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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弈瀾]棋路[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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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8 00:04:07
第二十九章 驚聞

  洛塵盯著空空的扇面看了很久,張弈塵這樣一個謎一般的人是他怎麼也猜不透的,聞著扇骨處細微的香氣就如同張弈塵這個人一般,清淡卻有益。聞著清淡的香氣,洛塵輕輕的笑了,裹上被子安心睡去。

  清早的陽光把洛塵從夢境裡喚醒,顧翰瀾敲門而入,坐在洛塵對面一臉沒睡醒的樣子:「你怎麼起這麼早?」

  「今天是定段賽的開幕儀式,大師兄和張弈塵早就去了。」顧翰瀾趴在小几上,暗暗養神,他是從來不習慣起這麼早的,他當初入段也沒起過這麼早,沒想到為了洛塵倒讓他起了個大早。

  洛塵懶洋洋地起來,隨便套上件衣服衝進浴室洗漱,口齒不清的回頭問顧翰瀾:「你沒事起這麼早幹什麼,你又沒比賽。」

  顧翰瀾喃了句:「我倒想睡,睡得著嘛!」顧翰瀾是個極認生的人,更認床,每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總是難以入睡,這麼多年海內外的比賽下來,他竟然還是沒有適應這樣的節奏。

  「好了,走吧!」

  當顧翰瀾和洛塵來到賽場時,張弈塵和韓赫正被一群小棋手包圍著問這問那,張弈塵倒還好臉上一直保持著溫和親切的微笑,而韓赫卻一腦袋的汗,不時的打著哈哈:「顧翰瀾,你被人這樣包圍過嗎?」

  「在日本倒是常有的,習慣了就行了,大師兄只是天生不大會說話。」顧翰瀾心底其實也很不喜歡這樣的場合,但是一旦下定了決心要進入這個圈子就必須學著去習慣去適應這些事情。

  韓赫看到了洛塵他們,便掙脫了人群走向他們:「洛塵,你來了,趕緊找個地兒坐下來,待會兒儀式就開始了。」

  其實所謂的開幕儀式不過是由棋院的一些領導們致辭,然後再由張弈塵和韓赫他們致辭,最後由組委會和幾個贊助商發言便完了,然後一行人開到酒店便開始了大吃大喝。下棋的人都會喝酒,只見酒是一箱箱的扛進來,然後變成一個一個空瓶子再搬出去。張弈塵和韓赫兩人一邊亂侃一邊向對方灌酒,大有在酒場上分個一二的架勢。棋院的領導們早就見怪不怪了,誰不知道他們兩人在棋盤上是對手,平日裡卻是酒肉朋友,說到底下棋的人也是俗人。

  最後,張弈塵和韓赫被棋院的領導架了出去,留下一群小棋手群龍無首,便自顧自地散了。顧翰瀾也沒少喝,但他是能喝的,臉上丁點沒紅,甚至嘴裡也只有一些淡淡的酒氣,向洛塵招了招手:「咱們逛街去!」

  「算了吧,我看你也喝了不少酒,還是回賓館吧,省得你半路上撒酒瘋。」洛塵招來出租車,想帶顧翰瀾回酒店。

  「那兩瓶酒想放倒我,我可不是你,愣是把酒當水倒了再把水灌進瓶子裡,你也就騙騙他們,想我顧翰瀾可是久經考驗的酒國英雄。說到這我就該說說你了,洛塵你也該好好的練練酒量了。」說完顧翰瀾拍拍胸口壓下酒氣,舒服地躺在後座上:「師父,帶我們去最繁華的街道。」

  洛塵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還是沒有說出來:「算了,師父,載我們去閒雲居吧!」洛塵見顧翰瀾執意要去,便起意去閒雲居,上回沒能見著閒雲居的主人,這回也是該去會一會的。

  車子停在閒雲居的門口,依舊是那樣古色古香的門臉,在更見繁華的街道上更顯得寧靜清和,洛塵和顧翰瀾進去時,便見一群人正圍在一起輕輕的說著什麼,兩人便走過去瞧,原來是有人在對弈,其中一個正是洛塵念過很久的閒雲居的主人顧雲,另一個大約三十來歲一臉薄汗,似乎非常緊張。洛塵不由得瞧了瞧棋局,這才發現白棋非常不利,看顧雲氣定神閒的樣子,肯定執白棋的不是他。

  沒過多久白子便投了,顧雲淡淡的笑笑:「承認了!」

  顧雲手一揮,服務生便沏上一杯清茶遞給他的對手。那男子在微熱的茶香中漸漸回過神來:「謝謝,今天我才知道原來先生真是高人,我老魏甘拜下風。」

  「魏先生過謙了。」顧雲倒似不願多話似的,微微一笑便打算離開,正好和洛塵他們碰個正著:「顧六段?」

  「你好,顧先生。」顧翰瀾也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隨便坐了下來,拿起白子看著顧云:「不知道是否有幸能和顧先生對弈一局。」

  顧雲此時已經確認了顧翰瀾的身份,便也坐下來,卻不拿棋子只是坐著:「一日一局,顧六段今天來得遲了!」

  「原來是這樣,那也只能待下次了,到時還望顧先生不吝賜教才是!」顧翰瀾倒也不強求,便拉著洛塵靠窗坐著:「久聞顧先生沏得一手好茶,不知道能否有幸一品!」

  洛塵看了看顧翰瀾,確定他沒聽錯,顧翰瀾也沒醉:「顧翰瀾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只是突然很想下棋!沒棋下,喝茶也好啊!」

  「我還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喜歡起喝茶來了。」洛塵笑了笑轉向顧云:「顧先生不必在意,他一向來是這樣古怪的性格!」

  顧雲倒也沒有在意,喚人取來茶具,洗淨雙手取出兩盞潔白的瓷杯,取一小撮茶葉入杯中,一洗二泡,湯色碧綠而清香:「顧某一生所恃惟二,一為棋,一為茶,得顧六段青眼,自然喜不自勝,哪來的在意呢!請二位喝茶,明後雨前的龍井,正是時候!」

  「謝謝顧先生。」洛塵端起茶杯,微微皺眉,雖然他對茶的瞭解不深,但有一個喜歡茶到如癡如醉的父親:「這不是龍井,茶湯雖碧卻見微黃。」

  顧雲一怔,沒料到竟然讓洛塵看出來了,顧翰瀾的態度確實讓他有意為之,但沒想到眼前這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能看得出來:「倒是我疏忽了,給二位換一杯吧!」

  「不用了,這茶雖不是龍井這樣的頂極綠茶,卻也是極品的黃茶君山銀針!」洛塵在心底暗暗高興,在父親的茶室裡玩了那麼多年,終歸還是沒白白浪費時間,至少這茶的味兒他非常熟悉,正是父親喜歡的茶葉之一!

  顧雲又是一怔,他以為能看出不是龍井已經很了不得了,沒想到洛塵竟然還知道這是君山銀針,一時間倒來了興趣:「那說說這君山銀針和黃茶的來歷吧!」

  洛塵微微想了想,倒還記得一些便張嘴就來:「黃茶的特點是「黃葉黃湯」,這是制茶過程中進行悶堆渥黃的結果。黃茶分為黃芽茶、黃小茶和黃大茶三類。黃茶芽葉細嫩,顯毫,香味鮮醇。

  黃茶的基本製作工藝近似綠茶,但在制茶過程中加以閃黃,因此具有黃湯黃葉的特點,這是制茶過程中進行悶堆渥黃的結果。有的揉前堆積悶黃,有的揉後堆積或久攤悶黃,有的初烘後堆積悶黃,有的再烘時悶黃。黃茶依原料芽葉的嫩度和大小可分為黃芽茶、黃小茶和黃大茶三類。

  黃芽茶的原料細嫩、採摘單芽或一芽一葉加工而成,主要包括湖南嶽陽洞庭湖君山的「君山銀針」,四川雅安、名山縣的「蒙頂黃芽」和安徽霍山的「霍山黃芽」。黃小茶採摘細嫩芽葉加工而成,主要包括湖南嶽陽的「北港毛尖」,湖南寧鄉的「溈山毛尖」,湖北遠安的「遠安鹿苑」和浙江溫州、平陽一帶的「平陽黃湯」。黃大茶採摘一芽二、三葉甚至一芽四、五葉為原料製作而成,主要包括安徽霍山的「霍山黃大茶」和廣東韶關、肇慶、湛江等地的「廣東大葉青」。

  黃芽茶極品是湖南洞庭君山銀針,外形茁壯挺直,重實勻齊,銀毫披露,芽身金黃光亮,內質毫香鮮嫩,湯色杏黃明淨,滋味甘醇鮮爽。

  安徽霍山黃芽也是黃芽茶的珍品,霍山茶的生產歷史悠久,從唐代起即有生產,明清時即為宮廷貢品。霍山黃大茶,其中又以霍山大化坪金雞山的金剛台所產的黃大茶最為名貴,乾茶色澤自然,呈金黃,香高、味濃、耐泡。」(我普及下黃茶的知識,現在的人喝茶只知綠茶、紅茶,其實黃茶也是很不錯的茶呢!)洛塵想了想覺得自己記得的都已經說完了,便停了下來。

  顧雲忍不住拍手叫好:「一點也不差,原以為世人都喜綠茶,沒想到小兄弟對黃茶的知識竟然如此瞭解!」

  「家父喜歡喝茶,便記下了一些。」洛塵這時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要不是當初被父親強拉著喝茶,又每天在耳朵邊上叨叨,他哪裡能記住那麼多東西呢!

  顧雲坐下想要和洛塵多交談幾句,卻被服務員告知有事要處理,便訕訕離開臉上一幅遺憾的神色:「小兄弟有空再來閒雲居玩兒!」

  顧翰瀾鬱鬱地拉著洛塵走在街道上:「他是我爸!」

  「什麼……」洛塵還想知道點什麼,可是顧翰瀾愣是一個字也不再說了:「可是他卻像不認得你!」

  「他是不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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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8 00:04:25
第三十章 題字

  洛塵很想問顧翰瀾倒底有些什麼樣的往事沉在他的心裡,但是他不敢問,怕這個看起來很堅強事實上很容易受刺激的顧六段受不了。往事,似乎每一個人都有一段令人氣結的往事,為什麼他們總是喜歡把事情沉在心裡不告訴任何人呢,棋者內斂卻不至於內斂成這樣吧!

  「洛塵,你見過這樣的人嗎?這個為那個自甘沉淪,那個為這個遠走他鄉,明明這麼在乎卻這麼冷漠。」顧翰瀾心中苦笑,人人都以為他很幸福,人人都認為他應該幸福得連心底都很陽光很乾淨,其實誰的心裡都會有無法碰觸的軟肋,有時候午夜夢迴時,他何償不痛不累?

  洛塵微微一驚,難道顧翰瀾打算告訴他嗎?洛塵看了看顧翰瀾,確定他只不過是喃喃自語罷了,根本沒想要他的回答:「有一些人有一些事,不只是我們看到的樣子,何況只是聽到並沒有親身體會過呢!」

  「沒有親身體會到,他們為什麼要各自天涯,他們只覺得自己有屈,而從來沒有想到過我麼?」顧翰瀾頭抵木桌,很想哭卻沒有眼淚,也許若干年前就已經掉不出眼淚了!他很想問一問顧雲,可知道有他這麼一個兒子存在,他也想問一問母親,可知道顧雲依舊這般雲淡風輕。這樣一個男人,這樣一個儒雅而博學的男人,是他顧翰瀾的父親,他不知道自己因該驕傲還是應該怨恨……

  洛塵自然無法體會到顧翰瀾的心情,他此刻唯一慶幸的是自己有一雙敢愛敢恨的父母,上一代的恩怨不會牽扯到他身上來,可眼前的顧翰瀾真是能去怨恨麼,不能也不會吧:「天下無不是之父母,試著去原諒吧,你何不告訴顧先生這一切的始末呢,你是要讓自己抱憾終生,還是要顧先生悔不當初呢?」

  顧翰瀾心中萬語千言,卻道不出一個前因後果,只見月色緩緩的劃過指尖,他抬起頭看著半空中冷寧的月亮,卻想起了閒雲居裡那個簡單而清淡的男人,一如此刻漫天的月光,雖不驚心卻讓人這樣舒暢,並想去依靠:「洛塵,你覺得我真的應該告訴他嗎?」

  「這句話應該問自己,清官難斷家務事,我的決斷代替不了你的選擇。」洛塵想起了去年的入段賽,想起了那個靦腆而內向的棋手,那個讓他不願意阻擋,願意背負著道德拷問而心甘情願的棋手,那是他的選擇,是他們終究都不會去認同的選擇,這樣的他更本沒有替別人決斷的權利。

  「你能讓我放心嗎?」

  「什麼?」

  「這一次你不會輸掉任何一局重要的比賽對不對?」

  洛塵聞言唯有微笑,原來顧翰瀾是在擔心這件事,如果答應了顧翰瀾應該可以放心的去應付自己的事情吧,那麼答應了又何妨:「顧六段,請你在圍棋的世界裡安心等待,我將前來與你並肩同行。」

  「一言為定。」顧翰瀾伸出手與洛塵擊掌,兩人之間的情誼經此一事後更加深篤。

  與顧翰瀾道別後,洛塵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腦子裡一團亂,怎麼整理也理不出一個順溜的思緒,乾脆放任自己去想、去猜測。顧雲會有什麼樣的過去呢,他和顧翰瀾的母親之間倒底有什麼事情呢,為什麼顧翰瀾都已經十幾歲了,顧雲卻不知道有了個這麼大的兒子?洛塵終究決定承認自己還不是個大人,大人的事他真的一點兒也搞不明白!

  洛塵隨手拿著扇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扇著,一陣清幽的香氣瀰漫開來,原來正是張弈塵送的沉香木扇,扇面上的空白讓洛塵決定找人寫點什麼。

  洛塵翻身起床來到了張弈塵的門前敲門,他已經想到了寫什麼,只不過他自己的字實在拿不出手,這麼好的扇子別被他糟蹋了才是,張弈塵的字一定很好,不是說他幼受庭訓,精於國學麼,一定能寫得一手行雲流水般的字。

  門開了,門後正是永遠笑得那麼親切自然的張弈塵,張弈塵見是洛塵也不問他來做什麼,直接請洛塵坐下,遞給洛塵一杯剛沏好的熱茶,方才自顧坐下:「茶好喝嗎?」

  「家鄉的茶,張九段讓我很想家。」洛塵捧著茶杯,眼睛瞇成一條線,微笑著一如張弈塵般自然從容。

  家,張弈塵也是隨意一笑,神色間更見親和,他何償不想家呢,想那個寧靜安詳的小城,想博雅多聞又能做得一手好菜的母親:「明天就有你的比賽了,聽說去年你讓很多人失望了,這一次你會竭盡全力是嗎?」

  「嗯,我會的。」洛塵從懷裡掏出扇子遞給張弈塵:「我想請張九段幫我題字。」

  「題字……」張弈塵之所以給了空白的扇面就是因為不知道該寫些什麼,現在洛塵又把扇子給他說要題字,著實讓張弈塵有些意外:「題什麼字呢?」

  「居幽。」

  「居幽?」張弈塵似乎聽過這兩個字,也許是韓赫口中也許是陸棋聖口中:「也好,草書可好?」

  「嗯,好!」

  只見張弈塵變戲法似的從行禮箱裡取出筆墨,鋪陳開扇面再輕輕的把折痕撫平,正身而立修長的手指在扇面上飛舞:「蓋印章嗎?」

  「當然可以了,求之不得。」洛塵看著扇面上流暢而自如的字如在飛舞,張弈塵果然是很厲害啊,不但棋下得好,這兩個字都像他的人一樣清寧自如。

  張弈塵輕輕按上印鑒,吹乾了墨痕後才遞給洛塵:「這兩個字初一看很隨意,卻很是不尋常呢,洛塵我們都在等你,這次相信你不會再讓人為你而失望了。盡你的一切努力吧,好好的下棋!」

  洛塵念了聲好,離開了張弈塵回到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看著扇面上的字,輕輕的念著,念著念著不禁笑了起來,拿著這把扇子他竟然想起了楚懷拙和深山之中的居幽齋。不知道楚懷拙是否會親自來,怕是有郭青榆他哪兒也不想去吧。

  洛塵從來就知道楚懷拙隨意、放任,不會太多的約束自己,但偶爾洛塵也會以為楚懷拙更本不在意他是否進步、是否順心。雖然是這樣,洛塵還是感激楚懷拙,這個把他領進圍棋大門的師父,那樣放縱的任他自如成長,迷茫中卻讓他依舊保存著原本的自我。

  忽然的一陣敲門聲驚擾了洛塵的思緒,進來的卻是韓赫:「洛塵,你有沒有看到顧翰瀾。」

  「他不是在自己的房間嗎,我離開的時候他正準備睡覺呢!」

  「他打電話給我說要去靜一靜,讓我不要去找他,見鬼!我還答應師叔要照顧他呢,不知道這傢伙跑哪兒去了,都快比賽了,我忙得一團亂,他這時候還要橫插一腳,成心想累死我!」韓赫想想都覺得生氣,明明都知道現在很忙亂,卻還要來添亂,不是吃撐了嗎。

  「師兄別擔心,他沒事兒的,我想他只是去了閒雲居小住幾日,不用到第四輪他就應該會回來了!」洛塵聞言反而不驚了,他篤定顧翰瀾一定是想好了什麼才會離開的。

  韓赫聞言盯著洛塵,狐疑的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洛塵不知道該怎麼和韓赫說只好打哈哈:「他只是很悶,去散散心而已,師兄想那麼多做什麼。他跟我說了這事兒,但我可沒想到他會這麼快走。」

  「去,不管你們了,反正也不小了,還能把自己弄丟不成,明天有棋局了,你可要一路順風順水的,別讓人為你操心了!」韓赫也不等洛塵的回答摔門而去,看樣子是有幾分生氣的!

  洛塵看著門又看看手裡的扇子,沒來由的放聲大笑,他這個師兄果然和張弈塵相反,一個冷靜得讓人安心,一個熱烈得讓人溫暖,都是值得相交的人啊!

  明天,明天又是一趟新的旅程,也許是另一個旅程的起點,洛塵想告訴所有關心著他的人,這一次他會盡一切的努力去讓他們相信,他不但能做到,還能做得很好。

  「師父,也許有一天我真的在圍棋的路上越走越遠時,你會隱而不出,但是我相信不論什麼時候你都會關注我的一舉一動。雖然有時候覺得你不是個稱職的師父,但是你所能給我的一切,是別的人或別的棋士都給不了的。你不是最好的師父,但是我最喜歡的師父。」洛塵喃喃的看向月亮,似乎像是看到了居幽齋裡正在與郭青榆對弈的楚懷拙,楚懷拙依舊是那麼隨性的坐著,郭青榆微笑的坐在對面,兩個人眼裡所交錯的光輝也正是洛塵所苦苦找尋的。

  洛塵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于澈,于澈現在已經是三段了,比洛塵只大一歲的于澈早已經在圍棋的世界裡穿行自如,他在等洛塵,像所有期待著洛塵的人一樣在等著洛塵的到來。

  「請你們等一等,我正在迎頭趕上,雖然有些遲了,但終究會到的!」洛塵輕輕的說著,像是在堅定自己,又像在宣示著,他要開始向圍棋的世界走來了!

  的確,所有對洛塵有期待的人都在等他,等他來到應當屬於他的世界裡來!月色依舊,洛塵在月色下安寧的看向遠方,等待著啟程的時刻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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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8 00:04:47
第三十一章 迷局

  洛塵審視著棋盤,回憶自己倒底做了些什麼讓落座於他對面的棋手一臉的緊張與不可思議,從佈局開始用的都是很平常的手段,應該是一個很普通的棋手都能下出來的,只是從第七十二手跳以後,對手的臉色就有些不平靜。洛塵看了看第七十二手,這只是第一感覺得要去跳一手才對,隨後對手壓一手他也覺得非常尋常啊,連他自己都還沒覺出其中的味來,難道對手還能發現什麼?洛塵自嘲地笑了笑,不遠處張弈塵正在觀看一局棋,微微點了點頭,似乎很滿意。

  當張弈塵走過來時也看到了洛塵這局棋的現狀,也不由得皺眉,看來韓赫說得對啊,洛塵的確有把人給弄瘋的潛質,而現在這種潛質已臻成熟。

  洛塵看著張弈塵略有些笑的眼睛,忽然像是想明白了似的,隨手回護九路的三子,然後再看向對手,臉色似乎更白了,難道下錯了?不可能啊,他仔細地看了好幾回,愣是沒看出什麼來啊。

  洛塵回護後,黑棋雙,白打,黑不能放任白在九路坐大,不得不接回十三路兩子,卻仍舊無法得到中腹話語權,白棋提一子後暫得安定,於是在十六路動起了手腳,黑立白扳,而後黑再刺一手,白棋不應,卻在十七之七挖了一手,把劍直指黑棋的角部。黑卻似乎是才醒一般的在十八路接連打兩手,白棋跳後接一手,基本在腹部確立了優勢,現在白盤面明顯好於黑棋,黑棋眼見無法取得陣地,只好求得角部的厚勢,於是就看見黑取厚勢,白四處開花。

  對手看了看洛塵,忽然開口:「你真的下得很好!」

  洛塵瞇著眼睛輕輕的笑,似乎篤定了會聽到這樣的話一般,毫不謙虛的笑納了對手的誇獎,手下依舊沒有絲毫的手軟,隨手在十三之四貼:「哪裡,您過獎了。」

  韓赫在後面聽得差點背過氣去,洛塵現在越來越像楚懷拙了,淡笑之中殺人於無形。張弈塵拍拍韓赫示意應該去看看別的棋局了,張弈塵和韓赫已經站在這裡很久了,引起了一些人的側目。

  等韓赫和張弈塵再回來看時,洛塵已經於中盤取勝,正在和對手笑嬉嬉地復盤,洛塵指了指七十二手的跳問:「這裡有什麼特別嗎,我見臉色從那以後就沒好過,倒讓我以為自己下錯了呢?」

  「你沒看出來嗎?」

  「我只覺得下在那裡棋很漂亮,根本沒有想其它的!」

  黑棋的棋手鬱悶不已,原來洛塵竟然只是覺得漂亮而已,如果自己知道他只是這樣想,根本就不會去委屈求全,失算啊!長歎一聲,推枰而去,丟下一句話:「謝謝指教!」

  「洛塵啊,幹得好!」韓赫豎起拇指誇獎洛塵,心底不由得暗暗得意,瞧向張弈塵眼裡滿是張狂的笑。

  「少得意,有本事明年把棋聖戰拿下吧!」張弈塵滿意地看著韓赫一臉挫敗,不由得輕笑,這個韓赫有時候真像是個小孩子,永遠都有一顆童心,也許這就是他的棋風永遠那麼清澈的原因吧!

  韓赫也不和張弈塵再多說,拉起洛塵到角落裡遞給他一瓶水,隨口問洛塵:「你手裡的扇子是張弈塵送的吧!」

  「是啊,字也是張九段題的!」

  「他倒真捨得,這把扇子據說是顧青山九段在張弈塵入段的時候送給他的,沒想到他竟然捨得送給你,他一直沒敢往上寫字,沒想到竟然替你寫下了居幽二字。你還真是得人青眼啊,等下棋局結束了我們一起去吃飯,讓張弈塵帶我們吃頓好的,那小子最近錢賺多了燒得荒,正好我們幫他燒掉一些!」韓赫雖然有些失望沒能從張弈塵手裡拿回棋聖頭銜,但依舊沒有放棄,雖然張弈塵總是一副雲淡風清的樣兒,其實也就他知道那小子整個一酒肉朋友!

  「原來這扇子還有這樣一層含義在,那我應該好好謝謝張九段了。」洛塵原來以為不過是一把稍微貴重一些的扇子,倒沒往別處想,聽韓赫一說倒覺得收得有些心虛了。

  韓赫倒好,一推手把洛塵拉到面前來:「謝什麼,張弈塵就是這樣一個人,你若讓他看對了眼,他可以把身家全倒騰出來,若是看不順了,便是連話都懶得和你說一句,別看他平時風度翩翩,其實私底下比誰脾氣都大,只是他藏得深,沒幾個人看得到而已!」

  洛塵點點頭,雖然他覺得有大半是韓赫在挑張弈塵的刺,但他可不敢說出口:「對了,師兄,我下午沒有比賽,去看看顧翰瀾好了。」

  「也好,這死孩子真不讓人放心,昨天師叔還打電話給我問起他,害得我心裡直髮冷就怕師叔說要來。」韓赫實在搞不明白明明自己是大師兄,為什麼卻像個保姆,還是超級保姆,管吃管住還得管開不開心,他還沒說什麼呢,那小子倒還敢自己跑掉。

  「師兄知道顧雲嗎?」

  「這個你就不該問我了,問張弈塵不正好嗎,他師父是顧雲的哥哥。當年顧雲倒也是一個人物,只是不知道最後為什麼無聲無息的退隱了!他的棋力比起顧青山來所是只高不低,正如日中天的時候卻忽然離開了棋界,從此不問事了!」韓赫倒有些嚮往顧雲這樣一個人,他只是偶爾聽人說起過,當年的顧雲是一個風采傲人的少年俊才,倒和現在的張弈塵有幾分相似,怪不得顧青山這麼看重張弈塵了。

  洛塵轉頭看向正在走來的張弈塵,笑著迎上去:「張九段,不知道你和顧雲熟不熟?」

  「顧先生?怎麼了,你怎麼會突然問起他來?」張弈塵有些驚奇,說洛塵無知吧,洛塵竟然知道顧雲,要說通曉吧,有時候連普通的知識都不瞭解,真是讓人費解。

  洛塵忽然又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只好隨便距唬弄幾句:「那個那天我不是去了閒雲居嘛,正好碰上顧雲了,聽人談了一點兒他的事情,但是不太清楚,我只是覺得很好奇,像他這樣一個學養豐深的人怎麼會甘心在一家小小的閒雲居裡藏著呢?」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知道是為了一個女人吧,應該是顧先生的妻子,可是兩人後來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還是分別了。顧先生原本還是想回棋界的,只是後來還是離開了,就到了這裡置了一間閒雲居。倒也不能說是藏著,顧先生很喜歡現在的生活呢,他經常和師父說,一個人可以有很多種快樂,名利與技藝帶來的快樂和平淡安寧的生活帶來的快樂於他而言,後者更讓他心安理得。原先的時候師父是不大贊同他這樣做的,後來看他實在是喜歡這樣也只好贊同了。現在說起閒雲居,棋界鮮少有不知道的,那裡可是業餘棋界的聖地,就像中國棋院之於嚮往職業棋界的棋手一樣,是高潔的聖地。」張弈塵毫不遮掩對顧雲的欣賞,他嚮往顧雲閒雲野鶴般的生活,不必為了任何一場比賽奔波,有更多的時間去研究自己喜歡的一切,不論是圍棋還是茶道。他雖然一直很欣賞,但他卻也知道,自從踏進職業棋界那一刻起,他就注定和這樣的生活無緣了!

  「他的夫人呢,他沒有孩子嗎?」

  「他夫人像是去了國外,具體在哪誰都不知道,至於孩子似乎是沒有的,自從顧先生的夫人離開以後他一直是一個人獨居。」張弈塵不意外洛塵會問到顧雲,但他意外洛塵竟然會問及顧雲的私生活。

  洛塵點了點頭,雖然還是不明白當年的事情,但至少已經知道得多了一些,也夠了,看來當年的事情還是得找老一輩問才是,年輕一輩大概都不知道什麼:「嗯,我知道,謝謝張九段!我正打算去看看顧雲先生呢,上次去閒雲居時就想要結識他了,只是一直沒有機會。趁著現在有空閒了,正好去看看,求取真經啊!」

  「要去可以,你得在晚餐前回來,要不你師父又該找我麻煩了!」韓赫現在真是心有餘悸,他算是知道他的這些師弟們都不是讓人省心省事兒的主,他必須打起萬分精神才是。

  洛塵應了韓赫,打了車去閒雲居,站在門口時他卻再想該不該來,萬一顧翰瀾還沒有想好,自己這樣冒然進去了,顧翰瀾該怎麼應對。他現在拿不準顧翰瀾會怎麼做,是就這樣看一看什麼也不說,還是全說了等待顧雲來決定?

  洛塵沒考慮好時卻看到了在往廳內趕的顧雲神色間似乎有些無奈,連走過他身邊都沒有察覺到有人,洛塵只好追趕上去:「顧先生。」

  顧雲回頭一看,看到是洛塵只是輕輕點點頭,完全沒有往日儒雅的微笑:「洛塵啊,進去坐吧!」

  「我是想來看看顧六段的,他現在在不在閒雲居裡面!」

  「顧六段,來是來了,到現在都一直在睡覺呢,難道他沒地方住,大半夜的跑到這來。」

  洛塵輕歎,原來還是沒有說開啊,那顧雲神色不定的為什麼:「顧先生可是有什麼事麼!」

  「有一些小事,不礙的,過些個日子就好了!」顧雲像是不願意多說,就讓人招呼洛塵,自己先進了內堂。

  洛塵隨手點了些東西,便問站在一旁的侍者:「你們閒雲居最近兩天沒什麼事吧?」

  「沒有啊!」待者也是一頭霧水。

  「顧先生呢?他最近也一切如常吧!」

  「也沒什麼特別的啊,只是最近比較忙一點罷了!」

  「喔,好了,謝謝你了!」洛塵揮退了待者,一邊喝著茶,一邊想又出什麼事了,顧家父子二人好像都在坎上呢!或許應該好好的問一問,但是問了這兩個內斂的人又會說嗎?真是一群讓人頭疼的人,他們就不能安安生生的過日子,過得透徹些清明些麼,非得把自己藏起來,藏在很多秘密後面才覺得自己很安全麼,真是怪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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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8 00:05:07
第三十二章 莫問

  洛塵再見到顧翰瀾時,顧翰瀾睜著睡眼剛剛從床上睡醒,洛塵坐在顧翰瀾對面小聲地問:「你說了沒有?」

  顧翰瀾搖了搖頭:「沒有,不急,反正我還有時間,到是你啊,比賽怎麼樣了?」

  「你還有空兒當心我呢,放心吧,我答應過你這一回一定會不負所望的,你就安心的把自己的事兒給搞定就行了。」洛塵盯著杯子裡流轉的陽光,再抬起頭來看看顧翰瀾,只見顧翰瀾的眼裡一派的燦爛一如此時的窗外,洛塵輕鬆地笑著,他知道眼前這個看似瞇著眼沒睡醒的人其實已經把什麼都算計好了。

  「如果我沒有記錯,你的下一個對手是楊成宇,中國國內蠻有名的一個小將,他手底下可是絲毫不弱的,你要多小心啊。記得去年的時候,我和他在新人王賽上遇到過,當時還差點讓他贏了去,你一定要穩紮穩打別出亂著,省得把你自己也纏進去,那個人是很麻煩的。如果你沒有太多的把握,可以去跟張弈塵求教,張九段的實力比你想像的要高,你要好好的和張九段學學。」顧翰瀾似乎還是很不放心,看著洛塵嬉笑的樣子,他實在很難安心,若是這回洛塵再出局了,怕是很多人都要徹底失望了。

  洛塵依舊一臉的滿不在乎,雖然他知道他這一路上會遇到很多很多厲害的對手,但是他既然到了這裡就不能夠為了任何人的高底感覺到害怕或者畏懼,能走到這個賽場上走到今天,誰也不會是弱者:「嗯,知道了。對了,我剛才進來的時候見顧先生急匆匆地,你知道什麼事兒麼?」

  「我哪知道,昨天半夜才來,倒頭就睡了,哪顧得上那麼多。沒事兒,兵來將擋水來土淹,難道天還能塌下來啊!」顧翰瀾迎著陽光暖暖地笑著,放鬆自己的身心感受著周圍屬於父親的氛圍,淡淡地但是讓人很親切。

  洛塵愣愣地看著顧翰瀾此時的表情,讓人不由得感到舒心放鬆:「嗯,那個師兄他們問起過你,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去啊!」

  「放心吧,不用很久的!」

  洛塵問了顧翰瀾很多問題,總是得到一些不鹹不淡地回答,自覺沒趣的他只好帶著一肚子的話回到賓館,韓赫和張弈塵早就在大廳裡等著他了,見他進來兩人同時揮手示意他過去:「張九段,大師兄。」

  張弈塵抿了口茶,神色溫暖,微笑著開口問洛塵:「顧六段他怎麼樣了?」

  「還好,過兩天就會回來的,他這人不會出什麼事兒的。」洛塵盯著滿桌子的美味佳餚十分陶醉,在濃厚的香氣中,洛塵不由得感慨,好久沒吃到這麼豐盛的晚餐了!

  韓赫可沒有張弈塵的賴心,一雙筷子直接地往洛塵頭上招呼:「你快說,這顧翰瀾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你肯定知道些什麼,你要是不說等著我回去告訴你師父,然後你就等著被你師父修整吧!」

  「師兄,這是虐待、威脅,這是違反法律的,小心我到大師伯那兒告狀去,就說你欺負我!」洛塵倒不會擔心楚懷拙怎麼修理他,他倒是很期待陸昭懷怎麼整理眼前這個完全沒有半點棋者風度的韓赫。

  韓赫又眉糾結,心裡暗自埋怨,也不知道楚懷拙怎麼教的,洛塵不但棋好,腦子也是轉得很快:「小屁孩,就知道告狀。」

  「咱們果真是系出同門啊,都只知道告狀。」洛塵的嘴依然是不肯有絲毫示弱的,迎著韓赫的話頭一句一句還了回去,讓韓赫一臉的惱火。

  張弈塵輕輕地笑,給二人倒了茶:「你們師兄弟倒真是有趣極了,這樣子打打鬧鬧很好,這樣才顯得親切。」

  韓赫和洛塵互看了一眼很默契地別開頭喝自己的茶,吃自己的飯再不開口了!

  比賽日

  第一輪第二局

  洛塵VS楊成宇

  楊成宇的樣子很可愛,圓圓地臉上長著幾顆小痘,臉上總是燦爛的笑讓人感覺到沒有任何壓力和緊張感。坐在對面時讓人覺得很親切,就像是曾經在自己後桌坐著的小學同學,讓人提不起任何提防的心,洛塵暗想,這個人很危險啊,就是這樣一張娃娃臉差點讓顧翰瀾都把船給翻在了溝裡,他更應該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應對才是。

  楊成宇猜到了黑棋,洛塵執白。又是白,洛塵喃喃低語。

  楊成宇佈局很好,類似小林光一。

  洛塵在白第20手打入使局面複雜化了,但細看來他還是覺得應走十六之五位跳穩健。黑立後白壓,這一手洛塵感覺到比較滿意。洛塵盯著黑棋第23手,楊成宇和自己交換其實是很吃虧的。但黑對於局部的處進很光明正大,但是黑如果先在十八之四位打,白立後,黑再走四之九肩沖。白打入黑尖,白再飛一手是常用的攻擊手段。黑第64手失去了一個良好的壓制白棋的機會。

  白雖在角上做活了,但黑連著兩手擠卡,中間的七個白子被吃,這是決定勝負的棋。黑已經有了在中盤已經有了一些優勢,但是洛塵是絕對不會就這樣放任他去建立自己的優勢的。洛塵連在十六路動手,黑立後白打,黑不得不連回做活,白棋看準了機會在右上角做大空,順便掏空,黑眼見優勢越來越小,只好在邊路做厚勢,洛塵十三之七尖一手,黑棋雙,白扳後黑打,白棋在七之九得到了一個絕好卻不易察覺的好落點,洛塵笑嘻嘻的落子。至二百二十六手右邊的黑空看起來有三十多目,而且左上角也有一些空。雖然中腹的白子被吃,從左邊到中腹的白空超過四十目棋,白棋還是空多。

  白棋在十九之七尖後,雙方盤面目數差不多,楊成宇投子認輸。

  「謝謝指教。」

  「哪裡,你下得真好!我雖然一直以為自己的棋風格很接近小林光一,但是現在看來我不是個合格的劍客,你才是,你的劍不是小林光一那樣的劍,是很柔和的劍,讓人覺得舒服但是殺傷力很大的。」楊成宇雖然輸了棋,但是絲毫不感到失望,能見到這樣一個好的棋手,能下出這樣一局好棋,對於他來說這一次的入段賽其實已經沒有任何遺憾了:「謝謝你。真想有機會和你好好的再下一局。」

  「會有機會的,圍棋界就是這麼大一點,不是你就是我,終有一天還是會相遇的。」洛塵伸出手和楊成宇緊緊的相握,兩人相視大笑,拉著手也不復盤直接走出了對局室。

  韓赫問張弈塵:「你知道他們兩在做什麼嗎?」

  「別問別問,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看到他的沒來得及收的棋局,洛塵很厲害啊,這一年他可沒有絲毫浪費掉,他的進步在他心裡,沒有人能看到。」張弈塵越來越期待了,洛塵這樣一個人的確值得人去好好的等著,哪怕這一路等得很驚心動魄。

  「不問你,等比賽完了,我要和他好好的下三天三夜。」

  「這倒是個非常好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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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袁清流

  洛塵想起第三局來就順便看了看對局的安排表,忽然看到袁清流三個字靜靜地躺在白色的A4紙上,洛塵心裡一驚怎麼會在第一輪就遇上了袁清流呢,這樣的對手應該留到後邊才有意思啊!洛塵其實心裡並沒有太多的想法,不管對手是誰這一次他是不會讓任何人阻攔他的腳步,袁清流……反正他已經贏了兩局了,這一局無關生死,倒是可以好好發揮一下!

  這一年洛塵的確沒有停下前進的步伐,他不但把原有的優勢鞏固,而且在官子及大局觀方面已經有了很大的進步,他的自然流也已經成熟了很多,雖然還不能獨立出一個流派,但他相信只要能堅持下去,屬於他的自然流定有一天會在棋界自由穿行!袁清流啊,就成為他新自然流的第一個試應的對手吧,讓這樣一個厲害的對手來檢驗自然流是否可堪一用,就這樣想著,洛塵竟然越來越期待下午的對局,他已經迫不及待的想去讓人看到他的圍棋,他的自然流。

  當洛塵以為自己來得很早時,他竟然在自己怕位置對面見到了已經安安穩穩落坐的袁清流,他不確定的輕叫了聲:「袁清流?」

  袁清流微微一笑,就像他的師父張弈塵一樣溫和而親切:「是,洛塵!」

  洛塵伸出手友善地笑了笑:「你好!」

  毫無意外地,也許應該說鬼使神差地洛塵竟然又是白棋,洛塵笑笑,白棋啊好兆頭,經過這幾局原配不迷信的洛塵開始嘲笑自己變得有些神經兮兮地了!

  黑十四之四星位開局,洛塵在十六之四星,下到第十手時,黑竟然下了一手很古老的棋,這手棋在古譜中被稱為「尖雙飛」。對於雙飛,黑方在大多數情形下是於六之十六位靠壓。洛塵看了看袁清流,黑第10手尖的下法,在現代棋分先對局中極為少見。主要還是擔心白點角,奪取實地,而今天袁清流竟然絲毫沒有這樣的擔心,洛塵倒還真不忍心去點角,看看袁清流想幹什麼吧!洛塵手拈白子拆三,佔據棋盤上的要點,繼續盯著袁清流,洛塵真想看看會下出什麼樣有意思的棋來。黑拆逼也屬當然,這要是讓洛塵拆了去,這味兒可就大大的不同了。

  白棋碰頂,實在是隨手一應,主要是想給袁清流騰一空地兒讓他好好發揮。黑立,洛塵想通常這棋應該長才是啊,原來袁清流這麼喜歡古譜啊,看來看得不少呢,在實戰中也敢於這麼下,真是了不起,這樣白就只能是靠。黑如果關,白雙後黑尖,關係雙方的根據。這樣白六七路四子棋形笨重,自然成為攻擊目標。而後至六十手黑關,在左右聯絡的同時,擴大了左方的勢力。洛塵暗叫了聲「好棋」,白十一之五抓住黑方棋形上的弱點予以襲擊,這一手非常銳利,黑毫無後退的餘地,否則整塊棋將成為浮棋。

  黑尖頂,期望借助於對白十七之七一子的攻擊,而在左邊造成龐大的地域,這是黑方爭勝負的唯一辦法,白立後被黑佔到十七之九這一關係到雙方根據的要點,雖還目前的局面還是白比較優先一些,但局勢顯然要複雜得多了。袁清流心想白長一手多好,這樣不就能壓住了,偏偏要把局面弄得一團亂,不過白立一手還是有幾分餘味在的,但遠不如長簡潔明快。白跨黑沖後白再接一手,白接的這一手是手筋。在補強自身的同時,留下了以後活角的手段。

  白十七之十三在擴大右下角的同時,威脅黑的拆二,這一手棋非常大。現在黑方如果僅僅想活出拆二並非難事,但如果想佔得右下角的先機就有些困難了。黑十六之十三,白長是先手黑不得不應,至白十之十二後,白棋已經把棋盤上散落的棋子整出了自然流暢的棋局。而對於黑來說,更加糟糕的是還必須補後手活。黑十八之十一之後黑就失去了也許是唯一的制勝機會。

  此後白棋一直在掏空的同時整形,一顆顆看似毫不起眼的棋子被一一利用到了極致,一些看似隨手的棋完全得到了機會一展所能,袁清流把黑棋放回棋盒裡,爽快地認輸:「你的棋很漂亮而且很自如從容,彷彿隨便什麼地方都能夠得到充分的利用,每一顆棋子不論在哪都能夠發揮其作用,真的是很好的一局棋!是以前從來沒有見過的佈局,雖然還有些疏失的地方,但是真的已經很不錯了!」

  洛塵眉開眼笑順手收著棋子,一邊向袁清流介紹他自豪的自然流:「這是在和程九段下棋時想到的新佈局手法,雖然還不成熟,還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但是我會一步一步好好的完善的!」

  張弈塵見他們的對局結束了,便走到他們的身邊,看著洛塵和袁清流溫和而隨意的笑著:「怎麼樣?」

  袁清流起身向張弈塵微微躬身,依舊那麼從容的笑著,彷彿方纔他根本沒有下過棋一般:「洛塵贏了。」

  張弈塵看著棋盤上還沒有收完的棋子,細細地看了幾眼:「這個角部處理得很乾淨,把棋擺出來我看一下吧!」

  洛塵和袁清流依言坐下,把盤面復原,袁清流起身把位子讓給了張弈塵:「師父,你來看一看吧!」

  張弈塵微皺眉,這一局讓他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彷彿是在哪裡看到過,很隨意但棋路很寬廣,而且局面很清新,白棋極為流暢:「洛塵的白棋很不錯,清流的局部處理得很好,所輸的只是一種感覺,洛塵有清流卻沒有找到,甚至沒有感知過的一種感覺,也許我也沒有感覺到!」

  「寒窗說這種感覺叫自然,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感覺,這種感覺所帶來的領悟也是完全不同的。」洛塵越來越覺得寒窗很厲害,雖然下棋不如楚懷拙,但在圍棋的知識方面卻是楚懷拙所遠遠不及地。

  「自然……,真有意思,十年寒窗苦,金榜題名,半生圍棋艱,行棋修身,是這個人吧!」張弈塵的笑越發清淡了,似乎很篤定是這麼一個人。

  「張九段也認識他麼!」

  張弈塵收妥棋子後才抬起頭看著洛塵,他現在很奇怪為什麼洛塵會認識到寒窗,寒窗平時很少出現,竟然還能讓洛塵遇著:「不但認識,我們還是好朋友,當然是指真實的生活中的朋友!」

  真實生活中的朋友……洛塵感覺到興奮不已,連心跳都加快了,雖然他一直覺得寒窗棋不如楚懷拙,但是這一路走來,他受到了寒窗系統的教導,對於寒窗,他雖然從來沒有叫過師父,但洛塵心底已經把他當成師父來看了:「我可以知道他是誰麼!」

  「張千山。」張弈塵講了名字卻見洛塵一臉迷惘,他就知道洛塵肯定不認得張千山:「比陸九段早一些的一名棋士,棋力雖稍遜於陸九段,但是他的弟子滿天下,而且個個不俗,我師父和顧雲就是張千山門下,以棋風儒雅清俊著稱。」

  「我竟然在網上隨隨便便就遇到一個傳說中的棋士,運氣真是好極了!」洛塵除了能說自己運氣好之外,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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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糟蹋

  對於寒窗洛塵實在是有過很多不同的想像,也許和張弈塵那樣的儒雅清俊,也許和楚懷拙一樣的隨性從容,又或者和所有人都不一樣,是一個與眾不同為人處世都非常人的人。洛塵也想過在生活中會怎麼樣遇到寒窗,想像過很多種都沒一種和現在一樣,這世界未免也太小了,小得轉來轉去儘是熟悉的人,也許他不應該想這麼多,但是這一刻他卻想得太多太多。自從初識圍棋至今他走得無憂無懼卻仍帶著幾分猶疑,他懷疑過自己是否應該繼續走這條路,也懷疑過自己到底適不適合學棋,一路走到今天是很多人的努力讓他沒有也不敢輕易說放棄這兩個字。洛塵甩甩頭不敢放任自己去回憶,他怕自己這一沉溺便再也無法從回憶中走出來,這一切多像一個迷城啊,在外邊看著挺美進去了卻發現美和痛苦同在:「袁清流走我們去吃飯。」洛塵因為急不可待的只等著和袁清流的棋局,卻完全忘了去吃午餐,等回過味兒來時棋局已經過半了,現在他已經是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吃飯……,還沒到時間吧?」

  「我餓了,餓了就應該吃飯。」洛塵也不問袁清流是不是願意,拉著袁清流便朝餐廳走去。

  袁清流便也不在說話,任由洛塵拉著他坐在靠窗的位子上,他看著洛塵點了一大桌子菜,看著洛塵像才從難民營回來一樣的吃法,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覺得很飽:「洛塵你還是吃慢點吧。」

  洛塵「唔唔」一通亂應,依舊狂風掃落葉般的吃著,絲毫不在乎餐廳裡其它人的目光,他覺得這一頓吃得實在是太痛快了,這樣毫無顧忌的吃著才算是在享受美食。

  袁清流毫無來由的想笑,同時打量著洛塵,一年多來總是聽張弈塵和韓赫對局時談起洛塵,他們二人嘴裡的洛塵總是有著驚人之處,雖然很年少很稚嫩但卻讓人心驚也讓人歡喜,他們談起洛塵時也會一臉的惋惜,甚至有時候會生氣於洛塵的不長進,他們欣賞洛塵的灑脫卻無法連同洛塵的隨意妄為一起欣賞。在袁清流看來欣賞一個人不但要欣賞他的優點,同樣也要欣賞他的缺點,正因為有了正反兩面才能成為一個性格鮮明而且獨一無二的人:「洛塵,我現在已經開始期待和你的下一次對局了。」

  洛塵擦了擦嘴角的湯汗,抬頭看了袁清流一眼然後繼續埋頭吃自己的,忽然又像想起什麼似的朝袁清流擠眉弄眼:「下一次我一定要提醒自己記得吃飯,空著肚子和你下了一個多小時,餓死我了。」

  袁清流放聲而笑,笑聲就像洛塵吃飯時的動作一樣的毫無顧忌「哈哈……是應該記得。嗯,對了,我還應該恭喜你順利以全勝的戰績進入第二輪,下一輪我們就不在一個組了,好好下希望在最後一輪遇著你。」

  「啊……對,你下一局是輪空的,我也同樣該恭喜你進入下一輪的角逐,我等著和你一起入段。」洛塵放下盤子、筷子抹了一把嘴,吃飽喝足以後洛塵覺得自己真和「俗」這個字徹底超脫開了,因為他竟然想起了一句詩:「清泉石上流。」

  「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沒想到你竟然能在吃完飯後想起這一句來。」袁清流為之絕倒,他完全不能一個人在狂掃一桌子飯菜後還能夠吟出一句詩來,洛塵絕對是個怪胎,吟詩倒也算了還是這樣一句清雅的詩,和他的吃相實在是一點兒也不相配。

  第二輪第一局周郁vs洛塵

  周郁拿著對陣表看了看,原本覺得洛塵是一個不起眼的人,他甚至沒聽過有這樣一個人,可是他依舊細心的去翻看了洛塵第一輪的戰績,看完以後他便開始沉思,這不會是偶然,一個人贏一兩局可是看成是偶然,但連勝三局,而且這三局的對手實力都不弱,能勝了這樣三個人洛塵的手底下應該也不會弱的。

  周郁其實本沒有進入第二輪的機會,他分到的第三小組的其它四個人實力都在他之上,他的勝出完全是意外,第一局的對手狀態不好輸了,第二局的對手因為年齡太小,而且沒有參加過這樣的大賽,比賽的經驗不足出現了在的失誤,漏算了一招失了先機,讓他以很微弱的優勢勝出,而第三局的對手根本沒有來,因為個人的原因退出了比賽,第四局他根本就沒有半點勝出的機會,毫不意外的輸了,但勝三負一積八分,他得到了進入了第二輪的機會。

  周郁到了現在都還有些恍惚,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進入了第二輪,可是竟然會遇上一個三戰全勝的對手,他收裡還是抱著一絲希望,希望洛塵也只是個意外得勝的選手,他去翻了翻洛塵的棋譜。

  一張一張棋譜看下來,他只覺得自己渾身冒冷汗,第一局棋還可稱為不在狀態,但依然輕鬆到勝,第二局對陣林成宇時,洛塵的棋簡直讓人難以置信的好,林成宇的劍不但沒能確到洛塵,還成為了白棋勝局的幫手,這樣的棋局實在很精彩,雙方的棋力也都讓人心驚。看到第三局時周郁一怔,他雖然看到的只是一張簡單的棋譜,上面只有生硬的數字,可是整張棋譜卻那麼活有一種流動的感覺,那麼鮮活而生動,這樣的一局棋用精彩已經不能夠去形容了。這張棋譜下面還有幾行字,分別是韓赫和張弈塵的評述,才看一兩句周郁便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去翻對洛塵的戰績,為什麼又不死心的去翻棋譜,而對這樣一個對手,一個已經在他心中足可用強大來形容的對手,他已經沒有了任何勝出的可能,棋還沒有下他的心已經輸了。

  看到韓赫在朝自己招手,洛塵心想自己今天來得很早,便沒有看自己的坐位對面是否有人,逕直朝韓赫走過去:「大師兄。」

  韓赫拍拍洛塵的肩,語重心長地歎了口氣才說話:「好好下,我們都等著看好戲呢。」

  好戲?洛塵很想拿棋盤摔到韓赫頭上去,原來在韓赫的眼裡入段賽不過是一出稍微有點看頭的戲:「我知道了。」

  洛塵走回位子上時才發現對面已經有了人,洛塵稍有點不好意思,然後伸出手和對手相握:「你好,我是洛塵。」

  「你好,我是周郁。」周郁自然看到了洛塵向韓赫走去,在心裡猜想難道洛塵會是韓赫的什麼人?不管是什麼人,他已經提不起任何興趣去探究了,眼前這個笑嘻嘻的人根本不是他能贏得了的。

  「請猜子。」

  這一回洛塵竟然猜到了黑,洛塵拈著黑子微微一笑,風水竟然轉得這麼快啊,可愛的黑子們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其實洛塵知道自己的黑棋一開始在選點上就有些問題,這個形狀看起來像是一個不可攻破的城堡,其實如果要是白放大膽子隨後逼住,黑棋還是要費很大的心思去處理這個選點問題的。洛塵也知道自己的黑棋可考慮在白逼的位置上拆一大的,白如果逼,黑再守回來就是了,這樣的形狀就完整了,但是這樣一來白如打入黑就只好逼角,到最後白棋可以把黑棋分化,最後一片一片慢慢收拾。

  白開局其實取得了棋盤上的幾個要點,右邊白棋很厚,這時的白棋如果能好好地利用厚勢對黑的超大飛進行衝擊,白棋無疑能獲得先機。洛塵沒有按著定式的下法去先點,定式應該蓋住,以後白如果要挖黑不好應,不按定式下的話黑立一手白頂,黑接白壓,黑棋隨著白棋壓一手白再接,黑棋這時隨手一壓,迫白棋重複,這時黑棋的盤面比起定式的下法舒服得多。但白棋右邊很厚仍舊是黑棋的一塊心病,洛塵心想白棋不會老老實實地挖而是會去掏角,如果接下來黑虎白跨,黑長一手棋後白接,黑小飛白擋,黑跳後白提一子,初得安定這樣白棋的盤面其實還算可以的,但是白棋似乎出手很猶豫,沒有按著洛塵心裡想的那麼下。

  白棋一直到下半局一直都有些放不開,有些地方一直都很隨意,當洛塵黑靠,這時白棋只要在第一百六十一時給黑棋最後一擊,白棋的盤面就會非常好。洛塵一直依著對手的步調去下,完全沒有想過要去大大的領先於對手,於是洛塵也沒有去下最合適的選點,只是隨手的應在不好不壞的位置上,但就是這樣白棋依然下得很難看。

  洛塵原本以為對手不在狀態,所以放鬆了手腳,但到後來越看越不對,對手的心思根本就不在棋盤上,洛塵歎了口氣將棋盤上如散沙一般的黑棋整形,然後趁勢收復一些失地。至官子階段,白棋的失誤很多,完全不像是在這樣大的比賽中應該出現的,洛塵不客氣收了幾個大官子。

  棋局結束後一點目,洛塵竟然點出二十一目,他以為自己點錯了又點了一遍,還是二十一,他看像周郁眼裡有點不敢相信。

  周郁默然一笑收好棋子便離開了。

  洛塵依舊呆呆地看著棋盤,他實在不明白按理說能進入第二輪的人手下實在不應該這麼差勁,可事實偏偏就是這樣,這樣的一局棋他都不敢相信能在入段賽看得到!洛塵收好棋盤好走向韓赫燦爛一笑,完全拋開了周郁帶給他的念頭:「大師兄。」

  「結束了,怎麼樣了?」

  「我贏了。」

  「這很好啊,怎麼你看起來有點不高興啊!」

  「我不是在笑嗎,還不高興啊。」洛塵摸摸自己的臉,確定自己是在笑沒有錯啊,怎麼韓赫會覺得他不高興呢?

  「你是在笑沒錯,但你的眼睛在哭,你很難過。」

  洛塵歎了口氣,是啊他的心裡還是很難過,非常的難過,他實在想不到為什麼會這樣,能下出這樣一局棋的人,如果不是不會下棋就只能說是不尊重圍棋,不尊重對手:「大師兄,你有沒有下棋下得比初學者還難看的時候?」

  「沒有,你怎麼了?」

  「沒什麼,我回酒店去了。」

  「你不吃飯了?」

  洛塵沒有回答,頭也不回的走出的賽場……

  洛塵呆呆躺在陽台的椅子上,腦子裡一團亂,根本沒有任何力氣去做其它的事情。

  他一直奉若生命的東西在這一刻,在他心裡似乎被人輕視了,不也許不是輕視也是糟蹋,他雖然說過圍棋不但可以用來下還可以用使勁糟蹋這樣的話,但其實在他心裡圍棋的地位早已經無法忽視。今天這樣的一局棋實在讓他有些難過,甚至覺得受了很大的委屈。

  張弈塵見洛塵的門沒有關,就想著進去看看,順便祝賀洛塵又贏了,沒想到卻見到了這樣頹廢的洛塵:「夕陽無限好,你倒真會享受,找這麼個地方看夕陽。」

  「是很美,可是也很浪費,因為我沒有注意到。」

  「你又有心事了?」

  洛塵不想說一句話,只是隨便的倒了杯水遞給張弈塵:「張九段,沒關係,我只是想不通而已。」

  「也許可是說給我聽聽。」

  洛塵無奈,只好把今天的對局一一複述一遍給張弈塵聽,張弈聽完後面無表情,也學洛塵一樣躺在椅子上看著開空:「嗯,這個角度看天空比站著看更美。洛塵,每個下圍棋的人對於圍棋的熱誠肯定是一樣的,不一樣的是每個人的境遇,由此而來每一個人的棋也不同,走的路也不同,你沒有權利去要每一個人都下出完美的棋局了,你只有自己先下好了,然後試著去引導你的對手下出一局滿意的棋局來,你不要想太多了,你還有比賽呢!」

  洛塵點了點頭,繼續不作聲。

  張弈塵想了想決定不再說什麼,陪著洛塵一起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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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屠龍

  洛塵說服自己其實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不同的人,也有很多不同的故事,他實在沒有必要為了一個人的高貴與貧乏而感到難過。洛塵想起了他的父親洛陽最喜歡的《莊子》說過這麼一段話,洛塵還記得父親是這麼說那段話的:「你不是那條魚,你怎麼知道魚快不快樂。你不是我,你又怎麼知道我不知道魚快不快樂?」

  洛塵睡在躺椅上,右邊是張弈塵,那個打算給予他安慰的清簡男子正在呼呼大睡,在微弱的星光下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洛塵抱來床被子笑了笑給張弈塵蓋上,復又躺在自己的椅子上安靜的看著深廣的夜空,腦子裡空蕩蕩的,一顆安靜的星子不著痕際的劃過天空,就此沉入了無邊的銀河裡再也看不見。

  有本書上寫過:人就像天上的星星,不知道會在哪一刻墜落,明明知道當抵達最終的目的地時,也許一道煙塵,卻如此毫不猶豫地投入大地的懷抱。也許圍棋就像是這浩蕩的夜,每一個下棋的人都像是一顆棋子,義無反顧地想要到達心中的聖地,哪怕粉身碎骨。有一些棋子在還沒到達棋盤前,就已經殞落成一道輕煙,而有些棋子到達時已經體無完膚,不管能不能到達敢於選擇這樣一條道路就已經是一種壯舉了。

  周郁……也許有一天他會知道此刻發生了什麼,也許永遠不知道,也許那時候他已經完全忘記了這樣一件事,時間可以讓一切發生過和正在發生的事情變成歷史,轉瞬之間就在發黃的紙頁間被人一一品咂,也許有一天他所認知的所有名字都在紙上被印成鉛色的字跡,那時候會不會還有這麼多人同他一道行走在圍棋的天地間,無憂無懼……

  第二輪第二局

  洛塵vs孟西凌

  洛塵其實早已經知道孟西凌這個人了,報刊雜誌上的孟西凌是一個活得很張狂鮮明的人,這樣一個人灑脫而不羈,隨性而放縱,孟西凌是棋界的驕傲,同時也是棋界的一塊心病。孟西凌十四歲時曾經參加過入段賽,初輪時四戰四勝以驕人的戰績讓所有的人為之側目,也還是孟西凌,在第二輪時因為前一天在茶館和人鬥毆受傷入院,無緣比賽。

  後來的兩年時間,孟西凌偶爾出現在一些國內大賽上,間間斷斷的聽說過一些關於他的消息,大都是關於他的棋力出眾,為人囂張傲慢,每每讓人折服於他的棋力時也讓人不得不討厭他的為人。

  洛塵看過幾張孟西凌的棋譜,就像孟西凌這個人一樣,他的棋風非常鮮明,張狂而隨性,極為擅長在中盤的亂占和不按理落棋,是一個從頭到尾就不會讓對手好過的人,步步緊逼一絲一毫也不會放鬆。

  棋很好,人卻不怎麼樣!這是洛塵地孟西凌的評價,也是很多人對孟西凌這樣一個人做的註解。

  見到孟西凌時,洛塵正在給自己倒水喝,孟西凌從電梯裡出來,衝到飲水機前拿起杯子咕嘟嘟地猛灌了幾杯後才沖洛塵笑了笑,笑得出乎洛塵的意料,很乾淨爽朗的笑容,洛塵怔怔地看著他走進棋室落座,就那樣安安靜靜地坐著完全不像外界所形容的放縱張狂,反而讓人覺得是一個很陽光很清澈的人。

  洛塵走進棋室沖孟西凌伸出手去:「你好,我是洛塵!」

  「你好,我是孟西凌!」孟西凌在比賽之前才知道洛塵這麼一個人,但他一點兒也不在乎聽到的那些傳聞,就算洛塵是陸昭懷的弟子,他也毫不畏懼,就讓所有的人都來看看他孟西凌有著足以狂傲的資本。

  洛塵又一次猜到了黑棋,孟西凌開局走的是白三之四和十七之四的佈局。洛塵不願意走棋譜上看到的高目掛的定式,這樣的棋一上來就注定要落了下乘,也不好看,洛塵自然是要另僻奚徑。

  白開局得了先手其實應該位守角,因為黑如果佔到了九之十是一個非常好的落點。白如果接,黑隨手在邊路開拆實在是很舒服,白棋自然不能讓黑棋得了手去。白的接應固然不錯也是定式,但這樣白七八路兩子的位置不及好,結果黑棋走出了一個極為舒服的定式,又得了角又出頭,實在是非常的滿意。

  白棋只好用最常用侵消手法,先靠一手,手法新穎,孟西凌自然也不是好對付的,這一手的意思就使得今後再靠的話,黑就不能夠扳一手,這一有利的地形就只能讓給白棋借用了。洛塵眼珠子一轉,黑氣合反擊,但在旁人的眼裡這一手棋實在不怎麼樣,連最基本的得失都看不清楚。白先斷再立精細而和緩,黑如不走十三路,白就得到了先手,黑頂白拐,黑九之十二,白夾一手棋是手筋,白棋得到了先手做活的機會,黑當然不能輕易的讓白棋活得這麼乾淨。白靠一手棋也同時遠離黑堅硬處,是治孤的好手。黑立是很重要的一手棋要緊,這裡如果被白小飛一手,損失得就太多了。

  白尖得有些過分,洛塵當然不會跟著白棋去應,飛才是本手,也是當下的第一感覺。黑接連使出相關聯的騰挪手筋,白棋思來想去就是不好應對。白長反擊,如果要是接的話白根本無法忍受。洛塵想了想,覺得白也可考慮應劫,因為在九路,白棋還有劫材。

  黑十六之十是洛塵腦子裡最合適的選擇,如果貪吃白那一顆小小的棋子,結果被白棋處理好左邊三子,大局就是黑棋落後了。黑棋接著發動攻勢,白棋如何處理下邊成為勝負關鍵。白連著兩手打後,孟西凌已進入讀秒,洛塵揉了揉眼睛,發現對方出了大問題,剛才讀秒前的兩手打,讓白的大龍完全落入了黑的包圍裡,自己把自己的出路給擋了,這可真是作繭自縛得不償失了。

  白接下來的棋形狀笨重,但還有角部的一個坑在,倒也可以暫放心。黑再度飛攻,白棋陷入苦戰。黑當然不會下十六之十三位送白棋回家,黑輕鬆的一子將白棋左右分斷,白棋岌岌可危。

  白後面雖然在左邊大龍做了很好的處理,但黑棋這時卻痛下殺手,右邊大龍眼位告急。黑沖,這個時候白的打吃成為了大惡手,本來立是先手,這樣大龍可保活棋。但是白在讀秒階段左衝右突,導致了不小的失誤,洛塵可是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一步一步計算清楚,應對有度,孟西凌大龍完全沒有活路。

  孟西凌略微計算了一下當前的局勢,又看了看計時器搖搖頭,原本他只是想好好下棋,他沒有把對手的力量估計足。坐在他對面的對手實在不是第一輪裡那選手,在中盤讓他用了太多的時間去思考以致於現在已經進入了讀秒,而對手卻還勝下十幾分鐘,再下去也已經沒有了勝機。

  孟西凌告負……

  第二輪的最大冷門……

  孟西凌看著洛塵,洛塵的棋雖然稱不上一流,但應付這樣的比賽應該是輕而易舉吧,棋風清淡而溫和卻像在漫野的花裡藏著一把把刀,像是日本棋界的典型下法,但是又稍有一些不同,這把刀也滿是花香甚至還很軟很溫柔,溫柔得有些殘忍:「謝謝你,希望有機會再下棋。」

  「嗯,會有機會的。」洛塵打量著孟西凌,為什麼像是被束縛住了手腳一樣,在中盤用這麼多時間,明明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棋卻猶豫再三,就算不計算黑棋本身的優勢,白棋也很有可能以超時告負。

  洛塵走出棋室的門,看到了已經離開了幾天的顧翰瀾滿臉笑容地站在那,一手拿著杯茶一手拿著扇子:「洛塵,怎麼樣?聽說你這局的對手可是很厲害的?」

  「還好……。」洛塵湊到顧翰瀾耳邊,滿臉興奮,悄聲地對顧翰瀾說:「我剛剛做了一件很多下棋的人都會覺得很痛快的事—屠大龍。倒不是對手不行,而是他自己漏算了,雖然是漏算,我是覺得很痛快。」

  「得了吧你,這有什麼好痛快的,慢慢屠啊屠啊你就會沒現在這份新鮮勁了。」顧翰瀾若有所指的看著窗外,想起了自己入段後在少年棋院屠殺新手的那段日子,荒唐又有趣。

  「對了,你怎麼樣了?」洛塵說的自然是顧雲的事情,他見顧翰瀾已經是一臉陽光,肯定得了個滿意的答案才會這樣。

  「還行。我反正說是說了,說出來之後該惱的就不再是我了,我說了我輕鬆了,剩下的就讓他們自己玩去吧,我還小我不管。」顧翰瀾笑得一臉輕鬆,這會他才覺得他和顧雲真是父子啊,一樣的拿得起放得下,只是不知道現在顧雲會怎麼辦,這倒真是值得去瞧瞧好戲。

  洛塵一臉呆滯,從來不知道原來顧翰瀾原來還是這麼一個無聊又無恥的人,不過沒關係,只要能輕輕鬆鬆地和他一起玩笑就行:「對,他們大人的事我們小孩子不用管,走,顧翰瀾我們去吃好吃的,把一切都丟給別人操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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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從來棋路多艱辛

  顧雲的故事其實很簡單,也很容易理解,一個為了理想而堅持的人,一個執著於目標而從不肯放棄的人,他的路必定是一路艱辛。從來沒有哪個下棋的人一路走來鋪滿鮮花,這條路注定了崎嶇,卻總會有一些不畏險路的人前仆後繼,這條路一旦選擇便是終生不悔的追求。

  顧雲很有天賦,這讓很多與他同時代的棋者一直念念不忘至今,自十五歲入段後只要是有他參加的比賽,冠軍便不可能旁落,一路風光的到了二十三歲,那一年他結婚了,不足兩年卻傳出了離婚的消息,而後便一直沒有了他的消息,三十歲那年他又出現在棋壇卻總是不如意,每每到了關鍵的時刻總是會出現問題,於是他退回了段位證書,從此不再過問職業棋界的任何事。於是,有了閒雲居,有了這樣一個風淡雲輕的男人,他雖孤獨卻也心無牽絆,棋藝超群。

  而關於當年離婚之後的事情,顧翰瀾也無從知曉,當事的兩個人從來不說,旁人又怎麼能知道呢。這樣的兩個人,明明一直相互牽繫卻從來不肯去先邁出那一步,他們都是太驕傲的人,以至於驕傲到孤獨。

  這世界上很多事情原本都是很簡單的,只是人的心思太複雜,以至於把所有原本應該尋常的人生變得曲折離奇。人太複雜,而這世間又這麼簡單,於是或遺憾或悔恨的人生經歷都那麼自然。沒有一個人能夠完全放縱的活在自己的世界自己的人生觀裡,世事就像一張網,你網住了別人,別人網住了你。顧雲原本是個簡單的人,簡單到只要有圍棋和愛人就行了,可是世事只讓他擇其一,他擇棋而取,卻同時失去了所有;洛塵原本也是個簡單的人,簡單的人最快樂,可是自從某個清晨或先後遇見了圍棋開始,他就注定不能再心思簡單的活著。

  「洛塵,我想我今天應該喝酒,喝到很醉然後什麼都不管,睡三天三夜然後醒來,然後一切都會變得很好。」顧翰瀾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是高興還是難過,找到了顧雲,說出了心底的事兒,而顧雲卻依舊不肯說當年的事情,他其實一直想要知道,卻一直無法得知!

  洛塵歎氣,長長地一聲歎息,然後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出神,他又何償不想一醉,李白醉了以後有詩千篇,他醉了之後就算不寫詩也能把自己需要想清楚的事情悟個半通透吧:「我也想陪你一醉,可不能夠是現在,顧翰瀾你們在等我,如你所說我不能再出狀況了,我想站到你們旁邊來,不想再讓你們久等了!」

  「好吧,以茶代酒,咱們去喝茶吧,你不是說得頭頭是道麼,咱們約上張弈塵和韓大師兄一起喝個茶去,然後讓張弈塵和韓大師兄給你支支招讓你更有把握。」顧翰瀾說幹就幹,沒等洛塵反應過來就已經朝樓上走了,洛塵便也只原地等著他們下來。韓赫和張弈塵本就在一起,兩人見顧翰瀾來相邀便爽爽快快地答應了,去的自然還是閒雲居。

  到閒雲居時顧雲不在,四人上了樓在雅座呆著,服務生問他們要喝什麼茶,洛塵接過茶單遞給張弈塵,他知道比起他的半桶水,人家張弈塵可是大師級的茶客,張弈塵倒也不謙讓:「沒想到這家店裡還有顧渚紫筍,到真是店小茶精,顧先生倒也是個真正愛茶的人。」

  「顧渚紫筍?」如果洛塵沒有記錯,這茶葉是極難得的好茶,因其鮮茶芽葉微紫,嫩葉背卷似筍殼,所以才得了個紫筍的名兒。因產於浙江省湖州市長興縣水口鄉顧渚山一帶,所以叫顧渚紫筍。是歷來是朝廷裡的貢茶,在唐代的時候就被茶聖陸羽論為「茶中第一」。

  「看來洛塵是知道顧渚紫筍的,顧渚紫筍從唐朝廣德年間開始以龍團茶進貢,到明朝洪武八年『罷貢』,然後改制條形散茶,有600餘年的歷史,明末清初的時候紫筍茶逐漸消失,到七十年代末才被重新發掘出來。」張弈塵微微一笑,早聽過洛塵懂茶,現在看來所傳不假啊:「顧諸紫筍外形緊潔,完整而靈秀。沖泡過後香氣馥郁,湯色清澈,茶味鮮醇,回味甘甜,是不可多得的好茶。

  洛塵在心底嘀咕張弈塵應該去和家裡的父親一起好好坐坐,然後禪茶亂彈這樣才對,而不是和他們三個俗人坐在一起:「茶是好茶,沒有好水和會沏茶的人也是白費了。」

  「能準備顧渚紫筍的人會不準備好水麼,至於沏茶的人不是正在給你們普及茶的知識麼。」張弈塵起身淨手,並要服務生取了窖藏的雪水,雪水呈上來前張弈塵還擔心只是普通的雪水,揭開泥封一看才笑開了花,水中沒有一絲雜質,清沏如明鏡新開般:「這是取自哪裡的水呢?」

  「應該是幾十年前的雪,因為顧先生拿回來時說過這是一位朋友取自南極的雪水,具體是哪一年我們不知道,得問顧先生。」

  「你倒是好,怎麼捨得給我們用了,也不怕顧先生捨不得。」張弈塵嘴上雖然這麼說,可是早已經把水小心地取了出來放在備用的濾水器上再過一遍,再出來便是直接可以飲用的天然純淨水了。燒水時張弈塵不由得讚歎了一聲,服務生拿來的不是電子爐,而是一個小小的泥爐,裡面燒得炭帶著淡淡的松油氣息,卻是松木炭,張弈塵長吁一聲心想這顧雲可是真是茶中知己啊!

  「您不是張九段麼,顧先生說這些東西天下只有兩個人值得他拿出來,一個是顧先生的師父張千山,一個就是張九段了,顧先生說了天下最懂茶的人他知道的莫過於二位,所以我才敢把先生最珍惜的東西拿出來。」服務生倒應對如流,神情很是從容。

  當張弈塵把沏好的茶端給韓赫三人時,三人已經忘記了自己不會品茶的事實,端起杯來細細的看過,聞過後才啜了一小口在唇齒間滑過後,竟然有一種他們從未感覺到過的清淡香氣。入喉以後淺淺一吸氣竟覺得滿腹茶香,原本感覺庸碌淺薄,而現在竟然也有超脫的感覺。他們原本以為不過一杯茶而已,他們喝過茶卻今天才知道他們以前喝的都不是茶,只是加了茶葉的水而已。

  只因為今天有了張弈塵嗎,也不盡然吧,還有水還有這小泥爐和松木炭,還有張弈塵之前的一番細心解說才讓他們再沒喝之前,先體味到了茶的文化,所以他們的心先找到了茶境,而後唇齒間、腹內才會有了茶香。

  韓赫最先緩過神來,不由得大聲讚歎,這個張弈塵果然是外界所傳那樣的博雅多才,真是神仙一樣絕塵的人物啊:「張弈塵以前外界傳聞說你如何如何了不得時,我是不服氣的,不都是下棋麼,憑什麼你就讓人讚譽有加,現在我信了,喝過你泡的茶我才知道以前我真的從來沒喝過茶!」

  顧翰瀾也醒了過來,順手再替自己倒了一杯,神色間竟然滿是感動,他又想起了顧雲,似乎在茶裡他找到了顧雲身邊的那種氛圍,淡而清沏:「我喝過很多茶,甚至喝過很多日本和中國的茶道大師沏的茶,但是似乎今天我才喝到真正的茶。我現在很認同顧先生的觀點,張九段才是真正的茶中知己,這天下只你有資格用這茶這水這爐子。」

  洛塵從來沒有感覺到茶竟然能讓他如此親切,有父親的味道,耳邊似乎還能聽到父親在茶室中的一言一行,原來就算離得再遠,有些東西是怎麼也不會淡的,這一杯茶裡真像父親說的有萬千世界,無上乾坤:「張九段,你什麼時候回家,我介紹我爸給你認識吧,我爸爸也像你一樣是個茶癡,我家裡不但有顧渚紫筍,還有許多傳世名茶,也有許多雖然無名卻淡雅幽遠的好茶,你們會有很多很多共同的話題的?」

  「嗯,我一直知道你對茶有些瞭解,卻不深,原來是你父親的耳濡目染,我現在已經開始期待和你父親的會面了。」張弈塵覺得自己真的是適合生存在家鄉那方小小的土地上,那裡有教給他禪茶儒道的母親,還有洛塵那個對茶愛之如癡的父親,還有洛塵這樣有趣的少年,那個小城真是得天獨厚啊!

  洛塵端著茶杯思緒越飄越遠,棋和茶一樣都是中華文化中的精萃,一樣的淵源流長,一樣的深厚博大,茶迷住了很多人,棋也圍住了了很多人。

  他們都是有著割捨不了的中國情結的人,一樣一輩子給予終生的精力去追尋,在追尋的道路上他們從來不會疲倦,為了心中的「道」他們會沿著先賢們的足跡去探尋新的領域,去走前人不曾到過的境地,看更多更新的東西。

  也許會有對錯是非,也許還會有悲傷痛苦,一路走著有朋友有知己也就再無所畏懼,不論遇到什麼握緊的手不放開就知道有人在陪你一起面對一起分享,於是便不會再害怕,在通往未來的路上執著而堅定,這就是人生,從來憂傷帶著歡樂……

  從來人生路上沒有坦途,所以才會有人生如戲,從來棋路多艱辛,所以圍棋才能這麼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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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初段

  洛塵在下完他的第四輪最後一局比賽時,以十三勝三負排名第三進入了他的職業圍棋生涯。得知這一消息時,洛塵低頭無語,他今年已經十六歲了,與他同一年齡的人大多都已經是三四段,出色的估計已經是高段的棋手了,而他卻才開始自己的征途。這一路上會遇到什麼呢,他知道入段只能說明他有資格被稱為一個棋士,圍棋遠遠不是一個稱呼那麼簡單,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麼,但此刻他的心沉浸在深深的愉悅感之中。

  摸著溫潤的棋子,洛塵在心裡升起一種莫名的感動,這顆小小的棋子將伴隨著他一生,他所有的悲喜憂樂都將由它來見證,這就是他將為之付出一生努力於心血的事業,他將會一直沿著這條路走到最後,哪怕沒有終點,哪怕永遠不能尋找到他心中的道,他已無悔。

  「恭喜你了,洛塵。」顧翰瀾緊緊地看著洛塵,伸出手去:「歡迎你來到職業棋界,我已經久候你多時了。」

  「謝謝你,顧翰瀾。這一路走來若是少了你們任何一個人的陪伴,今天我都未必能來到這裡。每一個來到這裡的人都付出了無比的努力,而我多得益於你們的言傳身教。我從來都知道自己不是個很聰明的人,要感謝你們始終不曾放棄,一直都對我抱著期望,我才能堅持到今天。」洛塵難得的一臉嚴肅,十六歲的他已經沒有的天真的本錢,他應該沉穩並冷靜的面對一切,向每一個陪伴他的人道謝,他知道若不是一路上有他們,他就算堅持到今天,也走不到這裡。

  「不,洛塵,我們是次要的,你不能說自己不聰明,的確你的學業尋常,但你的腦子不是為學業而存在的,而是為了圍棋。只要一挨著棋,你身上就有很多力量,是你從來沒有重視過也沒有發現過的,你要相信自己。」顧翰瀾在心底為洛塵高興著,這樣一個潛力無限的人,他一直一路看著走來,他的心裡也是多麼有成就感啊,必有一天,洛塵會站到別人無法到達的地方去,那時只怕是他也只能去仰望吧。

  洛塵笑了笑,拉著顧翰瀾衝出被人群重重包圍的大門:「我們去喝酒!」

  「現在我倒得勸你不要喝酒了,酒對於需要做精細計算的棋者來說實在是毒藥。別看張九段和韓師兄都喜歡喝酒,他們在平時是很少喝酒的,尤其是張九段除非必要基本上不碰酒,你要隨時都保持清醒的頭腦才能自信的面對每一個對手,你的清醒冷靜也是對對手最好的尊重。」顧翰瀾雖然嘴上勸洛塵不喝,卻已經坐上車讓師父帶他們去酒吧了,顧翰瀾向來也不是什麼乖孩子,從小到大沒讓他母親和師父少操過心。

  「對了,叫上張九段和韓師兄吧!」

  「今天他們一準沒空兒,明天還入段儀式,我們還是趕快喝完回去睡著,明兒才能精神抖擻。」

  這一晚顧翰瀾醉得一塌糊塗,而洛塵幾杯酒下肚卻覺得自己愈發的精神與清醒,為什麼人往往在想要大醉一場的時候卻不能被迷醉呢。都說舉杯澆愁愁更愁,他只是想讓自己醉一場然後什麼都不想,不想圍棋以及和圍棋相關的一切,他想讓自己放縱一次,在他決定要一輩子與圍棋捆綁之前。

  洛塵搭著顧翰瀾往酒店回去,顧翰瀾一邊嚷嚷一邊勉強穩住搖搖欲墜的身體:「洛塵,我大概是醉了吧,可是你也沒少喝,為什麼我都醉了你還沒醉,想我可是很能喝的,當初和師父還有其它的師兄們喝酒的時候,我可是一個人把他們都給喝倒了。兄弟啊,看來你還真是潛力無限啊,加油!」

  「當你往肚子裡灌高濃度酒精的時候,我只是喝個香檳,你說我能有什麼事兒。」說到這洛塵不由得一陣心疼,那幾杯香檳啊,竟然要那麼貴,一拿到賬單,只是把他嚇了一大跳,還好是能刷卡要不今天真怕是出都出不來了,黑店啊!以後再也不能和顧翰瀾一起去喝酒了,醉沒醉著,錢也沒了,不合算。

  「洛塵,你知道嗎?今天竟然是我這麼多年以來最高興的一天,別人都以為我應當很幸福應當很快樂,可是這麼些年來,除了下棋時我很少感覺到快樂的情緒。認識你之前,我以為所有的小孩都和我一樣沉默而冷淡,因為在日本棋院裡的那些孩子就是這樣的。見過你和林文史他們以後我才知道,世界上原本有很多的快樂與幸福,只是我們都不曾認真去體會去尋找。洛塵,其實很多時候我都很羨慕你,你的快樂,你的無憂無慮,你的自在灑脫,還有你讓人難以致信的際遇,正因為這樣,你活得那麼清澈,你的圍棋也永遠讓人覺得那麼新鮮。」顧翰瀾說了很多話,以至於第二天顧翰瀾起床時壓根不記得自己說過些什麼,而洛塵只是傻乎乎的笑著看著他,然後一言不發。

  洛塵抱著段位證書時,滿腦子都是激動的情緒,心裡根本裝不下任何的念頭,這一本小小的證書,將在以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都讓他感動。這是職業圍棋大門的鑰匙,有了它他就能打開門進去,和所有的職業高手們一較高低。

  張弈塵和韓赫竟然比洛塵還要激動,張弈塵在給洛塵發證書時,忍不住歎息,終有一天這個興奮的孩子會讓很多人都驚歎於他的思想與他的圍棋,所有的人都應該記住這一天,這一天一個圍棋界的新星將冉冉升起,他正在努力讓所有的人都看到他的光芒,他在這裡等待著每一個機會去和高手們對局,這樣的一個時刻實在應該好好的記住啊!

  韓赫拍拍洛塵的肩,半晌後才從嘴裡輕飄飄地出來一句:「歡迎到來,我們已經久候多時了!」

  洛塵傻傻地笑著,一直到酒店裡的慶功宴時還沒有緩過神來,讓人灌了很多很多久,以至於最後洛塵都覺得自己醉了,他人生第一次覺得自己醉了,也許是因為酒,也許是酒以外的東西,他自己也不知道倒底是什麼!但有一件事情他很清楚,從今天起,他,洛塵以後就是洛塵初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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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8 00:07:02
第三十八章 成長

  洛塵沒有通知任何人,自己默默地回到了居幽齋,楚懷拙並不在,洛塵放下行李靜靜地坐在露台上,看著陽光一點一點在山頭消散,他的心似乎也沉靜下來。漫山淺淺的花香中夾雜著泥土與青草的芬芳,不知道誰說過人對於故鄉的記憶就是味覺以及嗅覺的記憶,這裡不是故鄉卻是他開始圍棋征程的地方,是精神上的鄉土,是一個可以忘卻,但永遠都不能丟棄的地方。

  遠遠地兩個身影從山間的小徑間走了上來,正是楚懷拙和郭青榆,楚懷拙酒量一向來好得驚人,洛塵也一直以為楚懷拙的酒量和他的棋力是成正比的,當楚懷拙看到洛塵閒散地坐在露台上時,微微一愣神才想起,眼前這個已經是個半大小子眼睛明亮透徹的人就是他的得意弟子:「洛塵啊,感覺不錯吧!」

  「師父,謝謝你。」洛塵起身雙手交疊於胸前,心悅誠服的行了一個隆重的大禮,依中國古代的禮制,這是拜師時應當行的禮節,只是那時的他並不知道有這樣一天他會認真地行這個他總覺得繁複的大禮。

  楚懷拙笑笑,倒也毫不謙虛的受著洛塵的大禮,他的心裡湧起一股感動,這個總是有些迷糊的弟子真的是長大了,已經會這麼嚴肅的跟他行禮:「洛塵啊,你看看這天這地,它們已經為你準備多時了,這小小的居幽齋只是你的起點,這偌大的圍棋世界正在等著你去!去吧,你應該去尋找自己心中屬於圍棋的道路了,我會一直在這裡,見證你的成長,見證你把自己的光輝映照於這夜空之上!」

  郭青榆被扔在一邊的露台上,被夜風一吹倒也醒了幾分,見了這師生二人不免一笑,這兩個自信到了自大的傢伙,誰說這天這地是為他們準備的,還真是沒譜了:「洛塵,恭喜你了,有你這樣一個弟子,楚兄這半生的圍棋路也算值得了,他雖不曾入得圍棋界,但有你這個弟子,也夠他下半在圍棋圈裡走路都帶風了!」

  「洛塵,我以前就說過,從居幽齋出去的棋手,無一不是棋界呼風喚雨的人物,我不需要你呼風喚雨,你只需做到無愧於居幽齋的教誨便足夠了。不論你能走多遠,不論你能站多高,要記住圍棋不但是我們一生的事業與追求,更是我們去交朋識友的一種媒介,永遠都不要放棄對這二者的追求,這是圍棋所能帶給你的快樂,也是圍棋所教給你的處世方法!」楚懷拙長歎一聲,隨意地坐在洛塵的旁邊:「以前我一直不願意跟你說什麼處世做人之類的,是因為我覺得你還小,小孩子不需要知道成人世界那些逢迎附和,而且你在我身邊時,也不需要知道這些,可是現在應該讓你知道了。圍棋能給我們的還有處世的智慧,待人圓而內心方,你還是個容易衝動的少年,我不希望你成為孟西凌那樣少年得志便羈傲不馴的人。真正的智慧是韜光養晦而不留一絲痕跡,就如同張弈塵一般,自然我知道你成不了張弈塵那樣的人,但切記不要太張揚。」

  郭青榆揮了揮手,打斷楚懷拙的話,他覺得今天楚懷拙的話實在太沉重了,不適合洛塵這樣的少年,他覺得既是年少又何妨輕狂些:「洛塵,你只要做自己就對了,別聽你師父的長篇大論,他當年所處的環境和你是大有不同的,不過謙遜些倒也是沒錯的,但過了便成謙卑,那樣兒反而不好!」

  洛塵點了點頭,他自然懂得楚懷拙是為了他好,他也懂得郭青榆的意思:「師父你的話我懂,也謝謝郭先生,我知道該怎麼處理這些事情,請你們不要太擔心了!」

  「洛塵,你真的長大了,還記得你小小的身子在你們家門口時的樣子,那時候你什麼都不懂,卻對圍棋有著無法割捨的喜好,正是因為這個我才動了心。」楚懷拙回憶著往日的種種,覺得時間真是不留情,一眨眼的時間,小孩子就長大了,已經不再需要幫助與扶持。

  「楚兄,你何其幸,有洛塵做弟子!以後的日子你就看著他一點一點成長,多麼的幸福啊!」郭青榆雖然一度也想過收個弟子,但他已經沒有了那份心力了,這一生能有楚懷拙這樣的棋中知己,也不算白來這一遭,也不枉學了一回棋,做了一回棋客!

  「嗯,我算知足了!行了,睡去吧。」

  洛塵在居幽齋與楚懷拙、郭青榆下了幾天棋後離開了居幽齋,真正地踏上了他的征程。韓赫已經幫他在新人王賽報了名,他只有幾天的時間準備,新人王賽後還有廣廈杯公開賽,這個春天他是肯定會很忙的。

  洛塵先去了北京,見到了剛從日本回來的大師伯陸昭懷,陸昭懷狀態很好,雖然並沒有獲得最終的勝利,但對於陸昭懷而言,勝利與告負其實已經沒有太大的實際意義,他早已經是棋界一個無法企及的傳奇式人物:「洛塵,不錯。我聽你大師兄說了,這次的定段賽每一場棋局都很漂亮,現在你既然是初段了,你也不是哪個省的在編棋手,聽說你和小張一樣是江西人,我跟江西棋院打個招呼,再把你編入國家隊吧。」

  洛塵點點頭,雖然他不知道編入國家隊有什麼好處,他只知道大師伯總該是會為他著想的,大師伯怎麼說他說按著去做唄:「好的。」

  「過幾天的新人王賽準備得怎麼樣了,這幾天讓韓赫給你練練手,再和棋院裡的同齡棋手一起過過招,感受一下正規比賽的氛圍,適應一下。」陸昭懷談笑之間便把事情給定了下來,打個電話就安排好了洛塵接下來幾天的行程安排好了。

  洛塵雖然不見得很樂意,但表面上還是高高興興地接受了,他原本想去和張弈塵下上幾局的,好不容易張弈塵能在北京安穩的呆上幾天:「謝謝大師伯。」

  第二天,韓赫帶著洛塵到了國家隊平時訓練比賽的地方,因他們來得較早,只有三、四個人在訓練廳裡閒散地坐著,見是韓赫來了紛紛起身打招呼:「韓九段早!」

  「嗯,早。這是洛塵初段,昨天剛從江西隊來的,這幾天你們和他練練手,他沒參加過正規比賽,規則什麼的都不是很清楚,你們給他詳細講講。」韓赫把洛塵往這兒一丟便不管了,他已經很少來棋院了,要不是為了洛塵,他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在北京的家裡和張弈塵他們這些高段棋手做做研究什麼的。

  「你們好,我是洛塵。」洛塵微微一笑,向幾人伸出手去,輕輕地握手之時感覺到了他們食指和中指之間的薄繭,心裡歎道這才是真正的棋手啊,他一向來喜歡用電腦打譜,手指上還來不及結出繭來。

  正說話間,只見韓赫從門口又折了回來,沖洛塵笑了笑:「對了,待會兒林文史和袁君開會來,你讓他們帶你熟悉一下環境,下午再和他們下棋就是了。」

  「好的。」洛塵話還沒完,韓赫已經不見了人影。他不知道如果韓赫走得稍微慢一點,待那些小棋手們來了,今天就是想走也難了!

  一些和洛塵差不多大的棋手陸續地進入訓練廳,過了不久林文史便揉著眼睛走了進來:「洛塵,真是你啊,我還以為看錯了呢。」

  「是啊,我昨天剛到的,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們呢!」洛塵拉著林文史坐到一旁的休息區。

  「聽說你入段了。」

  「是啊,前幾天的定段賽上剛拿到的證書,都還沒來得及捂熱呢。我來參加新人王賽,師兄讓我先找你們練練,熟悉正規的比賽和比賽規則。」洛塵見了林文史心底還是有些高興的,畢竟他們已經很久都沒有見面了,這一年來,林文史也已經是二段了,而袁君開更是離譜,竟然一躍成為三段。

  「你也參加啊,正好,我們這回又要一起參加比賽了,我和袁君開也都報名了。不過,你還來這練什麼手啊,你找張弈塵或者韓大師兄不就成了麼,這裡的棋手水平再高也比不上他們啊!」林文史有點不明白,就是居幽齋裡沒參加過正規比賽的楚懷拙都要比這裡的小棋手們強啊,再說不是還有郭青榆嘛。

  「大師伯安排的,大概是覺得我棋路太野了,要我來看看受過正規的教育的棋手是怎麼下棋在的,也算看看另一種棋路吧!」洛塵經過一晚也算想明白了,對於自己的棋力大師伯也是知道的,之所以要他來這,肯定是有什麼想法的。

  「這倒也對,你的路子太野了,應該好好看看他們的行棋方式,不打無把握的比賽嘛。看……袁君開來了。」林文史朝袁君開揮揮手,袁君開徑直朝他們走了過來。

  「洛塵,你什麼時候來的?」

  「昨天剛到的,準備參加幾天後的新人王賽。」

  「新人王賽,你來棋院準備個什麼?」

  「我現在已經是你們的隊友了,我不來這能去哪兒?」洛塵恢復了擠眉弄眼的淘氣感覺,朝袁君開誇張的笑著。

  「你速度還挺快的啊!走,準備個什麼,先去吃頓好的。」說著便拉著洛塵朝門外走,洛塵也就這麼由袁君開接著,林文史白了他們兩一眼倒也沒說什麼,只是尾隨其後,心裡感慨:在經歷了那麼多事兒以後,他們終於又到了一起,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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