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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于媜]百萬花嫁[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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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19 00:55:59 |倒序瀏覽
百萬花嫁 作者:于媜

孟天御從沒遇過,這麼令他感興趣的「女人」——
明明柔弱的像朵需要呵護的溫室小花,
卻總是擺出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強勢模樣,
而最令他訝異的是,她竟然已經是三個孩子的媽?!
不過,這可一點都不影響,他想接近她的興致……
想她方萌月一向聰慧過人,獨力帶大三個弟妹,
竟也有被唬的一天?!原以為那個看似善良無害的男人,
和她同是新進菜鳥,沒想到,他竟然是——她的上司?!
害她剛報到就出糗不說,還得每天接受他的魔鬼訓練,
這隻老狐狸!他們的梁子結得可大了,
她發誓,絕對要討回這筆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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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19 00:56:28
  楔子
  
  位於台北市中心的精華地帶,有這麼一個俱樂部——
  
  據說,這個俱樂部是由一群女人所組成的,她們的容貌、身材皆是一流,有的甚至是社會上頂尖的上流階層,有偶叩納緇岬弧?
  
  她們總是固定在週末夜聚會,但她們不研讀聖經、也不開讀書會,只談論跟她們自己有關的話題:男人、錢、權力!
  
  她們毋須繳交昂貴的會費,加入、退出皆是自由意願,誰也不強迫。
  
  俱樂部的成員無數,起始成立者卻是五個女人,她們有著不同的背景、職業,卻彼此惺惺相惜而組成這個俱樂部。
  
  她們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身上流竄著兩種極端的細胞,為了達到目的甚至不擇手段,她們夠美、夠耀眼,也夠壞,她們自稱—惡女!
  
  悶熱的仲夏週末夜晚,四個年紀不一,卻同樣美麗懾人的女子,正坐在一個典雅別緻的房子裡,享受著沁人心扉的冷氣。
  
  這個俱樂部是由家世驚人的梁芊芊所贊助,提供眾人有個聚會的場所,觸目所及的昂貴裝潢擺設,不像個俱樂部,倒像有錢人的小別墅。
  
  「江子悠又遲到了!」
  
  說話的是臉色緊繃的梁芊芊—「惡女俱樂部」的會長,亦是紅遍大街小巷的時裝模特兒,一個嬌滴滴、名牌至上主義的女人。
  
  「拜託!哪個人打一下這位大忙人的手機好嗎?」一旁的方萌月不耐的出聲。
  
  方萌月——精神科醫師,什麼都想要的貪心女,擁有強烈的企圖心,常會有出乎人意料的舉動。
  
  「沒用的!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江子悠那個人的個性,就算今天是赴總統辦的國宴,她還不是照樣我行我素!」花惜音像是早巳習以為常,只懶懶回她一句。
  
  她優雅的神態、美麗姣好的容貌,配上一身金光閃閃的名牌,是典型的時髦都會女子,也是個追逐流行的敗金女。
  
  「江子悠老是這樣!難道她不知道時間就是金錢嗎?」一名模樣俏麗可愛的女子,也忍不住抱怨起來。
  
  在幾人當中年紀最小的田婰,是個餐廳服務生,個性大膽、有著多重人格,做事總是橫衝直撞,經常把事情給搞砸。
  
  「好了!」梁芊芊當機立斷,阻止眾人失控的焦躁情緒。「我們開始吧!別等她了——」
  
  話還沒說完,一個窈窕的身影終於姍姍步入大門,梁芊芊也隨之發難。
  
  「大律師,你可終於來了!你不知道大家已經等了你大半個鐘頭?」
  
  「我又不是天天沒事等著聚會,今天能來,算是夠給你這個會長面子了!」
  
  說話的女子將手裡的公文袋往典雅的玻璃桌一丟,逕自在一旁的沙發落座。
  
  江子悠,一個知名的女律師。美麗聰明且善於掌控人心,在人前總是擺出一副凜不可親的高傲模樣,有著極大的企圖心。
  
  「你這是什麼態度?」梁芊芊的臉色難看起來。
  
  「我說了,我的工作很忙!不像那些只要搔首弄姿的工作那麼簡單。」江子悠嘲諷的瞥了眼梁蘆芊。
  
  向來以身為頂尖模特兒為傲的梁芊芊,哪嚥得下被挖苦的這口怨氣。
  
  「我當模特兒,是比不上你這個大律師高尚,你若不想參加大可不要來,沒人勉強你江大律師!」
  
  「好啦!今天來是來聚會,不是來吵架的好嗎?!」
  
  一旁的花惜音,不耐的放下穿著香奈兒高跟鞋的修長美腿,遽然起身低斥道,顯然對於這場口舌之爭沒有多大的興趣。
  
  「惜音,別理她們,她們吃火藥就夠了!」方萌月懶懶的朝花惜音擺了擺手。
  
  看著一旁幾人百般無聊的表情,梁芊芊還是勉強壓下怒氣。
  
  「江子悠,這是最後一次提醒你,下次聚會請務必準時!否則,我將不惜以會長的身份,命令你退出俱樂部!」
  
  「隨便!」江子悠以冷冷的眼神回視她。
  
  「你——」
  
  粱芊芊氣得粉頰漲紅,滿肚子怒氣正要發作,一旁高級皮包裡的手機卻突然響起。
  
  她俐落的接起手機,原本尖銳高亢的口氣一轉,化成甜得幾乎膩死人的糖水。
  
  「我有空、當然有空羅!好——那待會兒見!」
  
  掛下電話,梁芊芊美麗臉龐上的陰霾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愉悅的笑容。
  
  「各位!我等會兒還有個約會,先走一步啦!」
  
  快樂的宣佈完,梁芊芊不顧在場幾個人不悅的抗議,逕自背起皮包,風情萬種的扭著臀快樂離去。
  
  這就是梁芊芊,一隻天生靠交際而活的花蝴蝶,眾人對她見色忘友的行徑早已習以為常。
  
  「沒意思,我要回去了!」江子悠冷著臉抱起公文袋,緊跟著起身。
  
  「我也要走了,我還有一堆文獻要看呢!」方萌月意興闌珊的也起身往外走。
  
  「喂,等等啊!我有好消息要宣佈耶——」花惜音緊張的在後頭叫道。
  
  「省省力氣吧!」田烘懶洋洋的叫住她。「大伙只會關心自己的事,才懶得理你有什麼好消息!」說完,她也背起包包,緊跟在其它人後頭離去。
  
  花惜音怔怔的望著空蕩的俱樂部大門,有些錯愕,許久才回過神來,自討沒趣的拎起香奈兒皮包,悻悻步出俱樂部。
  
  一個難得的週末聚會就這麼宣告流會,而屬於她們的故事,卻才剛要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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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19 00:56:53
  第一章
  
  星期一清晨的方家——
  
  一如往常的,依舊是以混亂、喧鬧的小型戰爭做為開常
  
  「方萌星、方萌陽、方萌曦,你們是好了沒有?」
  
  震耳欲聾的嗓音,從小小的公寓裡響起,頓時引起屋子裡一陣兵荒馬亂。
  
  「好啦!人家在穿鞋子嘛——」
  
  「等等——我的書忘了拿!」
  
  「卡通只剩一點點就結束了——」
  
  三個聲音不約而同自公寓四處傳來。
  
  「還看電視?!你也不給我看看時間,找死啊!」
  
  一記熱騰騰的爆栗,敲上電視前那顆圓潤飽滿的小腦袋瓜。
  
  「好啦、好啦!」
  
  就讀國三的小妹方萌曦,吃痛的火速關上電視,拎起書包倉皇衝出門外。
  
  「都幾歲了?還看卡通,幼稚—」不滿的嘀咕兩句,方萌月將矛頭一轉,扯開嗓子再度朝房間裡急嚷:「方萌陽!拜託快一點好不好,我快來不及了耶!」
  
  「老姊,不是我愛說,你這樣嘮嘮叨叨,簡直跟老太婆一樣—」
  
  「方萌陽,你說什麼?有種再給我說一次!」
  
  方萌月眼底噴火,朝懶洋洋踱出房門的大弟咆哮,正一張一握的五根利爪,已瞄準他只留著三公分髮根的腦袋瓜。
  
  「我……沒有啦!」方萌陽瞄了眼大姊鐵青的臉孔,氣短的一溜煙消失在大門外。
  
  忿忿的掃了眼消失的背影,方萌月拎起包包、抓起鑰匙,邊不耐的扯開嗓子吆喝玄關邊的大妹。
  
  「我說方萌星,一個鞋帶從起床綁到現在,你到底是好了沒?」
  
  「人家的鞋帶打死結了,我……」
  
  「打死結就換別的鞋子穿!媽給你生的腦袋是裝漿糊,不會用腦子想啊?」
  
  「好啦!」方萌星心不甘情不願的放下時髦的馬靴,套上一雙布鞋。
  
  看著她穿著牛仔外套、及膝短裙,方萌月的眉頭馬上揪了起來。
  
  「你這是什麼打扮?敢穿這樣去上學?」
  
  「大姊,我已經大一了,不會有人管我穿什麼好不好?」方萌星第一百零八遍提醒她。
  
  楞了下,方萌月才終於如夢初醒。
  
  「我總有一天會被你們這幾個小鬼搞瘋!」她咬牙切齒的低咒一聲,急忙衝出門。
  
  「今天是我報到的日子,你們要誰敢害我遲到一秒鐘,我就扒了誰的皮—」
  
  嘴裡叨念著,方萌月一刻也不敢耽擱的衝上她的小嘉年華。
  
  終於結束了醫學院實習醫生的苦日子,今天是她前往知名「康筆」醫院報到,正式升格為「住院醫師」的重要日子—她、絕、不、允、許任何人搞砸。
  
  殺氣騰騰的發動引擎,衝上馬路,路上的紊亂交通,讓她的情緒更加焦躁。
  
  她邊在車陣中穿梭,試圖殺出一條生路,邊研擬著等會兒該怎麼自我介紹,才能讓人印象深刻,替自己爭取最有力的晉陞基椽
  
  「大姊,我要吃三明治!」
  
  「我要蛋餅!」
  
  「我想要吃御飯團!」
  
  當她專注思考之際,車上幾張嘴又不安分的聒噪起來。
  
  正在馬路上不要命狂飄的小嘉年華,發出刺耳的緊急煞車聲。
  
  方萌月不敢置信的轉過頭,瞪著後座三張驚惶未定的青稚臉孔。這個節骨眼上—三張嘴?她哪來這麼多時間一一滿足啊?
  
  「你們當我是永和豆漿、美而美、還是7—11?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告訴你們—誰都別想吃!」要不是看在他們是弟弟妹妹的分上,她一定會掐死他們!重新踩下油門,小嘉年華重喘一聲後,再度往前衝。她真是不明白老爹跟老媽到底哪根筋不對?有了聰明漂亮又優秀的她就夠了,幹嘛在生了她這麼多年之後,又生了這三個小討債鬼?每天除了討吃、討喝,就只會給她找麻煩。
  
  最不負責任的是,老爸、老媽生了這三個討債鬼,也不自己拉拔大,早早在七年前就相繼上天堂享樂去了,把這三個拖油瓶丟給她。
  
  幸好,爸媽留下了一筆還算可觀的遺產,總算勉強讓他們的日子過得去,要不然,說什麼她也不會原諒這種自私的父母!
  
  「真不是我要說,你們這幾個,平時老愛拖拉、麻煩一堆,真是誰養到你們誰倒霉!」她俐落的衝過一個黃燈,咬牙切齒的數落著。
  
  「我警告你們,要是再繼續給我找麻煩,我就把你們一個個送進孤兒院!」她撂下狠話。
  
  但後頭幾人像是早就習慣她一張毒嘴,依舊是畫口紅的畫口紅、發呆的發呆,打瞌睡的打瞌睡。
  
  專心在車潮裡衝鋒陷陣的方萌月,始終沒有發現壓根沒有人聽她說話,依舊口沬橫飛、一個人罵得起勁。
  
  「你們也不看今天是什麼日子,還敢搞砸我的大事?啊?要是影響我的形象,將來升不了主治醫師,你們就等著上街當乞丐好了!」
  
  「我說老姊,你不過是個小得不能再小的住院醫生,遲到個三、五分鐘,不會有人注意的啦!幹嘛把自己弄得那麼隆重?」
  
  不知死活的方萌陽,還在後頭抖著腿、說風涼話。
  
  「小住院醫生?」方萌月難得化上淡妝的臉蛋,開始呈現可怕的扭曲。
  
  煞車猛力一踩,車子二度發出可怕的煞車噪音,把後頭的一干小蘿蔔頭撞得東倒西歪。
  
  「唉喲,好痛喔!」
  
  「哇——我撞到額頭了啦——」
  
  「我說老姊,你到底會不會開車啊?像你這種開法,總有一天會死人——」
  
  一車子的人,再度沸沸揚揚的叫嚷起來,混亂的情景恍若世界末日。
  
  方萌月坐在駕駛座上,雙手緊握著方向盤,緊繃的臉色像是到了忍耐極限,而後,終於忍無可忍的大聲咆哮:
  
  「全、都、給、我、滾、下、車!」
  
  ***
  
  一個身影宛如龍捲風,匆匆忙忙奔進「康莘醫院」大門,不顧形象在偌大的走廊上狂奔。
  
  原本在走廊上的病人跟護士,紛紛被她驚人的氣勢,掃到一邊去。
  
  方萌月肩上荷著皮包,左手提著一大袋文獻、右手夾著一迭筆記書籍,狼狽的衝進電梯,心急如焚等著升升停停的電梯終於到達十樓,便率先衝出電梯,奔向會議室。
  
  她可以想見,在這種慎重的場合裡遲到,會是一件多麼尷尬的事情,對於立志要在三年之內升上主治醫師的她,更是一項絕不該發生的錯誤。
  
  說來說去,全是那三個小鬼害的!
  
  這些死小鬼!看她今晚回去,非活活剝掉他們一層皮不可——她惡狠狠的在心底起誓。
  
  抱著兩手的東西,她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這輩子從沒這麼狼狽過。
  
  想得出來,等會兒她走進會議室時,會引來多少人側目,除非,也有個一樣遲到的伴——
  
  才這麼想著,遠遠就瞥見會議室外,正佇立著一抹高大的身影,那挺拔煥發的英姿,宛如拯救苦難的天使。
  
  一向對男人沒有多大興趣的方萌月,不由得用起一種欣賞的眼光,打量起這個來救贖她的「天使」。
  
  她的目光從一雙光可監人的高級皮鞋,緩緩掠過修長的腿、筆挺的藍色襯衫,往上最後停在他梳理整齊的黑髮上。
  
  看來,她的天使還是個頗具品味的男人!
  
  起碼有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讓他看起來像個巨人,優雅乾淨的俊美臉孔,像是該躍上雜誌封面的模特兒,一襲筆挺乾淨的襯衫、領帶,卻又讓他成熟穩重得像是成功的企業家。
  
  引人注目的是——他還有一雙連女人也忍不住嫉妒的長腿。
  
  一股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惺惺相惜,讓她登時有些激動起來。
  
  她抱緊雙臂下的書,急忙奔上前。
  
  「你也遲到了?」方萌月慶幸的喘了口大氣,不等他回答,便逕自將一大迭書塞進他懷裡。「幫我拿著!」
  
  甩了甩短髮上的雨水,她不客氣的開始數落起來。
  
  「我說這醫院的行政策略也真是糟糕,偏偏選在這種開學日報到,滿街的車塞得根本寸步難行,最慘的是,從停車場到醫療大樓的路上,竟然還突然下起大雨,你瞧我,淋得一身部濕了……」
  
  男人沒有開口,只是靜靜的看了眼她霸道塞進自己手裡的書,聽她自顧自的繼續叨念。
  
  「說來說去,還不是我們家那三隻拖拖拉拉的小鬼害的,不但害我遲到,還淋了場雨,所以勸告你,以後結了婚最好別生孩子,就算要生也別生太多,他們全是討厭的磨人精、討債鬼——」
  
  男人看著眼前這名叨絮不停的清秀女子,眼底不免閃過一抹訝異。
  
  頂著一頭濡濕的凌亂短髮,女於渾身散發著一股神采飛揚的生氣,一雙晶瑩澄亮的眼底,隱約透露著旺盛的企圖心。
  
  尤其是纖細嬌小的個頭、一張秀氣漂亮的巴掌大娃娃臉,她看起來比高中生大不了多少,竟然已經有了三個孩子?!
  
  「——我還以為我完蛋了,還好,有你作伴!」好不容易嘮叨夠了,方萌月終於滿足的吁了口氣。
  
  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她熱絡的仰頭望著眼前這個過分高大的男人。
  
  「對了,你是哪一科的?」
  
  「小兒科。」他答的簡潔。
  
  「真巧!我也是小兒科的!」當下,方萌月對這個落難的盟友,又多了份親切感。
  
  男人看看手裡的一大迭書,又看看她,微微揚起了眉頭。
  
  「你帶那麼多書來上班?」
  
  「是啊,我這個人啊,沒有別的長處,就是富研究精神,多準備些資料可以隨時查閱,有備無患!」
  
  沒聽出男人語氣中的不以為然,方萌月還驕傲的自誇起來。
  
  「唉呀,我們快點進去吧!」
  
  有了個伴,方萌月不再擔心成為眾所矚目的焦點。
  
  「等等,我——」
  
  「還等咧?!我們已經遲到這麼久了,再不進去,恐怕第一天就會被掃出醫院大門了!」方萌月不由分說的拉起他,急忙衝進會議室裡。
  
  「報告,小兒科方萌月報到!」她中氣十足的喊道。「還有——喂,你叫什麼名字?」她趕緊回頭問他的名字。
  
  看著她熱切的臉孔半晌,男人終於吐出一句。
  
  「孟天御。」
  
  「還有孟天御報到!」她熱心的替他報上名字。
  
  原本熱鬧的會議室裡,由於兩人的出現突然鴉雀無聲,裡頭的幾十雙眼睛全盯著他們看,尤其是幾名坐在前排的男子,還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她。
  
  「我們找個位置坐吧。」她不以為意的朝孟天御耳語道。
  
  這就是方萌月,如非必要,她絕不會去在意旁人的目光。
  
  接過一名女助理遞來的幾份資料,她又熱心的替孟天御多要了一份。
  
  「我替孟醫師要的。」她熱心的比了下身旁。
  
  「可是他————」女助理一副欲言又止。
  
  「沒關係,他跟我一樣是小兒科的。」
  
  方萌月熱切的拉著他,趕緊找了個空位入座。
  
  她總算順利報到,原本鳥煙瘴氣的一天,在遇見這個落難盟友後,突然變得不那麼糟了。
  
  她既慶幸又感激的瞅著身旁的孟天御,對這個不多話的性格盟友,可是好奇極了——
  
  「孟天御,你是哪個學校畢業的?」她熱絡的問道。
  
  「台大。」他簡潔的回道。
  
  「真巧!我也是台大耶!」方萌月驚喜的低喊起來,再度引來不少人回頭。
  
  「是很巧,不過,我是!」
  
  「別說、別說!我知道這種他鄉遇故知的機會難得。」方萌月熱絡的打斷他。
  
  雖然她向來對男人這種生物不太有好感,但眼前這個男人例外,她已經決定把他當成新工作職場的第一號盟友。
  
  方萌月看著身旁出色帥氣,越看是越順眼的盟友,義氣十足的想著,渾然不覺台上已經開始進行起下一個活動。
  
  看著在司儀唱名下,一個接一個上台致意的醫師群,方萌月的思緒仍是渾沌,直到一個熟悉的名字,躍入她的耳朵裡。
  
  「——小兒科,孟天御醫師。」
  
  「款——在叫你耶——」
  
  突然閭,方萌月抓著她的頭號盟友,興奮的嚷了起來,卻覺得好像有哪個地方
  
  咦——剛剛司儀說什麼,她沒有聽錯吧?
  
  方萌月一臉狐疑的緩緩轉過頭,瞪著身旁的男人優雅起身,在她大瞠不信的目光中,緩緩步上台。
  
  接下來,方萌月完全聽不見台上的人說些什麼,腦中只恍惚迴盪著四個字——主、治、醫、師!
  
  ***
  
  她被騙了!
  
  原來那個外表看來沈默善良而且無辜的孟天御,根本不是什麼新報到的菜鳥醫生,而是小兒科主治醫師,一個老好巨猾、心機深沉、故意害她出糗的老狐狸。
  
  她簡直不敢相信,向來聰明、靈活又有智能的她,怎麼會被這麼一張英俊的皮相給騙了,還搞出個這麼大的烏籠!
  
  一想起當時從週遭投來的訕笑目光,還是讓方萌月羞窘得,恨不得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
  
  但她才不會像只畏怯的老鼠躲起來,有仇必報才是她的行事風格!
  
  「既然你不是新報到醫生,幹嘛一直不說話?」
  
  方萌月步出會議室的第一件事,就是找那個該死的男人算帳。
  
  「你沒有問我,也沒有給我機會說。」
  
  孟天御輕描淡寫的語氣,更褐旺了方萌月的火氣。
  
  「我……我又沒縫了你的嘴,你不會找機會說啊?」這下,方萌月真的是惱羞成怒了。
  
  眼前這個嬌小得像個娃娃,脾氣卻蠻橫霸道得活像土匪的女人,終於激怒了向來冷靜的孟天御。
  
  「注意你的口氣。」他的語氣倏然冷硬起來。「你知道這是哪裡?」
  
  方萌月一楞,遲疑半晌才勉強吐出一句。「醫院啊,幹嘛?」
  
  「那你世應該知道我是誰吧?」
  
  「現在知道了。」方萌月悻悻然擠出一句。
  
  「既然知道,就該懂得,在醫院裡就得尊重上級醫師,而你的語氣,無疑是冒犯。」孟天御的語氣平靜,眼神裡的嚴厲卻是不容輕視。
  
  「那又怎樣?」面對他冷厲的眼神,方萌月卻沒有絲毫畏怯。「難道就因為你是大上幾級的主治醫師,我這個小小的Rl就得忍氣吞聲,沒有說話的權力?」
  
  「我不認為自己該為你的誤解負任何責任。」他也繃起臉,跟她僵持上了。
  
  「你——你——」方萌月簡直恨透這個男人死不認錯的傲慢勁。「總之你製造誤解、害我出糗,就是不對!」她忿忿的嚷道。
  
  「那好,我也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我拒絕道歉!」強硬的拋下一句,他逕自轉身步向電梯。
  
  「喂——你給我回來,你非道歉不可——」
  
  方萌月氣得咬牙切齒、猛跺小腳,卻還是喚不回他堅定離去的腳步。
  
  從這一刻起,方萌月誓死要討厭這個人到底!
  
  要不是他,幻想中光鮮亮麗的第一天,怎會成了一場亂七八糟的烏龍記?
  
  當下,她決定除了家裡那三隻可恨的小鬼,也要將孟天御記上一筆——
  
  「方醫師——方醫師?」
  
  小兒科主任的叫喚聲,將她從沉浸在修理孟天御的痛快中猛然驚醒。
  
  「啊?什……什麼事?」
  
  她左右張望了下,一張張略顯尷尬的臉孔,不安地嚥了口口水。
  
  「請你上台自我介紹。」小兒科主任綻起一抹忍耐的微笑。
  
  這一刻,她才終於完全清醒過來,發覺自己不是在十樓的會議室外,痛快盤算報復計畫,而是在小兒科的meeting室裡,等著讓眾人品頭論足。
  
  「喔——」她丟下手裡揉得不成樣的紙,急急忙忙衝上台。
  
  看著台下一張張忍笑的臉孔,她簡直是尷尬欲死,直到一雙冷厲的眸,毫無預兆的躍入眼底。
  
  不行,鎮定下來,她提醒自己。在孟天御的面前,她絕不能再出糗了!
  
  她別開眼神,迅速緩了口氣。
  
  「各位好!」她恭敬的彎了下腰。「我叫方萌月,方糖的方,萌芽的萌,月亮的月……」她流利的介紹自己的名字,卻隱約聽到了低笑聲。
  
  方萌月明眸一掃,只見一名坐在第一排的男子,正毫不避諱的咧開一口刺眼的白牙。
  
  男人一手支著下巴瞅她,似笑非笑的唇角微揚,從他雙腿隨xin交迭的姿勢,就能猜得出來,這個男人肯定很狂妄。
  
  只是不知為什麼,那張有幾分眼熟的臉孔,竟莫名讓她想起那個該殺千刀的孟天御!
  
  怎麼這家知名的大醫院,淨是找些討人厭的人來?
  
  惡狠狠拋給男人一記白眼,她自顧往下說。
  
  「我今年七月剛從台大醫院結束實習,很榮幸能有這個機會進入本院,為更多的病童服務——」視線一轉,不經意卻又對上了那雙冷硬的眼神。
  
  「很榮幸跟各位先進前輩共事,未來還請諸位多多指教!」
  
  她匆匆做了總結,趕緊衝回座位。
  
  「好,我謹代表小兒科全體醫護同仁,歡迎方醫師加入這個大家庭,也希望她的加入,能替小兒科注入一股新活力。」
  
  在一片熱烈的掌聲中,方萌月終於鬆了口氣。
  
  「主任,那方醫師要加入哪一個Team?」
  
  突然,一個出奇高亢的聲音冒了出來,緊跟著,數顆腦袋猛點頭附和。
  
  「嗯,我決定要讓她進入我們小兒科裡,最有挑戰性的Team!」陳德仁豪氣萬千的朗聲宣佈道。
  
  最有挑戰性的Team?這是什麼意思?方萌月看著眾人急切興奮、目露宛如惡魔般的光芒,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陣莫名涼意竄上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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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19 00:57:20
  第二章
  
  皮鞋踩在醫院長廊光潔的地板上,迴盪一種規律而清脆的聲音。
  
  一個身著白袍的挺拔身影,緩緩步向C區病房,緊跟在後的,則是一群捧著病歷,戰戰兢兢的住院醫師,當然,昨天才剛報到,資歷最淺的方萌月也在其中!
  
  三O五的病人今天會診心臟科,三O七的病人今天可以安排出院,還有三一一今天必須做血液的細菌培養——」
  
  孟天御一本接一本換著病歷,一口氣也不喘的交代著,一群住院醫師卻是個個抄得是手忙腳亂,深怕不小心遺漏了其中一項。
  
  雖然只是每天早上例行的巡房,但氣氛卻嚴肅凝重得宛如一場聽證會,一群人跟在後頭,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方萌月忙碌的抄著,眼神卻忍不住直往另一頭瞟。
  
  只見末銘文醫師,正領著一群住院醫師巡房,一路說說笑笑,邊吩咐該辦的事項,活像在野外踏青,跟這頭凝重的氣氛截然不同。
  
  她真是不明白,好好的巡房氣氛幹嘛弄得那麼僵,活像是在看守所裡巡察犯人似的!
  
  方萌月覺得自己真的很倒霉,不但在第一天報到時認錯了人、出了大糗,連在小兒科的三位主治醫師中,偏偏就被分配到孟天御這個Team。
  
  也是直到今天,她才終於明白,主任口中「最有挑戰性的Team」是什麼意思!
  
  原來大家也叫孟天御這個Team是——「魔鬼集中營」!
  
  他素來以嚴肅出名,跟過他的住院醫師,都在短短的幾年時間內,被訓練出一身超平常人的效率跟本事。
  
  雖然幾名同病相憐的住院醫師紛紛安慰她,這是因為主任看重她,才會把她分配到這個魔鬼集中營,但是從他們個個慶幸的眼神看來,他們最開心的肯定是多了一個跑腿、挨罵的小嘍囉。
  
  聽著另一頭笑聲不斷,而這裡的低氣壓,卻足以壓得人喘不過氣來,讓方萌月更覺哀怨。
  
  她從來沒有看過這麼嚴肅的男人,那雙深凝的眉頭,像是一年到頭都不曾鬆開過似的,冷斂的唇角毫無一絲笑容。
  
  「方醫師。」
  
  一個聲音遽然驚醒了出神的她。
  
  「啊?是!」
  
  一回頭,只見孟天御正面色冷沉的盯著她,讓方萌月登時飆出一身冷汗。
  
  「我知道另一頭的聲音很吸引你,不過——未來我們還有好長一段時間相處,所以,你不妨開始多觀察我的優點。」
  
  他的表情平靜、語氣極輕,聽在方萌月耳裡,卻活像殺戮前兆。
  
  「這可能……有點難。」她壯起膽子回道。
  
  霎時,偌大走廊上的空氣突然稀薄起來,每個人全瞪大眼看著她,像在揣測她是打哪來的熊心豹子膽?!
  
  話一出口,方萌月就已經後侮了。
  
  誰叫她平時在家裡當慣了大姊,說起話來才會這麼口無遮攔。
  
  就在方萌月以為,自己極有可能被一腳踹出窗外之際,孟天御竟扯開唇笑了。
  
  「從來沒有人,敢在我巡房的時候心不在焉,你是第一個。」挑了下眉,他再度吐出一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話。「你很有潛力,若不怕死,儘管再混下去。」
  
  他臉上那抹冷笑,活像前來索命的閻王。
  
  一旁幾名男住院醫師,紛紛用一種同情的目光,看著Team裡唯一的女孩子,卻是愛莫能助。
  
  誰不知道孟天御工作上是鐵面無私、六親不認,男人、女人都是一視同仁。
  
  「散會。」
  
  丟下一句,孟天御逕自轉身離去。
  
  一等他的身影消失在長廊那頭,這頭的幾名住院醫師立刻騷動起來。
  
  「小月,我等會兒還有個研討會要開,這幾份病歷,麻煩你幫我開處方。」
  
  一迭厚厚的病歷,已經堆進了她手裡。
  
  「可是……」還來不及開口,一迭單子又緊跟著堆到病歷上。
  
  「小月,幫我把這份檢驗送到檢驗室,拜託、拜託!」
  
  「小月,麻煩等一下幫我填張會診單,送到心臟科。」
  
  雖然這是她第二天上班,每個人卻親熱得,活像是認識她多年的老朋友似的!
  
  頃刻間,手上的資料一下子堆上了她胸口。
  
  「拜託!這麼多事我怎麼做得完?」方萌月的青筋,在額際一聳一聳的跳著。
  
  「乖,你絕對可以的。我們等你的好消息啦!」
  
  幾名毫不憐香惜玉,鐵了心摧殘她的住院醫師,紛紛站在電梯口朝她揮手。
  
  這就是身為Rl的悲哀!走廊上隨便抓個穿白袍的,資歷都比她深、層級也比她大,說穿了,她現在只是個任人宰割的小角色,任何人都有權力指使她做事。
  
  看著幾人快樂的身影,消失在電梯口,她忍不住咬牙切齒的暗罵著。
  
  喔,她真恨男人!
  
  ***
  
  抱著成堆的病歷資料衝進護理站,方萌月不得不認命埋頭工作,就怕晚了一步又慘遭雷轟。
  
  事實上,這些寫寫病歷,開幾張檢驗單、會診單的工作,對一個正規醫學院畢業的人並不是難事。
  
  只是胸懷大志、滿懷企圖的她,目標可是小兒科主任的位置,但如今做的,卻是這些人家爭相推托的雜事,想來就令人洩氣!,
  
  「方糖——不,方醫師你好!」
  
  正哀怨的歎氣之際,突然頭頂上傳來吊兒郎當的聲音。
  
  一抬頭,那排刺眼的白牙,就遽然躍進眼底。
  
  「你好。」她勉為其難吐出一句招呼。
  
  她也是後來才知道,這個老是喜歡用放肆狂妄眼神看人的男人,竟是小兒科的主治醫師孟天浩。
  
  比起孟天御跟末銘文醫師的嚴肅跟斯文,吊兒郎當、玩世不恭的孟天浩,就像個不務正業的浪子,跟醫生一板一眼的專業形象,簡直差了十萬八千里。
  
  而且最巧的是,這個浪子的名字,竟然跟孟天御的名字只差一個字,這讓人不免要懷疑他們是不是有什麼關係?
  
  「聽說你一早就挨轟啦?」
  
  一提起剛剛的事,方萌月火氣可上來了。
  
  「關你什麼事!」她沒好氣的啐道。
  
  「方糖————」
  
  「別那樣叫我!」方萌月氣急敗壞的吼道。
  
  「可是我明明聽到,你這麼介紹自己的。」
  
  「那、只、是、比、喻!」她一字一句的從嘴裡擠出話來。
  
  孟天浩驀的一楞,眼底閃過一抹奇異的光芒。「看不出來,你滿有個性的。」
  
  「謝謝你的讚美,不過我實在很忙,沒時間感動。」她皮笑肉不笑回他一句。
  
  「沒關係。」他重新掛起帥氣的笑容。「我們可以等下班後進一步聯絡感情,增進彼此的瞭解。」
  
  「謝了!我得趕回家煮飯,餵飽三張嘴。」
  
  她不為所動的回了句,順手將檢驗單送進背後的輸送箱裡。
  
  「你結婚了?」孟天浩一臉失望。
  
  「對!嫁給三個光會吃喝的小鬼!」話說完的同時,方萌月已經悧落的填好了會診單。
  
  「那三個小鬼,該不會是你的弟弟妹妹吧?」孟天浩當不就意會出來了。
  
  方萌月抬頭掃他一眼,勉強算是回答。
  
  「你還身兼母職?」
  
  「我——」抬起頭正欲回答,方萌月才猛然發現——她幹嘛跟這個痞子扯這麼多啊?
  
  「關你什麼事?!」她悻悻回了句。
  
  雖然孟天浩身為主治醫師,在層級上她理應尊敬他,但不知道為什麼,跟他講話就是沒辦法保持應有的客氣跟禮貌。
  
  「拜託你快點走吧,別在這裡打擾我做事。」她厭煩的揮手趕他,卻不經意瞄見他胸口上的識別證——「孟天浩」三字,就這麼躍入眼底。
  
  還來不及多想,她已將心中的疑惑脫口問出。
  
  「你跟孟天御,該不會有什麼關係吧?」方萌月懷疑的瞪著他。
  
  「這你就問對人了。」
  
  孟天浩扯出一抹帥氣的笑容,湊近她耳邊,神秘兮兮說道,「我跟他關係可密切了,不但從同一個娘胎出來、同穿一條開襠褲,還追過同一個馬子哩!」
  
  「你們是——兄弟?」
  
  方萌月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很滑稽,但,她實在太震驚了。
  
  那個嚴肅得簡直可以去當法官判案的孟天御,怎麼會有這麼個活像風流浪子的弟弟?
  
  兩人出色的相貌或許十分神似,個性卻是南轅北轍,簡直沒辦法聯想在一起。
  
  「小月,我的病歷好了沒?」
  
  正在錯愕失神之際,一個大喊從另一頭傳過來。
  
  「喔,就快好了!」她連忙甩去滿腦子紊亂思緒,抓起病歷。
  
  「快點!我趕著要。」
  
  「既然趕,不會自己做啊!」她忿忿的嘀咕著。
  
  在孟天浩忍笑的眼神中,方萌月手忙腳亂、再度投入成堆的病歷中。
  
  ***
  
  身為正式醫師的生活,一點也不如想像中的瑰麗美好!
  
  往日想像中穿著正式住院醫師白袍,抬頭挺胸的走在醫院長廊上,享受著眾人尊敬欽羨的目光,全成了一堆泡影。
  
  首先,是她成了一堆住院醫師的跑腿兼處理雜物小妹,舉凡開檢驗單、拔管換藥,這類雞毛蒜皮的小事,全落到了她頭上。
  
  一堆拉拉雜雜的瑣事,讓她一天十二個小時,得當二十四小時來用。
  
  再來,就是得忍受那個老是繃著張臉,愛搞嚴肅的孟天御,還有一個老是在她身邊糾纏不休的痞子,這兩個人的存在,讓她的日子更加難過。
  
  尤其是醫院的工作又多又雜,一不小心就會出錯,別說是得替那些乘機摸魚的同事跑腿辦事,就連那些上頭交辦的事,三天兩頭就會漏了一件、忘了一樣,更是家常便飯。
  
  「小月,孟醫師叫你去他辦公室找他。」
  
  一個自遠處傳來的聲音,打斷了正奮力替病人插尿管的方萌月。
  
  「找我?那這尿管——」
  
  方萌月一抬頭,大她一級的吳建民,已經跑得不見人影。
  
  真是好個「賤民」——方萌月忿忿的咒了聲。一想到孟天御宛如閻羅王,正繃著臉等在辦公室裡的模樣,她的眼皮開始不住狂跳起來。
  
  「唉喲——好痛喔!」病人痛苦的申吟驚醒了她,猛一回神,才發現自己幾乎把整條尿管給塞進尿道裡去了。
  
  「對不起!」她趕緊把尿管抽出大半,又引來病人的一陣低嚎。
  
  「第一次插尿管都會有點痛,過一不就會好多了。」她心虛的丟下一句安撫,拎起針筒就往外跑。
  
  「方醫師,這裡有個病人說他肚子痛……」
  
  護理站的護士,急忘追上宛若一陣急驚風的她。
  
  「我現在要去找孟醫師,沒空啦!」有啥事比去見閻羅王還重要?!
  
  順手將空針筒塞給她,方萌月匆匆奔上十二樓的醫師辦公室,循著科別名牌找到了他的辦公室。
  
  這是方萌月第一次進他辦公室。
  
  一進辦公室裡,環視著週遭的佈置擺設,她楞了好一下。
  
  不是因為她走錯了房間,或是裡頭正上演什麼不堪人目的場景,而是因為這裡——太乾淨了!
  
  要不是裡頭有張辦公桌椅、還有個人坐在桌後,她會真以為這裡是個解剖室。
  
  她從來沒有看過屬於男人的空間,可以整理得這麼乾淨。
  
  一張偌大的核桃木辦公桌、一大迭擺放整齊的醫學文獻,還有一台放在水槽邊的咖啡壺,其餘東西都規規矩矩的、立在靠窗邊的一大面書櫃裡。
  
  不但所有的東西部收拾得一絲不苟,就連桌椅、書櫃也都擦得一塵不染,反射著從窗外投射進來的陽光,光亮潔白得簡直有些刺眼。
  
  她不由得想起了方萌陽那間慘不忍睹,堪比狗窩似的房間。
  
  最不可思議的是,優雅坐在辦公桌之後的孟天御,跟這間出奇整齊乾淨的辦公室,卻是如此協調而相得益彰。
  
  他脫下的白色長袍,就整齊掛在椅背上,一襲藍色的襯衫,襯得他更添幾分帥氣,尤其是他端坐桌前的姿態,優雅尊貴得猶如中古皇室貴族。
  
  突然間,她發現他似乎特別偏愛藍色——
  
  「第十八床的報告呢?」
  
  一個嚴肅的聲音,驀然打斷了她的冥想。
  
  「報告?什……什麼報告?」方萌月霎時心驚膽跳起來。
  
  畢竟以她的工作量,丟三落四已經是家常便飯。
  
  「血液培養。」他頭也不抬的丟來一句。
  
  血——血液培養?慘了,她怎麼一點也記不得有這件事?方萌月嚥了口氣。
  
  「還……還沒。」
  
  正欲翻書的大手,突然間頓住了動作,一雙利眸迅速朝她掃了過來。
  
  「我記得前天早上交代過你。」他微微挑起眉頭,看來像是獅王發怒的前兆。
  
  「我……我忘了。」方萌月硬著頭皮承認。
  
  「忘了?」一聲暴怒的獅吼,差點掀掉屋頂。「這麼緊急的事情你竟然會忘?你知不知道,病人已經持續發燒一個禮拜了?」
  
  「抱歉,我……」
  
  「抱歉?你手上掌握著病人的生死大權,萬一出了事,你的抱歉連半毛錢也不值!」
  
  「可是————」
  
  「你自己說說看,這已經是你第幾次出錯了?萬一今天病人是躺在手術台上,或者正在黃金的五分鐘呢?你身為醫生,根本不該出錯!」
  
  孟天御根本不給她解釋的機會,劈頭就是一頓罵,講得方萌月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活像聽訓的小學生。
  
  「小孩的生理狀態不如成人,一分一秒都延誤不得,難道你身為小兒科醫生,還沒有這種自覺?」末了,孟天御餘怒未消的補上一句。「虧你還養三個孩子!」
  
  她養家裡頭那三個小鬼,關她的工作什麼事?
  
  這句話惹惱了她,尤其是看著他面凝寒霜,理直氣壯罵人,絲毫不給人解釋的機會,方萌月再也忍無可忍了。
  
  「你這麼指責我,根本不公平!」她鐵了心豁出去了。
  
  孟天御眉一蹙,額際的青筋開始一跳一跳。
  
  「我的工作量那麼大,所有人還把事情全推給我做,一天的事情多得得用三天時間才做得完,你們卻只需要動動口,出了錯我還只有挨罵的分,這哪裡是醫院,根本是地獄!」方萌月氣呼呼的指控。
  
  孟天御面無表情,看著眼前這張因憤怒而染得紼紅的臉蛋。
  
  她有張足以讓枯燥的醫學院學生,為之驚艷的清麗臉蛋,但,她的美太霸氣、太有個性,絲毫沒有豐點屬於女人的嬌柔氣息。
  
  從第一次見面,他就知道她絕不是那種會乖乖聽任擺佈的人,只是他沒想到,她竟然狂妄得連他也敢頂嘴。
  
  「我提醒過你,醫院裡我算是你的上司,你沒有權力頂嘴。」孟大御不悅的警告她。
  
  即使在憤怒中,他的姿態仍然尊貴冷靜得,像個運籌帷幄的襯上。
  
  「難道我連申訴的自由也沒有?」要不是礙於這個夢寐以求的餘飯碗,她壓根不怕他。「你們根本就是故意壓搾我這個菜鳥!」她忿忿不平的控訴道。
  
  壓搾?
  
  「這就是你的感覺?」孟天御冷冷看著她。
  
  「沒錯!」
  
  「若你真覺得委屈,你可以到另一個Team,或許孟醫師會很樂意有你加入!」
  
  孟天御挑著眉看她,眼神像是在暗示什麼。
  
  她猜想,他一定是聽到了什麼閒言閒語,或者是不小心看到了那痞子在她身邊打轉。
  
  而他腦子裡可能會產生的誤會跟聯想,讓她覺得很不舒服。
  
  「我跟他沒有關係,也沒有興趣加入他的Team,既然主任要我進這個Team,我就是在這裡!」方萌月惱羞成怒的低嚷道。
  
  「很好。」
  
  突然,他微微勾起唇笑了,但她卻弄不懂那笑意味著什麼。
  
  「好好學習,你還有好一段長路要走。」他輕描淡寫的丟來一句,又逕自低頭翻起文獻。
  
  「我不會永遠都是新人!」她堅定的吐出一句宣示。「總有一天,我會坐上主任的位置!」
  
  在孟天御錯愕的眼神中,方萌月逕自轉身步出門,把房門甩得震天價響。
  
  孟天御若有所思的望著她遠去的身影,久久不曾移開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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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19 00:57:41
  第三章
  
  事情真的來得有點突然!
  
  從第二天起,突然間那群死皮賴臉的同事,不再把事情丟給她做、也不把她當成使喚的小嘍囉。
  
  不但如此,在她面前,每個人還端出一臉的親切誠懇,對她噓寒問暖、照顧有加。
  
  那群原本毫無人性的吸血蟲,突然間,全變成了自立自強、還兼具關懷友愛的好同事!
  
  但在方萌月看來,他們的親切友善,怎麼看都像陷阱。
  
  該不會是——還有更大的的燙手山芋,準備丟給她吧?!
  
  「我先說好,我今天很忙,可沒有空再幫你們喔。」她防備的搶先聲明道。
  
  「我們知道!你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三個高大挺拔的大男人,個個點頭如檮蒜,笑得活像阿諛諂媚的小太監,看得她是心驚膽跳。
  
  「不……不用了。」他們不要把事情往她身上丟,她就謝天謝地了。
  
  「你不用客氣,以後有什麼需要儘管開口,我們都會義不容辭的幫忙!」一下子,三個大男人又豪氣萬千的拍起胸脯保證,活像打算壯烈犧牲的義士。
  
  「你們是怎麼回事?」
  
  方萌月可不是傻瓜,從他們閃爍的眼神裡就看得出有鬼。
  
  「怎麼會有什麼事嘛?!你們說,是不是?」吳建民推推身邊兩個人,笑得好不心虛。
  
  「對阿對啊!」一旁的林志威跟丁俊傑也緊跟著附和道。
  
  「說、實、話。」方萌月發起飄來可不是好玩的。
  
  三人一看她不善的臉色,猶豫半晌還是乖乖的道出實情。
  
  「思——事實上,是孟醫師今早把我們叫去訓了一頓,叫我們以後不許把事情丟給你做。」吳建民率先坦承道。
  
  「是啊!也不知道是誰去告的密,害我們這一頓可被修理得慘了。」林志威忿忿不甘的嘟囔道。
  
  「好不容易有個Rl跑腿,這下全完了!」丁俊傑哀怨的歎息道。
  
  三人你言我一語的抱怨著,方萌月卻連一句也沒有聽進去,思緒全給一個斗大的問號纏成了一團。
  
  孟天御竟然因為她的一句話,把他們三個人給叫去訓了一頓?
  
  她以為像他那樣高高在上的人,是絕不會管她一個小小RI的抱怨跟死活,最重要的是,他看起來實在不像一個會替人打抱不平的人!
  
  難道,表面上他看來嚴肅、不近人情,實際上卻是個面冷心熱的好人?
  
  「小月,你在想什麼?」
  
  吳建民狐疑的推推她,打斷了她的冥想。
  
  「沒什麼!」她猛一回神,急忙搖頭。
  
  「你說,到底會是誰去告的密?」
  
  三人不約而同的撫著下巴揣測起來。
  
  「曾護理長嗎?」林志威猜測道。
  
  算了吧!方萌月不以為然的撇撇嘴。
  
  那女人一天到晚眼睛老是往孟天御身上溜,每次一看到孟天御找她說話,兩顆眼睛就瞪得跟銅鈴一樣大,她打賭曾美薇肯定嫉妒死她了!
  
  「難道……會是孟天浩醫師嗎?」吳建民懷疑的眼神拚命往她身上溜。
  
  「跟他沒關係!」
  
  那痞子老愛纏著她,別說孟天御,就連小兒科每個人,都認定了他們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她恐怕跳下淡水河也洗不清了!
  
  「還是————」
  
  「唉呀,我猜大概是某個善心人士看不過去了吧。」
  
  她佯裝若無其事的打斷林志威,頓時,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全尷尬得啞口無蘭口。
  
  「方醫師,二二一床的腹瀉處方您開好了沒有?」
  
  突然間,護士在另一頭焦急的喊著。
  
  「啊?」她差點給忘了。「我馬上開!」
  
  「好了,你忙吧!要是讓孟醫師看到我們在你身邊,我們鐵定又有一頓排頭好吃了。」
  
  三人擺擺手,迅速做鳥獸散。
  
  ***
  
  少了幾張聒噪的嘴,整個上午方萌月果然清靜多了,足足少了一半的事情,也讓她心情大好。
  
  悠閒的邊寫著病歷,邊盤算著今天可以早點回家,買些菜慰勞那三個已經吃了幾個星期便當的小鬼,B區病房又傳來護士的叫喚。
  
  「方醫師,四O三床的病人針打不進去耶!」
  
  針打不進去?可她正忙著哪!
  
  方萌月突然想起,剛剛似乎有三個亟欲贖罪的人自告奮勇要幫忙,她想,或許她該給他們一個機會。
  
  「建民————」
  
  一轉頭,她才記起來,從這個月起他開始得看一周兩次的門診。
  
  「志威————俊傑——」另一頭的座位上也沒有半個人,想必是去急診跟新生兒加護病房忙了。
  
  「我馬上就去。」
  
  放下寫到一半的病歷,她哀怨的歎了口氣。
  
  當小兒科醫生就是這樣,得十八般武藝樣樣俱全,連病童不吃飯、針扎不進去的小事,都要找他們這些專門跑腿的住院醫師。
  
  而且,誰叫她是資歷最淺的,所有重要的工作輪不到她頭上,只能每天被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纏得快發瘋。
  
  她得想辦法趕快升上主治醫師,可以威風的吆喝住院醫師做事,還可以擁有一間屬於自己的辦公室,悠閒的坐在裡頭看書、研究文獻,再也不用每天晚上熬夜。
  
  要不然,只要當住院醫師的一天,就永遠有做不完的事!
  
  拋開自怨自艾的情緒,她拿出一路拉拔三個小鬼的堅毅精神,精力充沛的跳了起來。
  
  拿著針、棉片才剛走進病房,原本躺在床上開心玩玩具的小孩,一看到她出現就立刻放聲哭嚎起來,淒厲得活像看到吃人的母夜叉似的!
  
  方萌月暗咒一聲,努力扮出這輩子最和善的笑容,柔聲哄道,
  
  「書偉乖,阿姨來幫你打針喔,一下下就好——」
  
  一看到她靠近,原本床上的小孩倉皇跳了起來,慘烈的哭嚎道,
  
  「我不要打針,我不要打針——」
  
  滿室淒厲的哭聲,尖銳得幾乎刮破方萌月的耳膜。
  
  她忍耐的在病童身邊坐下,指示一旁的母親替她抓住孩子的雙手,俐落的在兩隻小手臂上找起血管。
  
  但持續不停的哭叫干擾了她的情緒,再加上扭動不停的手臂,好不容易找到的一條血管,像是突然變成了好幾條,怎麼也下不了針。
  
  小孩哪是什麼天使?根本是撒旦派來毀滅她的小惡魔,也不體諒一下她的工作堆積如山,還在這裡跟她耍賴?!
  
  長痛不如短痛,她鐵了心將針頭悧落的扎進一條血管,孰料針筒裡沒有半滴血冒出來,反倒惹起一陣更慘烈哭天搶地的哀嚎。
  
  這怎麼可能?在學校裡打針一向是她拿手的絕活,每次都讓班上的一干男同學只有讚歎甘拜下風的分,怎麼一旦真正磨槍上陣,反倒不靈光了?
  
  她急忙拿起棉片壓在針孔上,又換了個位置,斗大的汗卻開始從她額上冒了出來。
  
  折騰了半個多小時,別說是小孩哭得聲嘶力竭,就連母親也已經開始對她投以懷疑的眼光。
  
  「我看……我去請孟醫師來好了!」護士當機立斷,急忙跑出病房。
  
  「等等!我——」馬上就可以好了!
  
  該死!為什麼不讓她再試一下?!
  
  方萌月洩氣的抹了把汗,仍不死心的繼續在小手臂上,尋找可以下針的血管。
  
  幾分鐘後,走廊那頭傳來孟天御獨有的沈穩腳步聲,她仍是握著針筒,一籌莫展的做著困獸之鬥。
  
  她實在搞不懂!
  
  男人的心思比得上女人細膩嗎?
  
  這種打針、安撫小孩的事,本就該交給她們女人來做,雖然她一臉凶相總是嚇得小孩哇哇大哭,但她就不信孟天御那張嚴肅的冷臉,會讓小孩開心到哪裡去?!
  
  「醫生叔叔!」
  
  才這麼想著,原本躺在床上抽泣的小孩,已經跳起來衝向她背後。
  
  方萌月瞠目結舌的看著孩子衝進他的懷裡,像是尋求父親安慰的孩子。
  
  她實在想不通,那張硬梆梆的臉,怎麼不會嚇哭孩子?
  
  「怎麼了?是不是血管寶寶又不乖了?」
  
  孟天御輕拍著孩子的背,不動聲色的接過她手裡的針筒。
  
  雖然孟天御平靜的臉上看不出情緒,但她打賭,他鐵定會因為這種雞毛蒜皮小事被叫來,感到很不悅。
  
  「書偉最勇敢了,我們一起來找血管寶寶,看它躲在哪裡,好不好?」
  
  突然間,他的聲音不再是冷冰冰、毫無感情的公式化,而是她從未聽過的溫柔輕哄,好聽得幾乎連她也被催眠,乖乖的跟著撩起衣袖了。
  
  「好!」
  
  奇怪的是,一聽到要抽血,孩子不但乖乖閉嘴,還服服貼貼的躺同床上任他擺弄,跟剛剛哭天搶地的模樣截然不同。
  
  但是,連她都抽不到血了,她就不柏信,憑他這麼個粗手粗腳的大男人,哪可能辦得到?!
  
  方萌月用力甩去遐想,帶著幾許幸災樂禍的心情,等著看好戲。
  
  少了孩子的哭鬧掙扎,孟天御很快找到一個位置、大小都合適的血管,俐落的接過護士遞來的針。
  
  「過來!」
  
  方萌月楞了下,才發現他叫的是自己。
  
  她急忙湊上前,卻驀然從他身上嗅到一股好聞的氣味,類似肥皂清新混和著個人獨特氣味——
  
  「專心點。」一聲低斥喚回她的注意力。
  
  「喔!」她不敢亂想,雙眼專注的盯著他的手。
  
  「記得,手背血管細淺,下針要輕,你剛剛那針太深,當然會失敗。」
  
  方萌月瞪大眼,發現好像沒有事能瞞得了他。
  
  「我知道了。」她點點頭,不得不甘拜下風。
  
  看著他技術純熟的將針扎進血管,俐落優雅的動作,竟讓人忍不轉—著迷。
  
  方萌月近乎出神盯著他流暢的動作,突然發現他一雙修長的手指,有著音樂家般的乾淨優雅,卻又蘊含著屬於男人的氣勢跟力量。
  
  不知道,要是被這雙手撫摸,會是什麼感覺——
  
  兀地,孩子石破天驚的哭聲,驚碎了她的遐想,一回神才發現他已經俐落的撕下膠帶固定,接好點滴軟管。
  
  天啊!大白天的,她竟對著一個男人,莫名其妙的胡思亂想——方萌月懊惱的暗罵起自己。
  
  尤其是自從認識孟天御這個人後,她似乎變得容易胡思亂想起來。
  
  「書偉,瞧瞧我在門袋裡發現什麼?」
  
  孟天御微笑著,突然從手裡變出一張色彩鮮艷的貼紙。
  
  貼紙?
  
  方萌月瞪大眼,不知道他究竟是打從哪裡變出來的,最奇妙的是——她從不知道,他竟然會笑!
  
  那抹罕見的笑容,軟化他臉上緊繃嚴肅的線條,整個人顯得格外年輕帥氣,唇邊兩道牽起的笑紋,更是迷人得令人移不開視線。
  
  她實在不明白,像他這麼俊美的男人,為何老是要擺出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簡直是浪費上帝的恩賜。
  
  她近乎出神的盯著他臉上的微笑,一剎那間,胸口像是被某種不知名的東西重重敲了下。
  
  「貼紙——媽咪,是神奇寶貝的貼紙耶!」小孩全然忘了哭,只是興奮的盯著他手裡的立體貼紙。
  
  「書偉,還不跟醫生叔叔說謝謝。」母親在一旁提醒道。
  
  「謝謝醫生叔叔!」書偉急忙接過貼紙,開心的捧在手心裡。
  
  至此,方萌月完全只有目瞪口呆的分。
  
  她不由自主的拾手看下表——不過短短兩分鐘時間,他已經簡單擺平了個難纏的小孩,還以歡天喜地的結局作收場,簡直是不可思議!
  
  孟天御表面上看似一板一眼、冷漠嚴肅,卻又總是有著令人意外之舉——
  
  他——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男人啊?
  
  ***
  
  「方糖!」
  
  正低頭寫病歷紀錄的方萌月,一聽到遠處精神抖擻的聲音,原本不善的臉色,霎時更沉下幾分。
  
  「在忙什麼?」
  
  下一刻,一顆不知死活的腦袋,已湊到她身邊探頭探腦。
  
  「滾開!別吵我!」她不客氣的低吼道。
  
  早上的打針事件,對一向自負的方萌月是個重大的挫折,也讓她至今仍陷在情緒低潮裡。
  
  「好,我不吵你,我乖乖在旁邊陪你總可以了吧?」
  
  孟天浩嘻皮笑臉的抓了把椅子,在她對面坐了下來。
  
  他津津有味的盯著她瞧,雖然她的臉色不怎麼好看,不過漂亮的臉蛋,怎麼看都令人賞心悅目。
  
  方萌月不耐的抬頭瞄了他一眼,沒好氣的嚷道,「看什麼?」
  
  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人敢、也沒人有興趣這麼看她。
  
  誰叫她天生一副霸道的壞脾氣,只要是跟她有過幾天交情的男人都知道,她方萌月可是千萬惹不得,就連諸多朋友也早已受不了她的霸氣,紛紛自動閃一邊去。
  
  但眼前這個男人臉皮似乎特別厚,即使她從沒給過一次好臉色,他依然老愛找釘子碰。
  
  「款,說實在的,有時候,我還真欣賞你的個性耶。」孟天浩一手托著下巴,目不轉睛的盯著她。
  
  「也容我說句實在的,我實在很受不了你的陰魂不散!」賞了他一記大白眼,方萌月又逕自埋頭在病歷中。
  
  「怎麼樣,要不要跟我約會?」
  
  「我?」他有沒有搞錯?
  
  方萌月低頭瞅了眼自己洗得泛白的牛仔褲、一件隨性的T恤,實在看不出來自己有哪點能讓男人動心?
  
  「你很特別,而且——跟你在一起很有趣。」像是看出她的疑問,盂天浩笑嘻嘻的解釋道。
  
  每天被她大吼小叫,外加幾顆不客氣的冷眼,還能說成足有趣?
  
  「你該不會有被虐狂吧?」她懷疑的瞪著他。
  
  「這就是我跟我老哥不一樣的地方,他那個人藹—」
  
  「他怎麼樣?」方萌月兩隻耳朵突然自動豎得老長。
  
  或許是好奇心使然,孟天御的種種對她而言,神秘得簡直像團謎。
  
  孟天御是你未來的對手,不是交好的朋友,你幹嘛去關心他的事——
  
  雖然方萌月這麼罵著自己,耳朵卻一刻也不耽擱的立刻湊上前去。
  
  「我告訴你,你別看我老哥那個人平時正經八百,罵起人來臉不紅氣不喘,其實,私底下他臉皮薄得很,叫他主動去追女人,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我看他女人緣倒是挺不壞。」方萌月悻悻哼道。
  
  光看整層樓的護士寫滿愛慕的癡迷眼光,老是跟在他挺拔身影後頭轉,她就知道,他毫無疑問的能以最高票,當選最受青睞的醫生。
  
  就連清掃的歐巴桑,也是對他客氣得不得了,一副巴不得把他拉回家當女婿的樣子。
  
  「確實不壞。」孟天浩語氣酸酸的哼了聲。「不過,我老哥那塊木頭只懂得工作,再多的美女送上門,也只是暴殄天物。」
  
  嗯,這聽起來就像孟天御的個性——方萌月頗有同感的頻點頭。
  
  「還有呢?」她迫不及待的問道。
  
  「更精彩的在下面,我告訴你——」
  
  孟天浩再度湊近她耳邊,興致勃勃的咬起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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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19 00:58:03
  第四章
  
  孟天御才剛步出電梯,就看到護理站裡,兩個親密相倚的身影。
  
  那是他親愛的弟弟,還有跟他同組的住院醫師方萌月,正親熱的湊在一起說著話,從兩人熱烈的氣氛看來,就像是情人間的打情罵俏。
  
  他的腳步不自覺頓了下,好半垧才恢復過來。
  
  他毫不懷疑自己弟弟追女人的本領,卻沒想到竟會連有個性的方萌月,都這麼快就被他給追上手。
  
  一時之間,他說不出那是什麼感覺,只覺有種莫名的——不是滋味。
  
  他將兩手放進長袍口袋裡,刻意迴避兩人身影,逕自舉步來到護理站。
  
  「miss張,二O五床今早做的MRL報告呢?」
  
  「喔,在這裡。」
  
  張曉萍急忙找出片子,正要拿過去給他,卻冷不防被護理長曾美薇一把搶了過去。
  
  「我拿去給孟醫師就好,你去忙吧!」
  
  曾美薇端出一臉威嚴,像是趕蒼蠅似的朝她擺擺手。
  
  張曉萍轉頭看了眼孟天御,突然意會過來。
  
  曾美薇始終積極博得孟天御的注意,早已經不是新聞了。
  
  「好的,阿長。」她識相的立刻走開。
  
  一看張曉萍走了,她立刻換上一副嬌媚熱切的臉孔,快步的朝孟天御走去。
  
  「孟醫師,這是二O五床的片子。」她捻著蓮花指,儀態萬千的將片子遞上。
  
  「謝謝!」孟天御連看也沒有看她一眼,逕自接過片子,就在判讀板上專心看了起來。
  
  盯著他寬闊的背,曾美薇楞了下,好豐晌才重新綻出嬌媚的笑容,緊挨著他坐下來。
  
  「盂醫師,聽說今年的忘年會,各科室都要舉辦才藝表演耶!」她邊說著,臉幾乎快貼上他的胸口。
  
  「思。」他專注的看著一塊多出來的黑色陰影,心不在焉的應了聲。
  
  「那我們小兒科要準備什麼節目?」曾美薇期待的問道。
  
  這是腫瘤,還是只是小面積積水?孟天御的眉頭微蹙了起來。
  
  「孟醫師?」曾美薇面色有些僵硬。
  
  「嗯?」孟天御一轉頭,終於會意過來。「由主任決定吧。」不感興趣的說了句,他再度將注意力放回片子上。
  
  「我覺得可以建議主任,來一場雙人的西班牙舞表演,你覺得如何?」
  
  一想到跟他熱情共舞的畫面,曾美薇整個人都快酥了。
  
  「這得盡快進行才行。」他一臉凝重的喃喃說道。
  
  「啊?你同意了?」
  
  曾美微沒有想到事情會這麼順利,登時心花怒放得幾乎跳起來歡呼。
  
  「對,等一下立刻請家屬填手術同意書,明天就動手術。」孟天御慎重吩咐。
  
  「填手……手術同意書?」曾美薇嬌媚的臉蛋,頓時成為一片慘綠。
  
  「幸好這只是積水,立刻動手術,可以讓後遺症減低到最少——」孟天御一臉認真的說著,曾美薇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
  
  講了半天,曾美薇終於發現自己根本是白費力氣。
  
  每當他工作時,就算是地震、火災,他也不為所動。
  
  「我這就去。」
  
  曾美薇垮著肩,有氣無力的朝護理站前走去。
  
  孟天御盯著她頹喪的背影,有些不明所以,剛剛明明看她一副興高采烈,怎麼一下就無精打采?
  
  唉,女人真是難懂的動物——他感歎的搖搖頭。
  
  收起片於,他從病歷櫃拿了幾本病歷,回到桌前正專心翻閱,突然間,孟天浩的調笑聲飄進耳朵裡——
  
  「怎麼樣?要不要跟我去約會?」
  
  緊跟著幾聲細微的嘀咕聽不清楚,但他相信方萌月此刻,肯定正含羞帶怯的點頭應允。
  
  他們果然在交往!
  
  聽著另一頭不時傳來竊竊私語,以及偶爾的低聲調笑,他的情緒竟無來由的煩躁起來。
  
  那女人——明明已經結了婚,有三個孩子,還敢招惹其它男人?!
  
  還有天浩那小子,未免也太大膽了,竟然連一個有夫之婦也敢碰?!
  
  雖然孟天御兩眼盯著病歷,注意力卻全然不在上面,滿腦子都在猜測,他們究競好到什麼程度——
  
  「你好壞喔!」
  
  方萌月似怒還喜的嬌瞠,終於讓孟天御壓抑的情緒崩潰了。
  
  他猛然合起病歷,霍然站起來。
  
  他只是替另一個被蒙在鼓裡的可憐男人,討個公道罷了——他這麼告訴自己。
  
  「方醫師。」
  
  一開口,孟天御發現自己的聲音緊繃得駭人。
  
  「孟天御?」
  
  另一頭聽小道消息正聽入迷的方萌月,一聽到孟天御的聲音從天而降,心虛的猛然彈跳了起來,像是被人發現什麼秘密似的。
  
  左右張望了下,她終於在護理站另一頭,發現孟天御的身影。
  
  「孟醫師,有事嗎?」
  
  孟天御一看到她滿臉紼紅,急急忙忙的跑來,更是認定她是作賊心虛!
  
  「三一O八床的病人腹瀉三天了,你怎麼沒有告訴我?」
  
  方萌月看著他手上的病歷,有些結巴的解釋道,
  
  「因為據我觀察,病人這幾天吃了——」
  
  「不管是什麼原因,病人一有狀況,就應該立刻讓我知道。」他近乎咆哮的打斷她。
  
  方萌月想再辯解些什麼,但一看到他的臉色,還是決定不捻虎鬚為妙。
  
  畢竟她方萌月衝動歸衝動,還是個很識時務的俊傑!
  
  「下次上班時間再放著正事不做,跟人打情罵俏,當心我不客氣了。」
  
  他把病歷用力一丟,算是結束了談話。
  
  「打情罵俏?你說的是誰?」
  
  一聽到他那種鄙夷不屑的口氣,方萌月的火氣可壓不住了。
  
  聞言,埋首在病歷中的俊臉,重新抬了起來。
  
  「自己做的事,還需要我來提醒你?」他帶著譏誚的目光,瞥向另一頭的孟天浩。
  
  「我——」方萌月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見孟天浩正在另一頭掛著斗大的笑,親熱的朝她揮手。
  
  「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方萌月氣惱的嚷著。
  
  她不過是跟孟天浩正正當當的聊天,他那骯髒齷齪的腦袋,是想到哪兒去了?!
  
  「事情當然不會是我想的那樣,你們做了什麼,只有自己知道。」
  
  向來有分寸的孟天御,竟管不住自己的舌頭,難聽的話硬是一句句的從嘴裡溜出來。
  
  「你為什麼要把單純的聊天,講得這麼不堪入耳?」
  
  「若是單純的聊天,兩個人需要這麼親熱的抱在一起?」他冷哼一聲,踩著大步走出護理站。
  
  「我——」跟孟天浩抱在一起?
  
  方萌月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簡直氣得想跳腳。
  
  「我沒有跟他抱在一起,任何一個護士都可以作證!」
  
  「我只相信我親眼看到的。」
  
  孟天御的態度,擺明了栽贓到底。
  
  「你——你簡直是個混蛋!」方萌月捏起小拳頭,氣得忍不住罵道。
  
  「注意你的措辭。」孟天御冷著臉警告她。
  
  「你就只許自己隨口污蔑別人,卻不許別人冒犯?你還真是個公正無私的上司埃」譏諷的丟下一句,她扭頭就走。
  
  從來沒人敢用這種口氣跟他說話,而無疑的,她的態度已經把孟天御惹毛了。
  
  「回來!」他失控的吼道。「把話說清楚。」
  
  「我的意思已經表達得很清楚了,不想再重複第二次。」方萌月聽若未聞的逕自往病房走。
  
  「我從來沒見過,像你這麼傲慢不敬的住院醫師,你簡直該立刻被開除!」
  
  「歡迎你去考紀會提出申請。」她忿忿的丟回一句。
  
  她方萌月才不是被嚇大的!
  
  「你簡直傲慢得無法無天——」
  
  「比起你,我差得遠了!」
  
  一旁的護士看著兩人你來我往、誰也不讓誰的鬥嘴,個個是看得目瞪口呆。
  
  她們從來沒有看過有人敢頂撞孟醫師,最不可思議的是,連向來冷靜形象好的盂天御,竟然當著眾人的面跟人吵了起來。
  
  當然,最驚訝的,絕對莫過於一旁瞠目結舌的孟天浩。
  
  他從來不知道——他老哥竟然會跟女人吵架?!
  
  ***
  
  方萌月從來不知道,以下犯上除了嘴巴一時痛快,會有什麼後遺症,但從第二天起,她總算嘗到後果了。
  
  從這天以後,她三天兩頭就蒙孟天御「召見」。
  
  不管大小事,她幾乎每天都得到他的辦公室報到,頻繁得讓方萌月覺得,他根本就是在挾怨報復。
  
  尤其是此刻站在他的辦公桌前,他卻低頭逕自看報告,好半天也不吭聲,方萌月可沒耐性了。
  
  「孟醫師,您找我有事?」
  
  孟天御緩緩抬起頭,像是這一刻才意識到她的存在。
  
  瞥了她一眼,他隨手撈起一份報告丟到她面前,還是沒有出聲。
  
  方萌月瞪著桌前那份報告,臉色開始沉了下來。
  
  先是讓她站在這裡罰站半天,再來是悶聲不吭的丟份超音波報告在她面前,簡直是擺明了找碴嘛!
  
  「有話你就直說,不要故意找麻煩。」她的語氣中的攤牌意味極濃。
  
  「注意你說話的口氣。」孟天御停下動作,不悅的抬頭看她。
  
  「很抱歉!我天生說話就是這個樣子。」她乾脆的說道。
  
  孟天御氣憤的瞪著眼前的方萌月,被她的傲慢跟狂妄給氣得牙癢癢的,卻發現自己竟然對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這幾份超音波你是怎麼做的?我要的是腹腔,你給我掃到哪裡去了?」
  
  方萌月拿起幾張報告大略看了下,也有話要說。
  
  「你當初又沒有交代清楚——」
  
  「病歷都在護理站裡,你為什麼沒有去弄清楚?難道還要我一個一個步驟教你怎麼做?」
  
  「你明知道我忙,為什麼不直接交代,還故意增加我們的負擔?」
  
  她每天要做的事情,多得足以把人逼瘋,可不像他,可以舒舒服服的坐在辦公室,等著一群住院醫師替他跑腿、辦事。
  
  「我們都是這樣過來的。」他面無表情的盯著她。「住院醫師要學習的不是執行指令,而是如何獨當一面。」
  
  「說得好聽,我看你根本是拿以前的不愉快來折磨我們。」
  
  「這是訓練,不是折磨。」
  
  「訓練?」方萌月冷嗤一聲。「那為什麼末醫師跟孟醫師不像你——」
  
  「你若想加入孟醫師那邊也行,我可以替你安排。」
  
  他猛然合起手上的書,臉色異常難看。
  
  「為什麼你老是要把我跟那痞子扯在一起?」方萌月氣呼呼的瞪著他。
  
  「怎麼?我以為你會興奮的跳起來尖叫。」他酸酸的譏諷道。
  
  「我幹嘛尖叫?」這下,方萌月更莫名其妙了!
  
  「你跟他不是很「親近」?恨不得能隨時跟他在一起?」
  
  這下,方萌月終於聽出來,他擺明了咬定她跟孟天浩之間曖昧不清。
  
  「為什麼你總是把人想得那麼齷齪?」
  
  「難道你想否認你們之間沒有曖昧?」
  
  「我跟他哪裡曖昧了?我告訴你,說話可是要負責任的喔!」書架就在她伸手可及的地方,她氣得幾乎想拿書砸他。
  
  但她來不及行動,孟天御已經霍然站了起來,把她嚇了好大一跳。
  
  明顯被遮去大半的陽光,更讓她覺得自己的渺校
  
  「你——你想幹什麼?」
  
  方萌月小心嚥了口氣,很不爭氣的發現,面對高大挺拔的他,她的氣勢已經明顯矮了一截。
  
  此刻站在她面前,他才發現眼前的女人,竟是如此的嬌小纖細,他實在好奇,那身不服輸的霸氣與狂妄,究竟是打哪兒來的?
  
  「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身份?」他開始一步步朝她逼近。
  
  他又要跟他談層級、倫理那一套了嗎?方萌月不耐的蹙起眉心。
  
  「我說過,雖然只是個住院醫師,但總有一天——」
  
  「你儘管裝傻。」他冷笑著打斷她。「就算你不為「他」想,也該為家裡的三個孩子想想吧。」他打從心裡替那個不知情的男人感到不值。
  
  「他」是誰?他們現在談論的,跟家裡那三隻小鬼又有什麼關係?
  
  孟天御越講越玄,她更是越聽越糊塗了!
  
  「你不要扯些有的沒的,這兩件事根本沒有關係。」她不耐的說道。
  
  「看來,你還真是絕情得徹底。」孟天御盯著她冷笑。
  
  「懶得跟你說——」
  
  方萌月不想跟他多費唇舌,正欲轉身,冷不防卻被他的大掌一把抓住,把她重重壓向牆邊。
  
  「告訴我,當你跟孟天浩打情罵俏時,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他的臉孔驟然逼近,憤怒的氣息噴上她光潔的額。
  
  方萌月發誓,她真的快被這兩兄弟逼瘋了。
  
  「你真的想知道?」
  
  孟天御一雙利眸牢牢盯著她,像是怕錯過任何一個字。
  
  「我覺得煩、透、了!」她一字一字清楚的說道。
  
  「你說謊!」他緊掃在她纖腕上的大掌,驀然加重力道。
  
  方萌月是該憤怒反抗的,然而,他渾身驚人的怒氣與熱度,卻莫名蒸騰出她一身雞皮疙瘩。
  
  「你……你簡直是不可理喻。」
  
  她氣憤的聲音,此刻聽來,卻柔媚得活像情人間銷魂的申吟。
  
  「繼續。」他微微挑起眉,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我看你根本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早在你存心把這裡的倫理秩序,搞得一塌糊塗之前,你就該有這個認知。」
  
  方萌月終於發現,跟他解釋簡直是白費唇舌。
  
  「怎麼?沒有理由可編了?」他冷冷的譏諷道。
  
  「我拒絕再跟你說話!」她忿忿的別過頭去。
  
  瞇起眸凝視著她清麗的側臉,一股馨香的氣息突然纏繞上鼻端,冷不防的,一股強烈的慾望,沖刷過孟天御全身。
  
  他的黑眸驀的一暗,像是被燙著似的猛然鬆開手,跨著大步走到窗邊,藉以掩飾那股失常。
  
  老天!他竟然會對一個結過婚、還有三個孩子的女人有慾望?
  
  發現根本沒有再討論下去的必要,方萌月一言不發轉身,正準備走出大門——
  
  「等一等。」孟天御聲音緊繃的遽然叫住她。
  
  他又想找什麼碴?
  
  方萌月怒氣騰騰的一轉頭,猝不及防的,一迭報告就這麼甩上她的臉。
  
  「所有檢查全部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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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19 00:58:22
  第五章
  
  他竟然把報告摔到她瞼上?!
  
  方萌月臉色發青、雙眼赤紅,幾乎快氣炸了。
  
  從來沒有人敢這麼對她!
  
  她氣得幾乎想殺人,卻連一個字也罵不出來,瞪著他冷凝的俊臉許久,方萌月彎身抓起報告,遽然轉身飛奔出門。
  
  聽著她急促而去的腳步聲,孟天御焦躁的狠狠耙梳了下頭髮。
  
  他明白,她要跟誰交往,根本一點也不干他的事,但不知道為什麼,每次一面對她,他的情緒總是無法控制。
  
  就算她四處勾搭男人、賣弄風騷,也不關他的事。
  
  莫名其妙的,他的腳步卻不由自主的來到門口,只來得及看到方萌月飛奔而去的身影,以及尾隨在後的孟天浩。
  
  他的臉色驀然僵白,像是狠狠挨了一拳。
  
  雙眼緊瞪著兩人離去身影,連他自己也沒有發現,手中的筆不知何時竟被他折成了兩半。
  
  「方糖,你怎麼啦?」
  
  孟天浩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才剛從辦公室出來,就見方萌月宛如一陣風似的氣沖沖掃過。
  
  嗅出一絲不對勁,他緊張的一路追到醫師值班室,一進門,只見方萌月低頭背對著門,肩膀還一聳一聳的。
  
  原本緊張的情緒,在看到她纖弱無助的背影后,暗自竊喜起來。
  
  「方糖,你哭啦?」孟天浩腦中已然浮現,她傷心投進他懷裡,尋求安慰的畫面。
  
  「我才沒有哭!」
  
  她忿忿的轉過頭,被憤怒染得紼紅的臉蛋沒有豐滴淚,反倒是肩膀氣得一聳一聳,活像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
  
  「喔。」孟天浩楞了好一下,發現自己錯打了英雄救美的如意算盤。
  
  「他怎麼可以這樣?!竟然——竟然把報告摔在我臉上!」
  
  方萌月用力將手裡的報告捏成一團,眼底散發出想殺人的怒焰。
  
  「誰?」孟天浩狐疑的揪起眉。
  
  她臉色不善的抬頭瞪了他一眼。「還不是你那怪裡怪氣的哥哥!」
  
  「我老哥?」
  
  孟天浩驚訝的挑起眉楞了好一下,急忙撇清關係。
  
  「方糖,先聲明,我哥在外的一切所作所為,跟我絕對沒有半點關係,你可不能一竿子打翻其它好人喔。」他信誓旦旦的舉起手宣示。
  
  同樣姓孟,都是一丘之貉!
  
  方萌月沒好氣的橫他一眼,繼續低頭恨恨的扭起那團紙球。
  
  蹙著眉思索好豐晌,孟天浩重新掛起討好的笑,拉了把椅子坐到她身邊。
  
  「方糖,到我這裡來吧。」孟天浩興致勃勃的哄誘道。「我老哥那個大老粗一點也不懂得憐香惜玉,跟他在一起工作,根本沒有什麼樂趣,不如到我這裡,只要你點頭,我立刻去跟主任說,怎麼樣?」
  
  「我不要!」方萌月毫不考慮的拒絕。
  
  與其被一個雄性激素過剩的痞子騷擾,她還是寧願多挨幾句罵。
  
  「為什麼?」他一臉失望的低喊道。「難道你是怕,抵擋不住我的魅力?」
  
  「你身上根本沒有這種東西好嗎!」方萌月厭厭的抬眼瞅他一眼。
  
  「你講起話來,還真是一點也不留餘地。」孟天浩一臉受傷。
  
  「謝謝你的恭維。」她不起勁的回了句。
  
  「你好像不太喜歡我?為什麼?」
  
  他把臉往玻璃窗一照,思——還是這麼英俊瀟灑、帥氣迷人,有哪個女人抗拒得了?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沒有為什麼。」方萌月答得乾脆。
  
  無情的一句話,再度敲碎了他的信心。
  
  「你說話可真是乾脆。」孟天浩悻悻的撇了下嘴。
  
  「謝謝,這是我的優點之一。」
  
  「你知道嗎,美女我看過很多,卻從來沒有一個像你這麼特別、有個性的。」
  
  他仔細端詳著她,亮晶晶的眼底,有著類似研究礦物般的新奇。
  
  「喔,是嗎?我真是受寵若驚了。」她皮笑肉不笑回道。
  
  這兩兄弟真是奇怪的組合!
  
  孟天御沈穩、嚴肅,老氣橫秋的活像個老頭子,但孟天浩卻是吊兒郎當、風流成性,儼然像個成天思春的小伙子。
  
  雖然孟天浩明顯開朗,也好相處多了,但若真要選擇,她寧可挑穩重、可靠一點的——
  
  一想起孟天御,她的臉蛋競不由自主的燒紅起來。
  
  去、去、去!大白天的,她在做什麼白日夢?竟然把這同樣惹人厭的兩兄弟拿來做比較?
  
  「我要回去忙了。」
  
  她拎著紙團,急忙起身。
  
  「款,方糖,等一等嘛!」孟天浩急忙想叫住她。「我們好不容易有機會聊聊,你不多陪我一下?」
  
  「我又不是你,整天閒著沒事幹,專繞著女人的裙邊打轉。」方萌月頭也不回的丟來一句。
  
  「我——」專繞著女人的裙邊打轉?
  
  一句話說得孟天浩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發現向來能言善道的自己,竟然也招架不住她那張犀利的毒嘴。
  
  眼睜睜看著她瀟灑的消失在門邊,孟天浩仍是久久回不過神來。
  
  ***
  
  對孟天浩來說,這真是他打出娘胎以來,所受過最嚴重的一次挫折!
  
  他無精打采的踱回辦公室,正準備以忙碌的工作撫慰受傷的心靈,不意卻在門外遇見孟天御。
  
  一看到他,孟天浩不免想起「純真善良」的自己,被無辜波及的委屈。
  
  「老哥,你是怎麼回事?方糖不過是剛進來的新人,又是個女孩子,你何必那麼嚴厲?」
  
  孟天浩抓著他,就是一頓數落。
  
  聽著從他嘴裡,極其自然的吐出「方糖」這個親暱的稱呼,孟天御竟莫名有種嫉妒的感覺。
  
  尤其是一思及她萬般委屈的依偎在他懷中,尋求安慰的畫面,一股莫名的酸意在胸口翻攪得厲害。
  
  「喔?她聲淚俱下的向你哭訴?」他滿不在乎的譏諷道。
  
  「哭訴?當然沒有!」孟天浩不耐的橫他一眼。「她氣得要命,揚言你再敢這麼對她,就要跟你同歸於荊」
  
  見老哥仍是一臉冷硬,一點也沒把話聽進去的模樣,他擺擺手,逕自就要轉身走進辦公室。
  
  「好了,我話就說到這裡,你自己看著辦了。」他還得去撫慰受傷的心靈咧!
  
  「我勸你最好別對她有非分之想。」
  
  身後突然傳來孟天御冷肅的警告。
  
  「你說誰?」孟天浩滿臉狐疑的回過頭。
  
  「方萌月!」他咬牙提醒他。
  
  孟天浩挑起眉仔細端詳起,他這個向來不管閒事的老哥,突然有了新發現。
  
  「老哥,你該不會也對她有興趣吧?!」孟天浩突然露出饒有興味的表情。
  
  一看到孟天浩那雙似看穿了什麼的眼神,毫無來由的,孟天御的火氣遽然竄了起來。
  
  「去你的!我會對一個有三個孩子的媽有興趣才有鬼!」
  
  霎時,整個空氣突然沉寂下來,孟天浩楞楞的瞪著孟天御煩躁的臉孔,久久說不出話來——
  
  直到一個忍無可忍的爆笑,從孟天浩的嘴裡冒了出來,只見他痛苦的彎著腰、捧住肚子,笑得幾乎上氣不接下氣。
  
  「我說……哈哈……老、老哥……你是打哪兒……哈哈……聽……來的?」他好不容易才從大笑中,痛苦的擠出話來。
  
  「是她自己說她家裡有三個小鬼。」孟天御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老哥,有時候我真佩服你的想像力耶!」孟天浩邊笑邊擦眼淚。
  
  「什麼意思?」孟天御臉上已經浮現想揍人的表情。
  
  「她根本沒有結婚——哪來的孩子?那三個小鬼,只是她的弟弟妹妹啦。」說完,孟天浩再度捧著肚子狂笑。
  
  瞪著弟弟笑得幾乎斷氣的樣子,孟天御腦子裡儘是一片紊亂,久久無法反應過來。
  
  她沒有結婚,更沒有什麼三個孩子,她嘴裡說的小鬼,只是她的弟弟妹妹?
  
  ***
  
  即使跟孟天御的關係,始終像兩個齒輪咬合不齊,三天兩頭就會起摩擦的狀況下,方萌月每天該做的事情,還是一樣也沒少。
  
  她依然是個小小的RI,每天在病房、嬰兒室跟新生兒加護病房,三頭忙得團團轉。
  
  「方醫師,三O一床的病人今天出院,要求開立住院診斷證明喔。」
  
  「我知道了。」她頭也不回的應了聲。
  
  才剛隨手記下,另一頭又傳來急切的聲音。
  
  「方醫師,一0八床今早開始腹瀉,麻煩你開個處方。」
  
  「好,我知道了。」她已經開始感到有點不耐。
  
  「方醫師——」
  
  「又有什麼事?」方萌月遽然回頭,壓抑的低吼道。
  
  她心情不好的時候,耐性特別差。
  
  被她不善的臉色嚇了一跳,好半天護士才怯怯的說道,「孟……孟醫師請你上辦公室找他。」
  
  聞言,方萌月的臉色頓時沉下幾分。
  
  孟天御又要找她?!
  
  那龜毛的男人,該不會是對她的檢查又有意見,準備再一次把它丟到她臉上了吧?
  
  「我知道了。」
  
  她漫不經心朝護士擺擺手,又逕自低頭忙。
  
  她的氣還沒有消呢!
  
  如果他以為擺出主治醫師的威嚴,隨便招招手,她就會像隻狗一樣匍匐在他面前,任他指使、擺佈,那他就錯了——方萌月忿忿的想著。
  
  慢條斯理把手邊所有的事情做完,她起身伸了下僵硬的肩膀,才緩緩搭電梯上樓。
  
  一路上,她在腦子裡預演著這回他可能擺出的陣仗,邊想著如何應付。
  
  一出電梯,卻恰巧碰見孟天浩。
  
  「咦?方糖,你要去哪裡?」
  
  「找賓拉登啦!」她面無表情的越過他。
  
  「賓拉登?」孟天浩搔著腦袋,一臉疑惑。
  
  「喔,他還有另一個姓——孟!」
  
  方萌月回過頭,以出奇甜蜜的口氣說道。
  
  孟天浩還來不及反應,她已遽然斂起笑,轉頭繼續往孟天御的辦公室走去。
  
  太專心在自己思緒中的方萌月,完全沒有發現背後的孟天浩,正悄悄露出一抹賊笑。
  
  好不容易,她帶著萬全的準備,走進孟天御的辦公室,卻發現裡頭連半個人也沒有。
  
  她狐疑的環視著辦公室,猜想他該不會是等不及,帶刀下去砍她了吧?
  
  這個念頭卻一點也不讓方萌月緊張,她甚至還反手將門關起來,大搖大擺的在裡頭閒逛起來。
  
  反正是孟天御叫她來辦公室找他的,萬一她傻傻的不去找他,搞不好反而中了他的詭計,被他乘機罵一頓!
  
  她才沒那麼傻哩!
  
  她很心安理得的在辦公室裡散起步來,少了他,整間偌大的辦公室沒有半點人氣,看起來更像解剖室了。
  
  一路晃到窗邊,把頭往外一探,她發現窗台上種了十幾株小盆栽,長長短短、姿態各異,各式各樣全是叫不出名字的植物。
  
  這個發現讓她很意外,他看起來就像是只會用福馬林泡標本、收集病理細胞的人,這些生氣蓬勃的小植物,跟他實在一點也不搭配。
  
  她邊咕噥著,再度打量起窗邊那張,依然整齊得足以人選清潔比賽冠軍的辦公桌,以及一張柔軟舒適的大牛皮椅。
  
  說它大一點也不為過,跟孟天御那高大的身材,簡直是不相上下。
  
  她左右張望了下,試探的往上一坐,乘機體會一下當主治醫師的感覺。
  
  「咳咳——」她拉了拉白袍的衣領,威嚴的清了下喉嚨。
  
  「你們的病例報告是怎麼做的?簡直是亂七八糟!再混,當心我讓你們捲鋪蓋走路!」
  
  她學起孟天御嚴肅的口氣,對著一整面牆的書訓話。
  
  「還有你們——」
  
  她的纖指朝有如傘座小山的文獻一比,卻突然發現,上頭竟然放著一張人事資料。
  
  她狐疑的拿起一看,發現竟是她當初報到時填的人事資料,上頭寫的不外乎是年齡、學歷以及婚姻狀況之類的,還貼著她笑得意氣風發的學士照。
  
  她的身家乏善可陳,這輩子也沒做過偷搶拐騙的壞事,她的資料有啥好看的?
  
  這肯定是從人事室拿出來的,只是,她搞不懂孟天御拿她的資料幹嘛?!
  
  不以為然的丟回人事資料,方萌月再度有模有樣的,對著那堆文獻精神訓話。
  
  偷得浮生半日閒確實很愜意,但是若是整間辦公室能看、能玩的全都被她摸遞了,還是不見召見她的主人回來,那就委實無聊了。
  
  她窩在牛皮椅裡,懶懶打了個呵欠,連續一個禮拜趕病例研究報告,讓她嚴重睡眠不足,而身下這張牛皮椅,柔軟舒適得像在不斷催她入眠。
  
  孟天御那個人做事情謹慎仔細,一出去恐怕沒有那麼快回來,她不妨先乘機休息一下,等他回來,她一定會聽到他的腳步聲的。
  
  伴著滿室屬於他的獨特氣息,她就這麼不知不覺的酣甜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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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19 00:58:55
  第六章
  
  孟天御好不容易,終於從一場冗長的醫務會議中脫身。
  
  拿著一迭資料回到辦公室,順手將門一關,他頭也不抬的看著手上的醫務會議決議事項。
  
  習慣性的走向辦公桌,正打算拉開椅子,卻看到一個不速之客,正躺在他的椅子上。
  
  方萌月?他結結實實楞了好一下。
  
  她此刻應該在小兒科裡才對,怎麼會跑到這裡來?
  
  好半天,他就這麼直直盯著椅子上睡得酣甜的人兒,久久不知如何反應。
  
  現在可是上班時間,她竟然跑到這裡來偷懶,甚至敢在他的椅子上睡覺?!
  
  最不可思議的是,這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女人,不但大膽睡在他的椅子上,嘴角竟然還掛著滿足的微笑。
  
  他還有一堆事情要做,這個女人卻霸佔了他的位置——
  
  他開始來回踱起步來,考慮著要怎麼叫醒她。
  
  可以想見的,她若醒來後,肯定會覺得很尷尬——不,她不會的!孟天御隨即推翻了這個想法。
  
  這個女人說話、做事總是那麼理直氣壯,她怎麼可能會為了這件區區小事,而感到難為情?
  
  他焦躁的來回踱步幾分鐘,開始決定自己應該做點什麼。
  
  他抓起窗台邊的灑水器,開始替他的植物澆水,也終於把一迭始終沒有時間整理的文獻,仔細的二放回書櫃,更把會議資科上的每一條事項,部仔仔細細讀過了————
  
  只是,最後他還是不知道,該拿這睡美人怎麼辦。
  
  這簡直是太不可思議了,他已經盡量試圖製造聲響喚醒她,她卻還是宛如嬰兒般沉睡不醒。
  
  很莫名其妙的,他本該立刻搖醒她,繼續趕他的研究報告、處理抽屜裡堆積如山的健保申復單,但他發現自己只是靜靜的站立一旁,凝視著她出神。
  
  一切都很寧靜,陣陣的微風從窗外吹來,拂起她頰邊的髮絲,午後的陽光淡淡灑在她瞼上,讓她看起來純淨得像個無憂的娃娃。
  
  在陽光下,她白皙的肌膚看起來宛如透明,一張總是得理不饒人的小嘴自然的微微開啟,兩排濃密的睫毛投射著光影,灑出兩道完美的弧度——
  
  眼前的畫面令人心悸,不知怎麼的,這一瞬間,他的心像是被某種不知名的東西給撞了一下。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這樣凝視著她多久,直到門外傳來一群人驚天動地的嚷嚷。
  
  「好小子,你敢這樣整我們!」
  
  「這玩笑太過分了——」
  
  這個突如其來的聲響,讓椅子上的睡美人終於有點動靜了。
  
  只見她的睫毛微微眨動了幾下,而後終於緩緩睜開眼,迷迷濛濛的眸子像是午後大雨初歇的澄澈水塘——
  
  該死的!今天他是怎麼一回事?老是冒出一堆莫名其妙的念頭。
  
  他強自掩飾紊亂的心緒,以平淡無波的表情準備面對她。
  
  當方萌月從一場好覺中滿足醒來,猛一張開眼,看到孟天御正瞪著她,所受到的驚嚇非同小可。
  
  「你——你要做什麼?」她遽然彈跳起來,整個人貼在窗台邊。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吧?」孟天御悻悻然盯著她。
  
  方萌月茫然眨著眼睛,好半晌,才終於從一團渾沌的腦子裡理出頭緒。
  
  完蛋了!她竟然睡死了,連孟天御回來的腳步聲也沒聽見。
  
  這下,她鐵定玩完了!
  
  「你在這裡做什麼?」
  
  他的聲音聽不出一絲情緒,表情更是平靜得令人渾身發毛。
  
  「你……不是找我?」她試圖掩飾心虛,表現出理直氣壯。
  
  「我什麼時候說過要找你?」
  
  他好整以暇的挑起眉,像是等著看她如何自圓其說。
  
  「你以為我在說謊?」她不敢置信的倒抽了口氣。
  
  「那是你自己說的。」孟天御不冷不熱的回她一句。
  
  「騙人!你的眼神、你的口氣,根本就認定我在騙你!」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在騙我,但我的確沒有找你。」
  
  「是miss劉說你要我到辦公室找你的。」她可是有憑有據。
  
  「我沒有。」
  
  「你有!說不定是你事情太多忘記了。」
  
  「我說過我沒有找你,也不會忘記任何事。」
  
  「你的意思是說miss劉騙我?」
  
  「或許騙人的另有其人——」
  
  「你簡直是血口噴人,誰閒著沒事幹,要來找你啊?」
  
  兩人你二日我一語、吵得面紅耳赤,誰也不肯讓誰,正僵持不下之際,大門卻突然被打開了,一個腦袋探了進來。
  
  「你們在吵什麼?!」孟天浩瞪大眼,看著幾乎冒出火的兩人。
  
  「不關你的事!」
  
  兩個人不約而同丟給他一句,又繼續吵起來。
  
  「你這個莫名其妙的男人,既然找我來卻又不承認,分明是故意戲弄人!」
  
  「你才是想藉機溜到這裡來偷懶,卻又死不認錯——」
  
  「你們別吵了!」
  
  孟天浩急忙拉開兩人,嚥了口氣,才終於小心吐出一句。
  
  「叫方糖來的人是我。」
  
  「什麼?是你?!」
  
  兩人遽然轉過頭,怒喊出聲。
  
  「我只是跟你開個小玩笑——」
  
  孟天浩一臉無辜的解釋,看他的樣子,今天受害的人肯定還不少。
  
  「這種玩笑一點都不好玩!」
  
  方萌月咬牙切齒的低吼道,她生平最痛恨被愚弄!
  
  「可是今天是愚人節埃」
  
  「所以你就來愚弄我?」方萌月兩手捏得嘎嘎作響。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忙?還害我在這浪費大半天的時間,還被人當成,」她掃了眼孟天御,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方糖,對不起啦。」孟天浩拚命的鞠躬作揖。
  
  「你簡直太過分了!」
  
  她發出一聲怒吼,伸手朝孟天浩的腦袋,就是響亮的一顆爆栗。
  
  在家裡修理習慣了方萌陽,她的動作再自然不過,也不認為這能讓人有什麼非分之想,但看在孟天御的眼中,卻像是情人間親暱的打情罵俏。
  
  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胸口突然緊繃起來,亟需呼吸新鮮的空氣。
  
  他一言不發的倏然轉身就要步出辦公室,卻突然被孟天浩叫祝
  
  「老哥,你要去哪兒?趕快來幫我求情!」
  
  「我還有事要忙。」
  
  他下顎緊繃,頭也不回的丟來一句。
  
  「喂——老哥!你不能見死不救藹—」
  
  孟天御決然將兩人的身影,緊緊隔絕在門後。
  
  方萌月看著孟天御消失在門口的背影,突然間,她扭住孟天浩脖子的手,不自覺的緩緩鬆開。
  
  那個明顯誤會了什麼的眼神,竟讓她有說不出的滋味。
  
  尤其是那抹頭也不回的身影,讓她幾乎衝動的想追上前去解釋,卻又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解釋的必要。
  
  她跟他根本沒有半點關係,就算他誤會她跟孟天浩之間有什麼,那又如何?
  
  霎時,滿肚子的憤怒全洩了氣,她意興闌珊的扭頭就往門外走。
  
  一看方萌月悶不吭聲就要走出辦公室,孟天浩楞了好一下,才急忙追上前去。
  
  「方糖,你不生氣啦?」他討好的小心問道。
  
  方萌月了無生氣的抬頭掃他一眼,又逕自往門外走。
  
  「那——你要不要到我辦公室喝杯咖啡?」孟天浩嘻皮笑臉的慫恿著。
  
  方萌月不敢置信的瞪了他一眼。
  
  孟天浩這痞子,臉皮還真不是普通的厚!
  
  先是愚弄了她,現在還敢用這副若無其事的嘴臉,請她去「狼窩」喝咖啡?
  
  「要喝你自己喝啦!」
  
  沒好氣的丟下一句,她氣沖沖的扭頭就走。
  
  ***
  
  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家,一整天的精神緊繃,實在夠她受的。
  
  一回到家,一屋子聒噪喧嚷的小鬼,又朝她二次疲勞轟炸,吵得她幾乎發狂。
  
  「大姊,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老姊,今晚我們要吃什麼?」
  
  「對啊,大姊,我肚子好餓喔!」
  
  一進屋,只見大大小小三個人橫陳在沙發上,有氣無力的朝她嚷著。
  
  聽到幾個人的聲音,又勾起方萌月一肚子火。
  
  雖然她身為大姊,照顧弟弟妹妹算是應負的責任,但像他們這樣吃喝拉撒睡樣樣都要依賴她,她就算有十個分身也不夠用!
  
  「你們有手有腳,自己不會動手?光要我伺候你們,我每天在醫院上班要看主治醫師臉色,回來還要張羅你們吃喝,難道我就活該倒柵啊?」
  
  「老姊,這是媽媽的交代。」
  
  一腳掛在椅把上的方萌陽,懶洋洋朝她拋來一句。
  
  「這———」一句話,堵得方萌月啞口無言。
  
  「老姊,我們今晚到底要吃什麼?」方萌陽不耐的再度問道。
  
  她忿忿不甘的來回掃視著沙發上,七橫八豎的三個人,終於壓抑的吐出一句。
  
  「今天什麼都沒得吃!」
  
  惡狠狠的撂下一句,她拎著包包大步回房,把房門關得震天價響。
  
  氣悶的丟下包包,她把自己用力扔進柔軟的大床上,一身疲憊的筋骨,彷彿也舒服的發出歎息。
  
  她真的是累壞了!
  
  她整個人陷進柔軟的被團裡,累得連一根手指頭也動不了了,偏偏思緒卻還是異常清晰。
  
  不由自主的,她又想起了孟天御離去時的眼神——
  
  他是誤會了她跟孟天浩之間的關係匪淺嗎?他看起來像是很不高興,但是他為什麼會在乎?
  
  一堆難解的疑問,擾得她腦子更是一團亂。
  
  真煩!
  
  她苦惱的揉亂一頭短髮,不明白自己幹嘛在乎一個不相干的男人,甚至,為了他那個莫名其妙的眼神,而耿耿於懷一整天?!
  
  她該不會是——喜歡上他了吧?
  
  這個想法令方萌月莫名心驚。
  
  她猛然跳了起來,開始在床前用力的來回踱起步。
  
  這怎麼可能?
  
  她會喜歡他?那個老是一板一眼、嚴肅得要命的男人?她甚至懷疑他可能連幽默感也沒有。
  
  她焦躁的開始啃起光潔的指甲。
  
  雖然他長得確實很帥,渾身散發著一股成熟男人的魅力,也有副讓人心猿意馬的好身材,伹她怎麼可能會去喜歡他?
  
  她不否認自己確實很嚮往他主治醫師的位置,也很享受躺在他那張牛皮椅上的感覺,但是,這一切都跟「喜歡」這兩個字,扯不上豐點關係——
  
  像是突然被抽空了氣力,她一屁股跌坐在床上。
  
  可是,她要怎麼解釋這些失常?
  
  她頹喪的抱著腦袋,恨不得把一團亂的思緒,一條條全抽出來理個清楚。
  
  她方萌月做事向來直來直往,最討厭像這樣不清不楚的擰成一團僵,可是,她總不能抓著孟天御,質問他究竟是給她下了什麼咒吧?!
  
  就這樣,她也不知道坐在床上發呆多久,直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傳來,嗆醒了幾乎出神的她。
  
  她趕忙打開門,立刻嗅到一股可怕的焦味,聞起來像是某種致命毒氣。
  
  「你們在幹嘛?」她緊張的衝進廚房裡。
  
  只見三個大大小小正擠在廚房裡,觸目所及儘是一片狼籍,像是剛剛慘遭一群恐龍躁躪過。
  
  「大姊,我……我想煮麵,可是……」
  
  方萌星尷尬的指著鍋子裡,一團可怕的白色麵糊。
  
  「你竟然把面煮成——」麵糊?「算了、算了!」方萌月洩氣的擺擺手。
  
  一看到三人飢餓而無辜的表情,她終究還是於心不忍。
  
  「把廚房收拾一下,我出去買菜,很快就回來。」
  
  「萬歲!」
  
  三個人像是終於被解放似的,喜出望外的跳起來歡呼。
  
  拎起包包,方萌月還是認命的開著車子出了門。
  
  唉——倒霉啊!
  
  誰叫她要搶在頭一個出娘胎?!
  
  ***
  
  四月一日,果然是充滿不幸的一天!
  
  先是被孟天浩一點也不好笑的玩笑愚弄,回到家被三個張嘴討吃的小鬼疲勞轟炸,再來是買完東西才發現自己忘了帶購物袋,還得花幾塊錢多買幾個袋子,現在可好,才剛走出超市,好端端的竟突然下起大雨來。
  
  而她,除了兩手提滿的食物外,連個能遮雨的東西也沒帶。
  
  方萌月不得不承認,今天自己真是倒霉透頂了!
  
  望著超市外滂沱大雨,方萌月可不想把自己淋成落湯雞,替倒霉的事跡再添上一筆,但一想到家裡三個飢腸轆轆的小鬼,她不禁急了起來。
  
  眼看大雨來勢洶洶,絲毫沒有停止的跡象,不得已,她只好硬起頭皮冒雨衝向停車常
  
  衝到自己的小嘉年華旁,她才記起來找鑰匙。
  
  但方萌月掏遍了包包、全身口袋,甚至是每一個塑膠袋,就是不見車鑰匙的蹤影。
  
  「該死!」她抹去滿頭滿臉的雨水,恨恨的低咒一聲。
  
  她記得明明把鑰匙放進包包裡,怎麼會不見了?
  
  大雨淋得她一身狼狽,但急著找鑰匙的方萌月,也顧不得身上的濕,引起路人不時朝她投以好奇的目光,以為她是腦筋不正常。
  
  「看什麼?有什麼好看的?!」
  
  她惡狠狠的朝一名不時朝她好奇張望的男子吼道。
  
  她究竟是走了什麼厄運?在這個節骨眼上,竟然連鑰匙也不見了。
  
  她看著地上已經快裝滿半袋雨水的食物,正考慮衝回超市,突然間頭上多出了一把傘,替她遮去狂猛的雨勢。
  
  方萌月愕然一轉頭,才發現竟然足——
  
  「孟天——不,孟醫師,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來買東西。」孟天御淡淡的說道。
  
  買東西?方萌月抹去一臉的雨水,邊懷疑的上下打量起他。
  
  他的形象幾近神化,跟柴米油鹽醬醋茶——完全無法聯想在一起。
  
  「孟醫師——」
  
  「在醫院外,你叫我孟天御就可以了。」
  
  「咦?」她可以直呼他的名字?還以為他是那種講究排場的人哪。
  
  沒有理會她的失神,孟天御蹙起眉,打量一身濕答答的她。
  
  「為什麼站在這裡淋雨?」
  
  好半天,她才勉強回答道,「我的車鑰匙不見了,大概是剛剛付錢的時候拿出來,忘在櫃檯上了。」
  
  孟天御轉頭看了眼那頭的超市,平靜的說道,「我去幫你找,你先到我的車子裡等。」
  
  他要去幫她找鑰匙?
  
  「不用了,我——」
  
  還來不及拒絕,孟天御已經將傘交給她,拎著她的袋子,逕自步向不遠處的車子。
  
  好半天,方萌月才終於回過神來,急忙追上去。
  
  「喂——你這樣會淋濕的!」
  
  她吃力的趕緊將傘遮上他的頭,卻發現自己的高度跟他有多懸殊。
  
  在同一支傘下,兩人的距離突然問變得好近,雨傘像把他們隔絕成兩人世界。
  
  傘下的兩人雖然沒有交談,卻有股微妙的氣息在蔓延,她甚至可以感覺到,他們彼此都感受到了這股不尋常。
  
  隱約中,她嗅到一股雨水的清新氣息,以及他身上那股屬於男人的味道,帶點乾淨卻又獨特的氣息,令人醺然欲醉。
  
  她撐傘的手不時摩擦他的肩頭,那出奇寬闊的肩膀與溫熱結實的肌肉,竟讓她不由自主的心猿意馬起來。
  
  她偷偷抬起頭打量他,他平靜的側臉看不出情緒,也猜不出他腦子裡此刻在想些什麼。
  
  尤其是在這麼近的距離下,她才突然發現他有雙好看的薄唇,霎時,方萌月心裡竟莫名浮起一個邪惡的念頭——不知道這兩片性感的唇,吻起來是什麼感覺?
  
  她知道自己有某些地方很不對勁了!
  
  每次他一出現、兩人獨處時,這種很莫名其妙,卻又難以解釋的微妙感覺,就會像鬼魅般悄悄出現。
  
  「小心!」
  
  突然間,一隻大手毫無預警的遽然抓起她的手,將她拉離一灘水窪。
  
  兩人的手接觸的一剎那間,臉上都同時出現一瞬間的震懾,像是有道強烈的電流竄過。
  
  「謝……謝謝。」
  
  她不自在的道了聲謝,彷彿還能感覺殘留在上頭的溫度。
  
  來到他白色的轎車旁,他俐落的打開車門,將手上的兩大袋食物放進後座,才接過她手上的桑
  
  「進去等,我馬上回來。」
  
  孟天御一開口,發現自己的聲音竟是出奇黯啞。
  
  該死!
  
  他竟然會因為牽了女人的手,而心猿意馬?!
  
  「好——」方萌月點點頭,乖乖的坐進駕駛座旁。
  
  隔著一方雨滴紛墜的窗,方萌月怔怔看著孟天御大步而去的碩長身影,在這一刻,她突然有種荒謬的念頭——
  
  他看起來簡直像個——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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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19 00:59:17
  第七章
  
  車子在沉默的空氣中平穩的前進。
  
  方萌月坐在比她那台小嘉年華,還要寬敞舒適幾十倍的轎車裡,卻覺得如坐針氈。
  
  今天真是怪事連連,倒霉了一整天,最後連她的車鑰匙也離奇失蹤。
  
  在孟天御的堅持下,不得已她只好搭他的便車回家。
  
  窗外的雨明顯比剛剛小了很多,加上車子絕佳的密閉性,此刻車內更顯得安靜了。
  
  她從來沒有想過,老是跟孟天御不對盤的她,竟會有跟他同坐在一部車子裡、如此接近的一天。
  
  她甚至以為,孟天御一定討厭死老愛頂嘴、自作主張的她,沒想到他竟然還幫了她。
  
  突然問,兩人的關係突然變得很微妙,那條對立的界線突然變得模糊不清,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若有似無的曖昧。
  
  「你怎麼突然變得那麼安靜?」
  
  他的聲音倏然劃破了沉默,也驚醒了兀自出神的方萌月。
  
  像是怕被他看出什麼,她趕緊以若無其事的口氣說道,
  
  「啊?喔——我、我只是在想,我到底把鑰匙忘在哪裡了。」
  
  「不急,明天一早我再去幫你找找看。」
  
  「不用麻煩了,我自己找就可以了。」
  
  孟天御沒有回答,只是轉頭看了她一眼,又專注的繼續開車。
  
  他看起來,就像是那種無論做任何事,都很謹慎、專注的人,好像是無論什麼事也不能讓他分心。
  
  尤其是從他操控方向盤的方式,就能看出他絕對是個天生的領導者。
  
  他掌握方向盤的雙手,看來就是充滿堅定且善於掌控,突然間,她瞄到從襯衫的袖口下,一片性感的手毛,往袖內一路延伸——
  
  手毛長的男人,性慾很強喔!
  
  突然問,她想起醫院的護士,老愛躲在討論室裡的竊竊私語。
  
  霎時,她的腎上腺素開始大量分泌,而後竟開始感覺到渾身發熱。
  
  「孟天御,能不能開點冷氣?」她以微啞的聲音,客氣的央求道。
  
  「你渾身都濕透了,吹冷氣可能會感冒。」孟天御好心提醒她。
  
  「不會的,麻煩你。」她很肯定的堅持道。
  
  孟天御沒有說什麼,伸手俐落的打開了最小的冷氣。
  
  但沁涼的冷氣,還是阻止不了方萌月滿腦子的胡思亂想,不一會兒,她竟發現自己連鼻尖都冒出汗珠來了。
  
  她索性用手揚起滾燙的小臉,試圖降低一點熱度。
  
  「我已經開冷氣了,你還覺得熱?」孟天御驚訝的瞥她一眼。
  
  「我……我這個人比較怕熱。」她用力嚥了口氣,連斜眼也不敢再亂瞄。
  
  老天——她竟然對一個男人的手臂想入非非?!
  
  孟天御再度將冷氣調大,方萌月卻依然壓抑不住,從體內不斷竄出的熱度。
  
  「你還好吧?」孟天御擔心的一再轉頭看她。「你的臉好紅,該不會是發燒了吧?」
  
  「我沒事,大概是車子裡悶,覺得有點熱。」她強自鎮定回道。
  
  熱?孟天御看著自己手臂上竄出的一排雞皮疙瘩,簡直感到不可思議。
  
  「外面下雨不能開窗,你就忍耐一下吧。」
  
  說著,孟天御加快了車速。
  
  不一會兒,車子總算來到方萌月的家門前。
  
  「就是這裡,謝——」
  
  她轉過頭正要向他道謝,卻沒料到他也同時轉過頭,只差幾寸,兩人的臉幾乎就要碰在一起。
  
  他們實在靠得太近了——方萌月恍惚的想著。
  
  他呼出的熱氣噴在她的臉上,灼灼發光的黑眸裡,投映著倉皇失措的她,像是一頭被迷惑了回家方向的小羊。
  
  雖然知道這樣的距離實在太危險,彼此的目光卻像是被鎖住似的,兩人怎麼也移不開視線。
  
  他的眼睛像是兩道黑色的漩渦,有股巨大的引力,將她逐漸往裡頭吸——
  
  在這一小方空間裡,誰都沒有開口,只剩兩個急促而紊亂的呼吸相互呼應。
  
  不知不覺中,兩人的臉越靠越近,她逐漸感受到那股像是即將被吞噬的意亂情迷。
  
  她的目光緊盯著他簡直是誘人犯罪性感的薄唇,下意識舔了舔乾燥的唇辦,心跳快得就像心搏過速的病人——
  
  這一刻,他們彼此都知道,無論發生什麼事,也不能阻止這個吻——
  
  方萌月閉上眼,等待著這個像是渴望許久的吻落下。
  
  碰、碰、碰——
  
  窗外突如其來的聲響,驚醒了已然意亂情迷的兩人。
  
  方萌月倉皇失措的一轉頭,只見玻璃窗上貼著三雙探頭探腦的眼睛。
  
  她急忙降下車窗,羞惱的低吼道,「你——你們不在家裡等,跑出來幹嘛?」
  
  只見窗外站著方萌星、方萌陽跟方萌曦,一臉狐疑的表情。
  
  「是萌曦看到了你,所以我們才出來看看。」方萌星率先開口說道。「大姊,他是誰?你的車呢?」她狐疑的來回盯著她跟孟天御。
  
  「對啊!大姊你幹嘛坐在別人車上?」方萌曦探進頭來,驚訝的怪叫道。
  
  「老姊,你怎麼去那麼久?我們快餓死了!」方萌陽也捧著肚皮哀嚎起來。
  
  這方萌曦,一天到晚老愛看電視,眼睛卻還利得像什麼似的。方萌月忍不住暗罵道。
  
  「大姊,你該不會是交男朋友了吧?」
  
  突然問,三個小鬼異口同聲的嚷了起來。
  
  這句話馬上嚇醒了方萌月,她急忙澄清道,
  
  「他是醫院裡我那個Team的王治醫師,碰巧在超市門口遇見,看我車鑰匙不見了,順道送我回來而已!」
  
  登時,三雙寫滿狐疑與好奇的目光,立刻轉向駕駛座的孟天御。
  
  「喔,你就是我老姊常說的,龜毛又愛罵人的那個醫生啊?」方萌陽挑了挑眉,上下的打量他。
  
  「方萌陽!」方萌月氣急敗壞的怒吼一聲,恨不得拔掉他的舌頭。
  
  「她這麼形容我?」孟天御非但沒有半絲怒氣,反倒饒有興味的挑起眉。
  
  「對啊,不過,你看起來倒是跟我老姊形容的一樣,還滿帥的!」打量半天,他總算下了句結論。
  
  「謝謝。」孟天御啼笑皆非的點了下頭。
  
  「我也覺得你沒我大姊形容的那麼討厭。」一旁的方萌曦也緊跟著附和道。
  
  「你叫什麼名字?」
  
  孟天御看著一旁俏麗可愛,跟方萌月簡直像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女孩問道。
  
  「方萌曦。」她認真的說道。「方糖的方,萌芽的萌,晨曦的曦。」
  
  「方糖?」這個自我介紹,難不成還是家傳的?!
  
  「這是大姊教我們的!」方萌曦解釋道。「她還說太帥的男人靠不住,我看大姊可能不會喜歡你喔!」她認真的打量他半天,好心的提醒道。
  
  「方、萌、曦!」方萌月發誓,她真的會剝掉這幾個小鬼的皮!
  
  平時她招呼這三個小鬼吃喝,如今在這個節骨眼上,竟然一個個扯她後腿。
  
  「她還說——」一旁的方萌星緊跟著也要開口。
  
  「你們趕快把東西提進去,幫忙先把菜洗一洗!」
  
  方萌月急忙拎出兩袋食物塞進三人手裡,把他們趕進屋去。
  
  「這些小孩滿嘴胡說八道,你別聽他們的!」
  
  連方萌月自己也不明白,她為什麼要跟他解釋這些?!
  
  「你的——弟弟妹妹很有趣!」
  
  「有趣?」方萌月一臉不敢置信。「他們一個個都是討債鬼!」她恨恨說道。
  
  孟天御凝望著她紼紅未褪的臉蛋,以及豐富的表情,幾乎移不開眼。
  
  他從來不知道,光是看一個女人的表情就這麼有意思。
  
  他知道,事情隱隱有些不對勁了。
  
  他不排斥女人,也會對天底下任何一個美麗嬌柔的女人動心,但絕不會是她!
  
  這個女人不但狂妄霸道,還暴躁衝動得像頭牛,渾身上下更沒一點嬌柔氣息,他實在搞不懂,她除了一張還勉強能看的臉蛋外,有哪一點能讓男人動心的?
  
  但他卻不得不承認,她已經迷惑了他。
  
  看著孟天御好半天不說話,只用一雙莫測高深的眸子瞅著自己,方萌月不覺也不自在了起來。
  
  她急忙迴避他的目光,逕自開門下車,步向家門。
  
  理智告訴她,最好跟這個男人保持一點距離,卻發現自己還是莫名其妙的開口。
  
  「要不要留下來吃個飯?」
  
  「好啊!」
  
  一句乾脆的回答,讓轉身欲走的方萌月頓時僵住了。
  
  她不敢置信的緩緩轉過頭,看著車子裡那雙莫測高深的深邃黑眸,實在很難想像他竟然會答應。
  
  他看起來很謹慎、很精明,總是跟人保持一定的距離,實在不像那種會隨便接受鴻門宴招待的人。
  
  「不過下次吧。」
  
  像是看出了她的錯愕,孟天御微微一笑,再度補上一句。
  
  他唇邊那抹迷人的微笑,讓她幾乎看傻了,好半晌,她才猛然驚醒,急忙丟下一句再見,轉身跑進屋。
  
  看著方萌月消失在門內的嬌小身影,突然間,孟天御的心情竟是前所未有的輕鬆。
  
  她果然有三個弟弟妹妹!
  
  不知道為什麼,這個事實讓他的心情莫名的愉快起來。
  
  他將手伸進口袋裡,大手一掏,抓出一串車鑰匙。
  
  明天,該找個理由把鑰匙還給她。
  
  ***
  
  隔天清早,呵欠連天的方萌月,搭著計程車來到醫院,迎接她的,照例又是一大堆忙不完的事,但她沒有忘記,今天可是交病例研究報告的最後一天期限。
  
  捧著不知道已經被修改過幾次的病例研究報告,方萌月趕緊先上盂天御的辦公室報到。
  
  一出電梯,就看到孟天浩捧著杯咖啡,正站在門外跟人聊天,一看到她,立刻就追了過來。
  
  「方糖,你又要找我老哥啊?」
  
  一看到咖啡,就讓方萌月想起昨天的事,她繃著臉,不發一語的逕自越過他。
  
  「方糖,你還在生我的氣啊?」孟天浩追在後頭,可憐兮兮的問。
  
  廢話!敢得罪她,她一輩子都會記著!
  
  她聽若末聞的逕自往前走。
  
  「你不用去了,我老哥去開會啦。」
  
  聞言,方萌月楞了下,還是逕自步入孟天御的辦公室。
  
  人不在,她把報告放他桌上,也算交差了吧?!
  
  她正準備把報告放下,卻不經發現,桌上還有一串十分眼熟的鑰匙。
  
  看著桌上那串車鑰匙,簡直跟她丟掉的那串一模一樣,她忍不住拿起來仔細的打量。
  
  這下,她很確定,這就是她丟掉的那串鑰匙!
  
  可是,這鑰匙怎麼會在他這裡呢?她拿著鑰匙左思右想,就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正盯著鑰匙發呆之際,門外突然傳來熟悉的腳步聲,下一刻,門就突然被打開了。
  
  一看到那抹挺拔的身影,方萌月的臉蛋竟不自覺的微微泛紅。
  
  「孟醫師,早!」她低喚了聲,目光卻怎麼也不敢看他。
  
  「這麼早,有事?」孟天御逕自在辦公桌後坐下來。
  
  「我來交病歷研究報告——」突然間,她看到手上的鑰匙。「對了,我的鑰匙怎麼會在孟醫師這裡?」
  
  聞言,孟天御遽然抬起頭,眼中閃過一抹驚訝。
  
  「喔——」他迅速垂下眼,掩飾那抹不自在。「那是我今早回超市繞了一圈,在停車場上找到的。」
  
  方萌月驚訝的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他竟然為了她,一大早特地回停車場去找?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其實你不必這麼做的,這是我自己的事,根本不該麻煩你。」
  
  「沒關係,我有車,比較方便。」他輕描淡寫的說道。
  
  方萌月看著他平靜的表情,一句「為什麼」竟然怎麼也吐不出口。
  
  表面看似平靜的孟天御,實則情緒卻是亂得可以。
  
  他不敢相信,生平第一次說了謊,竟是為了一個女人!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被什麼給迷了心竅?明明昨晚他回到超市,就已撿到她遺落在結帳櫃檯的車鑰匙,可是他卻莫名其妙的把鑰匙藏了起來。
  
  難道他只是為了找機會能送她一程嗎?
  
  孟天御不敢相信向來實事求是,絕對講求科學與效率的自己,竟然會做出這種匪夷所思的蠢事!
  
  況且,他已經是個三十歲的成熟男人,可不是青春期莽撞衝動的小伙子,怎匣還會不經考慮的就做出這種事?
  
  如今可好,他為了圓第一個謊,就得再說第二個謊,他感覺自己簡直像個卑鄙的騙子!
  
  把方萌月騙得團團轉,而她,甚至還滿懷感激的向他道謝。
  
  「呃……如果孟醫師沒有什麼事,我就先下去忙了。」
  
  一看他好半天都不說話,沉悶的氣氛,讓方萌門不得不趕緊找個借口開溜。
  
  或許,替她找鑰匙只是他偶發的日行一善,她何必想那麼多?
  
  「我——」只差那麼一點,孟天御幾乎就要向她坦承,但一看到她那雙澄澈的眸子,話卻突然哽在喉嚨。
  
  「沒事了,你下去忙吧。」他沉重的朝她擺擺手。
  
  方萌月點點頭,卻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
  
  怎麼他看起來不太對勁,好像有什麼話想說似的?
  
  但方萌月不敢問太多,急忙走出辦公室,趕著回去處理一堆的大小事,卻沒發現孟天御也跟在她後頭下來了。
  
  回到小兒科病房,才剛走出電梯,就聽到護理站那頭傳來一陣喧嚷。
  
  「我堅持要讓我的孩子再多住兩天!」
  
  「李太大,真的很抱歉,孟醫師今早已經確認令嬡情況穩定,可以出院了。」
  
  「誰說的?!柔柔她現在還很虛弱,應該讓她在醫院多吊幾天點滴——」
  
  方萌月走到護理站一看,只見護士張曉萍正跟一名病人的母親爭論不下。
  
  「李太大,令嬡最需要的是回家休養,點滴並不能給她很大的幫助。」張曉萍無奈的說道。
  
  「你這算什麼護士啊?心腸這麼壞,我的孩子可是病人耶!」婦人滿不講理的鬧著。
  
  「可是這是醫院的規定,一旦醫師認可病人出院,就不能再以其它理由拖延出院藹—」
  
  「我聽你放屁!你叫你們孟醫師來,我倒要親自問問他,我們家柔柔,哪一點適合出院?」
  
  婦人蠻橫無理的口氣,讓一旁的方萌月聽了一肚子火。
  
  「李太太,剛剛孟醫師已經都向您解釋過了,拜託您配合一點——」
  
  隨後而來的孟天御,自然也目睹了這一幕。
  
  正當他準備出面調解時,一個嬌小的身影,已經以萬夫莫敵的氣勢衝了出去。
  
  「miss張,我來說!」
  
  早已按捺不住的方萌月,一把推開張曉萍。
  
  「李太大,這裡是醫院,不是休閒旅館,住院、出院都有一定的規定,不是想住多久就能住多久。」她鏗鏘有力的聲明道。
  
  「方醫師,你說這是什麼話?我的孩子情況還不穩定,本來就應該多住兩天好好休養,卻被你們說成這樣,你們算什麼醫生啊?」婦人埋怨的瞪著她。
  
  「李太太,容我重申我們的立場,醫療是我們的責任,但卻不容被人過度浪費資源,現在急診室裡還有一個急症的男孩,正等著這張病床——」
  
  「我才不管誰急不急症,反正我就是不同意出院!」婦人近乎耍賴的跟她卯上了。
  
  方萌月微微挑起眉,看著這個蠻橫的婦人。
  
  「既然如此,如果你不願意配合,我們就只好強制您的孩子出院。」
  
  「你敢?!我一定會到院長室去投訴,讓你立刻捲鋪蓋走路!」婦人一驚,立刻撂下威脅。
  
  「若有任何意見,歡迎申訴!不過——」她笑容可掏的遞上出院單。「請您先到出院組去辦理出院!」
  
  「你——你——」婦人憤恨不甘的瞪著她好半天,終於用力搶下出院單,悻悻然的下樓。
  
  站在遠處觀望許久的孟天御,心知是不需要他出面了,想起方萌月方才據理力爭的模樣,他的唇邊不覺勾起了微笑。
  
  正準備從容踱開,卻不意聽到身後隱約傳來張曉萍的聲音。
  
  「方醫師,我們的急診哪來的重症病人啊?」
  
  一看婦人走了,滿肚子狐疑的張曉萍立刻追問道。
  
  「當然沒有什麼病人,那是我故意騙她的。」方萌月露出沾沾自喜的笑。
  
  孟天御楞了下,忍不住回過頭,卻正巧捕捉到她臉上,那抹狡檜卻又可愛的賊笑。
  
  登時,孟天御臉上的笑容更大了。
  
  奇怪,他怎麼從來沒有發現,她那種霸道強勢且機靈狡檜的個性,這麼令人激賞?!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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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匿名  發表於 2015-1-19 00:59:37
  第八章
  
  方萌月一手托著下巴,心不在焉的看著meeting室裡一片熱烈討論的景象,滿腦子儘是胡思亂想。
  
  為什麼孟天御要去替她找鑰匙?
  
  她平時老是愛跟他作對、大瞻冒犯他,為什麼他還要幫她?
  
  好幾天了,方萌月至今還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她不明白,這明明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怎麼對像換成了孟天御,一切都變得複雜起來?!
  
  不由自主的,她抬眼偷看坐在會議桌對面的孟天御,只見他正專心的低頭寫東西,一絡黑髮微微垂落額際,看起來帥氣得令人心跳加速。
  
  一雙乾淨修長的大手堅定的握著筆,讓她想起那天兩人間的短暫接觸,她甚至還記得他掌心的觸感與溫度。
  
  兩片輕抿的性感唇辦,更讓她想起幾天前,那個差點擦槍走火的吻——
  
  「方醫師,你有沒有什麼意見?」
  
  突如其來的輕喚聲,讓正看他看得入神的方萌月猛的一驚,整個人幾乎彈跳起來。
  
  一定神,才發現眾人正一臉期待的盯著她。
  
  「意,意見?」
  
  方萌月心虛的清了清喉嚨。
  
  事實上,方萌月壓根連一個宇也沒聽進去,哪來的意見?
  
  再說,在這小兒科裡,就屬她的地位最卑微,只要大夥同意的事情,她小小的Rl能有什麼意見?
  
  「我沒意見。」她心虛的乾笑幾聲,替自己找了個台階下。
  
  話一出口,週遭突然爆出一陣熱烈歡呼。
  
  她不明所以的瞪著現場,一片歌舞昇平似的和樂景象,再看看孟天御那張始終沒有什麼表情的俊臉——
  
  她說錯了什麼嗎?
  
  「好了,今天到此散會!」
  
  小兒科主任快樂的宣佈道。
  
  看著眾人一臉開心的紛紛離去,方萌月還是一臉莫名其妙,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不一會兒,會議室裡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她跟正在收拾東西的孟天御。
  
  「我真搞不懂你腦子裡在想些什麼,那種事明明不適合你。」
  
  孟天御的聲音兀地響起。
  
  方萌月雖然也是被搞得糊里糊塗,根本不知道自己答應了什麼,但孟天御那種責怪的語氣,就是讓她聽起來很不舒服。
  
  「我要做什麼、答應什麼,都不關你的事。」她賭氣的頂回一句。
  
  「你,——」
  
  孟天御慍怒的瞪著她,隨即拿起東西扭頭就走。
  
  「隨便你!」
  
  ***
  
  這究竟是哪個該死的傢伙出的主意?!
  
  方萌月渾身不自在的拉著身上的薄紗,感覺自己像是一絲不掛。
  
  這根本是樁全世界最可怕的陰謀!
  
  方萌月覺得自己根本就是被陷害了,為了一場忘年會的表演,大家都聯合起來設計她,要她代表小兒科上台表演。
  
  而也是到現在,她才終於知道,孟天御口中所謂的「不適合她」是啥意思。
  
  瞧瞧她,穿著一襲若隱若現的紫色沙龍,裡頭除了一件小可愛,跟短得不能再短的短褲外,是啥也沒有了。
  
  化著濃妝的臉蛋被面紗豐掩,耳朵上掛著一串大耳環,手臂上還叮叮噹噹的掛了一長串叫不出名堂的東西,全是小兒科所有護士的傑作。
  
  她覺得自己看起來,妖嬈的活像正準備上街拉客的阻街女郎似的!
  
  但她今天要扮的,卻不是阻街女郎,而是狂野性感的吉普賽女郎。
  
  慘的是,她看起來根本沒有半點吉普賽女郎神秘狂野的味道,反倒像是一個怪裡怪氣的四不像。
  
  「方醫師,別擔心啦,你這樣子看起來真的很性感耶,跟平常部不一樣,我相信等一下一定會引起轟動的!」張曉萍信誓旦旦的安慰她。
  
  轟動?她只希望不要引起騷動就好了!
  
  方萌月看著張曉萍細心替她的指甲,塗上紫色的指甲油,忍不住又暗自哀歎起來。
  
  「妤了!」大功告成,張曉萍滿意的審視起自己精心的傑作。
  
  「我看起來會不會很怪?」方萌月不放心的又問了句。
  
  「怎麼會?」張曉萍一臉驚訝。「你看起來真的很嫵媚、很有味道耶!」
  
  「可是————」
  
  「我向你保證,全醫院起碼有一半以上的男員工,一定會被你迷住的!」張曉萍如假似真的說道。「對了,方醫師,那些舞步你應該都還記得吧?」
  
  「記得。」方萌月勉強點了點頭。
  
  「那就好。」張曉萍放心的笑了。「走吧,餐會快開始了!」
  
  瞥了鏡中全然陌生的自己一眼,方萌月只能認命的跟著她走。
  
  餐會就在醫院地下室的員工餐廳舉行,前頭還搭起一個氣派的舞台,進行節目表演。
  
  方萌月一走進餐廳,舉目望去儘是一片人山人海,她渾身忍不住開始竄起雞皮疙瘩,有種想要拔腿逃走的衝動。
  
  張曉萍拉著她,四處尋找小兒科的桌位,經過之處,立刻引起不少醫生、護士的側目。
  
  好不容易,在最角落邊找到了小兒科所屬的位置,她的出現,也立刻引起一陣騷動。
  
  「哇塞!小月,你看起來好正點喔!」林志威率先發難。
  
  「是啊,平常看你老是穿件T恤,沒想到你身材這麼好。」丁俊傑也緊跟著調侃起她來。
  
  大夥兒你一言、我一句,說得方萌月羞得幾乎無地自容,最後連孟天浩也湊到她身邊,一臉癡迷的緊盯著她不放。
  
  「方糖,你今天好漂亮,我的魂幾乎快被你勾走了!」
  
  此話一出,又引來眾人的一陣哄笑。
  
  方萌月羞惱的橫他一眼,目光卻不自覺瞥向一邊沈默的孟天御。
  
  只見他臉色緊繃,直視前方的目光完全不看她,沒有一絲表情的俊臉,看起來竟有幾分駭人。
  
  剎那間,好像有陣冷風從她身上刮過。
  
  懷著一股莫名的悵然,她挑了個位置坐下來,對著桌上豐富的菜餚,連一口也沒有動,眼看著距離表演的號碼越來越近,她的心跳也開始加速。
  
  為了阻止自己在台上落荒而逃,她索性倒了一杯啤酒,一門全灌進嘴裡。
  
  總算,在一股自胸口蒸騰而起的熱氣中,方萌月很快感覺到,緊繃的身體逐漸放鬆下來,腦子裡也充塞著一股奇妙的鬆弛感。
  
  酒真是種最自然的麻醉劑,應該被廣為推廣在醫學上的——她輕輕的打了個酒嗝,恍惚的想道。
  
  「接下來的節目,是由小兒科的方萌月醫師表演——占普賽舞!」
  
  主持人的聲音透過麥克風傳出來,她的雙腳像是有意識似的,立刻自動朝舞台上走去。
  
  有了酒精壯膽,她完全感受不到絲毫緊張,只知道按照幾名護士教她的舞步,隨著音樂的節奏擺動著身體。
  
  雖然是在半醉的恍惚狀態下,但不知怎麼的,她卻始終感覺到有雙灼熱的眼神跟隨著她,當她一感受到那兩道凝視的目光,想放眼尋找,卻又找不到那道目光的主人,到底藏身何處。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表演的,也不知道自己魅惑人心的舞姿、跟傭懶的神態,引起了多大的轟動。
  
  只知道自己恍恍惚惚的上台,然後恍恍惚惚的下台,就連如雷的掌聲,也沒有驚醒她迷濛的神智。
  
  ***
  
  當方萌月再度恢復一點點意識,只聽到身邊隱約傳來眾人的笑鬧聲。
  
  「我們的吉普賽女郎真的喝醉了!」
  
  「誰給她的酒?」
  
  「不知道。」
  
  「那今晚誰要當護花使者?」
  
  一下子,大伙的情緒紛紛亢奮起來。
  
  「我離她家近,我送!」林志威興奮的搶先說道。
  
  「你?算了吧,名草有主的人自動淘汰。」丁俊傑不以為然的哼了聲。「我跟她最熟,我送!」
  
  「算了吧,你跟人家熟?我看你連她家住哪兒都不知道哩。」孟天浩當仁不讓的挺身而出。「我跟方糖才最要好,我來送最恰當。」
  
  「算了吧,要是讓你送回家,今晚怕是貞節烈女又要少一個了。」末銘文也笑著損他。
  
  「喂,末醫師,你這麼說就不夠意思了!難不成你也想來跟我們搶名額?」
  
  「我?我可不想被老婆剁鹹肉泥。」
  
  此話一出,眾人又是一陣哄笑。
  
  一堆人的哄笑聲,吵得昏昏沉沉的方萌月腦袋幾乎爆炸。
  
  「你……你送我回……家……」
  
  她根本搞不清天南地北,隨手抓了個人,搖搖晃晃就往門外走。
  
  聽著後頭一陣震耳欲聾的鼓噪聲,方萌月還不知道自己抓的人,竟然就是孟天御。
  
  一上了車,她勉強定睛一看,才發現自己糊衛糊塗抓到了他!
  
  突然間,她的酒意像是醒了一點,開始感覺到車子裡那股無形的沉悶壓力。
  
  終於,方萌月再也憋不住,滿肚子的話就這麼衝口而出。
  
  「你為什麼一整天都板著臉不說話,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不滿?」
  
  有了酒精壯膽,跟他說起話來變得容易多了。
  
  「我沒有。」孟天御淡淡丟來一句。
  
  「你……你有!」
  
  「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孟天御擺明了不想跟她多費唇舌,直接發動車往外駛去。
  
  「不要!你……你要是敢送我回家,我就……跳車……」她緊抓著門把威脅。
  
  方萌月真的是醉糊塗了,平時最怕死的她,這下竟然連命也不要了!
  
  「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我不知道,反正我就是不要回……回去……」方萌月又打了個酒嗝,口齒不清的說道。
  
  眼看時間已近十一點,而他卻還載著一個喝醉的吉普賽女郎,在街上兜圈子。
  
  無奈之下,孟天御只好把她載到自己的公寓去。
  
  回到公寓,他將搖搖晃晃的她安置在沙發裡,立刻進廚房替她泡杯濃茶。
  
  「喝點茶。」孟天御將茶遞給她。
  
  「我不要!我要喝……酒——」方萌月一把推開他的乎,滾燙的茶驟然潑了一地。
  
  唯有酒,才能讓她把平時不敢說的話說出口。
  
  孟天御對於她今晚近乎胡鬧的行徑,已到了忍耐的極限。
  
  「夠了!別再胡鬧了!」他冷著臉低吼道。
  
  看完今晚她在數千人面前惹火的表演,孟天御的情緒已經壞到最高點,他不認為自己還能夠忍受她的無理取鬧。
  
  「我就知道,你始終討厭我……對我有成見……」方萌月扁著嘴,不滿的立刻嚷了起來。
  
  「我沒有。」孟天御望著沙發上滿臉嫣紅,醉態可掬的她,焦躁的用力耙梳了下黑髮。
  
  「你騙人!」看著他一臉的不耐,方萌月只覺得有種受傷的感覺。
  
  突然間,她搖搖晃晃的跳了起來,卻驀然一陣眩暈,整個人就這麼往前一倒,摔進了他懷裡。
  
  「小心!」孟天御牢豐的接住她。
  
  方萌月恍惚的抬頭看著他完美的俊臉、性感的唇辦,深埋心底許久的渴望,一發不可收拾。
  
  「吻我。」她攀住他的頸項,渴切的哀求道。
  
  「你喝醉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孟天御看著她微噘的粉紅唇辦,幾乎得用盡全身的意志力,才能阻止自己乘人之危。
  
  「不,我知道,我知道我若是再不吻你,我就要瘋了!」她緊貼住他,嘴裡亂七八糟的喊著。
  
  他的味道好好聞,光滑的肌膚也讓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毫不猶豫的,她張口就朝他的頸子咬,引起孟天御一聲痛呼。
  
  「對不起,我只是……想嘗嘗你的味道……」
  
  方萌月疼惜的輕撫著那兩道齒痕,這回她很小心,用舌頭輕舔他的頸項,才學小嬰兒一樣,用唇舌輕吸起來。
  
  孟天御發誓,天底下沒有一個男人,能在被這麼一副曼妙的嬌軀緊貼著,還無動於衷的。
  
  尤其是她無知的磨贈扭動,讓他的忍耐幾乎快達到極限。
  
  這個可惡的女人!平時老愛跟他作對就算了,就連喝醉酒,也要這樣折磨他,難道她囂張的挑逗他,放肆的吻他,不怕惹來什麼後果嗎?
  
  渾身緊繃的慾望告訴他——他強烈的想要這個該死的女人!
  
  但他心裡清楚,即使眼前的方萌月有多令人心動,甚至讓他渴望得渾身發疼,他也絕不會乘人之危,藉機佔她便宜!
  
  而方萌月卻似乎一點也不感謝他的君子風度,整個人幾乎黏在他身上,對著他又親又吻。
  
  雖然孟天御不否認,她香甜柔軟的唇令人無比陶醉,但理智告訴他,這一切該立刻停止。
  
  「冷靜點!你不能——」
  
  已然醉得毫無理智的方萌月,不由分說的用力一跳,將他撲倒在地,繼續津津有味的啃起他的脖子。
  
  「住手!」
  
  孟天御痛苦的低吼道,這次卻不是因為痛,而是因為她緊壓在自己胸前的豐盈酥胸,以及在他脖子上慢舔細吮的柔軟香舌,逼得他幾乎發狂。
  
  「為……為什麼要……我住手……我想這麼做已經……好久了……」她含糊不清的嘟囔道,雙唇一刻不停的再度往他的胸前滑去。
  
  原本他含在嘴裡的一句「為什麼」,立刻被她大膽的舉動,給硬生生的逼了回去。
  
  方萌月正高興著,總算能一探他胸膛的廬山真面目,卻在面對他身上整齊的襯衫後,不滿的蹙起眉。
  
  她滿嘴嘀咕著,開始用力扯起他的扣子。
  
  「你想做什麼?」孟天御驀然抓住她的小手。
  
  「我要脫,脫你的衣服!」
  
  方萌月打了個酒嗝,不耐的用力一扯,只見一排扣子竟然應聲四處進飛。
  
  一看到他古銅色的壯碩胸膛,她的兩眼一亮,小嘴立刻湊上去,親咬了起來。
  
  孟天御發誓——,他再也忍無可忍了!
  
  他或許是個君子,但絕不是個聖人!
  
  眼前所發生的一切,已遠超過他所能控制的範圍,尤其足這個磨人的小傢伙,早已是那麼令他迷惑,如今只消再一個輕輕的撩撥,就會讓他從君子變成一頭毫無理智的野獸。
  
  他惡狠狠的一翻身,將緊貼在身上的柔軟嬌軀壓向地毯,三兩下就將她身上的薄紗跟小可愛給扯掉。
  
  他迅速一俯身,張口吞掉她的驚喊,飢渴的雙唇一路沿著她修長的頸項往下,品嚐著她滑膩的肌膚,而後順勢探上隔著一層薄薄布料的豐盈酥胸。
  
  當他不滿足的正準備一把扯開她的胸罩,品嚐她堅挺誘人的雙峰時,卻發現身下的小人兒,安靜的令人起疑。
  
  孟天御微抬起身子,狐疑的低頭一看——
  
  她竟然睡著了!
  
  望著那張沉沉的酣甜睡顏,孟天御只覺像是被開了個大玩笑。
  
  他惡狠狠的低咒一聲,渾身燥熱的跳起來衝向浴室。
  
  明天他非得要她還他一個解釋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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