被林珍傳染了?

  不是有人說,作家都是浪漫的生物嗎?

  但浪漫會傳染嗎?

  還是她的眼光太直接,太熾熱了,讓他生出這種幻覺?

  他忽然不敢追究下去,目光專注地看向路面,循著習慣右轉。

  然而,有些感覺不是不理就會自動消失的。

  即使不去看後照鏡,對著林珍的半邊臉仍可感覺到她灼熱的注視,腦海中充滿她粉嫩的臉龐那開著正艷的甜美笑花,兩朵醉人的漣漪浮蕩在果凍般飽滿的唇瓣邊,宛若兩口酒井誘人啜飲。

  他覺得又渴又熱,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嚨,林珍媚媚的眼兒睜得圓圓大大,似在詢問。

  古天樂只得隨口提出問題,「怎會想寫小說的?」

  「就跟發明東西是一樣吧。」林珍想了一下後回答,「都是受到渴望創造的衝動所驅使。」

  古天樂心情微震,默默地咀嚼她的話。

  「我從小作文就不錯,而且喜歡胡思亂想,但出書對我而言,仍是遙遠的夢想。」林珍回憶道,「總覺得要有極佳的文筆才能寫作,直到看了同學借我的小說,發現也不是那麼困難,才會鼓足勇氣寫下自己想像的故事,就這樣一路寫到現在。」

  「喔。」天樂輕應了聲,「妳用什麼名字發表?」

  「林珍。」

  「喔。」他點點頭,沒想到她會用真名當筆名。「妳寫什麼類型的小說?」

  「言情小說。」

  「那是什麼?」他眼露懷疑,「是愛情小說嗎?像瓊瑤那種的?」

  「你看過瓊瑤的作品嗎?」林珍好奇地問。

  「沒有,我很少看文藝類的書籍。」

  「我想也是。」她點點頭,突然好想讓他多瞭解一些自己的工作,忍不住侃侃而談。「有人說,愛情小說是女人的童話,我則認為,需要童話的不僅是女人。只是女人比較感性,投注在感情上的注意力遠比男人多,偏偏現實中的男人大多無法滿足女人這方面的需求,女人只好到想像的世界裡尋求安慰。所以,言情小說的讀者才多半是女性,作者也以女性為主。但不表示男人就不需要愛情,不能寫愛情小說。」

  「唔?」

  「這一行還是有很成功的男性作者。」她試著挑起他的興趣。

  「唔?」

  「例如籐井樹、蔡智恆……」

  「唔?」他仍一臉茫然。

  「你沒聽過嗎?」她難掩失望,但仍不死心地想測試他的閱讀取向。「那兩性作家如吳若權之類的呢?」

  「沒。」他投給她充滿歉意的一瞥,再次重複,「我很少看文藝類的書籍。」

  「喔。」

  看她那麼沮喪,古天樂竟有些不忍。

  他暗暗歎氣,納悶今天的心腸為什麼特別軟。

  「對了,妳要我答應什麼事?」他轉移話題。

  林珍精神一振,兩眼晶亮地望來,「我希望你能聽完我的提議。」

  「就這樣?」他頗意外,還以為她會獅子大開口什麼呢!

  「在一個沒人打擾的地方,靜靜地聽完我的提議,就算你不願接受,也不能立刻拒絕,要考慮一下才作決定喔。」她雙手合十,似在拜託他。

  這些條件並不苛刻,古天樂點了下頭,接著問:「什麼提議?」

  「一個對你我而言都是雙贏雙有利的提議。」

  「妳的說法像推銷員。」古天樂打趣道。

  「在這個時代,每個人都必須設法推銷自己。」林珍不以為忤。「我只想你答應給我一個推銷自己的機會。」

  這令古天樂大感好奇,一時間不確定林珍所謂的「推銷自己」是指什麼。難道是想博取他的好感,要他喜歡她嗎?

  他遇過的女人不少,其中當然不乏主動向他示愛的,但從來沒人向林珍一樣用這麼誠懇而不勉強的商業說法。

  推銷自己?

  只要不強迫他接受,他聽聽倒無妨啦。

  古天樂考慮當中,某個意念滲進他腦裡,發現不知不覺間車子已經開到他家附近了。

  天意嗎?

  「去我家吧?」他挑眉詢問。

  「好啊。」

  「妳怎麼答應的這麼乾脆?」古天樂有些不快。「不怕我吃了妳嗎?」

  「你會嗎?」林珍挑戰似地揚高雙眉。

  「嗯?」什麼意思?她是在期待他做什麼,還是以為他不會做什麼?

  他狐疑的表情針般地戳破林珍心裡悄悄浮起的期待。

  她擠出笑容,不想讓他看出她的失望,自嘲地道:「拜託,就算你有好胃口,還要看我是不是容易下嚥呢!」

  是嗎?某種原始的渴望突然從心底升起,他挑了挑眉,暗色的眸光刻意地掠過她女性化的曲線,彷彿在暗示她並不像自己說的那麼難以下嚥,甚至是道珍饈。

  林珍感到嘴巴發乾,頭腦暈陶陶的,身體因某種她不甚明白的期待而濕潤起來。

  好吧,就算他想吃她……

  她也可以吃回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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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5 02:07:25 |只看該作者
  第 4 章

  大廈頂樓只有兩戶人家,古天樂的公寓位於電梯的右手邊,除了一道密碼鎖外,還得通過指紋辨識系統,看得林珍嘖嘖稱奇。

  進屋後,得在玄關處替換室內拖鞋,林珍的視線在充滿海洋藍休閒風味的客廳繞了一圈,落向貴妃椅邊敞開窗簾的一排窗戶。

  越過大理石拼花地板,她走到窗戶邊看出去,遠處大安森林公園的景致一覽無遺,向下看是馬路上南來北往移動的車輛──那看起來像極了她哥哥收集的模型汽車。

  「要喝什麼?」充滿磁性的男性嗓音將林珍的視線吸引回俊美的主人身上。

  古天樂把西裝外套掛進衣帽間,剪裁合身的白色襯衫和長褲襯托出俊挺的男性體魄,一股威儀天生的迷人魅力令林珍心臟緊縮成團,呼吸急促間,感覺全身每個細胞都為他燃起渴望,但同時也被焦慮和慌亂緊窒住呼吸。

  古天樂太優秀了,宛如從她的幻想裡走出來的完美伴侶,比起他來平凡許多的自己別說難以高攀了,連先前想要說服他接受她的提議的信心都不知消失到哪去了!

  然而,好不容易走到這個地步,她豈甘心不戰而退?

  「怎麼不說話?」發現原本還興致勃勃地打量著客廳的林珍,這會兒臉色陰晴不定,望著他發呆,古天樂暗自嘀咕。

  他臉上應該沒有髒東西吧?還是客廳哪裡沒打掃乾淨?

  古天樂狐疑地檢瞅視鐘點女傭昨天才來打掃過的客廳,稱得上窗明几淨、一塵不染。但話說回來,他認識的女人似乎都有一雙戴著顯微鏡片的眼睛,總能看出男人沒注意到的髒亂。

  林珍跟著古天樂的視線遊目四顧,感到一股低氣壓瀰漫室內,惴惴不安地猜忖著他皺眉的原因。

  她並不曉得古天樂因前任女友有嚴重的潔癖──到他住處時,總會習慣性的檢查,發現一點髒亂就受不了,非得逼著他動手清理,直到屋內充滿消毒藥水的氣味才滿意──而吃過不少苦頭,才會下意識地將她的焦慮誤會成是對他居家環境的不滿而懊惱。

  她直覺地認為可能是他剛才問了什麼,而她一時失神沒有回答,才惹他不悅。唯今之計,只有硬著頭皮道歉。

  「對不起,我沒聽清楚你剛才問我什麼,可以再說一遍嗎?」

  原來是自己想太多了!

  古天樂啞然失笑,原本要依她所請再說一遍,但一接觸到那雙小媳婦般盈滿委屈的濕潤眼眸,突然有逗她的心情。

  「coffee,tea,or me?」

  「咦?」她狐疑地睜大眼,雖然不敢相信他在挑逗她,身體還是為之熱血沸騰,口乾舌燥了起來。

  古天樂被她火熱的眼光瞧得心跳急促,有點擔心她會信以為真選了他,連忙補救,「其實我是問妳想喝什麼。」

  「喔。」林珍有些失望。

  「咖啡得煮,茶包我沒有,至於我是解不了渴的。」他攤攤手道,嘴角有抹促狹的笑意,「冰箱裡倒有礦泉水,要是妳都不想要,看妳想喝什麼,我請餐廳送來,但要等一下。」

  「餐廳?不會太麻煩嗎?」林珍眼露疑惑。心想,就算古天樂再好客,也沒必要這麼大費周章,便利商店隨處可見,要是他誠心招待,出去買就是了。

  「不麻煩,反正我也肚子餓了。」古天樂招呼她在沙發上坐下,感到飢腸轆轆。

  他睡到快中午才起床,想說早午餐可以一塊在姑丈的壽宴裡吃,便匆匆趕去赴宴,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姑姑背著他安排的相親宴嚇得他尿遁逃出,連塊蛋糕都沒撈著,這時已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想喝什麼?」他拿起遙控器,對準四十二吋的液晶電視操作。

  「嗯,我想想……」林珍邊說邊看向螢光幕,不懂他問她要吃什麼,卻開電視要幹嘛,直到看清楚畫面上的網頁內容,「啊?這個是……」

  「是樓下餐廳的網頁。」古天樂解釋道,「本大樓委託一家五星級飯店統籌管理,他們在一樓設有餐廳,住戶可以上網或打電話過去點餐,半個小時內就會把餐點送來。」

  「這麼方便?」林珍好奇心大起,畢竟她是作家,有機會就要多方收集資料,有備無患,免得老是有書到用時方恨少的遺憾。

  「還可以啦。」古天樂點選網頁,秀出菜單,邀請道:「一塊用中飯吧。看看有沒有想點的?」

  「有生菜沙拉套餐之類的嗎?」林珍表情敬畏地詢問。

  她曾在報上看過所謂的科技城報導,全區鋪設光纖電纜,連在浴室都可以上網,點餐當然也可以。

  「我看看。」古天樂熱心找了起來。

  「這棟大樓的設備好先進。」她羨慕地道。

  「我也是看中這點,才買下來的。」

  「你搬進這裡多久了?」

  「一年吧。」

  「喔。」林珍暗暗欣喜。

  據紀太太提供的資訊,古天樂和女友分手三年了,而古天樂進駐這裡不過一年,表示他的前女友沒來過這裡,屋子裡裡外外都沒有前女友遺留下來的痕跡。

  「有好幾種沙拉套餐,妳要哪一種?」古天樂優美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

  「凱薩沙拉。」林珍看著菜單,很快打定主意,「我要酥皮海鮮濃湯,飯後甜點給我栗子蛋糕,飲料要鳳梨蘋果汁,就這樣吧。」

  點這些,還就這樣吧?

  古天樂一臉不可思議。

  她說要點沙拉時,他還以為她跟時下的女郎一樣怕胖想要節食,沒想到她絲毫無懼於高熱量地點了酥皮濃湯和蛋糕。

  「其實我在紀家已經吃了些,所以不會很餓。」林珍誤以為他眼中的驚訝是嫌她點太少了,便老實地承認。

  古天樂這下不僅對她的好胃口暗暗驚歎,還對她不似往常接觸過的千金小姐般的直率承認有些欣賞。他笑了笑,點了全套的海陸大餐祭他快餓垮的五臟廟。

  「半小時後會送來。」按下確認鍵後,古天樂到廚房拿了兩瓶礦泉水出來,遞了一瓶給林珍。

  「現在可以把妳的提議說出來吧?」灌了一大口甘甜的水液後,他懶洋洋地開口。

  「呃,我的提議……」她臉紅地避開他的視線,腦中一片空白,急忙在激烈的心跳聲中搜尋隨著勇氣消失的意念。

  天呀,地呀,以往總以為表白不會太難,讀者來信傾訴暗戀的心情時,一味慫恿讀者要勇敢地表白,換成自己才知道啟齒有多難。

  「這裡夠安靜、也夠隱密了,而在餐點送來前,我也沒什麼事可做,保證會靜靜聽完妳的提議。」古天樂攤手表示己方已遵守承諾,暗示她別再拖拖拉拉了。

  「對,我知道……」她尷尬地應聲,很清楚若在這種天時地利人和的情況下,自己都不敢把話說出來,以後想說也不見得有機會了。

  她深深吸口氣,摒棄女性矜持,在勇氣消失之前抓住腦中的思緒急急忙忙地吐出,「我的提議……咳咳……就是……讓我當你的女朋友!」話一說完,她的臉也漲紅得跟關公差不多了。

  俊秀的臥蠶眉揚了揚,古天樂發現自己一點都不意外,林珍的意圖有跡可尋,他只是好奇她既然都敢講了,幹嘛還臊成那樣。

  「我知道這麼說有點突兀,」無法從他的表情中窺伺出喜怒,林珍心情更慌,但仍然試圖表明自己的立場。「甚至會讓你認為我厚臉皮。但我是很誠心地想解決我們兩人的困擾……」

  「我們兩人的困擾?」他很清楚自己的困擾是什麼,但林珍有什麼困擾?

  得到他的回應,林珍膽氣一壯,熱切地道:「如果你有女朋友,紀太太就不會再安排你相親……」

  這倒是事實。他嘲弄地想。

  「你不喜歡相親,對吧?」他的不置可否讓林珍既有的信心大打折扣,但仍再接再厲地想要挽回頹勢。「才會從壽宴裡逃出來。而且我在電話上已經跟紀太太說了……呃,反正我們是一起走,也不算說謊。總之,雖然暫時說服了紀太太,但如果我們沒有進一步交往給她看,紀太太以後還是會再為你安排相親。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發生,你需要一個女朋友。」

  「聽起來,妳倒是全心全意為我好,才想當我的女朋友?」

  「也不盡然。」雖然覺得他話裡的嘲弄有點刺耳,林珍仍然誠實地看進他眼裡回答,「我當然有私心。」

  「哦?」他傲慢地揚了揚眉,以眼神催促她繼續往下說。

  「我……」她舔了舔嘴唇,呼之欲出的答案是那麼羞人,她哪裡好意思說出口呀。

  「怎麼不說話?」古天樂似笑非笑地瞅著那張紅紅的臉,覺得自己有點壞,以看她出糗為樂。

  「我會說啦。」她深吸了口氣,好不容易在亂成一團的思緒裡找到線頭,猶豫地道:「其實我媽也逼著我相親……」

  「啊?」她倒挺會拐彎抹角的,怎不乾脆承認她自己很想當他的女朋友?古天樂有點悶。

  「自從我哥結婚後,我媽就很關心我的終身大事,成天催我相親。」林珍努力地循著那若隱若現的線頭把混亂的思緒轉換成語言,「不得已下,我開了擇偶條件給她。」

  「擇偶條件?」

  「嗯。」林珍簡要的將自己為了應付母親而開出的條件說了一遍。

  「聽起來,妳好像想釣金龜婿。」古天樂不悅地咕噥。

  「你要這麼說也可以。哪個女人不想嫁金龜婿?」林珍平靜地問。

  古天樂無法反駁,目光在那張泛著平靜的臉龐搜尋,找不到一絲貪婪,倒是在她黑白分明的眼眸裡看到撩動他心弦的智慧,和一抹發自她靈魂深處的渴慕。

  「女人要的,無非是個在各方面都能給她安全感的男人。除了迷人的樣貌外,八位數字存款的要求是很合理的。如果想要有高品質的生活及優裕的晚年,沒千百萬的存款怎辦得到?當然,女人也不能只想著坐享其成,也要懂得付出,不管在愛情或婚姻裡,男女雙方都要願意付出,才能走下去……」她怎麼把掏心掏肺的告白說得像兩性作家的演講了?林珍連忙拉回正題,「我的意思是,像我這種被家庭保護得很好的現代女性,雖然對愛情和婚姻都有憧憬,但更重視自己的舒適感。要我們像上一代的女性為愛情、為家庭做牛做馬、任勞任怨是不可能的,想引誘我們走進婚姻,至少得提供我們在現有的家庭享受到的舒適感。所以我開出的條件很實際,也很合理。」

  「嗯。」古天樂覺得自己被說服了。

  其實不管男人或女人,想要的安全感是一樣吧。

  他們都想找一個人,一個可以讓他們放心地把自己的一切交給對方的人;一個不管什麼時候都可以讓他們放縱情緒的人;一個他們願意分享寂寞和快樂的人……說到底,就是一雙可以倚靠的臂膀,一顆寵愛、寬容他們,他們也願意寵愛、寬容的心,一具提供他們溫暖,而他們也樂意溫暖對方的人體。

  所以男與女都一樣。

  從他的表情中看不到一絲反感,林珍放心地接下道:「雖然我開出那樣的條件,卻不認為我媽可以找到符合這些條件的男人,沒想到兩個月後,她真的找到一個,我只好答應。」

  古天樂眼裡有抹瞭然,在理智、聰慧的外表下,林珍其實自卑且易受傷害。

  「因此妳才會來參加我姑丈的壽宴?」

  「嗯,我媽說這樣相親比較不尷尬,但我們到了後才發現根本是場選秀宴。」回想當時的情景,林珍忍不住搖頭。

  「生氣嗎?」

  「倒也不至於啦。」林珍笑了笑,「我承認自己多多少少懷有某種浪漫的期待來赴會,想說,如果能相到合乎我理想的伴侶,未嘗不是件美事。所以看到現場的情形是有點小失望,但能見識到一場豪門壽宴也算值回票價。」

  「所以妳是願意跟我相親的囉?」不知為何,古天樂覺得這點很重要。

  「可以這麼說。」她臉上的熱度持續升高,害羞又含情脈脈地頻頻瞅著他,「雖然是為了應付我媽,但我也希望能遇到好對象。」

  這麼說會不會太不矜持了?

  林珍喝了口礦泉水,沖掉喉中尷尬的硬塊,繼續道:「事前我是想……即使我們彼此不來電,至少也見識到相親是怎麼回事了。要是你如我媽說的那麼優秀,還可以找機會把你介紹給我的死黨認識,省得老聽她埋怨每次相親不是遇到小氣鬼、色鬼,便是遇到鰥夫……」

  「妳追著我來,是要介紹妳的好朋友給我?」他有種受傷的感覺。

  「不是啦。」她急忙搖頭,好擔心他誤會,「我是……咳咳,我是不知不覺跟著你出來的,之前沒有想過要幹嘛,但現在……我……」她鼓起勇氣看進他眼裡,一口氣地宣佈,「是為自己來的。」

  「哦?」他嘴角輕揚。

  「你應該知道自己的條件,女人會欣賞你是很自然的。」反正都說這麼多了,林珍可不想因為矜持而讓他誤解,索性坦白到底。「你一出現在紀家,我跟在場的其他女性一樣難以把眼光移開,雖然知道想讓你看中我,無異是天方夜譚……」

  「沒這麼難吧?」她聲音裡那抹混合著自卑和絕望的苦澀,讓古天樂於心不忍地想要安慰她。

  「你條件太好了,而我……」林珍搖搖頭。

  「妳也不差呀。」

  「謝了。」林珍聽得暈陶陶,感激地投給他一抹燦爛的笑容。「許是你急著逃走沒看清楚,在場等著跟你相親的名媛千金,起碼有三分之一強過我。」

  「是嗎?」古天樂不以為然。

  「是不是都不重要了。」林珍突然覺得自己很需要吞瓶枇杷膏之類的潤潤喉嚨,但就算吞上一打,她也擠不出低沉性感的撩人嗓音,以輕快又帶點邪惡的語調迷惑住他。

  她只能沮喪地從聲帶裡擠出緊緊、幹幹的聲音,沒什麼信心地做最後的表白。

  「總之,你吸引了我,讓我也管不了會不會是天方夜譚了……我希望、我……」她吞了吞口水,儘管有豁出去的決心,喉嚨卻乾渴欲裂,摩擦出來的聲音怎麼聽都是不具說服力的沙啞。「反正你現在沒有女朋友,又不喜歡家人安排的相親活動,為什麼不試著跟我交往看看?這樣紀太太就不會再為你安排相親了呀!」

  終於把話都說出來了,林珍緊張地等待他的回答,一顆心在他的沉默中跳得幾乎要擂破自己的胸膛,感覺時間走得比蝸牛還要慢。

  古天樂的目光從她盈滿焦慮和渴慕的眼瞳往下移,知道望著那雙眼,他根本拒絕不了。

  但他真的想拒絕嗎?

  那張蒼白容顏看起來是那麼可憐,莫名地軟折他的心腸,古天樂的目光滑下林珍急促起伏的胸前,刻意不去想那露出領口的肌膚有多麼瑩膩動人,卻無法對她交迭在膝上那握得發白的雙手視若無睹。

  那雙修長美麗的手,該讓人捧在掌心裡呵憐,而不該困在焦慮的情緒裡絞扭,古天樂無聲地輕歎。

  「我只是想要一個機會。」他遲遲不做回答,讓林珍絕望得想哭。都這樣不顧自尊的請求了,他還是不肯給她答案嗎?

  就算是狠心的拒絕,都要比懸宕在這裡要好吧?

  「你當然可以拒絕。」她忍住眼中的濕潤,吞下滿嘴的苦澀,櫻唇抖如雨中花瓣般地顫抖著話語,「但我仍希望你能給彼此一個機會,我不會強求,只是……我頭一次有這種想跟某人在一起的渴望,我……希望你能讓我試一試。要是……你真的沒辦法喜歡上我,我保證不會纏著你不放。我……保證。」

  最後三個字比任何核子武器都厲害,一下子擊碎了他的心門,古天樂感到心底的柔情源源不絕地湧出,淹沒了所有的藩籬和顧忌,即使閉上眼睛,也抵擋不了那狂潮氾濫。

  為什麼不呢?

  他沒有損失呀!

  試試何妨!

  心裡的聲音一句一句地勸來,古天樂感到向來頑強的理性節節敗退,他猛然睜開眼,壓抑著胸中狂湧而出的柔情和歡喜,迸射出兩束銳利星芒直射向林珍。

  「妳確定?」

  他嚴厲的表情,劍般鋒利的口吻令她愕然以對,一時間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工作很忙,也不會哄女孩子。」

  忽然,從他微微靦腆的表情中,林珍明白了,難以言喻的狂喜和柔情洶湧心間,她破涕為笑,「我不需要人哄。」

  他很懷疑會有正常女人肯容忍男友忙於工作無法理會她。

  但那雙盈滿羞意也掩埋不了喜悅的眼瞳,毫無保留地流露出濃濃的愛慕,那如花的唇瓣傾訴的堅定不移的甜美許諾,在在化解了他的疑惑。

  「那好吧。」他慎重地點頭同意,卻接著警告道:「不過明天過後,接下來的兩、三個星期我都不在國內,我……」

  「沒關係。」不管他說什麼,林珍都不在意。

  他答應了,答應了……

  再沒有比這個結果更讓她欣喜若狂,嘴角忍不住直往上揚,將一波波的甜蜜往唇渦裡、眼瞳裡送,教人瞧著也跟著滿心甜意,神魂俱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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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5 02:07:41 |只看該作者
  第 5 章

  結束在歐陸的商務行程,古天樂飛往加拿大探視父母,兩老已經從他姑姑口中得知他跟林珍交往,頻頻追問細節。

  古天樂只笑笑地承認兩人決定交往看看,就什麼都不肯說了。

  也沒什麼好說的,他跟林珍相識不到半天便分開,只有口頭上的約定,加上眼神交會時的心弦顫動,虛無得沒一絲踏實的感覺。

  這樣可以算是交往嗎?

  他們成了男女朋友了嗎?

  這類的疑惑時不時的在他腦中冒出來,近來特別感到身心俱疲的他卻怯懦地不做任何求證,回到台灣後,繁忙的工作更佔據住全副的時間和精力,再次想起林珍時,才驚覺兩人自決定交往那日後,就沒有聯絡了。

  有一個月了吧?

  這樣能算是交往中的男女朋友嗎?

  那天送林珍回家前,在林珍的要求下,兩人相互留下了能聯絡得到對方的所有方式。他給了林珍名片,把辦公室電話、住家電話,手機和伊媚兒都告訴她,可林珍不曾試著聯絡他……

  莫名的悵然襲上心頭,古天樂在經歷一場冗長的決策會議回到辦公室,癱在舒適的皮椅上,突然感到好空虛。

  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事實上,是不該期待的。但當她跟他要聯絡方式,等於是把一個暗示深植他心中,他以為她會找他。

  但那天他也告訴她,接下來的一個月會很忙,林珍笑笑地回答,「我正好有一部稿子要趕,等我們忙完後再聯絡。」

  所以,她是以為他還在忙,或她稿子還沒寫完,還是她根本忘了她要求當他女友的事?

  一股氣悶洶湧心頭,古天樂搞不清楚自己是怎麼了,也許,他該高興林珍沒有來煩他。

  答應跟她交往後,他不是沒有懊悔的,總覺得兩人之間的約定像玩辦家家酒似的輕率,而他,早過遊戲人間的年紀,沒心情哄個滿腦子浪漫想法的女作家。

  可是她說──我不需要人哄。

  她確實做到了,甚至連通電話都沒打來……

  「執行長,永順公司的林總和湯馬森公司的吉巴德先生分別來電,還有邱廠長說……」條理分明的陳述隨著李秀珠高挑的身段踱進辦公室叩向古天樂,後者勉強坐直身體,看著秘書將一迭文件放上桃花心木辦公桌。「會議安排在三點,請您準時赴約。這份是研發室送來的R13測試報告,R15……」

  她年約三十許,實際年齡卻超過四十,精心得體的打扮,精明幹練的做事態度,使她得以擔任古天樂的秘書長達六年,成為他事業上不可或缺的得力助手。

  然而,此刻古天樂對她的報告一點興趣都沒有,他只想知道──

  「有沒有一位林小姐……」

  該死,他說什麼呀!

  古天樂漲紅臉,急急忙忙地緊閉嘴巴卻已經來不及,李秀珠全聽見了。

  一開始她並不在意,直到瞧見上司心虛地漲紅臉,那雙精明的眼眸登時升起一抹恍然大悟。

  「是林珍小姐嗎?」她若無其事地試探,暗暗估量著這位林珍小姐跟上司的交情。

  「林珍有打電話來?」古天樂彷彿看到五彩繽紛的煙火在頭頂上燃放,語調不自禁地揚高。

  「當時你在開會,她說晚點會撥你手機。」

  聽到這裡,古天樂迫不及待地尋找放在桌上的手機,一陣悅耳的旋律同時響起,是「A new day has come」,他為林珍的來電選取的音樂。

  至於為什麼會挑這首曲子,大概是下意識的認為兩人的交往象徵著新生活的來臨吧。

  「喂?」他邊力持鎮定地答應,邊示意秘書給他隱私,後者立刻識趣地離開,還為他關上辦公室門。

  「你好,我是林珍。」話筒一端的聲音聽起來稍嫌輕快、活潑,「古天樂嗎?你記得我吧?」

  「當然。」

  她把他當成什麼了?!

  他當然記得自己的女朋友!

  「對不起,我打擾你了嗎?」彷彿聽出他口氣裡的不悅,林珍的聲音顯得小心翼翼。

  「沒有。」他按捺下心中的煩躁,語音放柔。「有什麼事嗎?」

  但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

  幹嘛呀,剛才不是還埋怨人家沒打電話來嗎?現在質問人家有什麼事,是表示沒事就不能打來嗎?這麼說會不會嚇跑她?

  「嗯。」但林珍沒有被嚇跑,猶豫了一下,便道:「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真的有事!

  古天樂納悶道:「什麼事?」

  「呃……我找不到其他人可以拜託,所以……可不可以借用一下你家?」

  「借用我家?」古天樂越聽越不明白。

  「是這樣的。家裡這幾天有點吵,而寫作是最禁不起吵的,所以想借你家一用。上次去你那裡,感覺好安靜。可以嗎?」

  借他家寫作?

  古天樂衡量起她的請求,不確定這是女性的位倆,還是她真的急需一個安靜的空間才找上他。

  「是不是太突兀了?你不想答應沒關係的。」

  「我又沒說不答應。」他趕緊道。

  不管她是為了什麼理由提出這個請求,他都……管他的!反正他再也忍受不了懸宕在兩人之間的不確定。他必須見到她,弄清楚對她的感覺,確定他們之間的男女朋友關係確實存在。

  「妳在哪裡?」

  「我在家裡啊。」

  「我去接妳,到時候談。」

  「可是你在公司耶,我家有點遠啦,不如我去找你?」

  她還真體貼呀。

  「妳來找我,我還是得帶妳回我家呀,不然妳要怎麼進去?」

  「這個……」

  「我去接妳一塊吃午飯。」

  「好呀。」但她接著道:「不如我們在你家附近碰頭,這樣也省得你來回接送。」

  「可以。」古天樂同意道,「我家樓下那家餐廳妳還有印象吧?」

  「有。」

  「十二點在那裡碰面,可以嗎?」

  「沒問題,待會兒見。」

  「待會兒見。」

  聽筒裡的嘟嘟聲,明示著林珍已經掛斷電話,古天樂卻仍瞪著手機發呆,寬闊的嘴彎成一抹微笑。

  許久,許久……

  掛斷電話後,林珍衝到衣櫃前挑選約會要穿的衣服。

  她作夢也想不到古天樂不但答應借她房子,還約她一塊午餐,不然她應該先想好要穿什麼。

  打電話給他時,林珍其實不抱任何希望,雖然她家附近有工程進行的確很吵鬧,而她的稿子也沒寫完,但這些全是打電話給他的借口,只為了聽聽他的聲音,既聊慰近一月來分離的相思,也想確定對他的好感仍然存在,並沒想到他會答應借他房子。

  她該穿哪件衣服?

  光想到很快就能見面,興奮的情緒如火山爆發,欣悅的岩漿流經全身,令她熱血沸騰。

  古天樂答應跟她交往後,她一直盤算下次見面該怎麼打扮才能給他好印象,拉著朗月血拚了好幾場,下足本錢打扮自己。

  這件藍花的洋裝不錯,還是白色的褲裝更適合?

  不然穿黃色的裙裝也不錯,可是粉紅色的這件會比較有女人味吧?

  她比了比,換了換,浪費了十幾分鐘仍拿不定主意,直到發現時鐘上的數字,才警覺時間緊迫,最後是選了白底玫瑰花圖案的T恤上衣搭粉紅小碎花的雪紡紗裙子,在鏡前轉了一圖,才勉強滿意,匆匆化上淡妝,背上筆記型電腦,拿了皮包趕去赴約。

  怕會來不及,她不計成本招了計程車,在約定時間內趕到,走進餐廳一眼就看到古天樂。

  像個發光體,即使在人群中,即使坐在不起眼的角落,依然如萬世巨星般吸引她的視線。

  近一月來的離別所產生的距離感和不確定感,都在看見他俊挺如昔的身影時化為無形,倒是初見時的鍾情依然持續存在。

  林珍眼眶潮熱,感覺自己的心跳為他而急速鼓噪,聲聲吶喊著喜歡喜歡好喜歡你!她不由自主地加快腳步朝他而去。

  古天樂起身迎接,合身的鐵灰色西裝強調出他寬闊的肩膀,並將頎長的身軀襯托得更加修長挺拔,散發出的男性魅力如無形的暗流衝擊著林珍,登時億萬個女性細胞都為他開放,嬌軀幾乎要像糖蜜般融化在他腳下。

  但那只是幾乎,儘管雙膝發軟,粉嫩的頰膚在興奮的情緒肆虐下燒得透紅,林珍仍踩著新鞋搖曳生姿地來到他面前,在他含情的黑眸注視下像一朵花般綻放蕊瓣。

  「嗨。」微嘎的男性嗓音輕柔地打招呼,體貼地接過她肩上的筆記型電腦背包,並為她拉開椅子。

  「嗨。」她綻出虛軟的笑容回應,覺得整個人都籠罩在他男性的氣息下,背部肌膚敏銳地察覺他的體熱一波波地烤來。

  勉強壓抑下倒進他懷抱的衝動,林珍保持淑女風範,在他的服侍下入座。

  「想吃什麼?」古天樂把林珍裝筆記型電腦的背包放在兩人之間空著的椅子上,立刻有服務生送上菜單。

  「上次的凱撒沙拉好棒,不過,這裡有道優格水果沙拉好像也不錯吃。」她勉強將注意力放在菜單上,考慮道。

  「還要吃沙拉?」臥蠶眉微微挑高,古天樂忍不住建議,「要不要試試這裡的春雞套餐?味道不錯。」

  「春雞套餐啊?」林珍有些為難,要用刀叉切切割割實在是既麻煩、又展現不出高雅的吃相,她怕自己吃到最後,會直接拿起雞腿來啃,到時候若把古天樂嚇跑就得不償失了。

  「我怕份量太多。」她嫻靜地一笑,「早餐吃的泡麵還沒消化呢。」

  「泡麵?」古天樂搖搖頭,「常吃這個不好吧?」

  「可是好吃又方便啊。」林珍為泡麵辯護,放柔語氣繼續道:「我媽一早就跟著進香團去拜拜了,想到好久沒吃泡麵,就忍不住嘴饞,才想吃些蔬菜沙拉清清腸胃。你都沒吃過泡麵嗎?」

  「吃過一次,但頭皮發麻,我就不敢吃了。」

  「頭皮發麻?」林珍還是頭一次聽到有人吃泡麵會頭皮發麻的。

  「應該是裡頭有味精的成分。我一吃到味精,就會頭皮發麻。」

  「喔。」林珍點點頭,這表示做給他吃的菜不能放味精。

  「湯還是要酥皮濃湯嗎?甜點和飲料要什麼?」古天樂邊問,邊招手要服務生過來點餐。

  很快地,兩人各自點好了想要的餐點,服務生離開後,古天樂靜靜瞅著林珍,後者被他灼灼的眼光瞧得臉頰燙熱,一顆心也跟著沸騰,滿心的情意再也壓抑不了地衝上喉頭。

  可惜,古天樂揀在這時機開口,令她升到舌尖的情意陡然一頓,硬生生地又嚥了回去。

  「吃飽後回公寓,要設定指紋和密碼,還得跟大樓的管理處打聲招呼,以後妳出入就方便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這麼麻煩。」她惶恐地道。

  「不麻煩。」古天樂笑了笑,語氣還是一樣溫柔。「不過,下午我要趕去工廠開會,不能留下來陪妳。」

  「沒關係,你儘管忙你的事。」她趕緊說,沒忘記自己說過不需他哄的。「我不知道你這麼忙,還麻煩你,真是過意不去。」

  「再忙也有空……陪妳吃頓飯。」

  「啊?」沒想到他會突然冒出這麼深情的話,林珍眼光朦朧了。雖然那則知名的廣告的原句是喝咖啡,而吃飯需要的時間比咖啡久,她是賺到了。

  「謝謝你。」

  「有什麼好謝的?」古天樂瞅著她,儘管表情一本正經,晶黑的眼眸卻透出一抹幽默,嘴角輕揚地道:「妳是我女朋友不是嗎?」

  「啊?」雖然是自己求來的,但一直沒有真實感的林珍在這一刻被感動得想痛哭流涕,興奮之情如國慶日的煙花般不停地在體內四射,每一下砰砰都像是在宣告我是古天樂的女朋友、我是古天樂的女朋友……嗚……她是古天樂的女朋友啦!

  但在她衝動地表現出任何感激之情前,服務生把古天樂的前菜,和兩人的麵包和湯都送來了,古天樂熱情地招呼她用餐。

  林珍乘機沉澱情緒,品嚐海鮮酥皮湯香濃的滋味,警告自己縱然有滿腔沸騰的情意,也不能在公共場合失態,等到兩人獨處時……她俏臉一紅,不好意思地垂下睫毛,在激烈的心跳聲中沉默地喝完湯,直到古天樂再度開口。

  「妳家很吵?」

  「啊?」她失了一下神,才明白他在說什麼,趕緊回應,「對,附近有工程在進行,昨天已經吵了一天了。」

  「妳之前提過的稿子趕完了嗎?」

  「呃……進度有點落後。」林珍心虛地低下頭,覺得比面對編輯的催稿還要難為情。

  哎,總不好承認是因為想著他的緣故,才無法專心工作,以至於進度落後吧?

  頂多只能說……天氣太熱,環境太吵,她心情浮躁,情思恍惚,相思難耐……

  幸好這時候服務生端來主菜,林珍才沒有繼續胡思亂想下去,古天樂也沒有針對這話題追究。

  「嘗一口春雞吧。」他拿刀叉的手勢無比優雅,林珍著迷地注視他切好一塊柔嫩的雞肉送到自己的盤內。

  雖說先前拒絕過春雞,但誰能抗拒得了俊男的盛情和美食當前?林珍自然是欣然接受,並直呼好吃,古天樂隨即體貼地切了好幾塊跟她分享。

  甜嫩多汁的美妙滋味,混合著心上人的情意,吃在林珍嘴裡妙不可言,滿滿的幸福洶湧在方寸間,整餐飯都沐浴在這種親密的氛圍裡,感覺空氣是香的,耳邊的音樂聲、談話聲如天籟般美好,眼前的景致繽紛美麗,花美人好,世界和平。

  飯後,林珍跟著古天樂到一樓的管理處打招呼。

  聽古天樂向值班的管理人員介紹自己是他的女朋友,林珍又是害羞,又是歡喜,渾身飄然地跟著他進電梯,感覺兩人間彷彿有電流滋滋作響。

  若不是電梯裡還有其他乘客,他們會怎樣呢?

  懷著這羞人的臆測,他們回到頂樓的公寓。

  古天樂邀請她進入書房,從電腦連上保全公司的系統,輸入用戶資料和密碼後,教導她如何透過掃瞄器輸入指紋。

  「接下來設定密碼就可以了。」他把鍵盤推到她面前說,「妳自己來,至少六位數字。」

  「感覺好像在設定金融卡。」林珍邊想著該輸入哪些數字,邊嘖嘖稱奇。

  「的確是大同小異。」古天樂看著她輸好六位數密碼,起身笑道:「妳就在這裡工作。下次不用帶筆電來了,我這裡就有電腦呀。」

  敬畏地注視著他那組看起來高貴無比的電腦,林珍搖頭道:「可是我怕你有什麼機密資料存在裡面,我用會不方便。」

  「裡頭只有作業系統,和一些平常的資料。機密資料我會放在隨身碟裡。」

  「喔。」

  「下次妳帶隨身碟就行了。」他頓了一下,看著她詢問:「妳有吧?」

  「之前買筆電時有買。」說到這裡,她忍不住抱怨,「現在的筆電都沒有軟式磁碟機,所以銷售人員建議我買個隨身碟。」

  前陣子她心血來潮跑去逛電腦賣場,腦中突然冒出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如古天樂忙於工作時,她可以帶著筆電邊工作邊等他;天氣太熱也可以到咖啡館喝下午茶邊避暑邊工作……這類天馬行空的盤算促使她買下筆電,但回去後一想到帳單上的數字便有些心痛了。

  「這也難怪,磁碟差不多要被淘汰了。」

  「喔。」林珍不由得有些沮喪了起來。

  時代進步是好事啦,但為什麼要淘汰她用慣的東西呢?

  「我有個東西要給妳。」古天樂打開書桌的抽屜。

  「什麼東西?」林珍精神一振。

  古天樂是想送她禮物嗎?

  會是什麼樣的禮物?

  嗚……好感動喔,可是她沒準備禮物給他耶。

  「拆看看喜不喜歡。」古天樂遞來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

  前陣子公司的福委會有個票選活動,問同仁們最想要的生日禮物是什麼,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女性同仁都選這個。他心想林珍或許會喜歡,便請李秀珠訂購時順便多訂一個。

  「一定喜歡的。」差點沒說,只要是他送的,臭襪子也喜歡。

  林珍深吸口氣,小心翼翼地拆開包裝紙,這是古天樂送她的第一份禮物,連包裝紙都很寶貴,要留下來做紀念。

  除去包裝紙後,還有個外盒,打開一看,那粉嫩粉嫩的造型一下子便攫住她的視線,溫暖她的心。

  「啊!好可愛喔,是Hello Kitty造型的。」她驚呼道。

  「這款512的MP3,造型可愛,我想女孩子都會喜歡。這還可以存取資料,十分實用。」古天樂為她介紹功能。

  「謝謝你……」她眼眶潮濕,千言萬語也訴不盡她的感激復感動。

  這段她求來的緣分,超出她想像的美好。她以為先愛上對方的自己,必然得用盡心機、委屈求全,才可能感動得了古天樂,沒想到她什麼都還沒開始做,他就對她這麼好。嗚……她是這麼幸運、幸福呀。

  「不用客氣。」古天樂摸摸她的頭,被她眼底洶湧的強烈感情震撼住,心情也跟著激動。

  沒想到自己隨興送她東西,會讓她高興成這樣,林珍實在是太容易討好了。

  「我還要趕去工廠開會,妳把這裡當自己家,我不能招呼妳了。」他起身準備離開,突然,一具柔軟的嬌軀從身後抱住他,古天樂全身一震。

  「我想你,好想你……」她激動地喊著。「因為想你都沒心情寫稿。好幾次忍不住想打電話找你,卻擔心會妨礙到你工作,我一直壓抑、一直壓抑……」

  「林珍……」就算先前從她的眼神裡感受到什麼,古天樂仍沒有提防到她此刻的真情流露,更沒想到他那顆世故、冷靜的心會被掀起波瀾。

  彷彿有一千個聲音催促他轉身回抱住她,感覺著懷抱裡的柔軀不住地輕顫,原以為停止的渴望片刻便燎原了,他緊緊、緊緊地抱著她。

  「噓,我也是,我也是……」他將下巴抵住她額頭,鼻間瀰漫著她的髮香,像原野裡盛開的蘭花,撩動著他的慾望。

  「你也是?」林珍又驚又喜,眨著水霧的眼眸毫無保留地暴露出她內心的激動,比任何媚態還要叫古天樂著迷。

  「我有沒有說妳今天很漂亮?」他眼神一暗,低嘎的嗓音暖暖地拂向她。

  「沒有。」林珍可憐兮兮地搖頭,濕潤的杏眼卻閃閃亮亮著動人的期待。

  「妳真漂亮。」說完,他微笑的唇便落向她微微噘起的果凍般可口的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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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5 02:08:15 |只看該作者
  第 6 章

  推門入內,迎接他的照例是自玄關天花板上灑落一地的燈光。

  這種感應式燈具,有節約能源、適時提供照明的效能。燈泡輻射出來的橙黃光線營造出火焰般的溫暖明亮,以迎接寂寞且身心皆疲的單身男主人回家。

  但這種彷彿有人留一盞燈、為你等門的假象,對於寂寞的心靈而言,比海市蜃樓還要虛幻。當你發現自己面對的是一屋子的冷清時,更有種幻滅的痛苦。

  古天樂納悶今晚為何如此多愁善感,平日回家也沒人等門,還不是活得很自在。

  然而,經歷過中午那段旖旎的插曲後,環顧一室總覺得少了什麼,只要想到心之所繫的人兒多半已經離開,連帶著因她而存在的甜蜜、溫暖亦不復找尋,空虛的心頭便不由得刮起陣陣酸酸澀澀的淒涼冷風。

  頭重腳輕地換上放在玄關處的拖鞋,他連皮鞋也懶得擱進鞋櫃裡,便失魂落魄地往裡走。

  林珍。

  那糖般香甜可口的名字宛如名字的主人般軟綿綿地在嘴裡融化,化做絲絲絮絮的纏綿在他心中結成一個同心圓。

  在情不自禁地吻了她後,渴望如野火燎燒著兩人,若不是理智還有一絲作用,記得下午有場會議得參加,他差點就把持不住地任理智崩潰,汲取她心甘情願給予的甜蜜,安慰寂寞已久的身心。

  責任感卻迫使他強行別開臉,不去看她臉上醉人的紅暈、迷茫的眼眸裡氤氳的情慾,直到呼吸和心跳稍稍平復,才敢重新面對她,囑咐她開門、鎖門需要注意的事項,冰箱裡有礦泉水,廚房裡有磨好的咖啡粉,想吃什麼也可以上網訂、再請餐廳送來等等瑣事,便匆忙離開。

  一句甜言蜜語都沒說?!

  古天樂懊惱地罵自己豬頭,心情沮喪地挪動腳步,來到書房門口,才發現他想做什麼,嘴角不由得抽搐出一抹苦笑。

  林珍雖然沒有說什麼時候會回家,但時間不早了,想必是走了,不可能還留有一絲屬於她的氣味供他回味吧?

  這個自嘲的想法並沒有阻止他的腳步,古天樂推門進去,一股清涼感撲面而至。

  他首先想到空調沒關,接著發現室內不如預想的幽暗,仍留有一盞小燈的照明,呼吸急促了起來。

  壓抑著心底的渴望,他很快環視十來坪的空間,在靠窗的按摩椅上有明顯的隆起。他加快腳步走去,發現林珍像朵海棠花般沉靜地睡著,身上披著他留在書房裡的毛毯,一股暖烘烘的喜悅衝擊心頭。

  她沒走,她還在這裡。

  他近乎虔誠地蹲下身,癡癡地凝視她微微笑著的臉容,猜想她正在做什麼樣的美夢,夢裡有沒有他,心裡被滿滿的幸福充盈。

  她在這裡。

  如果不是認定她已經離開,應該可以從鞋櫃裡找到她的鞋子,也不會有先前的沮喪、失望了。

  然而,這種許久不曾有過的患得患失,彰顯了林珍在短短時間內便攻佔他心房的事實。

  在他察覺之前,就喜歡上她了吧!

  古天樂腦中湧現出和林珍初次碰面時的情景,心下一片溫柔。

  從來沒有女人這樣威脅過他!

  詫異之餘,他不禁對眼前的女人注意了起來。

  雖然長得不是頂美,充滿書卷氣的臉龐卻有一種親和魅力,明明不是那麼大膽的人,微顫的櫻唇還要說出那樣狂妄的話留人。

  他注視著陽光下那紅紅的臉蛋,不確定是被曬紅,還是情緒激動引起的充血,便被她眼裡的灼熱燙得一顆心也沸騰了起來。

  當時他不瞭解她為什麼會用那麼熱烈的眼神注視他,那充盈著生命裡最真切的渴盼的眼神,彷彿當他是世上獨一無二、迫切想要擁有的寶物看待。

  在那麼熾熱、坦白的眼神下,他發現自己很難繼續生氣或鄙視,轉念間,便答應她上車。否則,就算她大吼大叫地喊人來,他也來得及開車落跑,根本不必受她威脅!

  她挑起了他的興趣,許久未起波瀾的心因此泛起漣漪。

  而那漣漪在他無心阻止下不住地擴大,聽她發揮急智跟姑媽胡謅他倆看對眼,欽佩之餘,有著隱微的欣喜,才會在她坦承喜歡上他的情況下,難以拒絕她提出交往的要求。

  午間那個吻,更是情感覺醒的觸媒,令他更加確定對她的感覺。心已動,要收回,很難了吧。

  說不出是滿足,還是感慨,一聲歎息逸出。

  釐清楚自身的感情歸向,眼前的林珍原本就很迷人的臉蛋,變得更加誘人。

  古天樂情不自禁地以指腹愛撫她柔嫩,充滿彈性的粉頰,見她沒醒,便放肆地沿著她頰邊的笑渦探索向她果凍般的紅唇,接著,那吐著歎息的唇輕吻著她的眉眼、她的鼻、她的唇。

  這番騷擾終於讓林珍嚶嚀出聲,睫羽輕顫地醒轉。

  像個初生嬰兒般,迷迷茫茫地張開眼睛,一時間沒有焦距,直到那在睡夢裡仍牽牽掛掛的俊臉就浮在眼前,性感的嘴唇熱情地啄著她的臉,感覺好真實……林珍才驚呼一聲,真正地醒來了。

  「是你……噢,你回來了……」她口齒不清。

  「對不起,吵醒妳了。」被她滿臉惺忪的迷糊表情逗笑,古天樂停止親吻,目光火熱地瞅視她。

  林珍一顆心怦怦直跳,腦筋仍不是很清楚,納悶怎麼夢裡才見著他,人便來到眼前。

  她還在作夢嗎?

  夢裡的情景令林珍雙頰燎燒了起來,古天樂正在親她呢!

  她又是害羞又是懷疑地揉了揉眼睛,偷偷從指縫覷他,發現古天樂嘴角的笑弧好像揚得更高了。

  「還沒睡醒嗎?」

  微帶促狹的低嘎嗓音輕輕送來,吹得她臉頰癢癢熱熱。

  林珍睜大眼睛,在他眼中看到兩把火焰,忽然,她好像明白什麼,又害羞又期待地閉上眼搖頭,感覺男性的呼吸再次拂在臉上,一個濕軟的吻跟著落了下來。

  是夢的延續嗎?

  她該阻止,還是迎合?

  喘息間,雙手自有意識地圈住他的腰,她陶醉在唇齒相親的快感,回憶起午間那最初的一吻,短暫而熾熱地烙印進心版,就跟這個吻一般的甜美……短暫?

  古天樂在她準備好回吻他時突然結束這一吻,失去唇上的溫暖的林珍,感到一抹沮喪油然升起。

  男性微喘的輕笑傳來,林珍惱羞成怒地轉開臉,不看他。

  「生氣了嗎?」他輕柔地摩挲著她的手指,語音甜蜜。「現在的處境太危險了,很容易擦槍走火,所以……」

  他未完的語意裡的暗示,撞得林珍心兒怦怦響,原先的嗔怨跟著消散。

  說不出是感激,還是感動──古天樂沒打算趁她意亂情迷時佔她便宜,更彰顯出他人格的高尚,及他對她的尊重。

  想著,心花便一朵一朵地綻放,林珍搖搖頭表示自己沒有生氣,難以掩飾滿腔對他的愛慕和敬意地瞅向他,引來古天樂一陣艱難地吞嚥。

  他不是聖人,別用這種眼光看他!

  想這樣吶喊,但最終仍選擇沉默地壓抑下被挑起的慾望,搖搖晃晃的站起身,離她一段距離,才以一種閒聊的口吻問:「都寫完了嗎?」

  「啊?」林珍坐起身子,心虛地低下頭道:「還沒……」

  古天樂的房子像一個奇異島,當她獨處時,忍不住東摸西碰。

  先是發現書房裡整面書櫃都放著她看不懂的專業書籍,不然就是史蒂芬.金和湯姆.克蘭西的原文小說,不禁暗叫完蛋。

  誰教她英文不怎麼樣,對這兩位大作家的中文譯作也沒接觸,讓她覺得兩人連閱讀興趣都差距滿大的。

  越想越是沮喪,當然沒心情工作,索性走到客廳,想起這裡可以無線寬頻上網,便借用他的液晶電視上網逛逛。接著又對他的高級音響大感興趣,然後逛進廚房,順便檢視他的冰箱……

  等到把自己安頓在電腦桌前,又胡思亂想半天,才沒有進展太多。

  「別急,寫作跟發明都一樣急不來的。」古天樂安慰她。

  「嗯。」對於這樣的體貼,林珍既心虛又感激。她靦腆地一笑,像想到什麼似地開口詢問:「現在幾點了?」

  「十點半。」古天樂看一下手錶。

  「這麼晚了?!」林珍難以置信,「我只想瞇一下,卻睡了兩個小時!」

  「妳一定是太累了。」古天樂體貼道。

  累?

  林珍搖搖頭,忍不住抱怨,「都怪這張按摩椅太舒服了!」

  「大概吧,我也常常躺著躺著就睡著了。」

  「可是人家只想瞇一下嘛!」她沮喪地嘟著嘴巴,讓人很想啵一下。「才寫了幾頁說……」

  「寫不完,明天再寫也沒關係。」

  「啊?」她粉嫩的臉龐一下子亮了起來,眼兒笑得彎彎的。「我明天還可以來喔?」

  「隨時都歡迎。」古天樂深情地回答,「密碼和指紋都為妳設定好了,以後妳出入很方便,想來就可以來。」

  某種灼熱的東西在心裡、眼裡流淌,她吸了吸鼻子,頃刻間從按摩椅上跳起來,奔進數步之遙的古天樂懷裡,又笑又哭的道:「騙我說不會哄人,所作所為卻哄得人家心醉神迷!你好壞、好壞……」

  對於這樣的指控,古天樂不曉得該不該反駁,擁著她自投羅網的嬌軀,好不容易平復的渴望再度掀起波濤。他還真希望自己夠壞,就可以拋開禁忌,對她為所欲為了。

  「妳這個磨人精……」他歎息地吻住她埋怨的小嘴,忽然,一陣怪異的聲音在兩人之間傳來。

  「噢。」林珍難為情地推開他,「不早了,我也該回家了。」

  這也太突然了吧?

  古天樂不依地扯她重回懷抱。

  「其實是我晚飯沒吃……」她尷尬地承認。

  「晚飯沒吃?」

  「好不容易寫順了,沒注意到時間有多晚。後來……有點累,便試試按摩椅……我設定半小時,可是……按摩得太舒服就睡著了……」

  「嗯。」古天樂點點頭,努力控制嘴角的抽搐,怕要是忍不住笑出聲音來,會惹得佳人翻臉。「我們先去吃消夜,再送妳回家。」

  「好呀!」她興奮地道,但一看到他眼眶附近疲憊的陰影便心疼地改口,「不用麻煩了,看你好像很累的樣子……」

  「不麻煩,反正我肚子也有點餓。」

  「真的嗎?」她不確定地問。

  「真的。」他保證。

  林珍放下心,只拿了皮包跟古天樂出門,至於筆電──反正明天還要來嘛!

  兩人開車到一家從傍晚營業到早上的餐廳,據古天樂說這裡的清粥小菜頂出名,吸引名人雅士前來消費。

  味道是不錯啦,但更吸引林珍的是來來往往的賓客,個個衣著時髦,其中幾位還頗眼熟,依稀是電視螢幕裡出現過的明星。

  一頓飯吃完後,林珍注意到古天樂眼眶周圍的暗影,體貼地道:「我自己搭計程車,你不用送我回去了……」

  「我不放心,一定得送妳回去。」古天樂堅持道。

  「可是……」

  「要是妳心疼我……」他似笑非笑地瞅著她,「乾脆搬來住吧……」

  「啊?」林珍一顆心胡亂跳。這是玩笑嗎?他要她搬去住,這……不會進展得太快了嗎?

  「咳咳……我沒有別的意思。」在林珍懷疑的眼光下,古天樂俊臉微紅的澄清,「作家不是都習慣半夜寫稿嗎?我以為妳或許也一樣。就算不是,要是寫到正順時,注意到時間不早而急著回家,好不容易連起來的思緒不是會被打斷嗎?而且每天這樣來回往返,也浪費時間。再說……妳擔心我太累,我擔心妳晚歸不安全,如果妳住下來,我們倆就都不用擔心了,不是嗎?」

  她一句「啊」,他給她回這麼多,是不是有些心虛呀?

  林珍似笑非笑地瞅著他。

  古天樂只得攤開兩手,苦笑道:「我保證會很規矩的。」

  「人家……也沒有怕你不規矩呀!」她臉一紅,彆扭地別開羞澀的眼光。

  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古天樂連忙壓抑下腦中的遐思,咳了咳,以實事求是的語氣接著道:「妳若留下來,我們可以有比較多時間相處。最近還是很忙,沒法準時下班跟妳約會。」

  「這點我早就知道了。」林珍點點頭,想了一下後說:「我回去跟媽說說看喔。」

  「林珍……」他聞言一陣欣喜,雖然還不一定能得償所願,但林珍願意考慮便很令他滿意了。

  希望他們能有更多時間相處,像今晚一樣,回家都能見到林珍,擁抱住她,便像擁抱住幸福。

  古天樂的幸福來得很快。

  隔天中午,他接到林珍的電話,羞人答答地詢問他可以挑哪間房,還說已經徵得父母的同意,暫時搬來住了。

  「媽媽說,只能住到我把這部稿子寫完。」她結結巴巴地補充。

  雖然有這則但書,想到兩人即將展開的同居生活,古天樂仍是樂不可支,差點要把自己的房間讓給她,卻擔心這麼做太過突兀,便建議她可選擇主臥室對面那間附有全套衛浴設備的客房。

  「晚餐一塊吃吧?」估計今天約莫是不需加班,也不想加班,古天樂提出晚餐約會。「要是吃膩了樓下的餐廳,看妳喜歡吃什麼,我回去接妳。」

  「今天在家吃飯吧。媽媽幫我把行李搬來時,順便買了些菜過來,她燉了仙草嫩雞。晚餐我們吃簡單點,麵線撈一撈搭雞湯,再配一份水煮青菜,好不好?」

  「當然好。」她那副小妻子般商量的口吻,聽得古天樂心頭一暖,恨不得立刻就是晚餐時間,飛回家品嚐她的手藝。

  「那……晚上見。」

  「晚上見。」

  依依不捨地掛下電話,他站起身,準備到茶水間倒杯咖啡,畢竟現在是午休時間,不好意思再麻煩秘書。

  他邊走邊想像林珍在他的廚房裡忙碌的模樣,渾身被幸福的能量充滿,情不自禁地吹起口哨。

  優美的聲韻立刻吸引了葉佳桂,她好奇地抬起頭,登時被他燦爛的笑容電到,圓潤的小嘴驚喘出聲。

  古天樂聞聲尋人,和李秀珠的寶貝女兒一雙從書本後面瞪來的眸光對個正著。

  葉佳桂過完暑假就是大學生了,李秀珠嫌外頭的工讀環境不安全,正好她這陣子業務繁忙,便內舉不避親地找來女兒當助理。

  「執行長?」少女盈盈眨動的眼眸底滿是驚艷,語氣帶著些許的難以置信。

  習慣上司嚴肅的臉孔,每次他一瞪來,不怒而威的神情立時教她肅然起敬,很自然的將他歸類在充滿父親權威的長輩行列。沒想到他笑起來竟比明星還要閃亮,俊雅風騷的模樣宛如小說裡的男主角走出來,怎不叫她芳心蕩漾?

  「嗯?」那雙前一刻還充滿笑意的閃亮眼眸,被她這一喊,立時瞇成一抹嚴肅地瞅來。

  葉佳桂立時從驚艷變成驚嚇,看著他緩步靠近,不禁將手中的書頁捏得更緊,當成盾牌似地擋在身前,一顆心幾乎要跳出來了。

  「妳一個人?」低沉的男嗓漫不經心地傳來。

  「呵呵……」儘管心裡害怕,葉佳桂仍顫抖抖的擠出笑容,答道:「媽媽……到洗手間……等會兒就回來了。」

  「嗯。」古天樂點點頭,眼光緊緊盯來。「這是什麼?」

  「什麼?」葉佳桂一怔,見他一指指到她的小說,心裡大喊不妙。

  毀了,毀了,她上課,不,是上班被上司逮到她在看小說,她毀了啦!

  可是現在是中午休息時間,她看小說應該可以吧?

  「呵呵……」儘管如此,她還是害怕,擠出假笑,想要不動聲色地把小說藏起來,但在古天樂嚴厲的瞪視下,莫名地感到心虛,雙手抖得快抓不住那本小說了。

  「這是小說……我我……」

  古天樂眼明手快地接住從她指間滑落的書冊,總算看清楚葉佳桂手上那本繪著美女圖案的小說封面上作者的大名了。

  他果然沒看錯,剛才葉佳桂手一直抖,加上他先前眼睛不太舒服,就先把隱形眼鏡拿下來,才會不確定那兩個字。

  他記得林珍提過是用本名發表小說,莫非這本小說就是林珍寫的?

  他審慎而評估地瞪視著作者名諱。

  「公司沒規定不能帶小說呀?」葉佳桂被他嚴肅的表情嚇得差點要哭出來。

  古天樂充耳不聞,專注在自己的問題上,「這個在書店買得到吧?」

  「買?」葉佳桂怔了一下,懷疑地瞪著上司。

  「林珍所有的作品在書店買得到吧?」他應該沒口齒不清吧?古天樂嗔怪地瞪她一眼,再次重複。

  確定那真的是上司的意思,葉佳桂繃緊的神經立刻放鬆下來。

  雖然不明白古天樂怎麼會想買言情小說,她還是熱心地回道:「書店未必會有她全套的作品。想買齊的話,不妨上網路書店訂,或是所屬的這家出版社的網站也可以訂到。其實……林珍雖然寫得不錯,但有幾位也很棒,不嫌棄的話,我給你介紹……」

  「不用了。」古天樂客氣地回絕她的提議,眼光盤桓在那瞧著便能令他心頭溫暖的芳名一會兒,才依依不捨地把書還給葉佳桂,亮得嚇人的黑眸直視進她眼底,淡淡的撂下一句──「我只要林珍。」便頭也不回地返回自己的辦公室。

  葉佳桂注視著他的背影,胸口好像有什麼靜靜的流淌,讓她有一種欲淚的衝動。

  她眨眨眼,卻眨不去前一刻他專注、深情的顏容,還有那珍若金玉、宛若誓言般的回答。

  我只要林珍。

  走進古天樂的公寓,林珍先在玄關逗留,打開鞋櫃,看到並排在一塊的兩雙米老鼠圖案拖鞋,心裡一陣甜蜜。

  米老鼠拖鞋是從家裡帶來的,她悄悄地放進鞋櫃並排,來的時候便穿那雙粉紅色的米妮,兩天後,發現古天樂穿了藍色的米奇,知道自己小小的詭計成功了。

  接著是喝水的馬克杯,吃飯的成套碗筷,兩個人都用同樣的圖案,正如彼此的習慣漸漸相容,心跳的頻率也趨於一致……

  林珍粉嫩的臉蛋浮現淡淡紅暈,圓潤的唇瓣噙著一瓣新月般的笑意,哼著歌換上米妮拖鞋,腳步輕快的、旋轉的舞進客廳。

  鐘點女傭今天來過,到處一塵不染,可是接下來的幾天,她跟古天樂要去度假,她不放心,才會在出發前趕來做最後的檢視。

  她走進廚房,從冰箱裡拿了瓶百分之百原味柳橙汁──古天樂的冰箱原本只存放礦泉水,可是她愛喝果汁,三不五時便從超市搬幾瓶回家,古天樂自從發現她這項喜好,便主動供應,她就沒再買過了。

  想到他都有把自己的喜好放在心上,林珍心底汩汩流過溫泉般的感動,滿足地輕聲歎息,覺得自己好幸福。

  美中不足的一點是,五天前她搬回家了。

  依照先前和父母的約定,她稿子完成就得搬回家住。

  儘管比起許多作家十天半個月就可以完成一部稿的速度,她算是龜速了,可是烏龜爬得再慢,還是爬到終點,稿子一拖再拖,終究還是寫完了,只得乖乖遵守承諾。

  不過,她跟古天樂還是有每天見面啦。

  有時是一塊吃晚餐,有時只來得及吃消夜,後項約會常讓古天樂過意不去。

  「老讓妳配合我的時間約會。」隨著那長長的、濃黑的睫毛眨動,款款歉意放射出來。

  「這又沒什麼。」注視著他臉上的倦容,她滿心憐惜,「兩人在一起,本來就該互相配合。我的時間比較有彈性,所以我配合你呀。再說,你工作這麼辛苦,還要挪出時間陪我,比較起來,我這小小的配合根本不算什麼。倒是佔用你休息的時間,我心裡才過意不去呢。」

  「不不,看到妳就是我最好的休息。」儘管眼睛周圍有疲憊的陰影,他的眼色卻是明亮的、愉悅的且溢滿情意,俊臉紅紅地,聲音低低啞啞地承認,「妳搬回去後,夜裡總是格外寂寞。」

  強烈的悸動在體內嘩嘩地奔流,近三星期來的同居生活在相望的眼眸裡一瞬一瞬地閃過,多少曼妙的情意跟著在彼此眼光中交流。

  兩人同住的那段時間,好幾次情不自禁的擁吻,但總在緊要關頭懸崖勒馬,沒讓激情失控。

  然而,夜安後各自回到房間,因對方而生起的渴望並沒有消失,但只要想到心之所繫的那人跟自己同處在一個屋簷下,就在隨時可召喚到的房間裡安穩地呼吸著、睡眠著,儘管強烈地渴望著跟對方更緊密的結合,心中充實的溫暖滿足,便足以驅離寂寞,讓自己墜進香甜的好夢裡了。

  她搬回家後,雖然兩人每天還是有見面,可那種感覺跟同居時大不相同,屋裡少了另一個人的存在、體溫,顯得分外寂寥、寒冷,身體的寂寞便更難以忍受了。

  但這是林珍自己的感覺,她並沒想到古天樂也會相思難耐,從相視的眼中,從彼此的呼吸裡,還有那只有情人間才能感應到的心跳頻率,她知道古天樂跟她是一樣的。

  「你還說自己不會哄人!」她想笑又想哭,望向他的眸光濕潤且盈滿柔情,語氣像撒嬌也像在控訴,「隨便一句話都比糖蜜還要甜。」

  「有嗎?」古天樂驚訝的微挑了下眉,他從來不覺得自己善於甜言蜜語或哄人。

  「有啦。」林珍嬌嗔道,嬌羞的眸光不住地從輕輕顫動的睫毛下窺向他,粉臉掩不住燙熱的紅暈,許久才鼓起勇氣說:「我我……很快就要開下部稿,我家附近常常很吵,到時再到你那裡打擾。」

  聽她承諾很快會再搬回來,古天樂感覺全身漲滿快樂,語無倫次了起來,「那太好了,我我……這樣我們都不會太累……我是說,咳咳,我回家就看得到妳,早上……也可以一塊吃早餐,很好。」

  聽他提到早餐,林珍芙頰上的紅暈更加熾熱。

  同居那段期間,她都很早起床,為的是跟古天樂有更多時間相處。兩人常利用早餐時間閒聊,就算什麼都不說,光看著對方吃東西也很愉快。

  然後,她會送古天樂出門,以妻子的心情……這是她心底的秘密渴望,她不知道古天樂曉不曉得,但從他注視過來的深沉眼光裡,彷彿感覺他也是以一種很親密的心情來看待兩人的早餐聚會的,這讓她眼眶更加潮熱。

  「林珍……」他激動地喚著她的名,伸出溫熱的雙掌握住她輕顫的小手,傳遞著相同的感動,良久後才再度開口,「既然妳現在還沒有開始寫稿,要不要跟我去高雄,等我公事談完,我們一塊去墾丁度假。」

  「度假?」沒想到他會提出邀約,她樂得想手舞足蹈。

  「嗯,墾丁的藍天碧海一向深受我喜愛,才想趁著這次洽公之便去玩。」黑眸裡流露出一抹嚮往,「妳覺得怎麼樣?」

  好好好!當然好!她忙不迭地點頭,嘴角的抽搐一直停不下來,簡直是樂歪了。

  期待著、等待著,終於盼到出發的這天到來,她從昨晚就好興奮,一刻也閒不下來。等到下午,她決定在跟古天樂會合前,先到他的公寓檢視門戶,但說是檢視,卻是享受這裡的安靜、閒適,聽聽音樂,喝喝飲料,確定時間差不多了,才滿意地關上門離開。

  昨天古天樂送她回家時,林珍請他順便載走自己的行李,所以這會兒只需輕鬆背著隨身的皮包便可上路了。

  她走到主要幹道搭計程車,一路上,滿腦子都是即將展開的假期。

  碧海,藍天,還有古天樂。

  這將是她生命裡最重要、最美好的一段假期。

  她情不自禁地想著塞在旅行箱裡的性感睡衣,登時覺得全身的鮮血都湧向頭部,她掩住激烈的心跳,臉紅紅地忖想著,不知能不能派上用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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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5 02:08:26 |只看該作者
  第 7 章

  「好,我會親自交代下去,林珍小姐一到就請她到辦公室等您。嗯……好……」

  葉佳桂從洗手間返回辦公桌,聽到母親對著話筒唯唯諾諾,原本是不在意的,直到「林珍」兩個字如雷貫耳,某根無形的線被連上了、通電了!

  林珍?林珍,林珍!

  腳上像有彈簧似的,葉佳桂從座位上彈起。苦思許久未解的謎題,答案竟是這麼簡單!

  高高在上的頂頭上司之所以突然迷上從來沒接觸過的言情小說,而且獨鍾林珍的作品,沒有任何冠冕堂皇、複雜深沉的理由,只是因為他……跟林珍談戀愛?!

  雖然很不可思議,但唯有這個解釋了!

  葉佳桂越想越有可能,興奮得手舞足蹈。

  身為母親的李秀珠被女兒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儘管沉穩或嫻靜溫柔這類字眼向來跟女兒無關,但發神經也跟應該跟她沒關係呀!

  「妳妳……幹嘛呀?」她放下話筒,結結巴巴地瞪視愛女怪異的舉動。

  「林珍,林……」

  「林珍怎樣?」李秀珠擔心地蹙起眉,「佳桂,妳哪裡不舒服嗎?」

  「媽,我沒事。」她極力冷靜下來,免得母親真以為她病了,深吸了口氣,連珠炮似地發問:「妳說那個林珍是雙木林、珍珠的珍對不對?」

  「有什麼問題嗎?」饒是李秀珠一向自負精明幹練,卻搞不懂女兒在想什麼,不放心地問:「她是執行長的客人,有什麼不對嗎?」

  「她要來?」葉佳桂眼睛一亮,興奮之情溢於臉龐,「她她……」

  李秀珠頭很痛,她已經很忙了,女兒還給她出狀況。

  「佳桂,妳行行好,身體不舒服就說一聲,別再給媽亂了!」

  「我沒亂!」舉起兩根手指發誓,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向母親鄭重保證,「我真的沒事。那個林珍什麼時候來?」

  「應該快到了吧。」儘管很不放心,李秀珠還是耐心地回答,「執行長剛跟她通過電話,她正準備下計程車……」

  「我到門口接她。」

  「佳桂!」李秀珠喊她已經來不及,一向懶散成性的寶貝女兒這會兒卻動作奇快,一溜煙就跑得不見人影,讓她只能對著空氣發悶。

  女兒怎麼會突然勤勞了起來?!

  走進擦拭得透明晶亮的玻璃門,林珍步向接待櫃檯,正準備向微笑相迎的接待小姐表明來意,一名女子旋風般從裡趕出,伶俐的黑眸往她照來。

  林珍心頭一跳,直覺對方是衝著她來的。

  果不其然,她一開口便道:「妳是林珍?!」

  稚嫩的嗓音裡有著壓抑不住的興奮,篤定的口吻與其說是詢問,倒不如說是確認,林珍詫異地打量回去。

  她年約十八、九歲,高挑的身段穿著七分袖的白襯衫搭牛仔褲,十分帥氣。一頭烏絲全束在腦後,露出光潔可愛的臉蛋,眉目間英氣勃勃,燦爛的笑容迷人耀眼。

  雖然沒有過目不忘的本領,但這麼出色的女孩就算只見過一面,她也不可能會忘記。然而,她搜索記憶,對那張可愛的笑顏仍是一點印象都沒有,可見得她確實沒見過對方吧?

  「妳是……」按捺住滿心的疑惑,她客氣地詢問。

  「我叫葉佳桂,是執行長的秘書助理。」她別有深意地朝她輕睞雙睫,放送著俏皮的眼波。

  「妳好,葉小姐。」林珍含笑招呼,猜想是古天樂事先吩咐葉佳桂,後者才會在一眼就認出她吧。

  「不用叫我葉小姐啦。」她不好意思地搖手,「叫我佳桂,或是小桂子都可以喔。」

  「小桂子?」林珍訝異地喃喃。

  這個小名她不陌生,不是因為《鹿鼎記》的關係,而是前陣子有個自稱「小桂子」的讀者寫信給她,所以印象鮮明。

  「我們認識嗎?」她試探道。

  「要看妳對認識所下的定義囉。」那雙烏溜溜的眼轉動著慧黠,「兩個從未見過面的人,可以透過電話、網路、信件交流,有可能比生活在一起的親人還要認識對方。」

  「咦?」這是她跟小桂子通信時說過的話。瞧她笑得賊兮兮的,林珍幾乎可以肯定她就是寫信給她的「小桂子」了。

  可是,她怎知道她是跟她通信的「林珍」?

  她臉上沒寫著「我就是寫言情小說的林珍」吧?

  古天樂也不是那種會把女朋友寫小說這種事隨意昭告眾親友的男人呀。

  那麼,「小桂子」如何知道她是「林珍」?

  靈光忽地一閃,林珍想起了小桂子曾在信上提起的事,當時不以為意,此刻卻如一枚帶有強大能量的石子投入心湖,掀起滔天巨浪。

  她急切地想向她確認,葉佳桂卻投給她一個稍安毋躁的眼神,並朝接待小姐的方向暗示性地瞄了瞄。

  「執行長交代我們請妳進辦公室等他。他還在跟研發部的人員開會,要一會兒才能下班。」她悄聲說,「有什麼話,我們晚點再說喔。」

  這種事在旁人面前討論的確不妥,林珍按捺住激動的心情,點頭同意。

  「請帶路。」

  跟著葉佳桂穿過一個大辦公室,又經過好幾個房間的門口,林珍來到古天樂的秘書李秀珠的辦公室。

  見到女兒回來,李秀珠忍不住道:「妳跑那麼快幹嘛?我都還沒……」

  「媽等一下再抱怨吧。我把林珍接來了呢!」葉佳桂邊說邊做出手勢將林珍介紹到母親面前。

  李秀珠只得忍下氣惱,端出笑臉迎賓。

  「妳好,林小姐。我是秘書李秀珠,執行長交代……」

  「我已經跟她說了啦,媽不必再講一遍了。」

  「妳這孩子……」李秀珠沒好氣地瞪著愛女。

  葉佳桂絲毫無懼於母親的威嚴,一臉痞痞的朝林珍笑道:「我媽訓起人來又臭又長,避免妳會無聊得睡著,我看還是趕快請妳進執行長的辦公室躲一躲吧!」

  「佳桂!」李秀珠對女兒的沒大沒小感到頭疼。

  「李秘書別在意,佳桂只是孩子氣,就讓她陪我好了。」林珍出面緩頰。

  「好的。」客人都這麼說了,李秀珠自然不好繼續跟女兒計較,狠狠瞪她一眼交代道:「林小姐就交給妳招呼了。我已經準備好林小姐愛喝的飲料,就放在辦公室裡的小冰箱,別忘了要拿出來招待。」

  「是××牌的果汁對吧?」葉佳桂的語氣好興奮,她早在兩人通信時,從林珍那裡知道她的喜好。「她最鍾愛的是葡萄汁和柳橙汁,沒想到媽也知道。」

  「是執行長交代的。」

  「哇!」葉佳桂眼裡浮起感動的水霧,誇張地吸了吸鼻子,一臉欣羨地朝林珍眨眼,「他對妳好好喔。」

  濃郁的、甜蜜的羞澀漫過林珍臉頰,儘管心裡洶湧著強烈的感動,仍努力維持表面的冷靜,朝李秀珠慎重地點了下頭,在葉佳桂帶領下,走進古天樂的辦公室。

  招呼林珍在待客的沙發上坐下,葉佳桂打開冰箱,詢問道:「有柳橙汁和葡萄汁,妳想喝哪一種?」

  「葡萄汁,謝謝。」

  「請。」葉佳桂將她指定的飲料送到她面前。

  「謝謝。」林珍接過飲料,不急著打開,將眼光投向那雙正期待她提出詢問的慧黠眼眸,嘴角揚起一彎俏皮的笑意,「妳就是跟我通信的小桂子,對不對?」

  「而妳就是寫小說的林珍。」葉佳桂也不甘示弱地反問。

  「怪不得妳會認出我來。」林珍呵呵輕笑,眼神複雜地瞅著她,感慨道:「這世界真小呀。兩個通信的朋友,竟能在茫茫人海碰上,而且認出彼此來。」

  「我也覺得很不可思議呢。」

  「妳曾提過大學開學前,要在母親的辦公室當助理,我萬萬沒想到令堂會是我曾通過電話的李秘書。」

  「我也沒想到。」葉佳桂越想越有趣,「後來,我還把執行長買了一套妳作品的事當成趣聞告訴妳。我一直納悶他怎會突然對言情小說感興趣,還獨鍾一個林珍。直到剛才聽媽說,執行長交代她要招呼一位林珍小姐,才把事情想通!」

  「他……」提到心上人,林珍又是羞澀又是甜蜜,感覺一波波情感的暖流漫過全身。

  「妳就沒看到他說只要林珍時的那副深情款款的樣子,迷死人了!妳真的好幸福喔,有這麼優的男人喜歡妳。」葉佳桂眼裡滿是欣羨。

  儘管喜歡看浪漫的言情小說,但身邊的人大都一板一眼,所以不認為小說裡的浪漫情節有可能發生在週遭。當她發現那些浪漫情節真的在自己面前上演,而她還有幸參與其中,那份感動可說是空前未有且無與倫比的。

  嗚……她好羨慕喔,為什麼沒有像古天樂這麼優的男人來追她?!

  「他真的買了一套我的作品?」林珍眼眶潮熱,與古天樂相識後的點點滴滴像初釀成的酒香醺醉了她的心。

  鼓起勇氣向他告白時,她並沒有想到兩人的情路能走得這麼順暢。

  她以為,或許得像某些作者筆下的女主角那樣任勞任怨,歷經千辛萬苦才能打動男主角;更慘的,還可能以失戀收場。

  然而,一路走來,她不但沒機會扮演阿信,還時時覺得自己像被王子捧在掌心裡呵疼的尊貴公主,享盡王子眼裡的溫柔眷寵。

  她是那麼幸運,儘管平凡渺小,但鼓起勇氣追求,也能美夢成真。這不禁讓她感動得淚盈於睫,覺得全世界的幸福都掌握在手心裡。

  「我記得妳的書就收在他私人物品的檔案櫃裡,我有偷看到他放進去喔。」葉佳桂偷偷拭去眼角的濕潤,擠出笑容帶她到牆邊的一排檔案櫃前,示意她動手拉開。

  林珍一顆心悸動地跳著,注視著檔案櫃抽屜的眼光彷彿那裡正藏著無價之寶似的。

  沒錯,他的情意對她而言,是傾盡天下財富都比不上的無價之寶。

  我的,那裡收藏著的,是獨屬於我的深情寶藏。

  她顫抖地伸出手拉開抽屜,在看到自己的作品的剎那間,心底潮湧起溫暖的滿足,眼裡的兩汪感動再難壓抑,氾濫成災地滴落成行。

  他真的……有買她的書。

  她想笑,淚卻停不下來,緊擁著其中一本書貼住胸口,彷彿正擁著古天樂的柔情蜜意,擁著獨屬於她的幸福──

  古天樂。

  「林珍,李秘書說……」

  突如其來的男聲闖進了她陷溺在感動裡的小小世界,林珍和葉佳桂不約而同地轉向門口,古天樂俊美的身影佔據住兩人的視線。

  「林珍……」看到女友汪汪的淚容,古天樂既錯愕又心疼,快步走來,迎向主動入懷的林珍。

  退場的時候到了。

  儘管很想繼續留下來欣賞兩人談戀愛,葉佳桂還是很識相地退出辦公室,雖然那相擁在一起的男女壓根沒注意到她這支電燈泡的存在。

  「為什麼哭?」古天樂挨著女友柔聲詢問,儘管眼睛周圍有著疲憊的陰影,眼神卻是神采奕奕。

  不久前在辦公室裡發生的插曲,如一支動人的情歌在他心裡吟唱。

  他趕著回辦公室接林珍去機場,卻看到她的眼淚。

  當顆顆晶瑩的珠淚滾下她那如百合花般清新可人的臉龐,他的心跟著抽緊,儘管那漣漣粲動的水光下浮著喜悅的笑容,他仍是著急地朝她走去,一心想著拭去她的淚水,接著便擁住了她主動投來的嬌軀,嘗到那熱烈迎來的唇瓣。

  溫暖的、甜郁的親吻,讓他彷彿沉浸在蒸氣氤氳的酒池裡,登時心醉神迷地回應起流轉在她唇間充滿感激和許諾的甜蜜。

  感覺她臉上的濕意沁入心中,灌溉著由她灑下的情苗,並隨著彼此的呼吸相融,隨著兩人的愛慾滋長,那情苗迅速茁壯,在心田綻放出繽紛的花朵,登時情蜜四溢,馥郁地隨著唇齒輾轉傳回她心中。

  他愛她。

  他在她唇中飢渴地吶喊,儘管這意念在心中醞釀了一陣子,但直到此刻才明明白白地寫在他腦中。

  他清楚地意識到懷中的小女人早就佔領了他的心,瞭解他之所以壓抑得住渴望、一心保護她珍愛她,是因為他愛她。

  原來愛一個人可以讓人委屈自己亦甘之如飴,原來愛上她會讓自己那麼快樂。

  林珍,林珍……

  狂喜的情緒衝擊下,情意越發地如火熱烈,如絲纏綿,他是那麼喜愛她呀。

  林珍,林珍……

  他狂喊著她的名字,粗重的喘息追著她細碎的呻吟,血脈僨張下,情慾如脫韁的野馬再難管束,流滯在那熱烈回應他的女性化曲線的手也越發的放肆,不顧一切地啜飲她甘願奉獻的甜蜜……

  「……放開我啦,天樂,放……」

  直到伴隨著推拒的嬌羞呼喚滲進迷醉的理智,他才聽見那刺耳的、擾人的內線鈴聲不放棄地響著,儘管滿心不情願,還是放開懷中神情驚惶、尷尬地左顧右盼的情人,惱怒地前去接電話。

  李秀珠公事化的冷靜聲音一下子便澆滅了他的火氣,她是打電話進來提醒他該出發到機場了。

  看一下手錶,確定時間緊迫,他催促林珍上路,後者嬌紅著臉,一味躲在他身後,在他帶領下離開辦公室到門口搭車。

  兩人在車上安頓好後,他想起她之前的眼淚,忍不住提出詢問。

  這句話點燃了那幕回憶,林珍羞紅雙頰,咬著粉嫩的唇瓣,欲語還休。

  喜極而泣的緣由雖不至於難以啟齒,之後的發展卻熱辣辣地燙著她身心,教她不好意思吐露。

  她羞窘地瞄向前方的駕駛座,低聲嘟囔,「等一下再告訴你啦……」

  古天樂會意,這次下南部要待個幾天,他索性將愛車留置在公司的停車場,由公司派車送兩人到機場,想必是考慮到有第三者在場,林珍才不想說吧。

  他投給她一個瞭解的眼光,林珍的心跳再度失速,這人似一點都不知道他那充滿溫柔和包容的眼神,對她的殺傷力有多大。

  每當他這樣看她,都讓她意亂情迷,只要再多一點暗示,又要害她不顧一切地投進他懷裡了。

  這就是幾分鐘前在他辦公室裡上演的那場激情戲碼的原因,那一瞬瞬羞人的、火熱的回憶,全在她腦海裡鮮活起來,教她心兒卜卜跳。

  發現他到來,看到他眼裡的心疼和焦急,先前衝擊著身心的強烈感動立刻沖潰了所有的自製和矜持,情不自禁地投進他懷裡,情不自禁地吻住他張口欲問的男性嘴唇,然後……在他的回應下,她更加失控地沉醉在激情裡,渾然忘記葉佳桂的存在。

  想到葉佳桂,她頰如火焚,忐忑不安地忖想著她究竟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當她聽見內線電話緊迫的鈴聲,才如夢初醒地發覺她一時的放縱讓古天樂都快把她扒光了,連忙又羞又急地在他懷裡掙扎,就擔心佳桂把兩人的擁吻全都看光。

  古天樂放開她後,她慌張地左顧右盼,直到確定那淘氣的小人兒不在現場,辦公室門也緊緊關閉著,提到喉腔的一顆心才暫時放下,但當古天樂催促她出發前往機場,她再度感到大難臨頭,好擔心一走出辦公室,會看到佳桂眼裡的瞭然。

  古天樂卻一副沒事人的模樣,全然不知她的困窘,她只得躲在他身後,假裝自己是個隱形人,希望佳桂看不見她……看不見她……

  但她當然不可能真的隱形,卻也沒有困窘而死,因為外頭只有含笑向她打招呼的李秘書,佳桂則不知去向。

  然而,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

  林珍酸澀地領悟到一件事,如果她在佳桂面前曾有一絲作者的形象,現在大概也變成灰燼,遲早都要隨風而逝。

  希望佳桂不是嘴碎的人,否則……她忘情地擁吻古天樂一事要是傳出去,還有臉在這圈子混下去嗎?

  車程就在一顆心忐忑不定,與胡思亂想間結束,林珍一抬眼,發現已經到了松山機場。

  她匆忙跟著古天樂下車,到航空公司櫃檯劃機位、寄放行李,接著通過簡單的檢查,在他的帶領下,頭一次進入航空公司的貴賓室。

  儘管一再警告自己別太好奇,林珍還是忍不住偷偷地張望起來。

  比起平常的候機室,這裡是豪華舒適多了。

  以往自己總嫌麻煩,儘管白金卡有提供持卡人使用機場貴賓室的服務,她都懶得申請,現在想想,還真是浪費自己的權益呢。

  她邊想,邊接過古天樂遞來的果汁,發現他正以一種等待的眼神瞧來,一顆心登時七上八下,連忙轉開眼光。

  看她似乎不準備主動解釋,古天樂只好開口問:「可以告訴我妳為什麼哭嗎?」

  「那不是哭,是喜極而泣。」她低聲糾正他,「我寧願等到我們獨處時再說。」免得她想著想著又被感動得痛哭流涕,跟著情不自禁地投懷送抱。

  古天樂先是回想她當時淚裡帶笑的神情,跟「喜極而泣」倒是吻合,但她為何而喜就是個疑問了。

  「妳為什麼喜極而泣?」

  「我想獨處時再說嘛。」瞪著他急於知道答案的表情,林珍語氣嬌嗔。

  「我現在就好想知道。」古天樂以為兩人現在雖然不能算是完全獨處,可週遭並沒有旁人在,說點私密話應該沒關係。

  他專注地凝視她,溫柔的眼光比任何武器都要教人難以招架,林珍感到抗拒的意志一寸一寸地敗退,連忙道:「等一下不是要上飛機了嗎?」

  「還有點時間。」俊唇勾起一抹笑容,修長的手掌輕柔地握住她的手,默默地傳遞溫暖的鼓勵。

  誰能抗拒這樣溫柔的眼神?

  林珍投降般地歎了口氣,將葉佳桂透露給她的秘密及她心中的感動簡要地說出。

  「佳桂告訴妳我買了妳的作品,還帶妳去看我放在櫃子裡的書?」古天樂訝異極了。

  他不過是跟佳桂問過一回,並依照她的建議上網訂書,書到時也是由她簽收,她就能從這些小事比對到林珍的名字,兜出事情的來龍去脈?

  或許之前他是小看她了。

  所謂有其母必有其女,李秘書的洞察力向來敏銳,佳桂是她的女兒,自然也不差。

  「人家只是好奇,沒有亂翻喔。」怕他責怪兩人未經許可就看他的櫃子,她趕緊澄清。

  「我又沒怪妳。」古天樂失笑,眼中升起一抹疑惑。「妳說佳桂陪著妳,可我進辦公室時並沒有看到她。」

  「她就站在我旁邊呀。」林珍訝異道。

  「有嗎?」他試著回想,仍是一點印象都沒有,不由得搖頭苦笑,「一看到妳的眼淚,我就心亂如麻,只想著要趕快安慰妳,問清楚是什麼惹妳哭的,才會沒注意到其他吧。」

  林珍聽得好感動,原來他不是不在乎被佳桂看到兩人的擁吻,而是根本沒注意到她在現場。

  這種「眼裡、心裡只有她」的專注,激起了她心中海潮般洶湧的愛意,一下子就把她的淚泉衝破。

  看到她的眼淚,古天樂半是困惑半是心疼地擁住她,「這又是喜極而泣嗎?」

  林珍破涕為笑,邊難為情地點頭,邊尋找手帕拭淚。

  「這又是為了什麼?就因為看到我買了妳的作品,妳就喜極而泣兩次?」她怎麼這麼容易被感動?

  「你買我的作品,我當然感動,不過這次的感動是不同的。」她眨掉眼中的水氣,粉潤的唇瓣噙著一抹神秘的笑意。

  「如何不同?」

  「我喜歡你眼裡、心裡只有我呀。」她笑容甜蜜地說,嫩紅的粉頰愛嬌地磨蹭著他寬厚的肩膀。

  雖然不是十分瞭解她話裡的意思,卻很享受她的撒嬌,陶醉了一會兒後,古天樂再度開口,「其實我沒有買下妳全部的作品。許多早期的書出版社那裡也沒貨了,雖然網路有拍賣,但也不是每本都有……」

  「你想看我的書,可以跟我說呀。」捨不得他花冤枉錢,她忍不住埋怨,「我家裡還有啊,幹嘛浪費錢。」

  說是這麼說,但想到他費心搜羅她的作品,林珍仍樂得嘴角彎彎,眼睛彎彎,粉嫩的蘋果臉甜得像能隨時滲出蜜來。

  「我沒想那麼多。」感染到她的喜悅,古天樂注視著她的眼光越發的柔情萬種。「只是純粹地想看。」

  強烈的喜悅瀰漫心頭,林珍吸了吸鼻子,雖然他說的簡單,她卻能體會出「純粹」兩字裡藏著的情意。

  是怎樣的情深意重、情不自禁,讓一個不曾涉獵言情小說的男人「純粹」去看女友的作品?

  好想再一次吻他,藉以宣洩體內澎湃的感動,可惜這次她沒忘記兩人並不是獨處的,只好強行壓抑住方寸間洶湧的情意,試著轉移話題。

  「我以為你很忙……怎麼有時間看?」

  「總可以找到空檔的。」他俏皮地朝她眨眼,「而且我學過速讀。」

  「你你……看很快喔。」林珍以前曾從讀者那裡聽說,有人二十分鐘就看完一本作品,令她嘖嘖稱奇之餘,不免欷吁。

  自己寫得那麼辛苦,某人卻只花二十分鐘就看完,不免為自己感到不值,也懷疑對方是真的看懂她的故事,還是只翻了翻便了事。

  「妳心裡想問的是,我覺得怎麼樣吧。」古天樂一眼便看穿她心事。

  「呵呵……對啦。」林珍不好意地承認,「你覺得我寫的怎麼樣?」

  「我覺得……」古天樂正要回答,卻傳來登機的廣播,只好朝林珍歉然一笑,表示稍後再談。

  等到兩人在機上安頓好,古天樂在林珍期待的眼光下,重續話題。

  「妳文筆不錯,筆調亦莊亦諧,架構雖然簡單了點……」

  「架構簡單了點?」她忍不住嘀咕。

  她的作品是有名的架構龐雜,在他眼裡卻成了簡單?但她隨即釋然了。這沒什麼好奇怪的,他都看湯姆.克蘭西那類作品,比較起來,她作品的架構當然是簡單多了。

  「有什麼問題嗎?」古天樂擔心一時的直言不諱會傷害她。

  「沒有。」她趕緊投給他一個微笑,「你繼續說。」

  「好。」他點點頭,「架構雖然簡單了些,情節的鋪陳倒是頗引人入勝,結構上也很完整,主角間的情感糾葛處理的很細膩,但人性刻劃上可以再深刻、複雜些……」

  「嗯。」

  「妳筆下的男主角好像都太深情、溫柔了。」說到這裡時,他有些惴惴不安,彷彿擔心她會用那些高標準來要求他,幸好她只是睜著晶瑩發亮的眼眸欣喜地瞧著他,便放心地往下道:「從這點可以看出來妳對女性的疼惜,及對愛情的期許。」

  「你真的有看!」她驚喜地低喊。

  「雖然只看了十本,但我當然有看。」古天樂莞爾。

  「別取笑我啦。」她不好意思地說,「因為你提到速讀,我不免擔心你以速讀方式看我的作品,會影響你看書的品質。」

  「速讀並不代表隨便看呀。」

  「人家現在知道了嘛!」她偎向他撒嬌。「我好開心喔。」

  「因為我看妳的作品?」他挑眉詢問。

  「不只如此。」她柔柔訴說,浮著紅暈的臉龐盈滿快樂而羞澀的笑意,眼神如夢,「還因為你確實用心體會我的作品。透過這種交流,我覺得你更接近我的心了。」

  「那我可以成為妳的知音人嗎?」

  「你已經是了。」林珍枕在他頸窩,仰起頭吐氣如蘭地道,眼波如酒醇美,一下子就迷醉了古天樂。

  「知道嗎?」她輕歎了聲,「最讓我感動的,不僅是你願意用心看我的作品,還有其中所隱藏的含意。」

  「隱藏的含意?」他停在她軟嫩的紅唇上方,咀嚼著她剛剛送出的話。

  「因為你關心我、在意我,才會對我所做的事感興趣。」

  「嗯。」他靦腆地承認。

  「你對我實在太好了,為我做這麼多……反觀我……卻沒為你做什麼……」她越說越沮喪。

  「不會呀,妳也為我做很多事。」他趕緊安慰她。

  「可是我連你們公司是幹嘛的都不清楚。」

  「咦?」古天樂十分意外,「我以為我們第一次見面時,妳就把我摸透了。」

  「那些都是很膚淺的啦。」她誠實地道,「全是你姑姑提供的。我只知道你的條件完全符合我開給我媽的相親對像條件,知道你還沒成年,就藉著自己的發明,賺了一大筆錢。」

  「那是我十六歲的事了。」古天樂笑了笑。

  「你到底發明了什麼,賺那麼多錢?」林珍一直很好奇,卻都忘了問。

  「是一種含藥成分的微型炸彈。」古天樂回憶道,「是為了應付科展而發明的,我是從煙霧彈得來這個構想的。將適量的藥劑濃縮在微型彈頭,炸進火蟻的巢穴,可以達到百分之百的撲滅效果。當時火蟻猖獗,一家製藥公司覺得很有發展性,才會重金買下來,裡面的成分是……」

  「現在不要告訴我啦。」林珍在他侃侃而談前阻止他,「等我需要這方面的專業,再告訴我吧。」

  「為什麼?」他愕然。

  「因為我知道自己記不住,你說了等於白說。」她自嘲道,「倒不如等到我有需要,再向你請教,現學即可現賣。」

  古天樂聞言輕笑了起來,覺得她真是率直得可愛。

  儘管被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林珍仍然按捺不住好奇心繼續問:「後來還有發明什麼嗎?」

  「有呀,但不是每項發明都有經濟上的效益。考慮到這點,我才兼修商科,成立公司也是為了協助發明家將方嚮導向較有經濟效益的發明,否則發明一堆,全都沒有效益,也是枉然。」

  「沒錯。」

  「我們公司最主要的業務,就是網羅發明人才,為他們規畫發明的方向,並為他們的創意申請專利,落實生產以推展到商業市場。」

  「哇,好了不起!」

  被女友讚得暈陶陶,古天樂仍然謙虛地回答,「談不上了不起,但至少對我而言,一直具有挑戰性。」

  「嗯。」

  「還想知道什麼,我都樂意告訴妳。」

  「呵呵,到時候可不要嫌我煩。」

  「我永遠都不會嫌妳煩。」

  那表情、那聲音、那話裡的含意,都是那麼情意深重,讓林珍再次感動得想哭,再次想要吻住他好會說好聽話哄她的好看嘴巴。

  可是不行,這些都必須等到兩人獨處時才能盡興地做,所以,她只是吸了吸鼻子,將頭靠在他厚實的胸膛上聽著他平穩的心跳一會兒,覺得心情稍微平復了些,才再開口。

  「對了,我媽說……」儘管覺得兩人的感情已經發展成熟,林珍仍不確定現在是提這種事的好時機,不免有些忐忑。「看你什麼時候有空……可以到家裡吃飯。」

  「好呀。」古天樂不假思索地答應,「等我們從高雄回來,應該可以吧。」

  「那……好。」她忍不住嘴角輕揚,好高興喔。

  「對了,姑姑也問妳什麼時候有空,她請我們吃飯。」

  「啊?」迎視著他笑吟吟的眉眼,林珍恍然領悟到自己先前的擔心根本是多餘的,在愛情的路上,或許她是先起步的那一個,古天樂卻已經迎頭趕上,與她並行了。

  「看你的時間。」她欣喜地回答。

  「好,我來安排。」古天樂擁住她,將一個溫柔的吻烙上她眉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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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5 02:08:50 |只看該作者
  第 8 章

  高度往下降了。

  從機窗看出去,藍天在斜陽渲染下多了幾抹瑰麗,底下的大海波光粼粼地反映著滿天的晚霞,碧浪、霞光裡浮著點點漁帆,景致美如圖畫。

  「高雄到了。」古天樂微嘎的嗓音在她耳邊吹拂,林珍覷了一眼火柴盒般大小的港區,偏過頭看進那雙浮著些許血絲的溫柔眼眸,甜甜地一笑。

  「我以為你睡著了。」

  「只是打個盹。」古天樂不好意思地牽了牽唇角,「不會介意吧?」

  「怎會呢?」她搖搖頭,眼裡有抹對他的憐惜,「工作一天,你一定很累了。下飛機後,直接進飯店休息嗎?」

  一抹羞色突然湧上頰膚,林珍慌亂地垂下眼睫,感覺心兒跳得好快。

  進飯店就進飯店,有、有什麼好難為情的?!

  她她……在、想、什、麼呀!

  「難得來到高雄,把時間浪費在飯店豈不可惜。」古天樂雖然覺得她的表情古怪,倒沒有想太多,一徑地說著自己的計畫。「妳不是沒去過愛河嗎?晚上我們可以搭觀光船遊覽。」

  「好呀。」她眉開眼笑,眼中卻升起一抹擔心。「明天不是還有場商務會議等著你嗎?不需要早點休息嗎?」

  古天樂這次來高雄,是為了一項光電產品需要的零件來跟有能力生產的廠商洽談合作細節。

  「我們又不玩通宵,不會比我平常晚睡的。」他笑著向她保證。「開會的地方離飯店不遠,我不用太早起床,可以多睡一點。」

  「那就好。」林珍釋然一笑。

  「不過明天早上沒辦法陪妳,一個人在飯店裡沒問題吧?」

  「沒問題。」她早就想好要怎麼打發時間了,「我帶了小說來看。」

  「中午我就回來,到時一塊用餐,再出發去墾丁。」

  「好耶,到那裡你要教我浮潛,對不對?」

  「對。」看著她眼底綻放出來的期待光芒,古天樂心裡湧起無限的滿足。「妳一定會愛死的。」

  林珍欣喜地點頭附議。

  雖然她不太會游,但古天樂向她保證,那一點也不妨礙浮潛的樂趣。

  懷著雀躍的心情,她與古天樂在飛機降落後不久,取了行李離開機場搭車到飯店,在櫃檯辦理登記時,她發現古天樂訂的是間雙人房。

  她不是有意見啦,只是忍不住心跳加速,一幕幕綺思如雨後春筍般在被性賀爾蒙沖昏頭的大腦裡冒個沒完沒了。

  所以一進房間,林珍便懷著既興奮又好奇兼羞澀不已的心情很快打量了房裡的設施一遍,目光落向兩張單人床上。

  兩張?!

  呃,她當然不是失望啦。

  雖然都是單人床,但一張床的寬度足以擠進兩個人,交迭著、緊密地依附著對方……

  她趕緊在自己丟臉的為腦海裡的畫面吞口水、慾火焚身前,搖頭甩去那些黃色廢料,借口要到洗手間補妝。

  拍去臉上的臊意,她看著鏡中滿臉紅霞,媚眼盈盈的女人,不敢承認那就是自己。

  雖然她曾偷偷遐想過……但──明明有兩張床,她還亂想什麼!

  但兩張床,不代表就不能那樣呀。

  另一股聲音反駁道。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她不是也想過乾柴烈火的可能?

  不想假正經地騙自己不期待那件事,如果時機成熟,她是……咳咳,現在想這些是太遠了,林珍懸崖勒馬地抹去連串綺念,趕緊解決生理需要,補一下妝便出去了。

  愛河在整治多年後,從一個滿身泥污的乞丐蛻變成風華絕代、引人親近的明星,潺潺水流不捨晝夜地映著兩岸風光,公園、咖啡座、橋樑、高樓、霓虹燈、街燈及遊艇組合成愛河美麗的風景,尤其是夜晚,更成為當地居民與遠方遊客熱絡拜訪的聖地。

  沿岸的餐廳各有特色,林珍和古天樂選了其中一家用餐,以新鮮食材搭配香料烹調出來的餐點口感極佳,飯後隨著人潮優閒散步,任瀰漫著咖啡香氣的晚風輕拂著臉頰,一掃白日裡的炎熱,優遊的目光則被璀璨的燈火所吸引。

  一盞盞的街燈有如串串寶石蜿蜒河岸,璀璨的光芒不僅照亮了夜空,更渲染了河面,形成天上、水上各兩道燈河,伴隨著不時傳來的音樂聲,氣氛浪漫迷人。

  排隊登上愛之船後,林珍與古天樂靠在一起欣賞沿岸及水面的風光,只覺得目不遐給,令人沉醉。

  而時間,就在船身不斷地輾碎水面上交織著高樓和霓虹的倒影間消逝,這趟搭載著驚奇和讚歎的五十分鐘行程的浪漫之旅,又回到了起點。

  儘管意猶未盡,時間卻不早了,兩人只得告別愛河,帶著微醺的心情返回飯店。

  雅致的房間裡仍保留他們離去時的安靜,原本穩定的心跳卻不規律地狂奔,林珍呼吸急促地瞪著兩張床,敏感地察覺到古天樂的視線也集中過來,下一瞬間四目對在一塊,卻又閃了開來。

  頰在燒,心在亂,一種比沉默還要教人不知所措的親密張力緊緊繃起的逼向兩人,就在林珍緊張得快要昏倒,耳邊傳來古天樂清嗓子的聲音。

  「我睡外面那張可以嗎?」微嘎的嗓音刻意地輕快道:「有壞人來,我可以先擋著。」

  「啊?」

  意識茫然地瞪著他好幾秒,才明瞭他話裡的含意──倒不是他真的認為會有壞人闖進來,而是有意化解兩人間的緊張。林珍心窩一暖,害羞地點了點頭,試著接下話道:「那……我睡裡頭那張。對了,你要不要先去洗澡?我洗比較慢。」

  「好,我先去洗。」古天樂低聲回答,轉身朝自己的旅行箱走去,窸窸窣窣的拿換洗的衣物。

  林珍也沒事找事做,首先開電視機,接著為兩人泡壺茶水,直到古天樂進浴室後,緊繃的情緒才放鬆下來。

  她癱在床上發呆了好一會兒,才想到應該趁古天樂洗澡時,準備等會兒進浴室需要用到的盥洗用具、保養品及換洗衣物等等。

  她打開旅行箱,先把明天要穿的外出服拿起來掛上,接著翻到一襲性感睡衣,莫名的羞澀染得雙頰發熱。

  不可否認的,當初會帶來,是在期待某種曖昧發生。但期待歸期待,要她主動將期待化為事實,仍然非常困難。

  穿,還是不穿?兩道意念不斷地在心裡糾纏,聽著他淋浴的水聲嘩啦,林珍的想像力在腦中狂態地漫遊,但願化做蓮蓬頭水孔噴射出的水滴,落在他結實的肩肌,順著他優美的男性曲線不斷地往下往下,輕撫過他每一寸肌膚……

  她氣息一窒,嬌軀陷在慾火裡顫抖著、發燙著,覺得自己快被想像力逼瘋,就要不顧一切的闖進浴室裡……

  水聲卻在這時候停了下來,林珍像個騎在大浪上的衝浪者,不過才剛起步,卻失去衝力,只能茫茫然地跌落水中。

  她驚醒過來,對自己的花癡行為羞愧不已,急急忙忙地整理好衣物,衝到床邊坐下,假裝專注在電視節目上,免得古天樂出來時,發現她在發春。

  等待的時間有如蝸牛在爬,每一步都磨損掉她所剩不多的耐性,就在她忍不住想起身拍打浴室門,看他是不是睡著了,古天樂從浴室裡走出來,套著休閒短褲套裝的頎長身軀出現在玄關口,兩截毛茸茸的長腿在短褲下伸展,比平時去游泳時的穿著還保守。

  「我洗好了。」他有些靦腆地朝她牽了牽嘴角,自顧自地倒了杯茶,端到屬於他的那張床上喝。

  「好。」林珍只得起身拿準備好的私人用品進浴室,迎面而來的溫暖蒸氣裡有一股濃濃的男人氣味,是屬於古天樂的。

  她忍不住深深聞嗅著,陶醉著,關上門板,全身酥軟地靠在那裡,許久才能提振起精神到鏡前卸妝、洗臉、刷牙。

  她解開衣物,大膽地看著鏡中的影像。

  出發前一天,特地跑去做全身保養,每一寸肌膚都去過角質,用精油滋潤推拿過,充滿彈性,所以皮膚的光澤和柔嫩度還可以。

  至於身材……咳咳,希望古天樂不喜歡波霸美女,因為她的波一點都不大,只到B罩杯,腰也不是小蠻腰,努力地深呼吸,希望贅肉可以變得不明顯,就那雙腿稱得上修長迷人,沒一絲贅肉,是她全身唯一可以自傲的部分。

  這樣可以嗎?

  實在沒把握這副身材可以吸引得了古天樂,這麼想,不表示她對今晚有什麼期待,而是……反正不是今晚,也會有那麼一天,相愛的兩人很自然地會渴望對方,林珍不是假道學,很確定自己希望發生,但就怕在情人眼裡不夠美麗而已。

  她踏進淋浴間,淋濕身體後,雙手倒滿沐浴精,搓洗著全身每一寸肌膚,再衝掉泡沫。然後在浴缸裡的熱水加了泡澡包,閉目泡了約五分鐘,起身以護膚霜將全身塗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皮膚都看起來細嫩紅潤才滿意。

  準備換上睡衣時,發現不知不覺中拿了那套性感睡衣,看來,她的潛意識已經替她做了抉擇。

  林珍輕輕歎息,懷著新嫁娘般的羞怯心情穿上透明材質的性感睡衣,在鏡前照了許久,想像著古天樂的反應,但怎麼也想不出來,索性鼓起勇氣求證於本人。

  她打開浴室門一步一步地走出來,捧著急促躍動的芳心,期待著、盼望著情郎驚艷的表情。

  然而,等待她的卻是一室的寂靜,先前打開的電視不知何時被關上了,林珍有幾秒鐘的怔然,隨後便被一陣濃厚的鼻息聲給吸引。

  沒花多少力氣就發現了聲音的來源,正是擾亂她芳心、讓她渴望得全身發疼、做盡準備只求他的愛憐的那人。

  古天樂,睡著了,正打著呼呢!

  林珍醒來時,隔壁床上空蕩蕩地不見人。

  床頭櫃上留有一張他寫的字條,說是去游泳,七點半會回來。

  拿起手錶一看,都快七點了,她懊惱地跳下床衝進浴室。

  原本打算要比古天樂早起──基於女兒家的矜持,總不希望讓心上人看到自己不雅的睡相,沒想到她會睡那麼沉,連古天樂何時離開的都不知道。

  更窘的是,她穿著那襲性感睡衣!

  倒不是不死心地盼望著什麼,而是見他睡著後,滿心的期待全落空,全身的力氣在瞬間流失,人也無力地軟癱在分配給自己的那張床上,懶得再起身換別件了。

  沒想到她醒得比他晚,要是被他看到她穿著性感睡衣,豈不是糗大了!

  林珍無言地瞪著鏡面,亂翹的頭髮,呆滯的臉,眼睛裡還有血絲,古天樂會有興致掀開被單看她穿什麼睡覺,才怪!

  她沮喪地搖搖頭,不知該為自己慶幸,還是感到不幸,心情如頭上的亂髮,難以梳理。

  可一想到古天樂七點半就會回來,她趕忙振作起精神,刷牙、洗臉,一道一道地擦上保養品,最後,吹直頭髮綁在腦後,換上準備好的牛仔裙裝。

  走出浴室,林珍往時鐘瞄一眼,算出自己花不到二十五分鐘就打扮整齊,不禁有些得意。

  離古天樂說要回來的時間還有幾分鐘,林珍調杯溫開水解渴,決定以看電視來打發。

  遙控著電視,搜尋播報新聞的頻道,財經、緋聞、醜聞……她都興趣缺缺,看到氣象報告時才眼睛一亮,然而颱風來襲的報導卻在她心中形成大片烏雲,直到電鈴聲和喚門聲傳來,心頭的烏雲頓時散了大半。

  「林珍,我回來了。」

  輕輕的,再平常不過的話了,卻比任何甜言蜜語還要教她心醉。

  我回來了。

  是男人對深情等候在家的女人說的。

  男人。

  女人。

  古天樂。

  和她。

  心情因這份認知而晃動著狂喜,催促她加快腳步趕去開門。

  門開後,古天樂輕快地道聲早安,燦爛的笑容照花了她的眼。林珍覺得他比昨晚的記憶更加俊美,使她欣喜,使她著迷,使她全身洶湧著難以言喻的渴望。

  她雙膝發軟,眼色迷茫地直瞅著他,不懂僅穿著T恤、短褲的他為什麼可以看起來這麼帥,教她意亂情迷。

  「怎麼了?」投進懷裡的嬌軀,還有那仰視著他的那雙興奮緊繃著的眼神裡流露出的濃情蜜意,在在引發他體內深處的慾望海嘯般漲起,但仍淹沒不了心裡一抹詫異。

  儘管兩人之間的激情近來彷彿隨時處在一觸即發的臨界點上,但他怎麼也想不到會選在他出去游泳回來、還未及進入房間的這一刻爆發。他可沒有在公共場合表演親熱戲的癖好,林珍也不是那種豪放女呀。

  想到這裡,他感覺懷裡的佳人搖了搖頭,也不急著搞清楚是怎麼回事,摟著她先進房間,以背部的力量把房門關上。

  「人家只是好高興你回來……」林珍嬌羞的低語從他懷裡傳來。

  他忍不住一陣悶笑,又愛又憐地抬起她染滿紅霞的臉蛋,愛憐地問:「沒有看到我留給妳的字條嗎?」

  「有呀……」林珍眨巴著眼,嘟了嘟唇,吐露心裡的委屈,「可是人家醒來就沒看到你,還是會寂寞呀。」

  古天樂聞言,再也壓抑不了滿腔的熱情,吻住她紅潤的小嘴,林珍嚶嚀一聲,沉醉在這動人的一刻。

  可歎時機總是不湊巧,依照古天樂的行程表,現在該當換好西裝去吃早餐了,兩個小時後,他必須跟廠商開會,實在沒時間跟女朋友親親抱抱。

  「我出去時妳還在睡,就沒吵妳了。」他勉強離開那張香艷的紅唇,注意到她已經穿戴整齊。

  「嗯。」她依戀地在他懷裡磨蹭。

  「我得去換衣服了。」他溫柔地推開她,「等我喔。」

  「我一直在等你呀。」她歎息道。

  古天樂聞言只能抱歉地一笑,雖然很想繼續抱她,卻沒有時間了。他轉身取來襯衫、長褲,到浴室更換。

  林珍跟著他到浴室門口,隔著門板揚聲道:「有颱風。」

  「什麼?」

  「颱風要來。」林珍重新說一次,「氣象報告說,會從東部或東北部登陸。」

  「對南部有影響嗎?」

  「暴風圈滿大的,多多少少都會掃到吧。」

  「喔。」聽出她聲音裡的憂慮,古天樂套上長褲,還來不及扣完襯衫扣子,便打開門,目色溫柔地瞧向她說:「妳在擔心?」

  「對呀。」林珍聳聳肩,「我怕天公不作美,讓我們沒得玩。」

  「別想那麼多。」古天樂把領帶繫上,再次對著鏡子。「就算颱風對南部有影響,我們還是可以享受假期。飯店裡有充足的室內娛樂設施,應該不會無聊。」

  「可是不能去浮潛了呀!」她有些沮喪。

  「以後還有機會嘛。」古天樂走出浴室,摟著她安慰,「九月初,公司有個國內旅遊活動,目的地是澎湖,那裡也很適合浮潛。」

  「你你……要帶我去嗎?」她驚喜交加,立刻將先前的懊惱丟到九霄雲外。

  「妳有空吧?」古天樂邊把換下來的衣物收進旅行箱中,邊回頭對她說:「等我跟李秘書確定好日子,再跟妳說。」

  「好呀。」林珍穿上涼鞋,等古天樂拿好公事包,一塊離開房間到餐廳。

  飯店裡的自助式早餐菜色豐富,古天樂陪她享用了一頓愜意的早餐,便趕去開會了。

  林珍回到房間有電視、小說陪伴,還來不及感到無聊,古天樂就回來了。

  午餐後,兩人搭計程車前往墾丁,一路上林珍發覺天色陰沉,果然是一副風雨欲來的前兆。

  看來,一場風雨在所難免了。

  雲層低低地籠罩著白色沙灘,狂風呼呼吹嘯,雨點跳豆一般落向地面,混合著海浪拍擊的聲音,震得人耳膜隆隆響。

  林珍站在景觀窗前觀望行人遁走後的沙灘景致,視線因風雨而模糊,但仍然可以看到海浪層層迭迭地往岸上踏來,洶湧翻騰的景象讓她聯想到新聞播過的南亞海嘯的情景,挺擔心那些像鐵甲武士軍團大舉壓境的海浪會越過長長的沙灘淹沒飯店,把她和古天樂都捲走。

  這麼想或許太誇張了點,但這座蓋在海濱,擁有美麗沙灘的飯店,儘管景色奇佳,全區瀰漫著地中海式的風情,但在颱風來襲的陰影籠罩下,還是讓她這個初次光臨的賓客芳心惴惴不安。

  「風雨漸漸大了。」男性溫暖的體息從身後包圍住她,林珍放鬆地靠進寬闊的胸膛,聽著那醇柔優雅的嗓音低低吟唱。「看來我們要被關在飯店裡了。」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林珍心頭一跳,感到一股燥熱爬到臉上,渴望親密的期待油然而生。

  不是她滿腦子黃色廢料,都怪他的聲音太迷人,環抱住她的姿勢那麼親暱,才會書她想入非非,心如小鹿亂撞。

  勉強壓抑下體內蔓延的熱潮,她刻意輕快地道:「好在飯店裡的休閒設施不少。」不會讓兩人只有房間可以待,以至於孤男寡女成了乾柴烈火,時不時便要燃燒一下!

  抹去腦中一幕狂亂的想像,林珍清了清喉嚨,如數家珍般繼續道:「有各種室內球類運動場地、SPA設施、卡拉OK、電玩娛樂室、圖書室等等,而且PUB還有現場演奏呢。」

  「妳好清楚喔。」

  身後的胸膛有微微的震動,林珍覺得他在笑她,忍不住為自己辯解,「我看了飯店簡介呀。」

  「嗯。」俊頰埋在她頸間,古天樂在她耳邊呢喃,「原本還擔心妳會介意。說好來度假,卻遇到颱風天,只能窩在飯店裡。」

  「只要跟你在一起,室內活動或海上活動對我都一樣的。」林珍陶醉在他懷抱,吐出甜蜜的真心話。

  「珍……」古天樂感動地擁住她,溫暖的嘴唇在她頸背滑動,林珍只覺血氣上湧,腦子混亂起來,鼻腔卻在這時候殺風景般地嗆癢了起來,噴嚏聲連連響起。

  「不要緊吧?」古天樂關上窗戶,擁住她往房裡走。

  「我沒事,只是鼻子有點癢。」

  「快六點了,我們先去吃飯,再商量晚上的節目。」他看了一眼手錶後說。

  「嗯。」林珍在腦中過濾了一遍飯店簡介裡提到餐廳的部分。

  「幸好飯店裡有好幾家餐廳可以選擇,不必冒著風雨跑到街上找吃的。」

  「這倒是。」但也因為選擇性多,所以挺傷腦筋的。

  「我們先逛一逛,再決定吃哪一家。」

  「好。」林珍拿了隨身的皮包,跟著古天樂離開房間。

  兩人住的是三樓的套房,裡頭設備齊全,其中當然也包括兩張雙人床──這也是最讓林珍茂盛過頭的想像力往有顏色的空間馳騁的原因。雖然訂房間的人有非常冠冕堂皇的理由──面海的房間就只剩下兩張雙人床的套房了,林珍還是忍不住心跳加速。

  搭電梯來到五樓,經過空中走道可以到達另棟樓的餐廳區,林珍依偎著古天樂,覺得他的肩膀好寬闊,懷抱好溫暖,渾身散發出來的男性魅力教人無法抵擋,走到哪裡都能吸引無數愛慕的眼光。然而,這個深具魅力的男子中意的人是她,林珍因被愛而心中充滿受人疼惜的幸福感。

  一種異樣感覺卻在這時候侵入她的幸福,兩人這時已經通過空中走道,來到另棟樓的回式走廊,古天樂不知為何停下腳步,林珍狐疑地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眼睛像被強光照到似地一瞇。

  不知是誰說的,美麗的女人往往是柄痛苦的小刀,時時刻劃著人們易驚易喜的心胸,對她而言,更是柄淬毒的利刃,把嫉妒的毒素送進她心中!

  這不能怪她!

  要是這位有著一頭波浪般長髮,容貌體態優得可以去競選世界小姐的頭銜,打扮得華麗大方的美女只是名路人甲,她會很樂於欣賞、讚歎她的美麗。

  然而,女性的直覺加上寫作者敏銳的觀察力,促使心中的異樣發酵成混合著嫉妒、猜疑的強酸,並在古天樂和美女對視的眼光中察覺到不對勁:他們是相識的,而且關係不淺,否則,眼裡怎會各自閃爍著紛亂與激動的情緒!

  林珍猶豫著是否該主動開口問個清楚,但在她那麼做之前,大美女率先打破僵持對視的局面,大方地走過來打招呼。

  「天樂,好久不見。」甜美的聲音緩緩道出某種深沉的感情,一雙媚眼灼灼燦燦地照著古天樂,「我還以為看錯人了,沒想到真是你。」

  「我應該不是那麼大眾臉吧。」古天樂的自嘲逗笑了對方,他搖搖頭,眼神複雜地瞧著她繼續道:「是有段時間沒碰到了,我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妳。」

  「是嗎?」美女的笑容微微發僵,不自在地迴避他的注視。

  「怎麼沒看到吉夫?他沒陪妳嗎?」

  「他呀……」明麗的俏臉黯淡了些,悅耳的嗓音裡滲進了苦澀,「他還有事沒忙完,明後天才會來跟我會合吧。我是想清靜一下,才會提早幾天到這裡享受一個人的假期。」

  「喔。」

  「倒是你……沒想到你會和朋友來度假。」她意味深長地看向林珍,微挑秀眉道:「這位小姐好眼生,我們應該沒見過面吧。」

  古天樂不置可否地聳聳肩,示意三人走到旁邊說話,免得妨礙別人通行,然後才為兩人介紹。

  「我的女朋友林珍。林珍,這位是詹冰如……」他頓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瞅著對方,「還是妳希望我們喊妳謝太太?」

  「饒了我吧!」詹冰如嬌嗔地白他一眼,「我一聽到謝太太、謝夫人這些字眼,立刻頭皮發麻,當初結婚時,跟吉夫說好不冠夫姓的。」說完,她轉向林珍,客套地道:「林小姐,妳好。」

  「妳好。」林珍表面上笑容以對,心裡卻升起一抹警覺,猜忖著對方與古天樂的關係。

  「你們還沒吃飯吧?」詹冰如笑吟吟道。「不如我來做東。」

  「那怎麼好意思?」林珍瞄了一眼古天樂說。

  「別跟我客氣。」詹冰如淡淡回答,「我跟天樂是老朋友,這家飯店又有詹、謝兩家的投資,我勉強算得上是半個主人。身為主人,請老朋友吃頓飯也在情理之中。」

  言下之意是說她不過是沾光嗎?

  林珍酸澀地暗想,忍不住質疑古天樂訂這家飯店的用心。

  察覺到女友的不悅,古天樂輕拉著她解釋,「姑丈也有參與投資,我們公司的福委會因此拿到很好的折扣,買了好幾本住宿券呢。」

  「喔。」林珍旋即釋然。

  「想要折扣,怎麼不跟我說呢?」詹冰如卻埋怨道。

  「這種事跟我姑丈說一聲即可,沒必要麻煩到妳呀。」古天樂回答。

  「這麼見外。」她歎口氣,定定地瞧著他說:「那件事就不跟你計較了。但既然在這裡碰到,你不會拒絕我的邀請吧,天樂?」

  「有人請客,我們求之不得呢。」古天樂摟了摟女友,語帶幽默地回答。

  詹冰如輕微地挑了一下眉,眼中有抹若有所思的深意,笑了笑道:「這裡的法國餐滿有特色的,兩位要是沒有別的意見,我們就吃法國餐吧。」

  「沒問題,我們是客隨主便。」林珍輕鬆回應,先前被挑起的不安,在古天樂的安撫下全都消失了。

  她緊握住古天樂的手,一顆心再度充滿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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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5 02:09:07 |只看該作者
  第 9 章

  位於三樓的法式餐廳,以舒適的沙發座營造出華麗卻不失溫馨的氛圍,林珍和古天樂跟著詹冰如來到一處隱密的座位,後者細心地囑咐領班一一介紹菜單上的餐點,並在三人點好各自要的套餐後,聆聽領班慇勤的建議,點選佐餐的美酒。

  對酒的認識只限於紙面上研究的林珍被一串詰屈聱牙的酒名搞得頭昏腦脹,頻頻觀察同伴們的臉色適時地微笑點頭,完全不清楚自己同意了什麼。

  寫作時,雖然接觸過相關資料,也唬弄過不少讀者,但連啤酒都不喝、偶爾只喝些梅酒和冰酒的她,根本是用完就把資料歸檔,沒在腦中留下多少印象,頂多記得紅肉配紅酒、白肉配白酒之類的粗略分法,更細節的就「莫宰羊」了!

  「林小姐跟天樂認識多久了?」

  林珍心頭一跳,本能地循著聲音迎上詹冰如評估的眼光,腦中思緒電轉,玩味她語調裡的情緒變化──「林小姐」是冷淡的,「天樂」是親暱的,「認識多久了」是力持平常卻隱露出好奇和泛著酸味的。

  她注意到為他們點餐的領班已經走遠,怪不得詹冰如會問得這麼直接,否則,禮貌上至少該東拉西扯個一分鐘,再切進這樣私人的話題會比較不尖銳,但以上可能是她自己想太多,人家只是隨興問問而已。

  唇角自嘲似地抖了抖,她看向古天樂,語帶徵詢地回答,「有兩個月了吧?」

  「嗯。」他微笑點頭。

  「兩個月?」詹冰如抿了抿圓潤的艷紅嘴唇,對兩人的眉來眼去微感不快。但自己有什麼立場?眼色籠上一層迷惘,她搖搖頭。「看你們相處的情形,不太像只認識兩個月。」

  「會嗎?」林珍傻兮兮地笑了起來。有時候她也覺得跟古天樂像老夫老妻般熟稔,不需言傳,便能知道彼此的心意。

  「我跟天樂認識很久了。」詹冰如突然強調道,並以一種挑釁的眼神逼向林珍。「我們以前交往過。」

  「喔。」怪不得她看古天樂的眼光裡有幾分緬懷往昔的柔情在。林珍心裡早就有譜了,但有一點她不確定──「妳是哪一任?」

  「什麼?」詹冰如怔住,怎麼也想不到林珍會冒出這個問題,正在喝水的古天樂沒比她好多少,一不小心便被水嗆著,痛苦地咳了起來。

  「喝水要小心嘛,喝這麼急嗆到了啦。」林珍邊心疼的抱怨,邊站起來到他背後幫他拍背。

  「他是被妳的話嚇到的。」詹冰如同情地看著古天樂,指出事實。

  「我的話有那麼可怕嗎?」林珍困惑了起來。

  「咳咳……」古天樂再度劇烈咳嗽。

  「哎呀,你到底怎麼了?我應該沒說出很奇怪的話吧?」林珍有些氣悶,弓著手掌繼續拍那堵寬厚的男性背牆,試探地道:「以你的條件,不可能只交過一任女朋友。還是我搞錯了,在我之前,你只跟詹小姐交往過?」

  如果是後者,林珍可以確定詹冰如就是三年前甩了他,嫁給別人的那位了。

  古天樂這下轉為悶咳。

  「你是不是感冒了?」林珍懷疑道,眼中盛滿憂慮。

  「沒、我沒事。」他總算勉強止咳,朝她綻開一個要她安心的笑容。「妳坐下,我現在真的沒事了。」

  「真的嗎?」林珍仍然不大放心,靜靜瞅了他幾秒,確定他沒再咳了,才重新落坐。

  「妳沒說錯啦。」詹冰如開始覺得林珍這人很有意思。

  一般女人多多少少會對男友的前女友生出戒備和敵意,林珍的表現卻不在她的預期內,反而以一種輕鬆的態度看待她與古天樂曾有過的交往。

  「天樂在我之前,已經交過好幾位女朋友了。」

  「咳咳……」前女友的吐槽,讓古天樂再度猛咳了起來。

  「你要不要緊呀?」林珍憂慮地看著男友,按下桌上的叫人鈴,要侍者送一杯溫開水過來。

  「他沒事的。」詹冰如無情地取笑道,「只是心虛而已。」

  「心虛?」林珍狐疑地瞅向古天樂,後者俊臉微紅,表情略顯侷促,她眼中升起一抹恍然大悟。

  「看來妳是明白了。」詹冰如輕聲笑道。

  「哎,有什麼好心虛的。」林珍不以為然地搖搖頭,「我從來就不認為他三十一年的生命會像和尚一樣清心寡慾呀,就算他以前交過很多女朋友,也不用跟我交代。」

  「沒有很多……」古天樂小聲抗議,準備再說什麼時,侍者送來三人的開胃菜。

  林珍登時感到飢腸轆轆,在詹冰如的招呼下,猶豫地啜飲了一小口酒,再搭配顏色調合的開胃菜,滋味竟妙不可言。

  許是因為開胃菜太可口了,三人都沒有分心說話,直到用得差不多,詹冰如才以紙巾拭過嘴角,接續先前的話題。

  「以天樂的行情,女友的數量的確不算多。在我之前,他只交過五個女朋友。高中兩個,大學到研究所有三個,我跟他則是在他拿到碩士學位後才成為男女朋友的。」

  「嗯。」緊接著送上來的螯蝦海鮮濃湯光聞味道就讓人食指大動了,淡橘色濃湯裡盛著各式各樣的海鮮,形成強烈的視覺效果,挑動著林珍的食慾,她暗暗吞嚥著口水,心不在焉地回應。

  「雖然詹古兩家是世交,但我們的生活圈不在一起。」詹冰如一雙眼因回憶而顯得有些迷茫,載浮著過往悲喜的情緒。「交往之前,我聽了不少天樂的事,其中最教我感興趣的是──他很會玩!不到二十三歲就走遍世界主要景點,尤其是跟水有關的景致。我當時就想,如果能當他的女朋友,跟著他到處玩,不知有多好呢。沒想到兩人在一起沒多久,他卻成了工作狂,別說玩了,連見面都不容易……」

  那飽含欷吁和哀怨的語調真是令人同情,林珍跟著詹冰如埋怨的眼光看向古天樂,後者的神情微顯尷尬,嘴角掛著一抹歉意的微笑。

  「公司成立後,我忙得焦頭爛額,的確沒有很多時間可以陪妳。」他試圖為自己辯解,「但……我們不是也去了好幾次馬爾地夫、夏威夷……呃,還有其他地方吧?」說到後來,他的語氣有些不確定。

  「哪來的好幾次?」詹冰如嬌嗔地反駁,眼裡有著明明白白的計較。「交往的五年來,總共去馬爾地夫兩次,夏威夷一次。去夏威夷那次,還是去參加你表哥的婚禮順便留下來度假的!三次度假都集中在前三年,而且我們沒有去其他地方,除非你指的其他地方是你推不掉的應酬,及偶爾一塊吃飯!」

  古天樂被轟得滿頭包,不免在心裡埋怨她幹嘛要算那麼清楚,把他講得像個毫不體貼、不肯陪女朋友出遊的男人,教他在林珍面前很下不了台。

  「我們還有去別的地方……」他囁嚅道。

  「對!還有陪你回加拿大看你爸媽!」越說越有氣,詹冰如忍不住揚高聲音,但隨即發現自己的口吻太像怨婦了,連忙平復心情,恢復嬌柔優雅的語調。

  「其實我也不是……要你放著工作不管,成天陪我玩。問題是你幾乎每天從早忙到晚,連陪我看場電影、吃頓飯的時間都沒有。甚至還曾忘了赴我的約會,答應要陪我去度假,臨時又取消……」

  古天樂無言以對,只能苦笑。這些也不是他願意的呀,而且事後都有跟她道歉……

  「可能是你們相遇的時機不對吧。」品完美味的海鮮湯,林珍空出嘴巴圓滑地為兩人間的積怨緩頰。「天樂二十三歲前就幾乎玩遍世界了,他接下來的人生規畫是開創事業,而不是繼續玩樂,這點違背了妳的期待。不過,妳能忍五年,也很不容易呀。」

  她忍不住以全新的眼光打量詹冰如。

  老實說,詹冰如給她的第一眼印象不像是那種會忍氣吞聲的人。像她這種千金大小姐、嬌貴大美人,居然可以忍受男友的冷落達五年,是否表示她很愛古天樂呢?

  「我像是那種能忍的人嗎?」嬌嗔的櫻唇滿載著苦澀。

  這段往事她很少對人提起,但林珍給她一種難以言喻的親和感,古天樂又是當事人,說出來似乎很容易。

  「我跟天樂交往的第二年就認識吉夫了。」

  「啊?」林珍驚訝地喊道。難以置信詹冰如是在向他們承認她跟古天樂交往的後四年都在劈腿。

  「是天樂介紹我們認識的。」她再度丟出一顆炸彈,林珍訝異地看向古天樂。

  後者只是聳聳肩,臉上沒有一絲悲痛或憤怒之類的情緒,讓人搞不清楚他是修養太好,還是根本不在意。

  詹冰如顯然沒有留意古天樂的反應,一徑沉溺在回憶裡,語調幽幽的繼續道:「一開始我們只是普通朋友,但隨著碰面的機會多了,雙方熟稔了起來,無聊時,我會跟以他為中心的一票朋友出去玩。然後……」

  往昔的歡趣悲愁有如一支纏綿的情歌在她心底吟唱,當時的迷惘和掙扎已雲淡風清,但仍留有淡淡的痕跡偶爾摩挲亦微微抽痛,此刻更像調了味的檸檬汁瀰漫在咽喉間,瘖痖了她的聲音。

  「不確定是從什麼時候起,我們開始單獨約會。我寂寞時,他總是陪在身邊,等到我發現對他動了心,已來不及抽回感情……」

  日漸生情最是教人難以提防,一旦情根深種,十個大力士也拔不起來。

  林珍邊暗暗感歎,邊偷窺古天樂的表情,卻無法從那張俊美的臉龐瞧出是否有一絲懊悔,是否曾想過如果當初能抽出些許時間安撫詹冰如,她就不會移情別戀了。

  愛情像株脆弱而珍貴的花朵,即使細心呵護都不見得能長好,況且是遇到疏於照料的園丁,任風吹雨淋日曬,難免要枯萎的。

  「當時吉夫已經跟我求婚了,可是我沒有立刻答應。」說到這裡,她眼中的朦朧轉為清澈,聲音裡多了抹自嘲。「你們知道最好笑的是什麼嗎?」

  「是什麼?」林珍好奇地問。

  「當時吉夫還以為我跟天樂早就分手了。」

  「唔?」林珍偷瞄古天樂,後者的神情裡透著一抹瞭然,她心念一動地問:「是不是因為妳總是答應跟他約會,而跟天樂反而很少見面的關係?」

  「嗯。」詹冰如對她能猜到其中的緣由暗暗佩服,柔美的櫻唇浮著淡淡笑意,語帶惆悵地道:「這麼認為的人還不只是他,就連我們的親友也大都這麼想,只有我不確定跟天樂是否算分手了。那時候我大概有兩個月沒見到他了。」

  一股同情油然生起,林珍記得古天樂答應跟她交往後,她有將近一個月沒有他的消息。那段期間的心情可說是飽受煎熬,想打探他,又不敢打探,就擔心他已經變卦,不想見她了,直到鼓起勇氣找他,兩人見了面,心中的不安才隨著他的溫柔而融化。

  兩個月又比一個月多一倍,詹冰如和古天樂若是相愛,身受的思念之苦必然比她多上兩倍不止,但他們誰也沒有聯絡誰,不就表示兩人間的情意已然消逝嗎?

  但即使舊情已逝,新歡正熱,詹冰如仍執著地要把心中的一絲不確定也斷個明明白白,這樣的她必然會去找古天樂說清楚吧。

  果然──

  「沒想到再約他,卻是談分手。」

  這不勝欷吁的慨歎算是為兩人間的戀情落下句點,詹冰如端起侍者剛送上來的紅酒,無心品味酒的好壞,輕啜數口沖掉喉間的苦澀。

  同座的兩人也沒有開口說話,靜靜看著侍者上菜,混合的菜餚香味不斷飄向三人的鼻腔,刺激著口腔裡的唾液激增。

  「看起來好好吃喔。」林珍的鼻子聳了又聳,骨碌碌的眼眸輪流在三人點的主菜上移動,最後落向詹冰如點的蜂蜜香料烤鴨,忍不住吞嚥了一下口水。

  「要不要嘗看看?」詹冰如被她的表情逗笑,不自禁地邀請她分享。

  「好呀。」林珍不跟她客氣,看著詹冰如切一塊送到她盤裡,也投桃報李般地把自己點的捲心菜包鵝肝鴿胸肉分一份給她。

  「嗯嗯……好吃。」林珍感到味蕾被層層的辛香甜美所取悅,忍不住逸出讚歎。

  其他兩人看她臉上的滿足表情,也跟著胃口大開,一時間三人都沉浸在品嚐美食的快感中,直到各人餐盤裡的佳餚消失了大半,林珍才漫不經心地啟唇道:「對了,分手時,你們都說了什麼?」

  「妳問這個幹嘛?」古天樂警覺地瞇起眼。

  「我好奇呀。」林珍聳聳肩,「如果你們不想提的話,可以不要回答。」

  不回答,妳就不會胡思亂想嗎?

  古天樂瞪向她的眼光彷彿這麼說,林珍笑笑地微聳香肩。

  「我是沒什麼好瞞妳的。」詹冰如眼神閃爍,「天樂就不知道了……」

  什麼意思呀?!

  本來是不想追問下去的,但詹冰如的話太引人想入非非,林珍的腦海裡一下子就擠滿各種版本的分手場面。

  但大部分都禁不起進一步檢視,最後只剩下一兩種版本比較可能。

  「他該不會點點頭,說聲我知道了,然後沉默一下,說祝妳幸福吧?」她半開玩笑地猜道。

  「妳怎麼知道?!」詹冰如睜圓一雙眼,驚訝地喊道,「他跟妳提過嗎?」

  「啊?竟被我蒙對了!」林珍啞然失笑,「他沒跟我提過啦,是我猜的。」

  一猜即中,太厲害了吧?!

  詹冰如半信半疑地瞟向古天樂,後者嘴角噙著抹笑意,凝視林珍的眼神溢滿柔情,不由得令她心情微酸地歎氣道:「妳真瞭解他。」

  「還好啦。」林珍不好意思地赭紅臉,嘴角溜竄著一抹得意,「瞭解他是一回事,這個結論可是透過邏輯推理才得到的喔。」

  「邏輯推理?」又不是辦案。詹冰如納悶地想。

  「對呀。」林珍神采飛揚地繼續闡明自己的想法,「照理講,熱戀中的情人有誰不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你們卻可以兩個月不聯絡,不就代表雙方的感情已經走淡了,才會那麼長的時間都不跟對方聯絡嗎?加上我看你們相處的氣氛還滿融洽的,才會猜到你們分手時應該是平和的。」

  「原來如此。」詹冰如點點頭,暗暗佩服她的細心和聰穎。

  林珍接著轉向不吭一聲的古天樂,語帶促狹地道:「另外,雖然我忍不住想像天樂哭得唏哩嘩啦跪求妳不要分手的畫面,」男友一記不以為然的嗔惱眼光令她頓了一下,她忍住笑,邊以眼神要求他稍安毋躁,邊一口氣地往下說:「但怎麼都無法把那張臉跟畫面裡的男主角連在一塊。而他也不是會對女人暴力相向、強求女友回頭的男人,你們分手的場面自然轟轟烈烈不到哪裡去嘛!」

  「這番推理滿有道理的。」詹冰如沉吟道,眼光裡有一抹懷疑。「可是妳之前的說法準得就像在現場親眼目睹似的。」

  「我也沒想到會猜的這麼準。」她笑笑,忽然皺起眉,嘀咕道:「不過……他的表現也太冷靜了點,這樣會不會顯得無情?」

  可這個冷靜得近乎無情的男人,卻當著前女友的面熱情地注視她,把她瞧得身心都要燒起來,一顆心甜津津的。

  林珍心茫神醉的同時,已經界定不出他是無情還是有情了。

  另一方面,詹冰如的心情卻泛著苦澀。

  當年古天樂無條件地同意分手,固然省了她許多麻煩,卻同時讓她覺得自己在他心裡沒什麼地位,他才會說分就分,毫不留戀。

  或許是感受到前任女友的心情,古天樂沉聲解釋,「不冷靜又如何?她的心已經不在我身上了,還能強留嗎?」

  「你想得滿開的嘛。」林珍笑道。

  「不然還能怎麼樣?」

  「是不能怎樣呀。」林珍頷首表示同意。

  「那妳還說……」他總覺得她話中有話。

  「我是佩服你呀。」林珍歎口氣,不明白他幹嘛懷疑她。「很少有人像你的分手EQ這麼高的,既無法挽回,也就不強求了。」

  「是嗎?」古天樂澀澀地道。

  事過境遷,當年的心情已很難捉摸了,更不想重提,究竟他是不想強求,還是強求不得,現在追究都沒意義了。

  「這話題打住吧。」詹冰如有同樣的感覺,她舉杯啜飲美酒,感歎道:「人生的際遇實在難講,以前天樂總是為工作而冷落我,吉夫很會玩,時常在我身邊,我才對他動情。沒想到婚後,吉夫反而忙得不可開交……」

  「忙什麼?」林珍心中一動,這會跟她眉眼間的輕愁有關嗎?

  「工作呀。」說到這裡,詹冰如不由得大吐苦水,「他是家裡的老三,從來沒想過要繼承家業,以為這輩子可以當名富貴不用愁的閒人。哪知道先是他大哥累出肝病,需要長期療養,跟著他二哥心臟病發,亦不能太勞累,他這個老三隻好臨危受命,扛起家業,現在反而忙得沒時間陪我。」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林珍感情上雖然很同情她,理智上仍不免要勸道:「有一本書是這麼說的:男人是狩獵型生物,一旦獵到自己要的,便會把心思轉到其他方面。或許我們該慶幸的是,讓男人忙碌的是事業,而不是其他女人。」最後,她開玩笑地加上一句:「或男人吧!」

  詹冰如嘴角微揚,但很快又垂了下來,艷唇輕喟出聲,「話是這麼說沒錯。但看到以前被我視為工作狂的天樂,竟然抽得出空陪女友出來玩,我的心情可說是感慨萬千。以前呀……往往是我安排好約會,他才臨時跟我說沒空。」

  「也有妳臨時有事,放我鴿子呀。」古天樂不服氣地辯稱。

  「那很少好嗎?」詹冰如瞪他一眼,轉向林珍詢問:「妳沒有這種困擾嗎?」

  「目前倒沒有。」林珍語帶幽默地回答,沒有直說這是兩人頭一次出來旅行,「反正給他安排,應該就不會出錯吧。」

  「妳是對的。」詹冰如若有所悟,臉上掠過一抹淒涼,或許她就是太愛掌控一切,什麼都強出頭,事事要自己安排,才會落到多做多錯。

  「妳不用想太多啦。」不忍見美人哀愁,林珍柔聲安慰她。「妳現在的生活也不錯呀,先生忙雖忙,但終究心在妳身上,晚幾天不是會來陪妳嗎?」

  「那也要他忙完呀。」詹冰如再也掩飾不住滿心的苦澀,對著林珍傾訴,「我實在不知道我在他心中是僅次於工作,還是排在更後面!他回來就睡覺,往昔的促膝談心已成絕響,加上天天有三姑六婆在我耳邊嚼舌根,盡說些男人有錢有勢,外頭的野女人就會巴過來之類的事,我心裡便發慌……」

  「拜託,妳這種大美人都擔心老公外遇,那其他人怎麼辦?」林珍不以為然。

  被人稱讚美麗固然心喜,卻抹不去心底的陰影。

  詹冰如搖搖頭,語音幽幽地說:「妳不知道的。一個人孤單地守在家裡,好不容易盼到丈夫回家,想說幾句貼心話,他卻累得倒頭就睡,那種看到他的人、卻觸不到他的心的心情,難免教人胡思亂想,對自己漸失自信,疑神疑鬼了起來……」

  「其實妳不用這樣。」林珍想了一下後說,「與其擔心老公在外頭會亂搞,為什麼不積極加入他?」

  「什麼意思?妳是要我跟他一起工作嗎?」詹冰如看進她充滿智慧的眼眸,懷疑地確認,「可是我對從商根本沒興趣……」

  「我看妳好像很會招待人,對美酒佳餚懂得很多,有沒有考慮往公關那行發展?」她建議道,「妳先生的公司有公關部門吧?有哪個部門會比公關部和秘書更能掌握老闆的行蹤?只要清楚他每天都做什麼事,自有法子擋住他的爛桃花。而妳也有工作可以寄托精神,自然沒時間胡思亂想,還可以跟老公多點時間相處,不是三全其美嗎?」

  「我怎麼都沒想到……」詹冰如眼中迸出一抹驚喜。

  「現在知道也不遲……」

  「妳真是我的活諸葛!」詹冰如激動地拉住她,「林珍,再多教我一點……」

  「好呀,反正就是……」

  接下來的談話古天樂完全插不上嘴,只能默默待在一旁聽兩人熱烈討論御夫之術,這是他完全沒想過的場面──如果他曾花腦筋去想的話──前任女友和現任女友非但毫無芥蒂,還在短短時間內成為無話不談、掏心掏肺的好姊妹,任憑他智商再高,也算不到這點呀!

  夜,漸漸沉了。

  燦亮的水晶燈光已被溫暖的燭火取代,週遭的氛圍瀰漫著浪漫、曖昧的親密氣息,古天樂的心情卻浪漫不起來,當前後任女友在觥籌交錯間熱烈地交換知心話,他卻被晾在一旁獨酌寂寞,那種被人冷落的心情豈是鬱悶可以形容的!

  沙發舒適的觸感軟化了林珍強撐的意志力,渾身的骨肉再也敵不住酒精的攻擊,失去支撐般地坍倒在柔軟的布面上。

  「妳不要緊吧?」

  頭頂上傳來古天樂充滿磁性的聲音,話語裡的關懷如陣陣溫暖的和風拂來,林珍舒服得想要高唱藍藍的天、白白的雲,可惜屋外的風雨聲仍穿透她腦中的暈沉,提醒她藍天白雲只是她的妄想,那貪飲的兩杯美酒宛如籠罩台灣上空的颱風雲層密密實實地困住她,讓她連張嘴回應都像要竭盡力氣似的。

  「沒事……」

  虛軟、含糊的聲嗓聽在古天樂耳裡卻是完全相反的意思,他靠過來探視,發現她滿面紅光,伸手一摸,嫩頰上的燙熱令他心頭一亂。

  「妳發燒了?我打電話問櫃檯看他們有沒有體溫計、退燒藥……」

  「我沒事!」聽出他話裡的濃濃焦急,林珍打起精神坐直身回應,就怕他真的小題大做去問櫃檯。「只是有點醉,歇一會兒就沒事了。」

  「真的不要緊嗎?」古天樂仍放心不下,再次彎下身碰觸她的臉,感覺她情不自禁地傾靠,就著他掌心微微摩挲,心情不由得柔軟下來,男性的呼吸跟著灼熱、沉重。

  他輕聲歎息,抬起掌心裡紅艷的小臉,眼裡的火焰悄俏燃起,一朵朵地落向那血般鮮紅的唇瓣,俏立的、有肉的鼻頭,最後是那對歇著睫羽的眼皮。

  他一愣,滿心的憧憬全被一盆冷水當頭澆下,手掌忽然失了力氣,林珍少了支撐,猛往前傾,立刻醒來。

  睜圓的眼眸裡滿佈驚訝與狐疑,她看向古天樂,瞬間記憶回籠,連忙道:「你先去洗澡,我休息一下就好……」說完,便不勝酒力地靠回椅背,意識再次模糊,但沒隔多久,臉上傳來一陣清涼,她懊惱地再度醒來。

  誰把濕毛巾蓋到她臉上來?

  想到自己還沒卸妝,也不知這防水的彩妝禁不禁得起毛巾抹,林珍有些忐忑。

  「我就說妳喝太多了……」古天樂倒了一杯水餵她。

  「唔……」她先是拿開毛巾,接過水杯,不滿地抗議道:「我才喝兩杯,你跟冰如喝的比我多……」

  「兩三杯紅酒對我們來說不算什麼,對妳這種初飲者就不同了。」他沉著嗓道。

  什麼意思嘛!

  就算他說的是事實,林珍還是有些不是滋味。

  喝同樣的酒,喝的比她多的人全都神清氣爽,絲毫不受酒精影響,冰如甚至還優雅地踩著高跟鞋取笑她喝了兩杯就走路不穩,並婉謝天樂要送她回房間的好意,直催他快點扶她回去。

  「酒逢知己千杯少。」林珍喝了一口水,豪氣干雲地回答,把杯子往小桌子擱。

  一開始她也不想碰酒,只喝一小口,沒想到,跟冰如越聊越投機,不知不覺就喝了兩杯。

  「那酒還滿好喝的,以前只知道冰酒不錯喝,沒想到紅酒會這麼順喉……」她喃喃道。

  「順喉是順喉,小心後勁驚人。」

  「好啦。」不想聽訓下去,林珍再度閉上眼睛,躺回舒適的沙發裡。「你去洗澡啦。放心,我只是有點暈,瞇一下就好,不會有事……」

  看她一副「我醉欲眠君可去」的模樣,古天樂知道再多的馬後炮都無濟於事,只好拿自己的外套給她披上,轉身進浴室。

  對一個喝醉酒的人而言,林珍的酒品相當不錯。

  古天樂沖澡時心不在焉地想,她既沒發酒瘋,也沒嘔吐,只是昏睡而已,半點都沒麻煩到他。

  可是他不開心,一整晚被冷落的情緒全都翻湧到眼前。

  這跟他期待的夜晚差太多了,至少也該有一點溫柔、一點旖旎吧,而不至於教他獨自品酌淒冷的調。但現在……林珍醉昏了,他除了泡一泡按摩浴缸,稍慰疲累的身心外,什麼都不能做呀。

  閉眼在流動的水流裡躺個二十分鐘,古天樂怏怏不樂地起身套上浴袍,林珍仍在沙發裡一動也不動,他考慮到任她在那裡睡一晚的結果,最後還是捨不得她受這種折騰,彎身抱起她。

  「唔……」林珍忽然醒來,視線一開始對不上焦點,傻乎乎地綻出笑容,但當古天樂放她到床上,眼底的朦朧逐漸清明。

  「啊?」她驚呼一聲,鼻腔被他沐浴過後混合著肥皂清爽味道的體息給充滿,視線裡全是他俊偉的男性體魄,方寸登時洶湧如潮,全身的血液往頭臉集中。

  「怎麼了?」古天樂眼露狐疑。

  「沒事。」她別開燙熱的臉,不敢呼吸得太用力,免得被他的男人香熏醉,做出丟臉的事。

  「你洗好澡了喔。」溫暖的濕氣從他的皮膚上擴散開來,在她腦中形成強而有力的意識,林珍坐起來,臉上掛著靦腆的笑容。「我睡多久了?」

  「半小時吧。」

  「有這麼久呀?怪不得我覺得比較有精神了。」她舉了舉雙臂,然後宣佈,「現在換我洗了。」

  「可以起來嗎?我怕妳現在進浴室會昏睡在裡面,乾脆多躺一下。」

  雖然這個建議很誘人,林珍還是搖了搖頭。

  她怕自己再躺下去,就到天亮了!

  而她還沒卸妝、洗澡呢!

  沒洗澡倒是小事,要是沒卸妝就睡覺,明兒個滿臉「豆花」教她怎麼敢見古天樂!

  女為悅己者容,何況她的男朋友是超級大帥哥,她不能給他看見她醜醜的樣子啦!

  「放心吧。」她投給他一個開朗的笑容保證,「大學時,有次到老師家烤肉,我喝了好幾杯以威士忌做底調出的雞尾酒,也是睡個半小時就沒事。」

  古天樂訝異地挑了挑眉,「沒想到妳的酒量不差……」

  「我只是平時少喝,才會容易醉,睡一下就沒事了。」她得意地道,從另一邊下床,儘管腳步有點不穩,仍順利走到放行李的櫃子前,拿了準備好的盥洗包往浴室走去。

  「我沒事的。」在進浴室前,她丟給一個要他安心的笑容,才旋身離開。

  不久後,浴室裡便傳來嘩啦啦的流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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