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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弈瀾]棋路[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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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8 00:07:20
第三十九章 微芒

  在一日一日的等待中,洛塵終於迎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場比賽。隨著網絡上的預賽結束,洛塵以排名第二的身份進入本賽,本賽共16位選手

  ,採取單敗淘汰決出前兩名,再進行最後的決賽。洛塵捏著幾頁薄薄的A4紙,看著紙上或陌生或熟悉的名字,心裡忽然湧起一陣幸福的感覺。

  在他以後的人生路上,他會和這些名字所代表的人用圍棋來糾纏一輩子。

  袁君開和林文史二人和洛塵分在一個賽區,陸昭懷對洛塵放心不下,於是隨他們來的還有一個不情不願的韓赫,韓赫原本比賽回來想去隨處玩

  玩,卻被陸照懷逮著了,心情很是鬱悶。

  「洛塵,你第一輪的對手都挺厲害的,尤其是趙牧雲,想當初那小子才十三歲,就硬生生地讓幾個高段棋手都栽在他手裡了,是個很不起眼話

  又多的人,卻莫名地能給人壓力。他的棋路和你完全不是一路的,你的棋清淡,而他的棋濃烈。」韓赫對於對陣表上所有的名字都一陣唏吁,

  很多名字他都很熟悉,而且有一部分還和他在比賽中遇上過,不能說深切的瞭解過,至少這些人的棋路他都清楚。

  洛塵淡淡一笑,除了林文史和袁君開之外,所有的名字對於他而言都是全新的挑戰,因為無知所有心底無懼:「知道了,大師兄。」

  「你要是輸了,可是墮了咱居幽齋的名聲啊!」

  洛塵聞言小聲嘀咕:「本來就沒名,還墮個什麼名聲啊!」

  「你嘀嘀咕咕些什麼呢,走吧!比賽快開始了!」

  第一局洛塵執黑對鄭子傑

  洛塵一心想在比賽中先熟悉一下氣氛,並沒有一上來就狠狠的涮。因此開局時是極普通的下法,白第20打入,對於白棋的這一手枯,黑壓一手

  是較常見的。但洛塵沒有這樣下,也就因為沒有這樣下,導致實戰中的下法由於點角和打入不能兩全,黑棋並不好。

  至黑29的夾,白30手和白32重。洛塵覺得如果白30直接先飛,自己的黑棋不好應,如果應則白棋可以輕鬆位跳出。而白30、32後由於氣緊的原

  因,黑棋隨手靠出後,白棋讓黑留下97位的斷點。

  洛塵的黑棋看著白棋的弱點去斷,但後面接兩子過後讓洛塵自己都覺得自己太過於執著,要是飛封那才該是大局。而後白棋的打入是強手,洛

  塵也覺得自己比較為難。就在洛塵猶疑的時候,白50跨實在是浪費了大好的機會,這明擺弟是在幫自己把黑棋的補強。而白對於黑的擠,白應

  當虎才是,雖然官子較損,但可以防黑棋動手腳。

  洛塵感覺自己其實很無奈,都怪自己開始太過隨意,以至不能得心應手,黑55以下的棋實在是被迫無奈的結果,好在黑棋可以63、65扳接,留

  下79位的刺,這樣一來被吃的損失大大減少。後來的棋也大概相同,雙方都沒有什麼太大的失誤,於是形成大轉換,但現在全局形勢明顯是白

  棋較優。不過,由於白50跨自損在先。黑棋雖然不利,但還不至於到崩潰的程度。

  接下來白棋86、90有著很明顯的優勢意識,但是白94沖明顯不好。洛塵微微一笑,你自己送上門的機會我要是錯過了,那才是傻呢。於是洛塵

  放出了黑97的勝負手,黑棋99、101行棋調子,局勢變得複雜多了。而白的第106卻實在是大俗,本手應該是單接。雖然接下來白棋反擊強硬,

  不過黑衝斷,白棋也危險,好在白棋在中央走得很厚,還算是可以撐得住。黑第143手吃住三子,讓白144圍住中央,但目前來看全局仍是白優

  。

  洛塵的黑棋長是瞄著尖斷去的,白棋必須得死死地防著。黑棋得了空手出來,便利用到了前面的機會,白棋長應得強硬,目前的黑仍然還有差

  距。

  洛塵心下想,前途難料啊,不會真讓韓赫給說著了吧,但就在此時,白棋下了一手莫名其妙的棋,在洛塵看來自然要應在右邊補棋。白這手棋

  是敗因,這手棋如果改成接,黑棋就無回天之力了,白棋定勝。白棋最後的敗著是擋,至黑棋第191斷後,黑棋終於實現了逆轉。後來的白棋雖

  然就完全是在掙扎了,但實在沒有辦法挽回前面丟失的局面,只好無奈認輸。

  洛塵長舒了一口氣,這局如果不是對手自身的失誤,自己就可能真是出門跌到坑裡了,下回再也不能因為佈局的疏失而出現這樣的錯誤了!

  復盤時,鄭子傑自己也發現了幾處失手,一臉的遺憾,對於過完年就20歲的他來說已經推動了新人王賽的比賽資格。

  洛塵收好棋子回到大廳裡,韓赫正在給人講解大盤,卻正是自己的棋局,韓赫正在台上說得那叫一個口沫橫飛:「這一局如果不是白棋自連著

  兩手的敗招,死得就是黑棋,我只能說黑棋的棋手太幸運了,當然幸運也是要靠棋力來支撐的,只有在保證自己不犯錯的前提下,對手的失誤

  才能被利用。所以在這一局裡,我們首先看到的是黑棋的不在狀態,但勝在失誤少,而白棋雖然佔優,卻接連失誤實在是讓人遺憾。這一局就

  為大家講解到這,謝謝大家。」

  下面的人群裡湧起一陣掌聲,韓赫的講解雖然稱不上精妙,但至少讓大家聽得很明白,韓赫的講棋承襲了陸昭懷的風格,用詞樸實而通透,很

  容易讓人理解。

  「洛塵,你這局棋到底是怎麼回事,差一點就輸了,雖然我在上面說什麼幸運也是要靠棋力來支撐的話,但我們都知道,如果雙方都不犯錯,

  那麼你現在的幸運也就不存在了。」韓赫瞭解洛塵的棋力,知道這樣的棋局自然不能是洛塵全部的實力。

  「我只是才適應比賽,下一局就好了。」

  「你最好能保證,要不然會有人失望的!」韓赫雖然這麼說,但還是很高興洛塵進入了八強,離新人王比賽的決賽又近了一步。

  「好的。」其實這局棋洛塵自己也知道有很多問題要解決,真的是還沒有適應比賽麼?洛塵自己也無法回答,也許他只是在給自己找借口罷了

  !

  「明天的比賽很重要,下一局的對手可就不是鄭子傑了,而是魏林三段,一個雖然只有十三歲但風芒猶勝其父的少年。自十歲入段直今,他的

  比賽一直頗受人關注,你明天要小心了!」韓赫很擔心以洛塵現在的狀態實在很難說能贏得了魏林,別說魏林後面還有沈秋歌和趙牧雲,你接

  下來的路更難走,如果你不快點拿出你平時的狀態來,你壓根就進不了前二。」

  「我知道了,我會盡快回復的,大師兄就不必擔心了。我先回賓館了,大師兄也回去吧。」洛塵心裡很失落,語氣也不好。

  韓赫知道洛塵心裡也難受,倒也沒多說什麼:「好吧,你先回去,好好休息。」

  洛塵結束了自己的第一場比賽,也在深深的失落中回到了賓館,他打了電話給楚懷拙,楚懷拙只是笑笑告訴他輸了也不要緊,今年不成還有明

  年,但洛塵卻沒有辦法用這樣的話來安慰自己。

  他很晚才睡,一直在研究今天的棋局,最終也沒有什麼完整的思想,只好放任自己什麼都不再去想,只是好好的休息,希望能盡快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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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8 00:07:37
第四十章 魏三段的手段

  魏林是一個很低調的人,低調到讓人覺得他承襲了其父的內向溫文,其實他並不內向,相反是一個性格開朗的人,只是從小受父親的影響一旦落座在棋盤之前時,一如其父的安穩沉靜。

  魏林十歲入段那年,便一直已經參加新人王賽,但是第一年輸給了韓赫,第二年輸給了張弈塵,這已經是第三次參加新人王賽了,這一回張弈塵和韓赫都已經超過了年齡,魏林不知道這一次自己是否有機會問鼎,但是他一直準備著,這是他給自己定下的目標,他不想再等一年。

  魏林看到洛塵的名字時並沒有過多的念頭,這個名字所代表的人他並不認識,每年都有新初段的到來,他不認識這個人一點兒也不意外。不論是什麼樣的人,他不會害怕,這一次他是抱著必勝的決心來的……

  八分之一賽

  洛塵對魏林

  洛塵低頭微笑著數著棋子,嗯……黑棋呢!拿過棋盒,洛塵想起了顧翰瀾給他的黑子,於是他摸著黑棋靜靜的笑著,他喜歡黑色,一個能把人溶進去的深沉色彩!

  洛塵感覺到自己似乎真的找到了所謂的狀態,他想起了自己那年和程錦潮下棋時,風吹花落滿棋盤的淡泊寬廣感覺,他也記起了自己準備已久的自然流,雖然只是自己的一些想法,要成為一個流派自然還遠遠不夠,但自然流的精要便是自如不拘束,而要抓住這精要對現在的洛塵而言並不難。

  序盤階段,洛塵手拈棋子淡淡輕笑,記棋譜的棋手只見黑棋連花數手在右邊盤構築陣勢,裁判點了點頭,黑棋這樣大張模樣棋,一點都不像是洛初段以前的棋譜。洛塵似乎對這樣的佈局成竹於胸,只是短短的幾分鐘,洛塵就已經在腦子裡把次序過了一遍,覺得沒有問題後,落子如飛。倒是魏林對洛塵這樣的佈局很吃驚,在經過長達半個小時的漫長思考後,才決定打入黑棋的陣營中。

  於是兩人在右上角進行了本局的第一次接觸,洛塵繼續貫徹大模樣作戰意圖,捨棄右上角實地,在中腹取勢。黑棋在中腹已是茫茫的一片了,後來當韓赫和張弈塵看到棋譜時,紛紛懷疑這黑棋真的是洛塵的嗎,一片混亂根本理不清,他倒真是敢放開手在看都看不清的時候取中腹,年輕就是好啊,膽子都更大些!

  黑棋進入中腹取勢後,魏林的白棋便被逼得不得不進入了,於是魏林輕輕飄入黑陣中,黑擋住白棋利用右上角三顆殘子餘味的歸路,雙方在中腹即將展開有一場近身血戰。

  而這時候魏林出色的治孤手段,頗有意思,飄飄忽忽,忽遠忽近,以下連續數手雙方皆以最強手應對。這裡誰一步走錯就會滿盤崩潰。洛塵其實也沒想到突然間變得如此激烈,見到這樣的局面,洛塵心裡苦笑,越來越模糊了,自己腦子裡的次序不知道倒底是對還是錯。而魏林腦子裡同樣也是一團漿糊,他算了幾遍硬是算不出來中腹的得失,只能是略略的估算。

  洛塵和魏林一個是新生的初段,一無所知一無所懼,但優秀的大局觀讓他沒有亂中出錯,而魏林顯然對於亂戰經驗十足,這樣頭腦清晰的兩個人下哪能輕易的讓棋盤崩潰。導致到最後黑白雙方的交戰結果非常有意思,魏林白棋在中腹安然活出一塊,而洛塵的黑棋黑棋則在外圍厚上加厚,但洛塵有些擔心實地稍有些吃緊的問題,如果不能有效地破掉白空,或者完整地圍住中腹大空,黑棋獲勝難度不小。

  洛塵在獲得先手後進入白棋左下角,經過數手交換後,洛塵發現黑棋在白角里數子局部做不活,被白棋一夾,黑棋打入的棋子將全部覆滅。也許圍棋的玄妙在此得以充分體現,洛塵找到了一個可以利用角上死子的味道,在外圍做足了文章,魏林像是極為難受,但也無可奈何,只能忍受著黑棋的多方利用。

  洛塵的黑棋111碰是這一局棋中韓赫和張弈塵最為讚賞的一手棋,當時在外盤做講解的韓赫說:「這個時候黑棋的碰是所有的應對中最銳利的一手。」魏林因為黑棋的碰,又進入了長達二十分鐘的思考,結果還是不得不屈服補棋,讓黑棋趁機再次獲利,然後回到中腹圍大空,黑117是洛塵最有感覺的一手棋,中腹的大空讓魏林很是無奈,幾經補救依然無果。

  但魏林絕對不是浪得虛名,從第120手棋起,白棋試圖進入黑空,尤其是白130起連續送吃三子真是石破天驚!韓赫在外講解時將這裡的白棋稱為「鬼手」,黑棋雖然吃住了白棋送吃的數子,但中腹大空被打穿,白棋戰果赫赫。

  之後魏林在右上角逼迫黑棋收氣吃白棋兩子的手段非常的精巧,一時大有魏林大逆轉的氣氛。然後在最後的小官子中,洛塵信憑著前段時間和顧翰瀾那位官子無雙練就的精湛官子功夫,終於在最後的階段順利保住局面,最後在裁判一遍以一遍的確認中,洛塵以極其微小的半目取勝。

  當結果出來時,洛塵長長的吁了一口氣,還好顧翰瀾堅持和自己練官子,否則現在輸的應該是他吧。而魏林不敢相信的看著棋盤,他竟然……又輸了,甚至還沒有到決賽……而且是半目,只是半目,魏林雖然難以接受,但不得不接受自己在官子階段的技不如人。

  復盤時洛塵爽快的承認如果不是官子階段穩住大局,他極有可能輸,但是魏林卻並沒有因是感覺到高興,每個人的輸和贏都不是偶然的,如果沒有平時的積累,誰也不可能臨時抱佛腳,半目定輸贏雖然有運氣的成份在裡面,但也不可否認對手的棋力出色。魏林黯然……他又要等到下一年了……

  韓赫在門口看著走出來的洛塵,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笑臉,伸出手拍拍洛塵的肩:「很好,沒想到你把顧翰瀾那小子的官子手段全學到了手,下次顧翰瀾來的時候你該好好謝謝他!」

  魏林聽到韓赫的話時長長的歎氣,原來是和顧翰瀾練的官子,原來他和韓赫竟然是相識的,怪不得他的大局觀這麼出色,而官子又是那樣的精準,他心服口服了:「韓九段。」

  「魏三段啊,我幾乎都認為你要贏了,進入黑空時連送三子破了黑棋的空,真是太精彩了。這一局你可是妙手疊出啊,你的棋力又長了!」韓赫想起了前年的比賽,那時的魏林還是青澀的,甚至輸不起,而現在的魏林卻這麼坦然,安然得讓人敬服。

  洛塵聽到韓赫的話也點頭稱是,如果當時他不是魏林的對手,他都想為魏三段的出色手段而大聲呼好呢,魏林果然像韓赫說的不是個好對付的人:「這一局有大部分是運氣。」幸好是有顧翰瀾的堅持,否則……洛塵都不敢去想像結果會怎麼樣,以他以前的官子,那這局棋真是成全了魏林了。

  「運氣也是要靠棋力來支撐的,韓九段不是一向來這麼說嗎。」魏林說完便見父親在樓道口的身影,便向韓韓赫、洛塵道了聲再見,便離開了!

  洛塵和韓赫一道回了酒店,韓赫給洛塵詳細的講解了這局棋,洛塵認真的聽著,洛塵自己也在反思,為什麼他明明有心下自然流,卻使不出力來呢?原來得心應手的自然流為什麼會讓他找不著感覺呢,也許他該知道,可是他卻找不到答案。

  洛塵買了一大束花灑在棋盤上,最終不得不承認他的確再也找不回那種感覺了,風吹花落滿棋盤,那種寬廣而寧靜的感覺他找不回了,為什麼?

  打開電腦找到了自己對棋譜及當時感覺的記錄,他也找到了當時和程錦潮的那一局棋。記錄的文字裡只有短短的八個字,而且應該不是他所做的記錄——棋者自然,大道至簡。

  洛塵喃喃著這八個字,確定這肯定是寒窗的點評,大道至簡這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說我想得太複雜了,以至於根本達不到自然的境地麼?洛塵苦苦思索了大半夜,終於還是沒能夠找到答案。

  也許他還是太年輕了,歷練得不夠,還不能到達這種境界……

  是啊。也許真是這樣吧。

  洛塵翻開今天接到的通知,三天後四分之一賽他的對手是沈秋歌,一個女子棋手四段,參加大賽不多但戰績出色,沈秋歌四段會是怎麼樣一個棋手呢,秋天的歌聲,這名字倒真是好聽,想必也是秋天出生的吧。

  如果他能夠取得勝利,那麼他的對手就應當是趙牧雲吧,趙牧雲自然是能進入決賽的,而另一個人會是他嗎,或者會是沈秋歌。他在網上找了找沈秋歌的棋譜,非常少,但每一局都很漂亮,是一個寧可損失實地,也會苛求棋型漂亮的棋手。

  洛塵輕輕地笑笑,他等著和他們的對局,不論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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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秋夜歌飛

  沈秋歌是一個美麗而溫和的女孩子,十四歲卻有著不同於同齡人的安靜於沉著,沈秋歌的棋不是女選手中最出色的,但她的臨賽狀態總是出奇地好,好得讓人折服於她的心理素質。

  見到沈秋歌時洛塵只覺得這個女孩子像一株玉蘭花,幽靜地站在走廊的盡處仰面看著天空,臉上的表情安寧得讓人覺得平靜。

  沈秋歌也看見了洛塵,歪著頭打量了他一番,才笑笑伸出手來:「你好,我是沈秋歌。」

  洛塵微微一愣後才反應過來,伸出手去輕輕的握著:「你好,我是洛塵。」

  「聽他們說你可是很厲害呢,昨天魏林三段就和我說了,他說你是一個溫柔而安靜的劍客,而且是劍術已經很高明的劍客,飛花摘葉皆可為劍,大劍客咱們棋盤上見真章嘍!」沈秋歌淡淡一笑,愈發讓人覺得像一株開得正燦爛如雪的玉蘭,寧靜而溫暖。

  洛塵撓撓頭笑得有些傻,他完全不曾想到魏林竟然會這樣形容,若以劍客而論,他並不高明,魏林的劍才漂亮,只是劍鋒太利反而把自己也傷了:「哪裡,魏三段只是輸在了大意上,那局棋魏三段妙手疊出,真是步步精妙呢!」

  沈秋歌也不應,只是一徑的笑著:「洛初段,時間到了我們進對局室吧,我從昨天就開始期待你的精彩劍法了!」

  猜錯了?洛塵摸摸棋盒裡的白棋,又拿到白棋,搖搖頭告訴自己沒有黑子情結,開始了……

  洛塵執白棋在第八手時直接逼住立即進入中盤戰,沈秋歌毫不勢弱一步不讓的跟住,雙方氣勢都很足。洛塵拈著子在心裡想對於黑的反夾到底該怎麼樣才算好?沈秋歌既然毫不示弱,自己也不能讓她小瞧了去。白棋接下來的現兩手棋也不甘示弱,緊接著白扳頭強硬。黑第十五手是急所不能省略,如果沈秋歌扳被白棋貼一手黑棋就面臨著兩難的境地,這樣的便宜沈秋歌自然不會讓洛塵佔去。

  白棋第十六手長長是感覺,觀賽的裁判心裡歎息,次序錯了!如果先飛封能成立就更好了,畢竟這一手交換白棋有損在先。

  這樣一來以的下黑棋次序不好把握,黑棋如果先沖則白棋必然會擋上,黑棋如果先打再走沖,則白棋很有可能輕飄飄的飛一手從輕處理一,現在的黑棋雖然出頭了,但感覺很重,隨時都面臨被攻的危險,現在的局面實在是優劣不明。

  白第三十二手時是衝著掛角的去的,但黑的斷讓洛塵微微一皺眉,這一手的黑棋實在讓人覺得很討厭。沈秋歌接下來的黑棋非常的棋銳利,白棋似乎也變得不活了,洛塵考慮到如果白頂,黑再拐出,白要是可以靠求調子的下法,但這樣一來會有一定的風險。

  白棋打入製造頭緒,黑棋不甘示弱,這一塊棋的變化非常複雜。沈秋歌算了幾遍沒算清楚,就放棄了隨著感覺去了,而洛塵也沒弄明白,只好先壓一手,對於白棋的壓,黑棋卻脫先了,洛塵中眨眨眼睛,確定自己沒有看錯,笑了一笑,那麼現在就看自己是不是能夠吃住黑棋了。

  洛塵看著黑棋第五十三手時在心底大歎一聲這是黑棋的失著,應該先做點準備才是啊,這樣的目的不是太明顯了麼,而且這樣一來劫活也就不成力了,如果先扳一手棋,不就可以保留而後扳的劫活嗎?現在白棋其實也不好,洛塵連著兩手都感覺不對勁,卻已經是騎虎難下了,但如果被黑先提一子畢竟風險很大。

  接下來黑棋扳的時候白棋應得很平常,白棋點企圖淨殺,但如果被黑棋爬白棋就很危險了。黑第六十九手是讀秒時的致命失著,這一手棋其實應該要單斷的,而現在黑把局面弄得更加模糊了,以下變化雖非常複雜,但洛塵明明白白地感覺到自己的白棋有危險。

  洛塵在腦子裡把棋局過了一遍,發現自己還有翻身的辦法,白棋以下雖然也成劫,但白棋消劫後比擋的結果便宜很多,到這時洛塵才鬆了一口氣,現在的局面白棋是有利可圖的。

  洛塵有了明顯的優勢意識後,以下的白棋勝負意識都很強,沒有一招不是沖勝利去的。沒有選擇夾攻黑棋。而後白棋也沒有選擇斷,也沒有長,充分利用了自己的局面優勢做出了最有利自己的選擇。

  白第一百四十手時時形勢便已經是白棋優,白一百四十六手拆二,通過這一手拆二接下來的白棋托可以成立。然而白棋的夾打劫不簡明,白改在右一路虎便宜兩目,到這時洛塵才覺得勝利在望了。於是棋下得更加從容飄灑,沈秋歌抬起頭來看了洛塵一眼,心裡暗暗歎氣,魏林說得不錯,洛塵的有高明的劍法,飛葉摘花無不可用。

  由於棋形保持得當,黑棋雖然盤面有損卻並沒有損失太多,而後到官子時,沈秋歌雖然細細計算清楚,卻仍舊讓洛塵佔了優勢。

  點目前洛塵就把盤面算清楚了,不由得嚇得出了一身冷汗,四分之一子,明明官子前自己算著還有些寬裕,官子時也沒讓沈秋歌有什麼大作為,卻只有四分之一子。

  洛塵站起來微微躬身:「謝謝指教,我們來復盤吧!」

  沈秋歌笑瞇瞇地拈著棋子應了聲「好」

  復盤後,洛塵走出對局室時看到了趙牧雲正在衝他笑著伸出手來:「五天後見了,洛初段!」

  洛塵也沖趙牧雲笑笑:「五天後見!」

  韓赫見洛塵從對局室出來時衝他豎起來大拇指:「小子恭喜你了,沒想到袁君開和林文史二人先後輸了以後,你卻順利地進入決勝局的比賽了,幹得不錯。剛才你師父給我打電話了問你的情況呢,說決勝局的時候他會過來看你,好好表現吧!」

  「師父說他要來麼?」洛塵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見到楚懷拙了,雖然平時兩人也不見得有多親近,但這一個多月來洛塵想念得最多的卻是楚懷拙。

  「是啊,師叔說這是你第一次面臨大賽,他一定要來看看,但是能不能趕過來他也不是很確定。」韓赫拉著洛塵往棋院走,還有五天就是決勝局,他必需想法給洛塵練練手,而最好的對象當然是這幾天都呆在棋院和顧青山下棋的張弈塵。張弈塵的棋風和趙牧雲有相似的地方,而張弈塵卻每每能克制住趙牧雲,若是能讓張弈塵給洛塵做賽前訓練一定事半功倍。

  「師兄,你這是帶我回棋院做什麼?」

  「去見你那偉大的偶像小張同志。」

  「張九段,他在棋院麼,不是說他很少去棋院麼!」

  「近段時間顧九段從國外回來了,暫時住在棋院裡,張弈塵自然就經常去棋字和顧九段下棋了。對了說到顧青山我又想起一個人來,他最近也回北京了,你應該去見見他。」韓赫神秘一笑,洛塵見了了這個人應該會很開心吧。

  「誰啊,師兄就別賣關子了,告訴我吧!」洛塵倒是非常好奇有什麼人是他應該去見的,顧青山麼?應該不是的!

  「好了,不讓你猜告訴你就是了,是顧九段的師父張千山大師,他最近幾天來北京看朋友正好也在棋院裡邊。」

  「張千山,那不就是寒窗嗎?」寒窗……這個人他可真的是很久以前就想見見了,那會是一個很有意思的棋者吧。顧九段和張九段承襲了來自於張千山的儒雅沉厚,這種氣息讓洛塵覺得很親近,而寒窗那個伴著他一路尋覓卻始終不曾相見的人更是能讓他親切吧!

  到棋院時,張千山正在和陸昭懷聊著,一邊聊一邊喝著茶,清淡的香微微的飄滿一室,溫馨而安然,洛塵沒來由的一陣感動。張千山一如洛塵所想像的那樣,寬廣沉厚一身平和的氣度讓人不由得感到親切:「張九段。」

  張千山一回頭看到是洛塵,不由得大笑,這小子竟然長這麼大了,那個當時叫五湖煙景的小子現在已經是職業初段了:「自是不歸歸便得,五湖煙景有誰爭。」

  洛塵笑得莫名的燦爛:「十年寒窗苦,讀書及第,半世圍棋艱,行棋修身。」

  張千山站起身來拉著洛塵的手,上下瞧著:「嗯,小煙長大了,都已經是個翩翩少年了,將來可是要迷死一群女孩子的!」

  洛塵臉一紅,倒也沒有多不好意思,只是誰聽到這樣的話也是會臉紅上一下吧:「張九段。」

  「記得當初在網上遇著你時,你才十二、三歲呢,那時候可是青澀呢,現在已經成熟了,而且還順利贏得了新人王賽的決賽入場券。」張千山心裡很喜歡洛塵,這些年來他陪同楚懷拙一起見證了洛塵的成長,在心裡他已經把洛塵當成了自己的弟子來對待。他喜歡這個孩子的靈氣、悟性,更喜歡這個孩子永遠都不滿足的心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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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8 00:08:13
第四十二章 張千山

  張千山笑咪咪地看著洛塵時心裡總是忍不住要想起他的得意弟子顧雲,顧青山是他最有名的弟子,卻不是他最鍾愛的弟子。顧青山的棋的確已經很好了,風格清俊而不失深廣氣質,但在他的心裡顧雲才是他最最喜歡的弟子,一身儒雅自如、清淡從容的氣度是這個繁華逐塵的俗世所不能出的,他不僅愛惜這個弟子的棋,更看重的是顧雲這樣一副遺世獨立、片塵不染的性格。洛塵身上沒有顧雲那份氣度,但洛塵的行棋總是讓他感覺到像顧雲,一樣的灑脫大氣,而落定在棋盤前的洛塵總有一種寧靜出塵的感覺,那一瞬張千山幾乎就以為是當年那個少不更事的顧雲了!

  洛塵喝著茶坦然地接受著來自張千山打量的目光,還自如地沖張千山笑笑:「張老師這樣看我做什麼,把我看得心裡直髮冷。」

  「洛塵啊!你師父過些日子可是要來啊?我可是期待很久了,你那個師父啊……真是有意思啊。」張千山越發笑得燦爛莫名,托著下巴在心底裡琢磨著楚懷拙,那到底會是什麼樣一個師父呢?棋力他已經不必深究了,那樣一個在棋盤上從來談笑間讓對手灰飛煙滅的棋手,他一直在想楚懷拙怎麼當師父的,竟然把洛塵教得既奇妙又奇怪。

  有意思?洛塵似乎已經不是第一次聽人說楚懷拙有意思了,他在心裡稍微想了想也覺得他的師父楚懷拙的確是個有意思的人,而且是個有故事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來,我也有幾個月沒有見到師父了。」

  陸昭懷聽他們講話時只是一徑地笑,有心底裡暗自回想,他的那位師弟啊!為什麼會拒絕到中國棋院的邀請呢?也許在他的心裡這一切都已經沒有意義了吧,棋盤大天地他卻已經是不稀罕了:「張兄你讓洛塵叫了都是,可是不能讓他白叫了!」

  「我什麼時候佔人便宜了麼,何況還是個小輩。這些年來白天晚上地誰陪他打譜,還經常半夜想到什麼一個電話就催來了,楚懷拙還沒我累呢,叫我聲老師也是理所當然地!」洛塵以前經常晚上睡不著覺的時候就瞎想著,有什麼思緒了便會打電話跟他說,經常是大晚上的時候他睡意正濃,卻讓洛塵三言兩語勾了起來,於是兩個睡不著覺的人經常一研究就是大半個晚上。那些日子裡張千山雖然覺得挺累,但充實而且從洛塵那些莫名的思緒裡他也找到了一些門徑,有這樣一個孩子伴著,他也從洛塵那裡看到了很多不同與以往的東西呢!

  聽到張千山的話洛塵心裡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他的確如張千山所說只要是想到什麼奇思妙想,他提不起興趣去和楚懷拙說,因為楚懷拙水太深了激不起波瀾,他願意和張千山說,張千山那種悉心引導和對洛塵每一個奇妙念頭的認同與批評都很客觀,總是讓洛塵受益頗多,於是洛塵每每願意找張千山:「近來已經很少了,我知道張老師很忙的,所以現在基本上有什麼事兒都是白天說!」

  陸昭懷看了看張千山又看了看洛塵,張千山的脾氣好又惜才是出了名的,倒是洛塵,陸昭懷一直以為洛塵是個什麼也不甚在乎的少年,而且平時嘻嘻哈哈全然看不出來,竟然是個那樣用功的人。陸昭懷長歎一聲,看來所有的成功並不是可以憑借天賦和運氣的,不論什麼樣的天賦與運氣,若是不用心,成功不會隨隨便便地降臨:「洛塵,我知道懷拙不算個很稱職的師父,這些年來你也不容易。」

  「沒有,師父這樣很好,我很喜歡。師父是瞭解我的,如果不是師父這樣放縱,而是一板一眼的教著,我未必肯好好學。」洛塵對於自個兒的性子倒是門清,如果他不是像草一樣瘋長起來的,而是像顧翰瀾一樣受著正統的圍棋教學,他怕也只能成為溫室裡一株蔫蔫的雜草。

  張千山是很認同洛塵這句話的,楚懷拙之所以和洛塵成為了師生,就是因為楚懷拙瞭解洛塵,知道洛塵想要什麼,也知道洛塵該怎麼樣去引導,這樣的一個師父才正是洛塵最需要的:「洛塵說的對,不說別的光是楚懷拙一身的精妙棋藝就已經不是我們能比的了。」

  「張兄竟然是這麼認為的麼,懷拙的棋的確不錯,在以前就很不錯了,這些年來在國內四處漂久經段歷練,棋更是長進了,更加平和深遠。唉……只是可惜了……。」

  「陸大國手歎什麼氣,楚懷拙這樣子狂放不著邊際的人未必就適合職業棋界,他這樣不羈的性格也未必見容於職業棋界,他這樣或許是一件好事兒!」

  「也許吧……」

  「洛塵明天你先去小張那兒讓他指導兩局,張弈塵的棋近似趙牧雲,如果你能從小張那兒看到些兒門路,趙牧雲就好對付些了!」張千山揮揮手,洛塵應了聲好便離開了,張千山則笑嘻嘻地端著棋盤跟陸昭懷說:「老陸啊,咱們好久沒下棋了,聽說你最近可是有所得,讓我長長眼吧!」

  「知道你沒安好心,來吧!」

  洛塵第二天早上起了個大早,在棋院的宿舍樓下看到了正在樹下仰面發呆的張弈塵。張弈塵神色寧靜,站在那裡時彷彿身邊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他安靜地守著內心的世界,不爭不擾。

  張弈塵這份心態總讓洛塵覺得可望而不可及,他總是希望自己能成為那樣的人,但是他卻知道人是不同的,因而他是只能羨慕:「張九段。」

  張弈塵沒有回頭,拈起掉落在身上的一片落葉,仔細地看著,似乎要把每樹葉的每一根脈絡都看個清楚明白:「再美好的春天原來也是有枯葉的,就如同再嚴寒的季節裡也會綻放花朵一樣。」

  洛塵撓撓頭不明白張弈塵在說些什麼,只是覺得張弈塵一定在說什麼有道理而他卻很難去明白的話,但聽著字面上的意思,他卻想起了《菜根譚》裡的一句話:「潔常自污出,明每從晦生。」

  張弈塵笑笑原來這個邊話都不大能明白的小子還讀《菜根譚》,會喝茶還讀經典,洛塵當真是好家教啊:「洛塵,你害怕過嗎?」

  「害怕,指哪方面。」

  「面對棋盤時,你害怕過嗎?」張弈塵這才回過身來看著洛塵,只見洛塵臉上有著疑惑,似乎不敢相信這是他問出來話。

  「害怕過,曾經怕得很厲害。」

  張弈塵摸摸自己的胸口,怕得很厲害嗎?原來洛塵也是有怕的,張弈塵微不可聞地歎息,捫心自問他也是害怕過的,怕得不知所措,圍棋只有縱橫十九路的棋盤,只有黑白三百六十一顆棋子,卻寬廣而深遂得讓人時不時地就會猶疑自己,害怕自己一跌進去便沉溺了,害怕這一沉溺竟然再也無法看清自己、看清手中光芒幽微的棋子:「我也怕過,因為害怕所以在繁華的景象之下,竟然生生地看到了衰敗,因為害怕也堅信在一片肅殺之中可以尋找到希望。」

  洛塵心下大驚,原來這樣一個看起來從容自若,萬事不縈於心的大棋士竟是抱著這樣的念頭:「張九段為什麼這樣想呢?」

  「去年我在名豐杯上拿了冠軍,可是張世永卻讓我彷彿是看到了一派繁華之中的枯葉,那個人這一次我可以贏,但是下一次遇上了我卻不敢去揣測結果。洛塵,總有一天你也會遇上讓你心存敬畏的棋手,你就能明白我是什麼樣兒的心情了。」張弈塵知道外界管他和張世永稱為「南塵北永」,也知道他和張世永棋力不相上下,但他卻總是能從張世永的棋力感覺到他所不及的東西,過不了幾個月東風杯上,他如果進決賽對手便一定是張世永,這一回他還能贏麼?

  「張九段,你怎麼和師兄有一樣的心思呢,圍棋正因為有一棋鼓相當的對手才有意思,不是麼,如果沒有張世永,您一人兒把持著每一個世界冠軍,這圍棋界還有什麼意思。圍棋就是該百家爭鳴,互有高低,如果沒有張世永你還向哪去提高自己,從哪兒知道自己還可以再前進?」洛塵有些不懂,為什麼他們都怕輸呢,輸了多好,不正可以告訴自己你還不是最厲害的那個,你還可以更厲害。洛塵不知道的是,如他這般想法的人少之又少,而他會這麼想完全要感謝他的父親,那個永遠說一百分不好的學者,給他提供了多麼寬鬆的環境讓他去成長。

  張弈塵笑了笑,洛塵的心態倒真是好得讓人心折:「你說得是對的,但要真做到這樣又談何容易呢。」

  洛塵想了想搖搖頭,不是做不到,而是放不了,職業棋界也許就是這樣的,只是不知道自己當初入段的決定是對是錯,連張弈塵這樣一個淡定的人都怕輸,會不會有一天他也像張弈塵一樣見贏怕輸呢:「張九段,我現在還不能理解你的心情,因為我還沒有贏過什麼大型比賽呢。」

  張弈塵只是淡淡一笑,鬆開手裡的葉子由它飄落到微帶芬芳的泥土之中,而一向洛塵輕輕看了一眼:「會有這麼一天的,洛塵!」

  洛塵點點頭,看著那片微黃的葉子在青草泥土上落定,在曦微的晨光中純淨而溫暖:「是的,會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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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南塵北永

  洛塵在張弈塵的歎息聲中,第一次看明白了這位儒雅的九段,原來無論站得多麼高心底的害怕是無法掩飾的,原來圍棋就是有這樣的魔力,讓人深深地怕卻如何也無法割捨。這份喜好深入骨血,早已經讓人再也分不清倒底是喜歡,還是從來就屬於圍棋。

  以張弈塵學識的廣博,原本不至於到如此,可是他先遇上了張世允,後遇上了洛塵,他實在想不出來自己還有什麼可以依恃的。到底了他還是個驕傲的人啊,見不得讓自己寢食難安的人。

  張弈塵淡淡的歎息中卻有著一份寬廣從容,他不自知於這分氣度,這由禪茶儒道養出的自如與淡定,他尚不及察覺。而落在洛塵眼裡的張弈塵縱算是心有猶豫,仍舊是那般的月華天清,洛塵心下想張弈塵這樣的人物,縱有疑慮也不會沉迷太久的,如果說張世允是一把出峭的倚天劍,光華奪目一時無人可撼其鋒芒;而深諳儒家文化的張弈塵便是獨孤晚年所持的無鋒重劍,正是金庸的那句話形容的「重劍無鋒,大巧不工」。劍術到了獨孤的境界,用什麼劍已經不重要了,棋力到了張弈塵的境界,縱算是一時讓鋒芒所掩也決不會一直沉淪:「張九段,你看金庸的小說嗎?」

  「看過,怎麼了?」

  「你覺得倚天劍的鋒利能蓋過玄鐵重劍的守拙嗎?」洛塵知道自己鼓勵人的方式實在是極其地沒有新意,可是有時候有用就行了,不用管華麗與否。

  張弈塵微微一怔,轉過頭來看向洛塵,心中揣測洛塵話裡的意思,倚天劍…玄鐵重劍…這是哪兒跟哪兒呀:「洛塵是說……」

  洛塵坐定於長檯階上,迎著陽光笑得一臉溫暖:「張九段和張世允一個溫和,一個張揚,他的鋒芒張九段掩蓋不了,可是他的鋒芒就能讓張九段手中的玄鐵重劍失色麼?南塵北允,你們既然能讓人並稱,自然是各有所長的。」

  張弈塵聞言笑了笑,便也隨著洛塵坐在台階上,微涼的台階讓張弈塵的腦子愈加清醒,於是他也清楚地明白了洛塵的心思,原來洛塵還有精力有鼓舞別人呢,真是有趣:「洛塵,假以時日,如果是你遇上張世允,你定然是能贏的。你如果說我手中所持的是玄鐵重劍,你手中所有的便是世間萬物,飛葉摘花,只是火候太淺計算不足,有時候反而把自己也給摻和進去了!」

  洛塵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遍地的落葉,飛葉摘花嗎,難道自己有這樣的境界嗎,落塵微微攤開手掌,一任陽光在手心裡灑滿,神色寧靜而清和:「張九段,跟你在一起的時候總讓我覺得自己都分外出塵呢。」

  「哈哈,起來吧,吃完飯我帶你去見見來棋院交流的張世允怎麼樣。」

  「好啊……」

  洛塵聽過的張世允是一個張揚地、無拘束的、對於旁人目光不管不顧的,可見了才知道其實也不過是一個年少輕狂的棋者,雖然輕狂可身上卻仍舊留有獨屬於棋者的平和,只是大多時候他本身的氣質強過了圍棋的氣質。這個人不是會沉淪在圍棋裡的人,他有著無可比擬的自信,在棋盤上進去出來,絲毫不會有太多的思想約束。

  張世允十一歲入段,到十六歲就已經是位九段了,是韓國最年輕的九段也是目前世界上最年輕的九段,比張弈塵小三歲的張世允無疑很佔優勢,因為年輕所以可以坦然面對失敗,回過頭來時就捲土重來東山再起。

  洛塵心想,自己十五歲才是初段,而只比自己大兩歲的張世允已經是九段了,這樣的光芒的確是只能讓人仰望,張世允在鋒芒最盛時遇上了巔峰狀態的張弈塵,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就如同夜空中最亮的兩個星子,他們的光芒一時之間還無人能夠比擬。張弈塵有著一身儒雅溫文的氣度,面目清俊舉止謙和,這樣的張弈塵是符合圍棋給人的感覺的;而張世允面目略顯冷峻,不論什麼時候嘴角總是微微上揚,不是笑而是半帶著譏諷,相比張弈塵貼合圍棋,張世允只能說是一個異數,而這樣一個人怎麼能到達這樣的境界呢?洛塵不解,很多人至今也不解。

  張世允的中國話講得不錯,還半帶著點北京話的兒話音,洋洋灑灑地坐在木製長椅上,眼睛半瞇著打量張弈塵身後的孩子。孩子……張世允忽然笑了起來,自己不也還沒長多大麼:「洛初段。」雖然起身點頭致意了,卻並沒有大多數韓國棋士身上所有的那種共通的溫恭,完全是一派的灑脫。

  「張九段,您好!」這樣一個人啊,真是像傳聞中那樣的不羈呢,穿行棋界兩年來只敗給了張弈塵,這樣一個人心裡必然是會不甘的吧,下一次……洛塵終於能理解張弈塵的了,面對這樣一個人,誰的心裡能不疑呢?

  張世允皺眉,在洛塵的身上他彷彿看到了張弈塵的影子,卻比張弈塵更年輕更具活力,不知道張弈塵把他帶到這裡來做什麼:「張九段帶洛初段來不知道有什麼用意思呢?」

  「仰君高風啊……」張弈塵笑了笑,很有些詭異。

  「張九段的話我可是聽不太懂。」張世允的中國話講得的確不錯,可是卻遠沒有張弈塵的古文造詣。

  張弈塵回過神來,微微擺手讓洛塵坐下:「洛初段是韓九段的師弟,近來在棋院準備新人王賽,聽說你來了,便想來請教一二,你看能不能指導一番啊!」

  「韓九段……」張世允還沒有和韓赫在正式比賽中碰面過,只知道韓赫是陸昭懷的弟子,棋風穩健計算精準,這次來也是打著一見高低的心思來的:「好啊!」

  「那請張九段指導了,韓赫對於這個師弟可是抱著很高的期待呢!」

  張世允起身坐在窗前的棋盤前面,看向洛塵:「洛初段,你過來坐吧。」

  洛塵依言落坐,張弈塵拉了張椅子坐在中間,洛塵恭敬地把黑棋遞給張世允:「請張九段指教。」

  或許因為不是正式對局的關係,張世允和洛塵在佈局階段落子輕快,洛塵從來就是個以第一感為主的人,因此落子的速度很快,而張世允的棋子似乎是不加思索的隨之而來。

  剛佈局十多手時,韓赫就來了,隨之而來的還有張千山和顧青山。進來時正好看到第十四手時洛塵的白棋跳,張千山點了點頭,這一手跳因子有利可以成立。而十九手以下一步洛塵的第一感是向中腹跳,然後再於角部頂,這樣便可以賺取實地,同時也逼迫黑棋在此擺出戰鬥態勢。二十四手後張千山回頭對顧青山小聲說:「拆一大概是正常分寸」

  到八十二時白棋跳是不可省略的,所以只能選擇普通的跳。眼下白棋在快步調賺取實地,但是黑棋的實地並沒有落後。而且白棋左邊孤棋還沒有紮穩眼形飄起來,所以佈局黑棋相對好下。第八十三手是厚實的好點,但洛塵並沒有太大的感覺,八四手白棋沉著應了,這一步既是間接補強左邊孤棋,同時牽制黑棋的發展性。八十五手的黑棋意圖不是直接攻擊,而是為以後做必要的鋪墊,還留下挖的餘味。下一步,黑棋可能繼續跳。但是八十七手時黑棋直接挖,顧青山對張千山耳語道:「真是沒有想到會直接挖,很有趣的手順,損得難明感覺不見得便宜,雖說這一段黑的進行不一定便宜,不過總體來講我個人稍微看好黑棋一些,黑上下兩邊都是活型,而白中央還有所擔心。」

  進行到九十三手這樣交換掉並沒有什麼便宜,還是應該直接跳。因為現在挖,將來就沒有了逼黑棋截尾巴的可能性。黑的這一挖是為了防止白飛,下一步白棋普通是接著跳。左下的黑棋,補一手就可以活,但是這樣被關在裡面做活多少憋屈。所以,這一帶不可避免發生戰鬥。

  回頭看,黑棋挖的手段稍微有些為難。白九十六手開始尋步調,洛塵的好棋感幫了他的大忙,而黑棋似乎是沒有預想到這一步。九十八手白棋強烈扳頭,氣勢上,白棋是要斷上去,黑只能的選擇妥協。

  至一百零九、一百一十時,雙方明顯是在佔大場,一百零九手左邊白棋還不完全是活形,以後黑棋在飛是絕好點。韓赫心想,洛塵在做什麼,現在白棋的棋感讓韓赫感覺到有些異常,為什麼現在就收官呢,是想攻擊黑棋左邊大龍嗎?黑棋如果應,也是大棋,但現在的局面,黑棋會應在左上嗎?大概白棋是想弄出黑棋的缺陷,以便以後攻擊。感覺黑不怕的戰鬥,現在白實空領先。

  白棋一百一十二是試應手,留下角部的餘味;一百一十三手的黑棋現在暫時需要依憑右下的模樣爭勝。而左邊白棋目前形狀還不完整,黑棋有機會通過攻擊獲大利。張世允可能忽略了白棋的反擊,普通跳回,但一百一十七手黑棋變本加厲貼近白棋,白棋忍了覺得大致這樣就是分寸。一百二十一手的黑棋是為了消除角部的餘味,實地上也沒有多大損失。強搶先手比較實戰,不過有些俗。

  進行到一百三十三手時黑棋對白棋送禮照單全收,白棋會是接上還是走右上,實在難以判斷。八十四手時白棋厚實一接,意圖也就顯露出來了,就是攻擊左邊的黑大龍。現在黑大龍確實有些飄。現在黑棋要麼走右上實地,要麼救下邊兩子,然後和白孤棋共舞。現在的形勢,黑棋不能錯過右上的大棋,而左邊,只有兩條孤龍共舞。

  此局味道是越來越濃,不過暫時沒看出來白有特別嚴厲的手段,黑棋的一百三十五是冷靜的好手,既補強自身,同時隱隱對白左邊大龍施加壓力,難以想像的一步棋,看來張世允對左邊還是顧慮重重,可是右上讓給白棋,實地有些不夠,進角又很大。

  以下到了中盤,洛塵和張世允的戰鬥並不能算很激烈,洛塵和張世允紛紛治孤成功,雙方損失都不大,戰鬥階段洛塵沒讓張世允多大便宜,只是角部微損於張世允,而且實地稍遜,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張世允的實在擺在那兒,不是現在的洛塵能夠勝得了的。洛塵點了點目後,覺得目前雖然不錯,但已經是落後了,要掙扎的話,以張世允的棋力也沒有太大的出入,便乾脆地認了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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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四顧青山座座低

  顧青山站在洛塵身後微微笑著,恰好洛塵收完棋子回過頭來,顧青山便拍拍洛塵的肩:「小伙子不錯,比當年我見到的弈塵更加理智,棋感更加好,只是相對來說大局觀稍待加強,官子倒是有些兒程錦潮的風格,集大成倒是不錯的,只是成了大雜燴反而落了下乘。」

  洛塵點點頭,知道自己傷在哪兒,每次翻起來都隱隱生疼,哪兒能不知道呢,可是沒有人是完美的,此消彼長:「謝謝顧師,家師的大局觀倒是不錯,只是我學了不到三成,因而相形見絀了。」

  「你師父……楚懷拙,想當初那小子的風采才真是讓人折服呢,你們晚輩們自是不知道,可是同時代的棋手們誰都吃過他的虧,只是可惜了最終還是沒能走進這世界,這樣的一個棋者沒能和我們站到一起來,實在讓人覺得很遺憾呢。」顧青山回想起當初十一二歲的楚懷拙,一張圓臉愛說愛笑,什麼也不怕,什麼也不知道,可偏偏棋下得極好,人雖輕浮了些可是卻勝在朝氣。才十一二歲已經能讓人感覺到害怕了,這樣的楚懷拙不知道如今怎麼樣了,真是期待能再和他對弈一局呢!

  洛塵這是第一次聽到師父的往事,聽到師父在棋界的傳說,聽過之後竟然彷彿看到了年少時的楚懷拙:「顧師和師父下過棋嗎?」

  「那是自然的,閒著沒事兒,不如擺給你看看!」又轉過頭來看著張千山:「師父你是那局棋的裁判,您一定還記得清楚,不如我們一起擺給洛塵瞧瞧,讓他領略一番他師父當年的手段與風采。」

  張千山微微點了點頭,讓張弈塵去給他們沏了茶來,在氤氳的茶氣中手執白子落棋:「看清楚了,洛塵,當年你師父可比現在的你還要靈動。」

  洛塵一言不發的看著張千山和顧青山二人落子,簡單明瞭的定式,顧青山的黑子流暢,楚懷拙的白械從容,兩人真是棋鼓相當呢,一個佔了中場,一個四面開花,倒是有意思。

  至中盤時,顧青山當時選擇在下邊定型,意思很明確,就是為了考驗白棋的應手,但是洛塵覺得黑棋現在應該也不敢脫先,看起來楚懷拙的白棋試應手的時機不錯,因為快到中午封盤了,洛塵覺得顧青山是在等待封盤。看來顧青山當時對這裡的應手很困惑,好像走哪裡白都有利可圖樣子。顧青山經過了長考後,還是補掉右下白棋可以做活的餘味,這時候黑棋可以走右上了。

  至一百手時楚懷拙當時沒有想到連這一步飛都被黑棋走掉。左邊的黑棋還是有些薄,以後可能會遭到搜刮,現在的局面是最難把握的。一場真正考驗楚懷拙的時刻終於到了,而當時做為裁判的張千山等人都認為黑形式不錯。可是當時的楚懷拙就非常有自信,但顧青山可沒有昏頭:「當時我心裡還在想,難道是我判斷出現問題了嗎?我感覺自己的黑棋很難收,但結果我還是對自己的局面判斷過於樂觀了,沒有把感覺放在心上。」形勢現在雖然微細,但洛塵覺得覺得還是白棋易下的局面。一百零二手這一步白棋要應,不僅實地大,還有後續餘味。

  而當時陸昭懷在研究室時給出了自己的意見:「雖然黑棋實地不落後,但是白棋有可以感到的厚味。現在黑棋欠目地地方很多,不過黑棋先手,而且顧青山如果能找到平時最頂尖的官子,還是很有機會。現在的局面真是艱深的很哪!我現在都覺得,每下一手選擇起來真是很難。雙方的實力其實相差不大,只是所擅長的領域不同,這局棋總得來說是很有看頭的。」

  洛塵看到了黑棋一百二十三落了下去,是完全無法預料的一手,黑棋是在赤裸裸的圍空,但洛塵在想著在這樣的情況下圍空就會有便宜可佔嗎?簡單走走白棋就不差。黑棋這步頂的意思倒是很明白的要確保上邊的實地.一百二十四手白棋脫先了,顧青山這時的判斷很正確,伺機截斷中腹白兩子。一百二十六手時,白棋慎重地連回中腹兩子了,而白棋開始的厚味行棋手段開始發揮作用,黑棋回頭便補下邊的衝斷了,看來前面的棋一直都是求穩了。

  此時研究室的共識是白棋略厚,好半目或1目半,但有棋手也提出了疑問,一百零七手這樣走是正手嗎?看起來很沉著!現在的局面可能會令很多業餘棋手頗為頭大,其實這也是職業棋手最為困惑的局面。黑棋現在很難繼續應上邊了,該照顧一下左上一帶。這時黑如脫先的話被白靠兩下黑將欲哭無淚,黑棋飛補,但是自己走也走不太動。白棋一百三十二是很厚重的好手,黑棋雖然眼見著白棋走厚頭很痛,但是黑棋沒有什麼辦法可想。

  陸昭懷後來說:「全盤看下來,楚懷拙越戰越勇,簡直到了瘋狂的地步,稍微有個風吹草動,他就跑了,稍一聞著香味兒,他就敢來,膽子大加上心細,倒真是無可挑剔。」

  楚懷拙見縫插針,在十幾手之內又將自己的優勢擴大了些,還在中腹掏出來空來,且沒有損失多少,越收越厚,此消彼長,於是就看到了黑棋上邊模樣萎縮了。黑棋一百三十一手是很無奈的補法,而黑棋一百三十三的貼洛塵覺得對於現在的局面根本於事無補,不如去個先手,說不定還要更好一些。張千山回頭對洛塵笑道:「楚懷拙這幾步收束非常精彩了,當時在研究室可是有不少人為他叫好呢。」一百三十六手的白棋是在利用先手洗劫黑棋營盤。一百三十八白棋斷,當時的楚懷拙認為是時候投放試問手了,現在的時機對白棋很有利,因為黑棋只能應,不能脫先,如果脫先的話白棋會給予致命一擊,一百五十手單吃又是好手,比洛塵想像的單粘有味道多了,而眼下黑棋補哪裡都很難受。既然上邊付出了代價,那麼黑棋該從何處找回補償呢?黑棋沉著的應著,大概是判斷還是有可戰的餘地。一百六十六手白棋終於吃住這兩子,餘味很乾淨,看來當時的楚懷拙對形勢判斷的結果很樂觀。進行到一百八十八手時,陸昭懷已經在提前慶祝勝利了:「我覺得現在的時機應該是可以提前慶祝勝利了」

  一百九十四手,經過一段時間的長考後,楚懷拙還是選擇了攔住,僅看實地的話,這一處不算是盤面上最大的。二百一十手,顧青山已經在比賽場中進入了讀秒時間,也許是時間不夠的關係,顧青山在讀秒中出現了錯覺,黑棋下出了極其難受的次序,但這時的黑棋已經沒有辦法了,就算是再痛些也只能老老實實地忍著,黑棋彷彿是忽然陷入了危機裡。白棋的二百一十手和二百一十二手這兩步是非常愉快的先手。到二百三十手時黑棋終於是看不到優勢及可戰鬥的地方,乾乾脆脆地認了輸。

  「怎麼樣,洛塵,見識到你師父當年的厲害了吧,這局棋我可是到了現在都記憶猶新。幾乎隨時隨地都可以在腦子裡重演一遍,當時我可是頭疼得很,你師父可好,自得地喝著茶,一面朝我笑。」顧青山收了棋子,站了起來。

  洛塵沖顧青山嘿嘿一笑,他實在沒想到師父這麼小的時候棋力已經那麼高深了,比起師父來他實在是什麼也不算啊:「看到了,師父的大局觀真是獨一無二呢,真想在年少時就遇到師父。」

  「說起來我咱們也算是淵源深厚了,聽說翰瀾是顧雲的兒子,我的侄子,還聽說這事我你摻和過來著,不如趁現在說來我聽聽吧!」有顧翰瀾這樣一個兒子,顧青山點點頭覺得顧雲這一生實在是很幸運了,不但能找回兒子,而且子承父業如此出色,實在是讓人欣慰之至啊。

  「呵……這件事兒我答應了顧師兄不說,還是請顧師不要問了,若真是想知道,不如去問問顧先生。」

  張千山聽到他們的對話只是一歎氣,先是楚懷拙再是顧雲,圍棋竟然讓這麼多人一生牽絆,一生無悔於當初的執著,可是也讓那麼多人半生悲涼,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不論是楚懷拙還是顧雲,若不沾棋,個個都是風淡雲清,出塵絕俗的人物,放在那兒都出色得很,偏偏都遇上了棋,且一輩子都放不下,於是失了清淡,沾染了俗塵,半生都活得那麼孤苦。圍棋啊……怪不得叫木野狐呢,的確有讓人沉溺的本事兒,有讓人一輩子去念念不忘的魅力。什麼時候圍棋能讓人快樂,也能讓人云淡風清不逐功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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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楚狂人

  洛塵高高興興地接受著來自於當下中國最頂尖棋手的熏陶,每日裡都有新的體悟與認知,於張千山的棋中,他發現了一種深沉的積澱,是歷經千年依然清開如鏡,波瀾不驚的古井;於顧青山的棋中,他發現了如野境幽泉的淡定與從容,就算是淒寂的月色也無法驚擾的出塵;於張弈塵的棋中,他發現了由深厚文化底蘊所帶來的風采,一種無論如何掩藏也終將迸發出光芒的力量;於張世允的棋中,他發現原來一個人可以和棋這樣接近,又這樣遠,看似背道而馳,而相融時又如此契合。

  在這樣的發現中,洛塵漸漸地也明確了自己的風格,他說如聽點兒是天馬行空,不拘一格,隨性灑脫,說難聽點是根本沒有系統學習過,完全是看到哪就是哪兒,這是優勢,也是劣勢。他學不來張弈塵的儒雅脫俗,也沒有張千山和顧青山的歷練,更沒有張世允那樣足可傲然的資本。他還是和楚懷拙更像,那畢竟是他的啟蒙師父,楚懷拙的隨性自如,不拘不擾他雖只學了三成,但已深入骨血,想也是改變不了,時而清靈、時而沉厚、因勢利導、著眼大局,這樣的楚懷拙,他一時也是很難學全。

  洛塵拿著張弈塵送的扇子站在院子裡,張弈塵遠遠地坐著研究棋譜,時不時的喃喃幾句。洛塵心裡很安靜,這種感覺總讓他覺得自己某些特定的時間裡也可以很出塵脫俗。洛塵抬起頭看向遠處,一個身影讓他開始有種很安定的感覺:「師父。」

  「洛塵。」楚懷拙上下瞧了瞧,臉上沒有多少表情,心裡卻很高興,他的這個糊塗弟子總算有那麼些樣兒了,在外面也給他爭了臉,總算是沒誤了當初的一番心思:「不錯。」

  只是不錯這兩個字,卻讓洛塵莫名的覺得很滿足,不論別人怎麼樣的褒獎,他始終只是聽聽就算了,並沒有真覺得自己很好。楚懷拙從來不會誇獎他,但從這兩個字裡他聽出了讚賞,只有從楚懷拙的嘴裡聽到的讚揚才讓他覺得自己是真的在進步:「謝謝師父。」

  張弈塵聽到洛塵和楚懷拙的對話,起身朝楚懷拙走過去,一邊走時一邊打量,這個只聽過沒見過的棋者原來是這樣平淡而隨性,朝楚懷拙輕淡一笑微微躬身:「見過楚師,我是張弈塵。」

  楚懷拙看了張弈塵一圈後,心底暗驚,原來竟然是這樣一個出色的棋手做了顧青山的弟子,顧青山倒真是好運氣:「原來是張九段,你好,這些年看了不少你的棋譜,不錯,顧青山有你這樣一個弟子,當引為平身大幸了。」

  「楚師過獎了,請楚師先上樓用茶,洛塵啊!你去請師父和陸老師來吧。」張弈塵引著楚懷拙往樓上去。

  楚懷拙看著張弈塵雖引著自己上樓,卻比自己總是慢一個台階,心裡歎著這小子家教真是出色啊,一身儒雅恬淡的氣度真是讓人折服啊,自己怎麼就沒碰上這樣一個孩子呢,那才真是讓人省心啊!

  「楚師請坐,楚師習慣喝什麼茶呢?」張弈塵準備好了水,正要拿茶葉時忽然問了一句。

  「蒙頂甘露。」

  張弈塵應了聲好,取了一隻雕著竹枝雲紋的小罐出來,心想真會挑啊,要不是上回有朋友從蜀地來送了他一小罐,他還拿不出來呢:「楚師也是好茶客啊。」

  水還沒開的時候,張千山一行人便推了門進來了,洛塵最後進來,把門一關便聞著了茶香,就知道是張弈塵在沏茶了,那隱隱有些熟悉的茶香讓他暗自猜測:「是甘露。」

  眾人看了洛塵一眼,大抵都在心裡想著,這鼻子真是靈啊,張弈塵笑著點點頭:「正是蒙頂甘露。」張弈塵給眾人一一遞茶,說了聲請後便啜了一小口方才又說道:「甘露茶採摘細嫩,每年春分時節採摘,采單芽或一芽一葉。芽外形緊湊多毫,香氣馥郁芬芳,湯色碧清微黃,滋味鮮爽,濃郁回甜。甘露在梵語的意思中是「念祖」。還有一說是茶湯似甘露。」

  眾人中只有洛塵是稍微懂茶的,張千山只要是茶都一個味兒;顧青山則是在收了張弈塵為弟子後才開始對茶稍有點瞭解的;而陸昭懷和楚懷拙則是傳承於他們的師父,也只是一知半解,陸昭懷心想也只有張弈塵這樣一個人才會對什麼都瞭如指掌。

  「懷拙,這些天我可算是見識洛塵的棋了,你現在和你弟子下一局,我估計你都會驚訝。」陸昭懷這些天裡和眾人一起見識了洛塵的領悟能力,他覺得洛塵是一個很難接受別人觀點的孩子,但是別人的觀點總是能讓他有自己的與眾不同的領悟與認知。

  「這小子下什麼棋我還能驚訝,他啊學棋之初就注定了是這樣的路子,改也改不了太多,大局觀泛泛,官子平平,也就中盤還成,偶爾有些妙手出現也難以照亮大盤,還是不夠成熟啊!」楚懷拙的評語一語中地,讓洛塵都覺得無地自容了。張千山笑了笑,楚狂人啊,明明像是在批評自己的弟子呢,實際上心裡得意得不得了吧,看這份高興勁兒:「得了吧,楚狂人,我不是第一天認識你了,明明就是在誇洛塵很全面,什麼都還成,偶爾還有妙手迭出接應大局,雖然不成熟但拎出去已經很能給你長臉了。」

  「寒窗……」楚懷拙看著張千山,只有寒窗才會管他叫楚狂人。

  「是我,沒想到吧!」張千山看著楚懷拙目瞪口呆的樣子哈哈大笑,楚懷拙和洛塵真是不一樣啊,想當初洛塵見到自己時多鎮定啊,這師父還不如徒弟呢!

  楚懷拙訕訕一笑,這麼些年來經常和寒窗交談,以致自己話裡的意思都讓他給一一聽透了:「是沒想到,一直就知道你棋力精深,也知道你肯定是高段棋手,卻沒想到你竟然是顧青山的師父。」

  「這段時間我可是見著你徙弟又長進了,真是羨慕你有這麼一個好徙弟啊。」張千山打心底裡喜歡洛塵,這樣一個迷糊的時候讓你恨不得打死算數,聰明的時候讓你喜歡得想捧到去上去的孩子真是讓人又氣又愛。

  「你也別歎氣,洛塵能有今天這樣的成績,也少不了你的功勞,見天幫他打譜研究的人是你,我只是引導他去認識圍棋而已。」楚懷拙臉色一正,算是正式向張千山道謝了,楚懷拙自然是知道張千山幫了洛塵多大忙了,他只是幫洛塵找到了圍棋的大門,當若不是張千山,洛塵打不開圍棋的大門。

  「不說這些虛的,我知道你要來早就準備好要和你好好地下幾局棋了,天天摸著電腦不實際,你小子也沒盡全力。」張千山指了指棋盤,看了看楚懷拙,張千山雖然會用電腦,但是每每用電腦下棋的時候都讓他感覺不對勁,他一直等著有一天和楚懷拙面對面的下回棋。

  楚懷拙喝完茶放下杯子,接著就長長地歎了聲:「張九段,還是等過些日子吧,這幾天我想先看看洛塵的棋。」

  「不成,洛塵的棋明天看也行,晚上看也行,隨你,但是今天你別想著溜過去,門都沒有。」張千山率先坐在棋盤前,拿著棋子瞧著楚懷拙。

  楚懷拙見躲不過去了,也只好坐下來陪著笑:「那就只好請張九段不吝賜教了。」

  「別給我整這些花花心思,你好好下棋。你要是贏不了我,或者沒盡全力,以後你的弟子你就自己全權負責吧,我不管了!」張千山心底裡希望能和楚懷拙堂堂正正地下一局棋,一局高手與高手間的對局,而不是都留著一手的棋,那樣實在是沒意思。

  「好吧!」楚懷拙已經很久沒有和人拼盡全力了,但是既然張千山這樣說了,他也只有答應,誰讓他既想收徙弟又想佔便宜。

  張千山年輕的時候棋風鮮明而熱烈,到了中年時棋力臻於成熟時期,他的棋力化為樸實,棋風很厚實。楚懷拙則一直是在大局方面下手,對於實地很敏感,洛塵一直沒能見識過楚懷拙的官子,每每到了中盤不是自己輸了就是楚懷拙給自己講解去了。

  洛塵對張弈塵耳語道:「張九段,你覺得張老師有官子怎麼樣?」

  「我的官子就是和張老師學的,張老師的官子比我強些,但是中盤說實話,應當不是你師父的對手。綜合來看我覺得你師父應該更強上一些,前些日子我看了些你師父的棋譜,用強大來形容實在都不為過。你師父的棋譜在網上很少,我是從師父的棋譜裡找到的,只有四五張,但是足見功底了。」

  「是嘛,改天給我看看,我還從來沒見過師父以前的棋譜呢。」洛塵和張弈塵正說著話的時候,張千山和楚懷拙已經在猜子了。

  楚懷拙猜到了黑子,張千山拿著白棋揭開,拈著棋子等著楚懷拙下棋,卻見楚懷拙拿著棋子正在出神:「楚狂人,你在幹什麼,下棋啊!」

  「這棋子的光輝真讓人懷念呢,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正式的對局了,所以我會盡全力的!」楚懷拙拈著手裡的黑子時心底一陣震顫,很多年前他第一次拿到棋子時,心底就是這樣的感覺,多麼久的事情了,久到他自己都覺得有些模糊了。師父,你看到了嗎,我又下棋了,和當今天下一流的棋手,雖然有負於您的期望,但我依舊能和他們坐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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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一局不負當時名

  楚懷拙和顧千山的棋局,所有的人都沒有旁觀,因為楚懷拙和張千山都希望心無旁騖的下棋。

  楚懷拙下了什麼樣的棋他們都不清楚,只是當張千山從對局室出來後跟顧青山說了一句:「我現在才知道這些年跟楚懷拙比完全是混過來的,二十多年前他已經很好了,我以為今天也不過如此,可是,他實在讓人驚歎,原來一個人還可以把圍棋下成這樣,太不可思議了。」

  張千山和楚懷拙都沒有擺那一局的棋譜,二人只是會心一笑,不多言語。楚懷拙拉著洛塵離開後,張千山與顧青山、張弈塵與陸昭懷說起了那句棋,張千山只是一歎,在張弈塵遞過來的茶杯氤氳的氣氛中淡淡地道:「在與楚懷拙的這一局棋裡,中盤時我仔細的算過了我的實空並不落後多少,而且相對來說我的棋形要厚實得多,而相對我的厚實,楚懷拙的棋清靈而不著力,看起來很飄。我的官子一向來是自認為不錯的,官子大戰裡我想我會將厚勢會發揮得淋漓盡致,當時我覺得這盤棋肯定是要贏下了,還暗自想著楚懷拙啊,這麼多年的漂泊把你的心氣磨平了吧,棋力竟然也沒多少長進啊!」

  張千山歎了口氣,喝了口茶,似乎是在回憶那一場驚心動魄的對局,神色間滿是欽羨,那樣一個人若在職業棋界當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兒啊,可是世事往往不如人意啊:「中盤的時候我甚至一度有一種錯覺楚懷拙的盤面遠遠不如我,我認為孤子難救啊,他快要不行了。但是當我看到他在左邊盤一路扳後,我就隱隱有些不妙地感覺。結果這手一路扳引出一連串的連環妙手,著著絕對先手,全是命令式的,逼迫我的棋亦步亦趨地跟著應對,我的棋形被打成讓人極其難受的形狀。我以為他會這樣認輸的,畢竟我們這樣的對局不是輕易可以逆轉的。」但讓張千山怎麼也沒有想到的是,楚懷拙非但沒有被擊垮,而且在立穩腳跟後,在心裡一直醞釀著尋機反擊的機會。楚懷拙實在是很能忍的,他以冷冷的眼睛看著自己和他人的棋,不論優勢劣勢從不輕言放棄。

  「當楚懷拙在中腹使出一手『夾』的手段時,我這時完全可以像楚懷拙一樣隱忍的,只要我能老老實實地粘住,其實白棋什麼後續手段都沒有,僅僅只是偶爾地放鬆一下。但是下棋的時候,沒有一個人會甘被利用,他步步逼著,不讓我去占,我卻偏要搶佔右上角一路扳的先手官子。這手棋在白棋『夾』之前,是絕對的先手,白棋『夾』一出手,我就知道風水轉回去了,我的那手棋已不是先手,甚至是敗著了!楚懷拙精準地判斷—脫先,多年的功力在那瞬間充分展現,僅僅只是這一個小局部的交鋒,勝負已然分曉。」

  張千山忍不住又歎了一聲,繼續看著等待他講解棋局的幾人,訕訕一笑道:「早知道這樣,我還不如老實粘一手。讓我後悔不止這裡,在這之前楚懷拙本來有機會在中腹連回一子,這顆棋子似起來很小,但其實很大,事關白棋大塊死活,一旦白棋連回這顆棋子,這以後的戰鬥裡,白棋多有忌憚,無法放開身形。但當時我都覺得他根本沒有什麼後續的手段,完全是在撐著等我出錯,可是我不會給他機會的,但我沒想到就是這種想法讓我給了他機會,我根本就沒想過去連回那顆棋子。

  張千山在下棋前就跟自己說過,面對楚懷拙不要覺得自己有優勢,就算是再大的優勢在這樣一個棋手面前,沒有任何可倚仗的:「我是感覺到他行棋味道很薄,才開始加快落子的速度的,連著的好幾手棋都沒有經過仔細的考慮,沒有看清楚自己的盤面。其實這時候我的優勢並沒有這麼大,但在真正有優勢的時候,我的下法沒有差錯,那樣的話就是損一點也沒關係。可我在沒有優勢的情況下那樣下了,便是大大的錯誤!」

  聽著的幾人本來以為張千山還有什麼話要說,卻只見張千山低頭一徑的喝著茶,卻是不願再對棋局做出任何評述了。張弈塵聽著也不由得歎息:「張先生,在你看來楚懷拙是怎麼樣的一個棋手?」

  「你不是看過他的棋譜了麼,二十幾年前的棋譜已經能讓你震憾了,而如今……你若真能與他對坐下棋的話,你就會發現,你的對座空無一人,你是在和自己下棋,你的缺點他全清楚,就如同瞭解自己一樣,而他的優勢你完全不清楚。你以為自己的行棋步調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裡,主動權和優勢全在自己這邊,可其實,你已經完全被自己的感覺迷惑了。他冷靜得可怕,彷彿是在旁觀一般清醒!」

  顧青山低下頭自嘲地笑了笑,原來不論在什麼地方,一個人對於圍棋的熱忱永遠都不會改變,這樣一樣對圍棋有著深厚淵源的楚懷拙自然不會輕易離開圍棋了:「師父,你還記得當年他的外號麼。」

  張千山點了點頭:「自然記得,本來已經不是那麼清楚了,可是經過這局又清晰起來了。」

  張弈塵忍不住問了句:「當年楚師的外號叫什麼?」

  「因為當年他只要一有對局就經常會忘記喝水,每次只要一想起來,便是抱著茶壺一口喝光,一滴不剩,當時的一些棋手們便叫他水怪。後來有人拿這比他的棋風,溫和清潤就像他這個人一樣不著痕跡,可是每每在平靜之下滿是手段,不愧為水怪,一局不負當時名啊!」對於楚懷拙的棋風,陸昭懷是最有發言權的,當時他看著楚懷拙一步一步走來,卻止步於職業棋界,心裡何償不是想起來便隱隱生疼呢!

  「水怪?」張弈塵喃喃低語,回憶起楚懷拙的那幾張少昨可憐的棋譜,突然深有同感,明明是那樣清淡的棋,卻每每妙手迭出,明明是很普通的選點,卻又那樣不同尋常,真是水怪啊!

  「弈塵,有機會多向楚懷拙請教吧,趁洛塵能把他吊出來的時候,多多親近他,會對你的棋有裨益的。」顧千山看著張弈塵清淡的面上不帶半些驚憾的神色,心頭一喜,這樣不驚不憂的性子才正是張弈塵能出類拔萃的原因吧,這清淡的性子讓張弈塵受益良多啊!

  「是,我會的!」

  「師父,你贏了還是輸了?」

  「廢話,你師父我出馬還不是手到擒來,小菜一碟!」似乎是不滿意洛塵的問題,楚懷拙隨手拍了洛塵的後腦勺一巴掌:「雖然這麼多年沒有正式對局,但是一個棋者的手感是不會生疏的,何況近兩年我和青榆練熟了手,感覺還不錯。」

  「那師父這是拉著我去哪兒,這是朝大門口去的路。」洛塵突然一笑道:「師父難道是請我吃大餐麼?」

  「喔,我以為是去宿舍的,以前不是這道麼?難道是我記錯了?」楚懷拙停下腳步,正停在了一條叉路上,側面的路上張世允正走了過來。

  洛塵笑著朝張世允揮手,同時小聲地向楚懷拙報告著:「張世允,九段,近年來風頭正勁,韓國人,中國話還不錯。」

  「洛塵啊,你這是去哪裡呢?」張世允隨意地打著招呼,並沒有特別的熱情或疏冷:「這位是……?」

  「家師楚懷拙。」

  張世允一聽是洛塵的師父,立刻來了勁兒,能教出洛塵這樣一個徒弟的師父,定然也不是庸手吧:「您好,楚先生,我是張世允,請多指教。」

  「你好!」楚懷拙打量了張世允一番,笑了笑沒有太多的表示。

  張世允則貼上來,躬身朝楚懷拙施了一禮:「楚先生,我可否向您請教一局呢?」

  楚懷拙一臉苦笑,他才剛來這個大大咧咧地說要盡全力,那個溫文有禮地說要請教,他這是招上誰了。卻不知不是他招上了誰,而是他的弟子招上了別人,自然要去師父那兒找找場子:「改日吧,今天才來,且明天就是新人王決賽了,我得先看好了他,改日一定欣然應邀。」

  張世允倒也沒有糾纏,點了點頭:「謝謝楚先生,希望洛塵能夠在決賽裡取勝。」

  「借你吉言,謝謝了!」

  洛塵瞧著張世允離去的背景,回過頭時朝楚懷拙說了句:「謝來謝去的,師父我可不知道你什麼時候這麼多禮了?」

  楚懷拙捏著洛塵的手,微微用力,臉上卻是滿滿的笑,輕飄飄地說了一句:「你不覺得張世允這個人很有意思麼,好不容易能碰上一個這麼有意思的人,總不能輕易就把人給嚇跑了吧,那多沒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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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三番棋之一
 
  三番棋賽這一天天氣很不錯,洛塵休息了片刻後才往賓館專門為比賽設置的對局室裡走去,趙牧雲比洛塵來得早,已經在那裡安然地坐了許久了,記者見他清閒的坐著,於是做起了訪問。趙牧雲也有一句沒一句的回著,聊著聊著彷彿是興致來了似的和記者說得越來越熱絡。洛塵看著正在低著頭幫記者寫著新聞稿的趙牧雲,脾氣真是好和讓人驚訝,記者拉著他問著對這次新人王賽的觀點,他絲毫不客氣的要記記者拿紙筆來,隨手就幫記者寫起了稿子。記者彷彿是司空見慣了,也就站在一旁由著趙牧雲去寫,還時不時的說和趙牧雲交流兩句:「趙三段,你最近狀態不錯,希望你能贏得開門紅。」

  趙牧雲聽完記者的話笑了笑,開門紅,話是挺吉祥的,只不過他的對手怕是不會這麼輕易讓他贏得吧!想到了這裡,便抬起手指了指正在看著的洛塵:「我能不能贏得開門紅得問他呢!」

  記者轉頭向洛塵燦爛一笑,似乎為自己對洛塵的疏忽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了:「洛初段的棋譜雖然不多,但是裁判和棋士們的對局點評都很精彩呢!」

  洛塵不在意地繼續喝著茶,他不想如他的師父一般得個水怪的名兒,先把茶喝了才慢慢抬起頭來回了一笑:「不一定贏了才是開門紅,對局的精彩程度對於記者來說比誰輸誰贏更重要吧,我想我和趙三段一定會努力為你的新聞稿添色彩的!」

  記者聞言又是燦爛一笑,這位新晉的洛初段倒真是有意思的一個人:「那麼我說先謝謝洛初段和趙三段了。」

  趙牧雲寫完了稿子後遞還給了記者,順便還補上一句:「不用署我的名字了!」這時裁判看了看點對洛塵和趙牧雲道:「比賽開始,請二位棋手猜子。」

  洛塵拿著棋子數了數,黑子喔!嗯,黑子情結……趙牧雲倒是沒所謂的收好棋子等著洛塵落子。

  這一局在大廳外進行大盤講解的是張弈塵和韓赫,兩大九段同台講解,讓不少記者及圍棋愛好者們都在大廳裡聆聽高段的講解。

  「大家好,我是張弈塵。」

  「大家好,我是韓赫。今天的新人王賽三番棋由第一局由我和張弈塵為大家講解。」

  張弈塵看了眼韓赫覺得他今天很興奮,低下頭思索了片刻認為,大概是因為今天是洛塵的第一次大賽決賽,所以韓赫很期待:「這一局由洛塵初段執黑先行,洛初段的棋以清靈見長,對大局觀的把握不錯,而趙牧雲三段的棋風紮實,擅建厚勢,這一局一定會有很多精彩值得我們期待。」

  「現在我們看到的是前十手的棋譜,趙牧雲三段是採取了中國流開局。現在讓我們來看第十七手,洛初段在邊路開拆,時機不錯,下面我們來看十八手趙三段,看來趙三段不想用簡單的拆邊定式。」韓赫拿著棋譜心裡開始慢慢期待洛塵接下來的步驟。

  張弈塵接過棋譜看了一眼,將十九手的黑棋放到了大盤上:「方纔十八手的黑棋很少見,保險起見,洛初段這一手選擇了壓,黑棋如果想要安心最好還要再壓一步。」

  接下來傳過來的實戰圖卻是快步調的在搶大場:「看來洛初段並沒有我們預想的求穩啊。」韓赫收好棋譜轉身看向看大盤的觀眾微微一笑:「其實我覺得再壓一步就不是新初段的下法了,接下來我們該重點看一看新初段面對左上怎麼處理。如果按著搶大場的想法延續下去,接下來應該在邊六路扳。看來我們的洛初段還是選擇了穩妥的下法,堅實地跳了出來。」

  張弈塵拿著手裡剛傳來的棋譜,往大盤上落子:「這黑棋不想單純逃出,而是有效率地隔斷白棋在上邊的聯絡。洛初段的思路很清晰。白棋應該不會在上邊應,應該會鎮住黑棋,這才像是趙牧雲的做法。」

  「白棋首先想在右邊尋求安定。下一步黑棋右邊和左邊都迫切想走,但是按慣性,可能先走右邊。黑棋右上的實地見大,相對好調。」洛塵的下法讓韓赫有些疑問,接下了他該怎麼應呢?

  張弈塵擺了幾個變化後,棋譜還是沒有來,看來洛塵在進行長考:「黑棋進行了長考後,還是選擇了簡便的下法。白棋意圖是向中腹出頭的同時,自然守住右邊。接下來白棋的這一手刺,是先手討便宜。白棋急著在右邊求安定。但是黑棋先手在上邊治孤,調子愉快。」

  韓赫低頭思索了片刻,擺出來的變化果然黑棋較好:「接下來黑棋輕跳一步,因為暫時沒有白棋挖的餘味。而趙牧雲現在很沉著,意圖在堅實地自補一手後,蓄力攻擊中腹黑棋。不過趙牧雲的想法是不是太順遂了,洛塵也許不會讓他這麼輕鬆。」

  「對應白的攻擊,黑棋選擇立下,因為黑棋在下邊已經逼擋一手,所以這一步立下很好。」張弈塵暗自點了點頭,洛塵這幾步倒是像模像樣兒了:「白棋雖然削了左邊黑棋的空,但是黑棋完全封鎖左下角的白棋,還握有先手,所以黑棋好調。黑棋現在形勢佔優,趙牧雲現在應該開始變調了,否則黑就太舒服了。」

  「我們看到了上一手洛塵選擇了最平實的下法,看來他也對形勢抱有樂觀。而趙牧雲則一直保持著冷靜沉著的步調。白第七十四手似乎是在問黑棋中腹還能不能脫先?而現在我們看到白棋實地只有大概四十目不到。」

  「白棋在左下的處理不錯,削黑棋空的同時積累了一定的厚勢。現在形勢接近,總體上是黑稍好。我們看到這一段白棋的行棋步調很好,因此挽回了一定的局面,如果這種步調能持續下去,那麼可能實現逆轉。」

  「黑棋通過衝擊白棋的薄弱來借力治孤中央。白棋如果從中腹連接回來,還可以守住左下。普通是應該連接,但是白棋形勢吃緊,所以在長考對中腹黑棋強力攻擊的手段。我感覺到黑棋一直瞄著在左下斷的機會,果不其然現在黑棋斷了。」

  「黑棋在中腹處理的很不錯。白棋如果這邊被斷更不利。所以現在已經騰不出手來去補左邊。黑棋衝斷左邊,白棋左下已經很薄。下面白棋如果不能在中腹弄出棋,這棋會很難。」

  「我們看到左上角的實地很大,而黑白雙方也都看到了,黑棋之前想先手定型右下而白棋也在爭取機會去搶左上角的實地。」

  「黑棋簡明處理右下。現在形勢黑棋右上15目,右下10目。如果左上先手走到,有50目。這樣是75目強。白棋:左上20目,右邊8目,左下25目,總53目左右。那麼現在盤面差20目左右。而白棋即使打入右下成立,也難以縮小差距。」

  「右下角定型後,局面已沒有可出變數的地方,這樣可以確定為黑棋勝勢。黑棋準備在右下損一些,然後搶先占左上最大的地方。白棋在上邊一帶投資了很多子力,但是黑棋很輕鬆地得到安定。現在差距很大。」

  「第一百二十四手,白投子,黑中盤勝!謝謝大家觀看大局講解,三天後再見!」

  張弈塵和韓赫同向台下躬身,然後向對局室走去,洛塵和趙牧雲正在進行復盤。

  只聽見趙牧雲說了一句:「你下得很好啊,果然像沈秋歌所說,是個劍客啊!」

  「我看是你輕敵了吧!」趙牧雲的老師周九段不冷不熱的扔了一句。

  趙牧雲不好意思的臉上一紅,喃喃道:「老師,我沒有輕敵,是他超過了我的想像,沈秋歌的話我雖然聽了,但沒有把他的實力估計足。三天後不會這樣了,這一局你贏了,下一局就未必了。」

  「我期待下一局。」洛塵在對局表上簽了字以後隨韓赫和張弈塵走出了對局室。

  「洛塵,整局平淡,沒有太大起伏,但細部處理得不錯,恭喜你第一局得勝!」張弈塵溫和的笑笑,向洛塵道賀!

  韓赫則一言不發的看著洛塵,讓洛塵心裡真泛冷:「師兄你幹什麼?」

  「沒什麼,下得不錯,只是不是你最好的水平。」韓赫心裡在想著,如果他贏了新人王賽,明年的東風杯就該有他的一席之地了,韓赫現在在考慮面對洛塵時,什麼樣的手段強力而有效!

  「沒必要太費勁了,還有兩局呢!」

  「你倒是看得開,你師父在研究室等你呢,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研究室裡的幾人見洛塵來了,紛紛招呼他坐下,楚懷拙指著洛塵:「還成,先坐著,待會兒我再把對局評述給你!」楚懷拙原是想趁大家都在給他細講的,但是研究室的意見實在太雜,大家各執一詞,誰也不肯讓誰,只好把各自的看法寫在棋譜後面扔給洛塵自己去看!

  「是,師父。」

  「洛塵,有沒有信心在下局繼續贏,完勝趙牧雲?」

  「我不知道!」洛塵歎息,這局他雖然贏了下來,但從這一局白棋的試探性進攻中,他看到了趙牧雲的實力,他並不敢說自己一定能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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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三番棋之二(上)

  在洛塵的心裡惴惴不安的同時,在酒店的房間裡趙牧雲立在窗前,也是一陣的沉默,洛塵有洛塵的憂心,而趙牧雲自然也有自己的想法。洛塵也許並不是最好的,也並不一定棋力就比他要高,但洛塵卻能讓他感覺到一種壓力,一種難以言明的感覺。趙牧雲擺了擺第一盤棋,雖然洛塵也如他一般並沒有盡全力,第一局試探多過於交鋒,他們都在小心翼翼的試探中看到了對方的棋。洛塵的清靈灑脫還有眉眼間那份清澈和簡單是他怎麼也學不來的。

  兩年對於一個人意味著什麼呢?趙牧雲不知道,但洛塵卻可以用僅僅兩年的時間,從一個對圍棋一無所知的小孩子,到如今已經把他逼到了這樣的境地。趙牧雲知道洛塵的心裡肯定也在憂心,可無知者總是無畏的,那樣清澈簡單的人自然憂心也不會如他這般濃厚,而他卻在擔憂是否能安然地坐在洛塵面前,不憂不懼下一局棋。棋原本就應該在寧靜中尋求完滿,而失去了這份平常心的他是否還能夠得到棋局上的完滿,縱是不贏,他卻也不希望輸得太乏味了,對於一個合適的對手,下出精彩的棋局便就是一種完滿了。

  洛塵並不知道趙牧雲有和他一樣的擔心,在楚懷拙的安排下,張弈塵給他下指導棋,偶爾韓赫也會來看看,但大多時候只是看一看,不說話也不參與。顧翰瀾一身輕輕鬆鬆地坐在洛塵身邊,時不時地給洛塵提個醒,完全就不在乎「觀棋不語」這四個字,張弈塵雖然有些無奈,卻也沒有阻止,顧翰瀾身上的確有些東西是洛塵需要的,洛塵需要顧翰瀾從旁協助才能明白一些很淺顯的事兒。張弈塵的無奈還遠不止此,洛塵對於圍棋的領悟力確實不錯,可是很多時候洛塵連基本的一些知識都完全不清楚,張弈塵真是懷疑洛塵是怎麼入段的。

  韓赫不說話的時候,心裡總是在想,洛塵啊,你究竟會走上一條怎樣的道路呢,既然一開始就與眾不同了,不如以後也不要流於尋常,那樣就不會讓人有驚艷的感覺了。洛塵這樣的怪胎還是留著才會更有意思,畢竟世界太清閒了也就無聊了,有這樣一個人在才會好玩。

  當洛塵不說話的時候,張弈塵還是很享受和洛塵下指導棋時的感覺,洛塵偶爾在棋盤上閃過的奇思妙想實在是很能讓人找到靈感,也許很多時候洛塵都還沒有感覺到的東西,張弈塵在一旁看著卻總是感觸良多。張弈塵很喜歡沏杯清淡的茶,摸著觸手溫潤的棋子,看著洛塵在棋盤前苦苦思索的樣子,很有趣,很容易讓人感覺到愉悅。

  「張九段,如果這裡不點角而選擇分投的話,會不會更好一些。如果點角等於把右下角的空盤給了黑棋,但是分投就不會有這樣的憂慮。不過如果分投又會留下腹地的騰挪給黑棋,而且自身的餘味也不足。」洛塵手執著一卷棋譜,低著頭沉思。

  張弈塵放下茶杯,清淡自如的笑笑,然後手拈起一顆白子落在棋盤上:「如果不是分投也不是點角,選擇在十三路連回呢?」

  「嗯,連回啊,這步棋很不起眼呢。我再看看……如果連回的話就會壓制信黑棋在中盤的勢力,又給角部留下了接應手。但是如果黑棋在十五路斷呢,這樣白棋的連回效果就要打折扣了!我覺得如果在十四路單跳還是不錯的,還能給白棋後盤騰出一大空兒。」

  洛塵提出的觀點讓張弈塵也忍不住吸了口氣,連回是很多棋手研究後的結果,認為雖然會給黑棋留下十五路斷,但是總體比分投和點角要優,沒想到還能在十四路單跳一手,雖然很險,但選點還是不錯的:「但在當時情況不明而且時間不多的情況下,如果選擇了單跳的話就會把局面變得更加複雜,連回是簡明處理,雖然有損但整體較優。如果時間夠而且你對後面的棋算得有把握倒是可以一試,其實在實戰裡應該選擇簡明一些的下法,局面太複雜了反倒會讓你看不清楚。」

  洛塵點了點頭,倒也不堅持自己的觀點,他現在在做的就只是像一塊海綿一樣吸收所有的然後篩選對於自己而言有用的:「張九段,你為什麼老是能贏大師兄呢?」

  「也許只是因為他少了些東西?」

  「少了些東西?」

  「韓赫雖然看起來是個很世故的人,但其實心思很單純,單純到了經不起任何算計,你說什麼做什麼他都信,碰到棋力相當的對手自然是要吃些虧的。」張弈塵想起韓赫忽然笑得很燦爛,圍棋界裡像韓赫這樣的人實在是不多呢,他們一門上下果然都是些有意思的人呢!

  「那麼在張九段眼裡,顧翰瀾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他麼……不如你師兄單純,不如你的靈氣,但是站得很高,於是眼界就開闊了,其實你也站得很高,但是你總是習慣性的看著天上,總是束手束腳,反而是不及顧六段看得那麼遠!」張弈塵很享受點評他的對手們的時刻,很好玩而且實在是很在成就感。

  洛塵低下頭繼續打譜,張弈塵時而發呆的狀況他已經是很習慣了:「張九段,你覺得這手扳怎麼樣?」

  「是一手好棋,但時機不對,要先在九路做些準備,如果直接扳上去,黑棋來個近身的肉搏,雙方都受不了,實戰的時候白棋選擇的是立,先立再雙,然後扳,這時效果就會更好些,但是白雙後黑棋貼了上來,白不得不防回來。所以預計不足,在棋盤上損了味兒,但還是比直接扳要好一些。」

  「如果黑棋不貼上來,而是在中腹刺,白棋是肯定要來補棋的吧,這樣白棋的先手優勢就不在了。」

  「是,如果刺入中腹,將會把白棋引入亂戰,但當時的黑棋選手不擅長亂戰,由於對對手有適當的瞭解,白棋相信黑這個時候不會刺,所以白棋不會失去先手的優勢。」張弈塵隨口應答,彷彿不需要經過任何地思考。

  洛塵放下棋譜,將棋子一一收好後,恭敬地向張弈塵行禮:「謝謝張九段,已經到中午了,我們去餐廳吃飯吧。」

  「行,走吧,叫上你大師兄和顧六段,咱們一起去!」

  當四人坐在一起吃飯時才發現,今天是週末,大部分棋手都不在餐廳用飯,大廚也只是隨便做了些,而且早已經只剩下冷湯冷飯了:「老張,請客吧!」

  「為什麼又是我請客,而且什麼時候我就成老張了,如果我沒記錯,你比我還大上兩歲吧,那我是不是也該叫你老韓呢?」張弈塵不明白明明都還年輕,為什麼韓赫偏偏要用老字來形容呢?

  韓赫搖了搖頭,深深地歎息:「在顧翰瀾和洛塵面前,我們只能互稱老同志了!江山代有人才出,前浪撲在沙上了。」

  張弈塵聞言,眼睛微微地瞇起,嘴角一閃而過的是少有的冷厲:「韓赫九段,你願意承認自己老了我不干涉,可是他們想讓我撲在沙上,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兒,我張弈塵今年才二十二歲呢,想要從我手裡拿走冠軍的新人們,不論是張世允還是顧翰瀾和洛塵,都得先問問我手裡的棋許不許。」

  洛塵和顧翰瀾微有些錯愕,他們眼裡的張九段一直是個溫和清淡的棋者,儒雅而出塵,原來不論是動物還是人類對於屬於自己的領地都不會輕易的讓出,這就是人類從來就帶有的領地意識:「張九段,希望今年的世界棋王賽上,我能夠有資格用手中的棋子來問問你!」

  「我就在這裡不走,等著你們來,我張弈塵還自信有這能力守住自己的天空。」

  這一刻從張弈塵身上溢出的自信,讓其他三人充分看到了屬於一個棋者的自信與尊嚴,這樣的張弈塵又有誰能輕易地戰勝他呢?這樣的張弈塵不論是誰看到了,都會在心底問自己,真的能戰勝這個棋盤上的王者嗎?相信不到最後一刻,沒有一個人敢肯定的回答這個問題,張世允不可以,而他們更不可以,那麼放眼圍棋三國,誰又可以呢?

  張弈塵率先打破了沉默,又找回了那份淡定從容的氣度,讓人安定而親切,彷彿從來沒有從他的嘴裡說出那些話:「走吧,我請客,請到有人從我的手裡把冠軍拿走為止。」

  「那我們還真得希望你一直贏下去,我們這一輩子就吃你喝你了。」韓赫揮揮手,隨意地笑笑,但剛才張弈塵給他的那種震撼卻在心底久久不去。張弈塵這三個名字,將會在很長一段時間裡,籠罩在圍棋的天空之上,就如同此刻盤旋在他的心底一般,久久不能抹去。張弈塵啊,此生有你做對手,是幸還是不幸呢?

  洛塵一向的沒心沒肺讓他很快的忘了這些事兒,拉著還在深思中的顧翰瀾上了出租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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