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官不聊生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其它小說] [總攻大人]做盡天下鴛鴦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1
發表於 2015-1-24 19:40:02 |只看該作者
  019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柒情絕雖然只在天樞宮裡呆了不多會,可凡間卻已過去了好多天。

  飛飛自睡夢中醒來,嘴角還掛著甜甜的笑,因為她知道師父守在她身邊,可等她睜開了眼,才發現一切都變了。

  偌大的房間內,除了書桌上一張墨跡未乾的畫,再無其他。

  飛飛驚呆了,立刻從朦朧狀態徹底清醒了過來,焦急地將塔頂所有房間都找了一遍,可還是半點都不見柒情絕的身影。

  「師父!師父!你在哪啊!」飛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從她拜了柒情絕為師,他從未這樣不辭而別過,素來準確的不祥預感一齊湧上心頭,她害怕極了。

  「師父……師父你是不要飛飛了嗎……」飛飛失落地走回書桌邊,雙腳併攏蹲坐在椅子上,一手抱膝,一手伸出,輕輕撫過畫中人模糊的臉龐,輕咬著唇瓣,眼睛不停眨動,水霧盈滿了眼眶,卻倔強的不肯讓它們流落一顆。

  「師姐,你怎麼了?」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飛飛驚訝地轉過頭去,定睛一看,竟然是持恩。

  「我沒事。」她雖然嘴裡說著沒事,可委屈的淚水卻奪眶而出,飛飛抿了抿唇,轉過身去悄悄用手背擦掉了淚水,她不想讓持恩知道,也不想讓他看到自己軟弱的樣子。

  「你真的沒事?」持恩顯然不信,向前幾步走到她面前,仔細觀察著她的模樣,心中一緊,問道:「司命星君呢?」

  飛飛猶豫了一會,小聲說:「師父他……出去了。」

  持恩半信半疑地看著她:「我是奉司祿星君之命來傳信的。」

  飛飛「哦」了一聲。

  持恩劍眉皺起,眼裡有著不捨,可是現實卻由不得他多留:「……師父還在天璇宮等著我回報,既然司命星君不在此,那我得先回去報信了。」

  飛飛抬起頭,大眼睛裡滿是失望,她茫然地點了點頭,道:「哦,好,你回去吧。」是啊……持恩的師父已經不是她的師父了,他沒必要和她一起等師父回來……

  「師姐,你真的沒事?」持恩上前幾步挨近她的臉,黑衣勁裝下包裹的是年輕高大的身材,長髮如一匹上好的墨緞般自腦後傾瀉而下,束髮的玉冠散發著點點幽暗的光芒,自有一番卓爾不凡的俊朗脫俗。

  飛飛柳眉倒豎,將他推到一邊,故意大聲說:「我沒事,我能有什麼事?我好得很,你有事我都不會有事,你快回天庭去給你那個什麼師父回信去吧。」

  持恩猶豫半晌,看了看天色,終究是沒能拗得過她,閃身離去。

  飛飛見他真走了,一下子洩了氣,趴在桌子上一直哭到睡著。然後在接下來的幾天裡,她一直守在塔頂等柒情絕回來,可她盼過了一天又一天的日落,都沒有等到他。

  沒過幾天,南宮寒的傳訊就到了,飛飛一個人站在房內和傳話太監大眼瞪小眼,雙方都無奈至極。

  「這位小道長,尊師呢?」太監一揮拂塵,神情還算和藹。

  飛飛無言以對,別開頭去不敢看對方的眼睛,撒謊道:「我師父他……出門去給皇上尋藥方去了。」

  太監皺了皺眉:「這……尊師離去尋藥,怎麼也不等皇上允准?這下皇上要召見,可如何是好?」

  飛飛不安地垂下頭:「我自己去。」

  太監一愣:「小道長自己一個人,能行嗎?」

  飛飛小聲應著,抬頭輕聲道:「你放心吧,師父說過我可以給人看病了。」

  太監還是有些猶豫,但一算時間已經過來很久了,怕南宮寒等得著急,只好先領著飛飛去了。

  飛飛一路上都很不安,她東張西望地到處看,奢求著可以在到養心殿之前找到柒情絕,但奢求只是奢求,奢求顯然不會實現。直到跨入養心殿大門,她還是一個人。

  「皇上,人帶到了。」太監優先進入內殿傳話,飛飛站在殿門外候著,待聽到一個溫和低沉略帶沙啞的聲音說了一句「傳」時,她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小道長,請進吧。」太監轉身出來,掠一抬手請飛飛進去。

  這下輪到飛飛猶豫了,她臉色蒼白,柳眉淡淡,如清泉般的杏眸內水霧凝聚,急得快要哭出來了。

  「小道長?」太監看得出她的不安,但在這皇宮裡只能自求多福,他沒有義務也沒那個能力幫她。

  飛飛低低地「哦」了一聲,咬了咬唇,豁出去似的跨入內殿。

  現在是傍晚時分,宮內各處已經掌了燈,南宮寒的寢殿內更是擺著數不清的夜明珠,亮如白晝不說,更平添了幾分仙境才有的迷濛,有那麼一瞬間,飛飛以為回到了天樞宮。

  「是你?」南宮寒依舊躺在床上,明黃色的被子蓋住他大部□子,看見只有飛飛進來,他也有些驚訝,不由繼續問道:「你一個人?」

  飛飛慌亂地搓著手指,故作鎮定道:「師父他去給皇上尋藥方了,讓我在宮裡等著。」

  南宮寒細長的丹鳳眼內清波瀲灩,他略微頜首:「那真是有勞你師父了。」

  飛飛低垂下頭,沒有回答。

  南宮寒勾唇淺笑,似乎覺得她的無措還不夠,沉聲喚道:「這位小道長,你來。」

  飛飛一怔,驚訝地看向他,然後迅速掃了一眼寢殿內的丫鬟和太監,眾人好像什麼也沒聽到一樣,面無表情地望著前方。

  飛飛的心徹底亂了,迷茫地愣在原地,一動不動。

  「嗯?」南宮寒輕輕發出一聲疑惑,眉宇間凝起幾分帝王威儀,嚇得飛飛腿一軟,差點摔倒,「怎麼?」他又淡淡吐出了兩個字,逼得飛飛不得不朝他走過去。

  走到他床畔的這段路不知為何突然變短了很多,飛飛多想這條路永遠沒有盡頭?但那都只是她的空想罷了,路終究都有盡頭,不同的是每條路的盡頭都有不同的風景。

  這裡的風景是如何的?飛飛不知道,她只知道,南宮寒真真是個清瘦斯文、白淨秀氣的男人,他談吐文雅舉止溫潤,一雙細長的丹鳳眼裡滿是莫測,一雙手也和他的眼睛一樣細細長長,與皇帝比起來,更像是雙琴師的手。

  「小道長不必那麼緊張,朕不會把你怎樣。」南宮寒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似乎在諷刺自己這副好似廢人般動不了的身子。

  飛飛不想他自卑,硬著頭皮道:「我不緊張……」

  南宮寒微微挑眉,眼睛上下瞧她,好似在說:真是一副典型的言不由衷的樣子啊……

  飛飛懊惱地垂下頭,不想讓南宮寒看出她的不安,卻在不知不覺間咬破了下唇,鮮血溢出,染紅了她的唇瓣,嬌艷欲滴,儘是春、色,誘得人心神蕩漾。

  一根修長的手指緩緩撫上了她的唇,飛飛猛地抬眼,正看到南宮寒半瞇著丹鳳眼,溫柔地笑著說:「別咬,會疼。」

  飛飛怔怔地看著南宮寒的臉,有一瞬間晃神,似乎看到了柒情絕。

  在場的太監宮女再也堅持不下去了,同時倒抽一口涼氣——這個動作實在太曖昧了!一個大男人把手指放到一個少年的唇上,而且這個大男人還是當朝天子,這個少年還是個道士,這實在太考驗人的定力了!

  飛飛聽到抽氣聲回過了神,連忙別開頭躲過了南宮寒的觸碰,俏臉上暈染著層層桃花似的嫣紅,嘴唇也都抿了進去,心裡彷彿跳進了一隻小鹿,不停地四處亂撞,撞得她心煩意亂,怦怦的響聲都快將她的耳朵震聾了。

  南宮寒緩緩收回手,神情變得更加溫柔了,他正想再說些什麼,卻突然發現殿門處不知何時已經站了一個人。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柒情絕。

  飛飛見南宮寒神色變幻莫測地望著門邊,自己也跟著望了過去,待瞧見是柒情絕,她驚喜得立刻就要跑過去,可後者的眼神卻讓她猶豫了。

  那是一雙如同寒冰一般陰冷無情的黑眸,你永遠讀不出裡面究竟含著什麼深意,你也永遠無法從那裡猜測到什麼。

  兩個主角都看向同一個地方,在場的奴才們也忍不住瞧了過去。其實也並非因為南宮寒和飛飛看過去他們才看的,實在是門口那個人太過耀眼,太過惹人注目,讓他們不得不去看。他就好像本身就會發光一樣,刺得他們眼中只能容得下他一個人。

  是啊,師父他一向奪目,只要他一出現,一切光華和風采都會落在他一個人身上,誰都無法比擬……飛飛癡癡地想,腳下卻不由自主後撤。

  她在怕,但她又說不出自己在怕什麼,面對柒情絕的眼神,飛飛不安地轉開視線。

  而柒情絕見此,又想起方才隱身時看到的那一幕,心情頓時墜入谷底,渾身散發出來的冷氣凍得在場所有人都直打哆嗦,其中也包括飛飛和南宮寒。

  南宮寒有些驚訝,他執政多年,還是頭一次見到氣場如此強大的人,他看著柒情絕的目光忽然從淡泊轉為興味,似乎還含著幾分戲謔。

  「皇上的病需要多休息,貧道和劣徒就不打擾了。」柒情絕首先開口,打破沉默。

  南宮寒垂下視線,抬起手,朝上一托:「請。」

  飛飛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柒情絕睨了她一眼,聲音聽不出冷漠,但就是讓人怎麼都不舒服:「還不過來?」

  飛飛的下唇又被咬出了血,她低著頭一路小跑到柒情絕身邊,柒情絕二話不說,立刻轉身掀簾而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2
發表於 2015-1-24 19:40:16 |只看該作者
  020

  微雨天氣,烏雲密佈,飛飛跟柒情絕出了養心殿便被他遠遠甩在後面,柒情絕一直大跨步走在前面,也不等飛飛,絲毫不擔心她跟不上。

  飛飛努力地追逐他的腳步,她生平第一次覺得無力,因為兩個人之間被拉的越來越遠。她恍惚中想,這是不是就是凡人所說的……距離?

  當她爬上高塔,狼狽不堪地進了房門,柒情絕已經正襟危坐在書桌邊了。

  「跪下。」冷得沒有一絲感情的命令。

  飛飛應聲噗通一下跪在地上,並非反應變快了,而是雙腿已實在沒力氣再支撐下去。

  柒情絕不看飛飛,轉頭望向窗外,瞧著濛濛細雨,他冷聲問道:「你可知錯?」

  飛飛咬了咬唇,這次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又做錯了什麼,是他無緣無故消失了好幾天,她還沒有問他去了哪,他倒先要治她的罪了?

  「不知。」飛飛狠下心,用生平最冷的聲音回了一句。

  柒情絕怔住,有些驚訝地將視線移到飛飛身上,飛飛的寒毛立刻豎了起來。

  「你說什麼?」他有些不相信地問。

  飛飛倔強地抬起頭,逼自己和他四目相對,相識以來第一次反抗他:「我不知錯。」

  柒情絕一語未發,站起身走出門,到閣樓外看雨。

  飛飛站在房內透過窗子望著他頎長挺拔的背影,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

  她一直在等,等他的一句話,哪怕是一個字,那樣她就可以說服自己原諒他的莫名消失。但作為師父,他非但沒有為他的不辭而別解釋,反而斷了她最後的希望,以及心裡那微弱的一線期盼。

  飛飛傷心欲絕,一股寒氣自腳尖鑽入心底,徹骨冷意讓她慢慢平靜。

  她不懂得對柒情絕發怒,就只能不斷地流眼淚,她走出房間,慢慢移到他身邊,和他一起站在雨裡,站在他的背後,只穿著一件素白的道袍,冷風混著雨水吹透衣裳,凍得她嬌小的身軀不斷發抖,一頭秀髮也被雨水浸濕,絲絲粘在脖頸和臉頰,淒淒艾艾,讓人心疼。

  她白皙得發紫的小手不安的動了動,悄悄朝柒情絕的手伸過去,然後一個手指一個手指地握住他的,直到最後全部包裹了他的手,才稍稍鬆了口氣。

  她雖然反應慢,但她知道,如果柒情絕不願意讓她握,她是絕對握不到的。

  「師父,你別生飛飛的氣了。」她略帶鼻音的聲音在柒情絕背後響起,柒情絕猶豫了一會,轉過身來看著她,她的眼睛紅紅的,但已沒有了淚水。

  「師父,飛飛知錯了,你別生氣了,你生飛飛的氣,傷了自己的身體,飛飛怎會心安。」飛飛越說聲音越小,凍得兩頰紅如蘋果的臉越來越低,可卻也遮不住她膚色的晦暗和眼眶的烏青。

  柒情絕無言良久,見面後第一次放緩語氣,淡淡道:「進去吧。」

  他想收回手,飛飛卻不肯,她倔強地握緊了他的大手,抬頭滿臉哀求地凝視著他,小臉因為這大膽的舉動而有些羞紅,煞是可愛。

  柒情絕有些失神地盯著飛飛期盼的臉看了很久,抬起另一隻手將她的小手拽開,一語不發地轉身進房。

  飛飛滿頭霧水地望著他的背影,對自己方才失禮的行為大為後悔,不曉得自己是不是應該洗乾淨脖子等死,但又思及師父方纔的樣子看起來不像是生氣了,也就安下了心,跟著回了房內。

  房間裡,柒情絕坐在床邊,腰桿挺得像毛筆一樣直,滿身的清俊飄逸都向周圍散發開來,圍繞著他,流光溢彩得令人目眩神迷。

  飛飛有點心虛,不敢看他,卻又忍不住去看,每次看他,都覺得比上一次還要驚艷,不覺有些入迷,在柒情絕也轉頭看向她,四目相對的一剎那,她只覺得靈魂都被吸進了那雙黑眸裡。

  飛飛慌亂地別開了頭,抿唇道:「師父。」

  柒情絕的神情似乎與以前有了什麼不同,但又說不出有什麼不同,他也閃開了視線不再看她,站起身輕聲道:「我們除了那作亂的妖孽,然後立刻離開這裡。」

  飛飛雖有不解他為何這樣著急,但也並沒反駁,乖巧點頭:「是,飛飛知道了。」

  柒情絕見她這麼順從,冰冷的面孔總算柔和了下來,他領著她到了養心殿後面的一片芭蕉林,在林子深處,發現了一口古井。

  「師父,這裡好陰森呀。」飛飛摩擦著胳膊,咬唇望著四周,看起來很害怕。

  柒情絕睨了她一眼,黑眸一眨,慢慢道:「呆會下了井,會更陰森。」

  「下井?!」飛飛驚訝道,「還要下井?那妖孽在井下嗎?」

  柒情絕瞧著她那副樣子有些無法理解,怎麼前世那般堅忍聰慧的一個女子會轉世後會變得這麼……這麼單純膽小:「是,這口井別人並看不見。」

  飛飛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那……師父你也會下去吧?」

  「自然。」

  飛飛舒了口氣,嘿嘿嘿地笑了幾聲,「早說嘛,害我白擔心。」

  柒情絕皺眉看著她,眼裡閃著莫名的光芒。

  飛飛識相地閉上了嘴,然後就覺得臂間一緊,整個人隨著柒情絕跳入了古井。

  這古井很深很深,井底沒有水,卻別有一番天地。

  「哇,想不到這妖孽會把窩蓋在地下……」這可是她當烏鴉時從沒有過的奇特想法啊,「要是我沒變成人形,還真想也試試把窩蓋在地下是什麼感覺。」她自言自語道。

  「從未見過有飛禽鳥獸將窩蓋在地下的。」柒情絕插了一句,自己都沒發覺,飛飛卻驚了一下。

  師父他,他這是怎麼了?他聽見這話難道不是應該冷冷瞥她一眼然後厲聲呵斥她胡鬧嗎?飛飛陷入沉思,呆呆地看著身前走在昏暗中的柒情絕,沒發覺頭頂上方有什麼東西,一不小心就撞了個正著。

  「哎呀!」飛飛抱著頭大叫一聲。

  「怎麼了?」柒情絕轉過身來,素手輕揚,通道內明亮了許多。

  飛飛眼眶含淚,使勁揉著額頭,指著上方:「有什麼東西撞到我了。」

  柒情絕順著她的手和她一起朝上望去,只見數以百計的靈牌懸空吊在上面。

  「啊!師父你看,好多靈牌啊,怎麼都懸空吊在上面??」飛飛說著就要去碰。

  柒情絕厲聲斥道:「別碰靈牌!」

  飛飛咻地一下收回手,膽怯地問道:「為什麼啊?」

  柒情絕睨了她一眼,繼續探路,只不輕不重回了句:「你法力低微,一旦碰了那靈牌,你便會三魂不見七魄,你說為何?」

  飛飛皺了皺眉,心有餘悸地望了望頭頂,點頭道:「謝謝師父……飛飛絕對不會碰它們的。」

  柒情絕沒再理她,只是領著她一直朝前走,按理說這段路是有無數機關和法術的,但這些對於柒情絕來說,都是小菜一碟,全部都被輕鬆破解,他們很快就到了地道的主屋。

  「師父,這到底是個什麼妖孽啊?」飛飛和柒情絕一起站在主屋門外,望著周圍殘破泥濘地石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柒情絕四處打量一番,道:「若師父沒猜錯,這妖孽乃……」他的話說到這停住了,因為他們面前主屋的門忽然開了,裡面慢慢走出一個約莫三四歲的小男孩。

  之所以猜測這小男孩只有三四歲,是因為他的個頭不高,臉龐清秀稚嫩,身子單薄,只穿了一件小肚兜,略微抿著的嘴唇和隱忍的神情惹人憐愛,讓人很想伸手去摸摸。

  「多管閒事!」小男孩沉默半天,惡狠狠地說了這樣一句話。

  飛飛最見不得的就是別人褻瀆柒情絕,他要是說她也就算了,他怎麼可以說她至高無上的師父呢?

  「你你你你,你怎麼說話呢,知不知道站在你面前的是誰?!」飛飛橫了一步擋在柒情絕面前,對小男孩怒目而視。

  她可沒有所謂的人生觀,對於以大欺小沒什麼概念。

  柒情絕黑暗中望著飛飛的目光變幻莫測,她居然想要保護他,這個認知讓他驚訝極了。

  小男孩淡淡地看了飛飛一眼,依舊很厭惡地說:「我就是知道他是誰,才會出來見他!」

  飛飛被噎住了,努了努嘴,別開頭不好意思再看人家:「那,那你知道了怎麼還敢這麼對我師父說話?」

  小男孩不屑道:「我說的都是事實,誰讓他多管閒事。」

  飛飛無言以對,柒情絕適時解圍:「你不遵天道,擾亂人鬼秩序,損了天子康健,這個閒事我自然要管。」

  小男孩轉而攻擊柒情絕:「好啊,你這麼有正義感,你怎麼不去整治整治那個冷血無情的九五之尊和那個喪盡天良的皇后?!」

  南宮寒?飛飛不由看向小男孩,他為什麼會這麼說?

  柒情絕很隨意地側身走入主屋,揮手間屋內亮如白晝:「你有什麼冤情,自與我訴說,人各有命,你不該強求。」

  飛飛立馬一溜煙跟著他走了進去,站在他身邊,她迅速掃了一眼這主屋,和普通民房沒什麼區別。

  小男孩站在門口冷冷地盯著柒情絕:「人各有命?可我卻還沒來到這個世上便被害死,徒喪輪迴,不得投胎,這又要找誰說理?」

  柒情絕聞言忽然看了一眼飛飛,飛飛一頭霧水,卻見他又將視線移回了小男孩身上:「你命中陽壽已盡,證明你此生與他們並無親子緣分。」

  這句話似乎戳到了小男孩的痛處,他衝著柒情絕狂奔而來,渾身散發著黑紫色的光芒:「你胡說!」

  飛飛一驚,忙擋在柒情絕身前:「師父小心!」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3
發表於 2015-1-24 19:40:36 |只看該作者
021

  一股寒意自腳心鑽到頭頂,飛飛渾身一顫,腿一軟跌倒在柒情絕懷裡。

  柒情絕扶住她,蹙眉道:「怎麼嚇成這樣。」

  飛飛哭笑不得,瞥了一眼被柒情絕一個手勢定住不能動彈的小男孩,她垂下視線:「我……」

  柒情絕將她的身子擺正,轉頭看向小男孩,淡淡說道:「你命該如此,此乃天意,你又何苦如此。」

  小男孩雖是個鬼,但畢竟仍是小孩子,到這時已淚流滿面:「命該如此,命該如此,好一個命該如此,難道天注定我不得投胎,我就要認命嗎?!」

  柒情絕似乎笑了一下:「那你要如何才肯罷休?」

  飛飛聞言一怔,難道師父不是該直接收了他嗎?為什麼還要遷就他?

  她不由看向柒情絕,後者臉上余留的笑意讓她越發看不透他,他眼裡很明顯有某種光華在閃爍,但她讀不懂,他的唇角弧度輕微的上揚著,像是在笑,但那又似乎是個永遠都不會釋放出來的笑容。

  不止飛飛覺得不可思議,連小男孩也很驚訝:「你這麼問,難不成你想幫我?」

  柒情絕後撤幾步坐在椅子上,耀眼的光芒下,他清冷低沉的聲音彷彿一道繩索,在別人身上繞了一圈又一圈:「我是神仙,不是道士,有些事情不應我做,但我又要讓你心甘情願離開這裡,那總要看看你想要什麼,才好做打算。」

  小男孩目不轉睛地盯著柒情絕,疑惑道:「真的?」

  柒情絕略一頜首。

  飛飛拍著胸脯插嘴道:「當然是真的,我師父怎麼會說假話?你有什麼冤情就快說,否則可別怪我們沒有耐心。」

  小男孩沒理她,逕直走到柒情絕身邊,抬頭仰視著他,忽然跪在地上,深深叩首。

  柒情絕一語未發,單手化出一杯清茶,掀開杯蓋沿著杯沿輕輕劃過,吹散了熱氣,緩緩抿了一口。

  「上仙,我並非不識抬舉,我的心願只有一個,我只想知道,既然皇帝膝下無子,皇后當初懷上了我,皇帝又為何要逼她落胎?」

  飛飛恍然大悟,原來這小男孩是皇后的孩子,之前聽師父說當今皇上後宮無數卻膝下無子,那這小男孩若是沒被打掉,豈不就是……

  「太子?」飛飛下意識脫口道。

  柒情絕將茶杯放到木几上,垂下視線望著小男孩,沒有說話,但點了一下頭。

  這個點頭,價值高昂。

  養心殿。

  柒情絕依舊在喝茶,這次喝的是太監上的茶,茶香撲鼻,卻並不爽口,他喝了一口便放下了。

  南宮寒已可以下床了,他坐在鏡子邊,由宮女梳理著一頭及腰的墨發,毫不吝嗇的給予柒情絕讚賞:「道長果然神通廣大、藥到病除,不知想要何賞賜?朕一定如道長所願。」

  飛飛站在柒情絕身後,有了上次的教訓後便不敢再亂看,聽完南宮寒的話,她忍不住腹誹,師父要什麼沒有,還用得著他賞賜?

  南宮寒自鏡中反看到了飛飛奇怪的神情,緩緩垂下了眼皮,掩去眼底的變幻莫測。

  柒情絕淡淡地看了一眼不遠處那個穿著明黃色中衣的男人,不可否認他是個明君,是天之驕子,是九五之尊,但他的心機太過深重:「皇上所言過早,這藥雖令皇上龍體康健,但心裡的結卻並解不開。」

  南宮寒沒有很快說話,他揮手將宮女和太監都遣了出去,才轉過身,看著柒情絕勾唇一笑:「哦?請教。」

  柒情絕直接道:「貧道要說的皇上想必也很清楚,若要給這次的事做個了結,還望皇上能告訴貧道事實。」

  南宮寒很快答道:「道長有什麼話不妨直說,朕方纔已講過了,道長想要何賞賜,朕定會如你所願。」

  飛飛低著頭,使勁皺了皺眉,這個南宮寒怎麼回事,當全天下的人都窺伺他那點兒賞賜嗎?

  南宮寒似乎有所察覺,稍稍將視線轉到了飛飛身上,柒情絕站起了身,擋在他們中間,冷聲道:「那就請皇上告訴貧道,皇后娘娘可曾落過胎?」

  此話一出,南宮寒本來笑容可掬的臉立刻沉了下來,但他很快又恢復正常,他沉吟了一會,點了點頭:「是,不知道長從何得知?」

  「皇上可知這次的事是何人所為?」

  南宮寒眼神閃爍,似乎猜到了柒情絕要說什麼:「怎麼,莫非道長要告訴朕,是那胎兒不甘心,所以回來報復朕?」

  柒情絕不置可否。

  南宮寒忽然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但他忽然又停住大笑,就好像那笑來時一般的突然,只見他用一種很奇怪地目光看著柒情絕師徒二人:「道長,你治好了朕的病,朕很感激你,你要什麼賞賜朕都可以給你,唯獨這件事,朕不能告訴你。」

  普通百姓都知道家醜不可外揚,何況是帝王之家,柒情絕當然明白這點,他本來也沒打算問出什麼,聽完南宮寒這句話,他略微頜首,抬步離去,飛飛急忙跟上。

  南宮寒似有不解,揚聲問道:「道長去哪?」

  柒情絕頭也不回,只是平聲說了句:「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皇上,有緣再見。」

  飛飛緊緊跟著柒情絕,目不轉睛地望著他的背影,他一直都只穿一件單薄的白衫,此刻衣擺隨風飄動,在晚霞蜜色的照耀下,整個人飄飄逸逸,如霧似煙。

  她就這樣一直跟著他走出宮門,走上街市,走到日落。他始終一個字都沒說,甚至連頭也一次都沒回。

  路過一個安靜的拐角,飛飛終於忍不住了,開口問道:「師父,我們就這麼走了嗎?」

  柒情絕停住腳步,在佈滿星辰的夜幕映襯下轉過了頭,那雙燦若寒星的黑眸眨都不眨地看著她,似有朵朵青蓮在他週身開放,而比起他的面容,連如夢似幻的青蓮也要自慚形穢。因為,柒情絕雖美,卻讓人絲毫不敢親近,就好像天空中落下的寒冬冷雪,即便是入了手,也會立刻融化,無法留住。

  飛飛被他看得面紅耳赤,不由自主地低下了頭。

  柒情絕垂下視線繼續看著她,慢慢說:「自然不會,我答應了的事,絕不會反悔。」

  飛飛有些不懂,輕咬下唇問道:「那我們都離開了皇宮,還要怎麼回去?」

  柒情絕轉身繼續前行,「不必回去。」

  「那要怎麼查出落胎的事呀?」

  「我自有辦法。」

  飛飛一頭霧水的跟著柒情絕進了一家客棧,到了客房內,就見他長臂一揮,設下了結界。

  看到這她有些懂了,難道師父要用法術嗎?

  這次還真讓她猜對了,柒情絕在她的注目之下,自脖頸間取出一條紅繩,紅繩的低端繫著一面指甲蓋大小的鏡子,柒情絕將那鏡子拋到空中,修長如玉的手指輕輕一點,那鏡子便幻化變大,南宮寒的身影出現在了鏡子裡。

  飛飛激動地跑到柒情絕身邊,驚喜道:「師父師父,這是什麼法寶,竟然可以看到皇宮裡面的畫面?」

  柒情絕沒看她,望著鏡中回答道:「乾坤鏡。」

  飛飛張大了嘴,有生之年第一次見到這麼神奇的寶物,心目中對柒情絕的崇拜更上一個層次,可她心底卻又有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難過,是為了什麼?

  柒情絕發現了她的不對勁,側首看了她一眼,但沒停留多久又轉了回去,他似乎看懂了飛飛眼中的失落,又似乎沒看懂,又或者他看懂了,但假裝沒看懂,又或者,他真的不懂。

  乾坤鏡中播放著南宮寒與皇后的對話,看完之後柒情絕便收回了鏡子,他神色如常,剛才鏡中言論似乎並沒讓他覺得多驚訝,倒是飛飛,從開始到結束都是一臉不可思議的樣子。

  「天哪,怎麼會有這種事?」飛飛哆嗦了一下,看向柒情絕時,後者那張美得令人屏息的臉上帶著某種洞悉一切、溫和慈愛的神情,鼓勵得她心一熱,冒冒失失地接著又道:「皇后居然敢和大臣私通,還懷了孩子,而且皇帝知道了,居然沒有治她的罪,還好端端的把她留在宮裡……」

  柒情絕瞧著她那副「驚世駭俗」的模樣,解釋道:「飛飛,你要知道,不論是人、是妖、是鬼、還是神,都是有心的,每個人心裡的想法都不同,所以有的時候,你所認為的惡與邪,在他們眼中卻並非如此,他們所認為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實際上卻是在作惡。」

  飛飛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可是師父,我真的不明白,既然皇后背叛了皇帝,皇帝為什麼還……」

  柒情絕打斷她的話,俊秀的臉上泛著半透明的玉色,他微笑道:「帝王之家與常人不同,有些事即便心知肚明,也不能說出來。」

  飛飛已經聽不見他說什麼了,她現在滿眼都是他的臉,他……他竟然對她笑了!柒情絕他一向不苟言笑,現在一笑起來,便如春風拂面般令人心神蕩漾,就好似久旱之地突然降下了甘霖,讓見者皆是癡迷嚮往,無法自持。

  「倒茶。」柒情絕垂下視線。

  飛飛猛地回神,俏臉通紅地轉過身去給他倒茶,茶嘴對著茶杯不斷的流淌下冒著熱氣的茶水,她的心思仍然有大部分神遊天外,所以茶水都溢出來了也沒發現,直到燙著了手,她才「哎呀」一聲捏住了耳朵,雙眸含滿水氣,顯然被燙得不輕。

  柒情絕雙眉微蹙,輕輕把她拉到身邊,眼中流露出來的神情飛飛看不懂,但就是覺得師父對自己真的太好了,隨著一縷白色光華閃過,她手上的燙傷已經痊癒。

  飛飛喜不自勝:「師父你太神了,你快教我法術吧,我看了那麼多書,指法早就都記住了,你快教我嘛,我學會了,以後就不用麻煩你了。」

  柒情絕略微抬眼睨著她,稍稍有些失神,不知不覺間,當初那個不諳世事的小丫頭已經變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雖然只著素白道袍,卻也掩不住她清麗脫俗的氣質。

  「好。」柒情絕今晚第二次垂下視線。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4
發表於 2015-1-24 19:40:51 |只看該作者
022

  一座雕欄玉砌的花樓前,掛滿了一層一層的紅色紗簾,然,雖是俗氣的大紅色,卻一點都不讓人厭惡,反而讓人覺得別有一番風致,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大俗即是大雅?

  飛飛和柒情絕一起站在花樓外,抬頭看著花樓半腰處掛著的匾額,上書三個金漆大字:點花樓。

  「師父,這是什麼地方?我們來這做什麼?不用去告訴那小男孩真相嗎?」

  「他已經知道了。」

  飛飛一愣,轉念一想也對,師父他一向神通廣大,遂繼續問道:「那我們下一步要留在這裡嗎?這裡好像……不住人呀。」飛飛說地很婉轉。

  柒情絕一身白衣勝雪,清俊高貴,風華傾世,只是站在那裡便已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就連來逛花樓的客人,也忍不住停住了腳步,對他駐足觀看,久久不肯離去。

  他冷著一張臉,活像是帶霜伴雪似的,長髮也未綰起,僅是用一根白玉髮簪輕輕別住,大部分都任由它們直垂而下,純澈黑眸,明美而深沉,宛若寒星:「我們不在這住,這裡是我們此行最後要去的地方,結束之後,我們便回靈山福地。」

  飛飛眨眨眼,那這到底是什麼地方?為什麼裡面都是些穿著暴露的女子?為什麼又非要她換上男裝來這裡不可?好困惑好困惑。

  柒情絕也不管她的那些胡思亂想,直接領著她踏入花樓,撲面而來的脂粉氣讓他緊蹙雙眉。

  「呦,這位客官,您是第一次來吧,我……」老鴇子本來正念著很公式化的說辭,待看清了柒情絕的臉,忽然愣住了。

  柒情絕沒理她,牽著飛飛的手尋了一處安靜的角落坐下,脊背挺得筆直。縱看整個絕世樓,唯獨他一身白衣,丰神俊朗,如聖世青蓮般孤傲高潔,令其他人羞愧地不得不低下頭,卻又完全不能移開視線,矛盾至極。

  侍奉客人的姑娘傻呆呆地迎到了桌邊,有些結巴地問道:「……喝、喝什麼茶?」

  柒情絕淡淡道:「普洱。」

  姑娘點了點頭,卻沒有動彈。

  飛飛撅起嘴,對她看柒情絕的眼神很有敵意。

  柒情絕鬆開了一直握著飛飛的手,又重複了一遍:「普洱,謝謝。」

  姑娘還是盯著他,一動不動。

  飛飛緊咬下唇,眼看就要抑制不住心中的憤怒時,柒情絕第三次道:「謝謝你,普洱。」

  姑娘總算是動了,驚慌失措地收回了視線,一路小跑地去沏茶了。

  飛飛以為是自己兇惡的模樣嚇到她了,忍不住有些得意,卻不知,其實是柒情絕用他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瞥了那姑娘一眼,令那姑娘從腳尖冷到心底,完完全全是給嚇跑的。

  而就在師徒二人等茶的間隙,點花樓中所有人的目光依舊停在他們身上,本來喧鬧嘈雜的環境也一下子安靜下來,這也驚擾到了點花樓的老闆,令他不得不下來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一片片花瓣落在樓梯上,接著便見一位青年公子從二樓緩緩走了下來,他手持折扇,寒冷天氣裡只著一件單薄的紫色錦衫,腰間鬆垮垮地繫著一條和田玉帶,玉帶中間還鑲嵌著一圈眼球大小的珍珠,無一處不華美,無一處不張揚。

  他下了樓梯便直直朝著柒情絕和飛飛走來,握著折扇的手修長如玉,食指上還帶著一枚紅寶石玉戒,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他絲毫不客氣的直接坐在了柒情絕和飛飛對面,身後站著四位白衣美人,千嬌百媚,各有風姿。

  飛飛桌下的手不自覺地去握柒情絕的,因為眼前這個男人給她的感覺比南宮寒還要可怕。

  柒情絕反握住她的手,對面前的男子視若無物,剛巧方才倒茶的姑娘送來了茶,他便自斟了一杯,十分閒適地飲茶。

  飛飛心裡忐忑不安,師父這次也不說來這裡幹嗎,她總覺得這裡的人似乎對他們充滿敵意,尤其是坐在對面那個男人,看著師父和她的目光變幻無窮,一會一個樣。

  紫衣男子見他們不先開口,只好自己起了頭:「二位好,在下秦月城,乃是點花樓的老闆,觀見二位氣質不凡,不知到點花樓來有何貴幹?」

  柒情絕垂下視線,冰冷地吐出二字:「喝茶。」

  秦月城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還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居然會有人來點花樓喝茶?他不是聽錯了吧?

  「這位公子,喝茶可以到茶樓去喝,我想你不會不知道點花樓做的是什麼生意吧?」

  「聽曲。」柒情絕又給出兩個字。

  秦月城忽然站了起來,面上已無笑意,他點了點頭:「喝茶,可以,聽曲兒,也可以,來人,帶兩位公子到仙君房裡去。」

  仙君?飛飛不由猜測到,莫非師父是來這裡找朋友的?這種地方也有神仙不成?

  她這個想法持續沒多久,等進了這位「仙君」的房,就知道自己猜錯了。

  這間屋子裡沒有外面那種濃郁的脂粉香,安靜素雅,彷彿到了另外一個地方。

  秦仙君自屏風後面緩緩步出,待看清來人,不由也怔住了。

  ……那是一種什麼樣的俊美啊,生的這麼好看,回家照鏡子就好了,還來青樓做什麼呢?

  「小姐,公子讓我帶兩位客人過來喝茶聽曲。」

  「喝茶聽曲?」秦仙君又是一愣,她和秦月城的反應是一樣的,自他們兩兄妹在此地開了這間青樓,還沒見過有人到這只是喝茶聽曲的。

  「你下去吧。」秦仙君打發了丫頭,獨自走到柒情絕和飛飛身邊。

  飛飛看向眼前之人,只見她容貌冷艷美麗,水粉色的長裙曳地飛舞,臂間挽紗之下隱約可以見到細緻白皙的肌膚,微風吹動她柔滑烏黑的髮絲,顧盼之間自有一股風韻流轉,當真不愧對「仙君」這個名字。

  秦仙君盡量不讓自己去注意用奇怪眼神打量自己的飛飛,望著柒情絕柔聲說道:「不知公子想聽什麼曲兒?」

  柒情絕看了一眼桌上,有茶。他點了點頭:「你出去吧。」

  秦仙君呆了一呆,驚訝地問道:「什麼?」

  飛飛搶著替柒情絕重複了一遍:「你出去吧,我師父讓你出去。」

  秦仙君臉上有點掛不住,她可是絕世樓的花魁,從來都是她趕別人走,還沒被別人趕過呢,她有點不服氣:「不知仙君哪裡服侍不周令公子生厭?公子告訴仙君,仙君才好改正。」

  柒情絕搖了搖頭:「姑娘的服侍很周到。」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很香。」

  秦仙君越發不解,懷疑他是在欲擒故縱,還想說什麼,卻被柒情絕打斷了:「姑娘出去吧。」

  臉皮再厚的人被這樣往外趕也放不下面子了,更何況秦仙君一個女子?她低聲應下,離開了房間。

  她剛一走,飛飛就轉頭問道:「師父,我們到底來這幹什麼呀?」

  柒情絕放下茶杯,站起身,施了法術隱去二人身形,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輕聲說:「來。」

  飛飛追上他,和他並肩走著,直到牆邊,也不見他停住。

  飛飛忙拉住他的手:「師父,再走就要撞牆啦。」

  柒情絕低頭看了她一會,牽著她直直朝牆上撞去。

  飛飛下意識緊閉雙眼,然而意料之中的疼痛卻沒有來臨,取而代之的是豁然間的明亮。她睜開眼,看見了令人面紅耳赤的一幕。

  一位上身赤、裸的女子半躺床上,昂著光滑白皙的脖子,嘴裡不斷的釋放出嬌吟,在她身上伏著一名中年男子,模樣很是平常,讓人過目就忘,他的手蓋在女子的胸脯上,揉著那雙、峰,神情很興奮。

  飛飛「啊」的一聲閉上眼撲進柒情絕懷裡,一手指著那兩人,一邊向柒情絕回報她所見到的:「師父你看,他們……他們在做什麼呀!怎麼都不穿衣服!!」

  柒情絕進了屋後哪也沒看,一直目不斜視,但他卻知道飛飛所說的是什麼。他沒回答,只是領著她穿過這間房,朝下一間走去。

  接下來的幾間房裡可謂精彩紛呈,各種各樣的調、情方式和飲酒作樂都被飛飛看了個遍。她和柒情絕出絕世樓時,已經處於半瘋癲狀態了。

  「是不是很疑惑那些是什麼?」

  二人在深夜無人的街道上面對面站著。

  飛飛點頭,又搖頭:「……我……我知道一個……」

  「是什麼?」

  飛飛欲言又止,不敢看柒情絕的眼睛。

  「講。」柒情絕聲音有些冷。

  飛飛立刻乖乖就範:「……那些男女,有的在互相啄對方,哦不對,是在親對方……師父說過,這個,不是表達謝意的方式……」

  柒情絕稍稍低下了些頭,將目光與飛飛持平,他還朝前走了一步,半蹲下、身,看著她,一字字道:「這叫,男歡女愛。」

  男歡女愛?飛飛頭上出現一個大大的問號。

  柒情絕站起身,負手朝前走,飛飛趕忙跟在他身邊,問道:「可是師父……什麼是男歡女愛呀?那些人……之前並不認識呀,怎麼可以……」她越說臉越紅,乾脆閉上了嘴。

  柒情絕抬頭望著很遙遠的地方,修眉微蹙:「雲雨之事並非必須認識才可以做,欲、望作怪,誰又說得清呢。」

  飛飛聽得他說的很飄忽,似乎他自己也不懂,她又問道:「那師父,歡我知道,可什麼是愛?」

  柒情絕腳步一頓,有些失神地看向她,喃喃自語:「愛?」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5
發表於 2015-1-24 19:41:06 |只看該作者
023

  飛飛的問題讓柒情絕沉默了,他似乎被問住了,雙眉微蹙,黑眸中流露出似有若無的困惑。

  飛飛不忍看他苦惱,拉了拉他的衣袖,提議道:「師父,我們回靈山福地吧?」

  柒情絕回神,低頭看了她一眼,略微頜首。

  飛飛很自然地牽住他的手,和他一起轉身離開,而就在這時,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兩位公子行行好吧,我已經好多天沒吃飯了,賞口吃食就好啊。」乞丐跪在兩人面前,語氣充滿虔誠。

  飛飛愣了愣,想起那天買糖葫蘆時師父說過的話,略微蹙眉:「我很想幫你,可是我沒有錢……」說到這,她抬頭看向柒情絕,「師父,我們幫幫他吧?他好可憐。」

  柒情絕並沒拒絕,卻也沒施捨乞丐太多銀兩,只給了他一個銅板。

  乞丐烏黑骯髒的手小心翼翼的捧過銅板,千恩萬謝地轉身離開,動作非常迅速,一刻不留。因為,與他的卑微和低賤相比,施捨他的柒情絕實在太過高貴純淨,讓他覺得,來向柒情絕乞討、讓他污穢的身軀出現在柒情絕面前,都是對柒情絕的一種褻瀆。

  飛飛有些不解:「師父,為什麼不多給他一些呢?」

  柒情絕牽著飛飛慢慢朝乞丐離開的方向走著:「人各有命,不論師父給他多少錢,也改變不了他的命。」

  飛飛點了點頭,師父每次都提到「命」這個字,可究竟什麼是命?身為司命星君的師父的命,又是怎麼樣的呢?

  「那我們這是要去哪?」飛飛拋開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開口問道。

  柒情絕沒回答,長臂一揮,掀起一縷飄渺的輕煙白霧,待霧氣散盡,他們已經身處在郊外一間破廟裡。當然,這廟中的人是看不見他們的。

  「乞丐?」飛飛看著廟裡那個跪坐在角落,給一個同樣衣衫襤褸的女子喂包子的乞丐,微微一怔,「他拿錢換了包子。」她篤定道。

  柒情絕略微頜首。

  「可是一個包子,根本不夠他們兩個人吃呀?」

  乞丐把包子全部餵給了奄奄一息的女子,自己一口也沒吃,但神情卻很滿足。

  「也許,這就是愛吧。」柒情絕的雙眉始終鎖在一起。

  飛飛轉頭看向他,後者唇瓣還未合上,似乎對這句話還有補充,但他最終什麼也沒說。她不由皺眉苦思,難道真的像師父所說的:一個人願意將唯一的食物心甘情願的讓給另一個人,那就是愛嗎?如果真是這樣,那她也願意這樣對師父,甚至是更多。那麼,她是不是深愛著師父?

  這句話一出現在腦子裡,飛飛立刻渾身一震。

  她愛師父?

  飛飛看著柒情絕的目光變幻莫測,她向來清澈、一探到底的水眸第一次有了波動,只是這波動卻沒有人看見,包括她自己。

  靈山福地。

  久游歸來,飛飛一下子覺得之前很可怕的靈山福地忽然親切了很多,不可否認,靈山福地內雖然危機重重,卻實實在在很美。

  巍峨聳立的群山將他們所居住的竹室包圍在中央,一條泠泠見底的藍水河圍繞在竹室邊沿,綿延不絕,流向不知道是何處的地方。早晨的陽光刺透山間薄霧落在人臉上、身上,好像是愛人多情的吻,沁人心脾,凝神靜氣。

  飛飛走出竹室,捋著耳側一絲長髮,瞇眼望著天空,心情非常之好。一方面是因為終於可以以女裝見人了,一方面是因為,師父終於要開始教她法術了。

  但高興過後飛飛又有些惆悵,不是因為別的,還是因為在凡間最後一夜她所想到的事。

  到底什麼是愛?如果愛真的像她所想的那樣,那麼她愛上了師父,究竟是好是壞?能不能說出來?

  飛飛糾結了,她抱膝坐在台階上,把頭埋在膝蓋裡,苦惱不能去找柒情絕問,而偌大的靈山福地又只有他們兩個人,她又無處可以訴說,她真的快被煩死了。

  掙扎半天,飛飛忽然站了起來,跑回竹室偷偷看了看柒情絕的房間,師父似乎還在休息,一時半會也不會找她。她忍不住擊了擊掌,太好了,她可以去找個樹洞發洩了一下了。

  飛飛歡快地跳下台階,朝著樹林跑去,她剛邁入樹林,猛地想起兩件事。

  一件事是樹林裡有殭屍,一件事是……糟了,她把和雲珂的約定給忘了!

  怎麼辦怎麼辦,這下完了,她和柒情絕下凡那麼久,已經過了約定的日期很長時間了,雲珂沒等到她,肯定很失望很擔心吧?飛飛懊惱地咬了咬唇,硬著頭皮跑進了殭屍林。

  雖然時隔很久,但殭屍林依舊不改陰森,走到深處,道路兩旁開始出現無數被懸空架起的老舊棺材,棺材邊插著許多白幡,幡布隨風飄舞,伴著林子裡時不時的怪異叫聲,陰森可怕。

  飛飛悶著頭往裡跑,不敢到處亂看,也不敢回頭,她怕見到那些棺材她會沒有決心再走進去,她怕一回頭腳下就會忍不住也跟著轉回去,她失了和雲珂的約,她必須去給人家一個交代,畢竟他救過她。

  只是,當她想見他的時候,卻再也找不到他了。

  飛飛這次跑遍了大半個殭屍林,一個殭屍都沒有看到。

  她茫然地站在枯木中央,仰望天空,餘光瞥見數不盡的白幡,又累又擔心。

  雲珂不會出事了吧?飛飛不安地猜測著,沉默半晌,忽然跑向路旁的棺材。

  她緊緊閉著雙眼,使勁一推棺材蓋,然後就「啊」了一聲抱頭蹲下。蹲下之後很久,見沒人襲擊她,她才很慢很慢地重新站起來,小心翼翼地朝棺材裡看去。

  這一看不要緊,看完了就棺材裡面竟然是空的。

  怎麼會這樣?飛飛一驚,連忙將道路兩邊的棺材蓋逐個掀開,發現裡面全都是空的!

  飛飛急了,雙手護在兩頰邊,對著空曠的樹林大喊:「雲珂——你在哪啊!你出來啊!我是飛飛啊!我來找你了!」

  飛飛的呼喚聲將殭屍林裡的烏鴉振起了一大片,回聲蕩漾在林子裡,卻沒人回應。

  飛飛頹然地坐倒在地上,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都怪她,雲珂肯定是生她的氣了,她不遵守承諾,忘記了他們的約定,他拿她當做朋友,不惜冒著性命危險救她,可她卻這麼對他,他一定恨死她了,她是壞人!

  飛飛越想越傷心,哭聲也越來越大,她哭著哭著,一張玄黑色繡著黑蟒暗紋的斯帕忽然出現在她面前。

  飛飛一愣,連忙抬頭看去:「雲珂你終於肯見我了……」話說了一半,她渾身僵住。

  他不是雲珂。

  這是個煞氣很重的男人,個子極高,飛飛仰望著他,他似乎都快要與太陽持平了。

  這個男人長得非常好看,一張臉已經不能單單用俊秀來形容,那深刻堅毅的五官,簡直就是藝術品,每一寸都獨具匠心,鬼斧神工,他見飛飛望著自己發呆,便乾脆直接用斯帕替她拭去了頰邊的淚水。

  「哭只能代表你認輸,如果你不想失敗,就不要輕易流淚。」他低沉暗啞的嗓音緩緩訴說著,伸手將飛飛扶起來。

  飛飛站好身子,收回方才肆意打量的目光,因為她發現,在這個男人左耳下方,有一道極深刻的疤痕。從疤痕的大小和形狀來看,應該是劍傷,當初一定很痛很痛。

  「謝謝你。」飛飛小聲道謝,眼下是他純黑色蟒袍的一角,她緩緩後撤,拉開了二人的距離。

  黑衣男子並沒將她的閃躲放在心上,隨手將斯帕放回袖口:「你在找人?」

  飛飛抬眼迅速看了看他,斟酌半晌,點了點頭。

  黑衣男子跟著略微頜首:「找誰?」

  飛飛抿唇不答,這個男人是誰她不知道,但段藍泉是個警示,她再也不要隨便相信人了。

  「你說出來,也許我能幫你。」

  幫她?飛飛又睨了他一眼,繼續後退,還是沒說話。

  「既然你不想說那就算了,告辭。」黑衣男子轉身便走,一頭及腰的長髮由墨玉髮冠固在腦後,泛著極深的藍光,不仔細看不會發現。

  「艾——你等等。」飛飛捏住他重紗外袍一角,攔住了他。

  黑衣男子微微側首,盯著她的手,沒說話。

  飛飛抿了抿唇,先道了個歉:「對不起……」他是她在殭屍林碰到的唯一的人,除了他她不知道要去問誰,「我剛剛在找雲珂,你見過他嗎?」

  黑衣男人在飛飛期待的眼神下轉過了身,飛飛發現,這男人的背挺得像槍桿一樣直,雙眼也和普通人不一樣,是奇特的深藍色,冷意從那裡面溢出來,明明距離很遠,也能讓飛飛渾身發顫。

  他生氣了嗎?飛飛小心翼翼地觀察他的神色。

  黑衣男子唇畔劃過冷笑,周圍枯木上的樹葉被風吹散,有一片落在他肩上,隨著他走近她的動作,順著寬敞的衣領緩緩滑入他褻衣裡側,修長的脖頸上喉結輕輕動了一下,刻意壓低的男聲帶著惑人的成熟和沉穩:「見過,你要找他?」

  飛飛欣喜地點頭:「嗯!太好了,你快帶我去見他!」

  黑衣男子似乎很好說話,他蒼白的略發病態的俊顏上浮出點點水中月般虛幻的笑意:「你隨我來。」

  他轉過身,走在前面帶路。

  飛飛跟在後面,問道:「你叫什麼名字?真要謝謝你,你真是個好人。」

  黑衣男子沒回頭,輕描淡寫地回答了她的問題:「帝笙,帝奉天笙。」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6
發表於 2015-1-24 19:41:36 |只看該作者
024

  柒情絕負手站在竹室外,眉心一點硃砂晶瑩剔透,但可惜的是他卻眉頭緊鎖,雙眼中含著某種似是而非的愁色,漠然地望著台階下的人,破壞了那份驚心動魄的美。

  「掌門師兄,其實此事也不必太過憂慮,我也只是來打個招呼,帝笙雖衝破了封印,但法力並未恢復,相信在他恢復法力之前,天帝派去的人定可將其捉拿。」

  柒情絕一步步走下台階,一身單薄的白衫在微雨天氣裡泛著晦暗的顏色,偶有雨滴落在他身上、臉上,他也不甚在意,任由它們肆意滑落。

  「為何不早向我稟報?」他蹙眉問道。

  前來傳信的白無涯沉吟片刻,解釋道:「我也是剛剛才得到消息,況且掌門師兄並未離開天庭多久,所以我以為……還來得及。」

  柒情絕搖了搖頭,蹙眉望著烏雲密佈的天際之東:「來不及了。」

  白無涯猶豫了一下,提醒道:「掌門師兄,天帝已經派人在查帝笙的落腳處,應該很快就會有下落……而且,靈霄會在即,天帝不想因此事惹出什麼亂子。」

  柒情絕轉頭看向白無涯。

  白無涯怔住,那是一種什麼樣的眼神啊,深邃,迷亂,波動,瀲灩,像流水,像絲綢,像夜空,像所有望不見邊際的東西,卻不是善意的。白無涯垂下了頭。

  柒情絕收回視線,抬首仰望天空,眉心硃砂發出刺目的白色光華,約莫一刻鐘後,白光漸漸黯淡,隨之而來的,是柒情絕蹙的越發緊的額頭。

  「掌門師兄?」白無涯試探性地開口。

  柒情絕背過身去,緩緩朝飛飛的房間走去,淡淡道:「四象彌亂,鬼宿當空,魔星現於東南。」

  「東南?」白無涯渾身一震,天界的東南乃靈氣匯聚、妖魔修行之地,帝笙若出現在那,必會引起大亂,最重要的是,天界東南所指的就是靈山福地。

  白無涯立刻追上柒情絕:「掌門師兄,難道帝笙就在附近?!」

  柒情絕停住腳,側首回睨著他:「你怕什麼?」

  白無涯打了個冷顫,柒情絕那股視線盯著他,讓他像被一層冰晶包圍,他彎下了身。

  柒情絕收回目光繼續走:「去告訴天帝你所聽到的,別跟過來。」

  白無涯聞言抬頭,柒情絕的身影卻已不見,他在原地站了一會,閃身離開。

  柒情絕走的並不快,腳步踩在竹質地板上,發出輕微的「咚咚」聲,花瓣從天空混著雨水落下,掉在他已被淋濕了的肩膀上。他停在飛飛房間的門口,一手負後,一手食指彎曲,輕輕叩門,卻無人回應。

  柒情絕似乎早已料到會如此,直接推開門走了進去,房間裡果然空無一人。

  他沉默了一會,轉身關門,留在了房內。

  而仍和帝笙混在一起的飛飛對此毫無所覺,她看著那些殭屍對帝笙懼怕恭敬的樣子,開始懷疑這個黑衣男人是不是傳說中的殭屍王,雲珂會不會是他的兒子,或者其他。

  那假設他真的是殭屍王,可為什麼他看起來又像個人呢?飛飛苦惱地皺著眉,盯著帝笙不停打量,帝笙被這目光盯得實在難受,轉過身來用同樣地目光回盯著她,飛飛立刻完敗。

  「你在這稍等片刻,我已命人去找他過來了。」帝笙給她台階下。

  飛飛順著台階下來:「哦,好的,謝謝你了,真的太感謝了。」

  帝笙沒說話,傲然地站立在爛泥枯木之中,俊美至極的白皙臉龐與周圍惡臭的空氣和腐敗的環境形成強烈對比,那些醜陋的殭屍和不知為何物的妖怪都躲得離他遠遠的,眼神驚恐、不斷後退,這讓飛飛既有安全感,又很不解。

  她忍不住問了一句:「你是他們的……首領?」如果是,那他就是殭屍王?按照師父之前所說的,殭屍王應該就是賊頭子了……可帝笙的樣子怎麼都不像是個山賊啊。

  「不是。」帝笙回答了這個問題,打消了飛飛那些不切實際的臆想,但他的眼神卻很冰冷,冷得飛飛從心底發寒。

  「哦,呵呵。」飛飛陪著笑,忐忑地等待雲珂。

  片刻後,雲珂的身影出現在視野裡,只是他已大變模樣。

  雲珂已不再是飛飛記憶中那個一蹦一跳的懵懂少年,此刻的他已換上了和帝笙差不多的黑袍,朝她過來時也不用再蹦,可以直接雙腳走路,這些變化飛飛看在眼裡,既替他高興,又有些莫名的不安和失落。

  「飛飛,你終於來找我了!」

  飛飛以為會是自己先開口,卻沒想到先說話的會是雲珂,她眼眶濕潤了:「我……對不起,我來晚了。」

  雲珂急步奔到她面前,不顧周圍人的眼光直接將她抱住,語速很快地說:「我以為柒情絕他把你怎麼樣了,擔心的要死,你沒事真是的太好了!」

  ……柒情絕?飛飛雙臂前伸撐開兩人的距離,皺眉解釋道:「不關師父的事,是我自己忘記了我們的約定,那天離開之後,我就和師父下凡去了,昨天剛剛回來……」

  帝笙一直在旁邊聆聽二人的對話,當聽見「柒情絕」三個字的時候,他的面目變得極其猙獰,和之前平靜淡漠的樣子完全不同,好像換了一個人,而緊接著又聽到「師父」這個字眼,他立刻長臂一伸,將雲珂拉到了一邊。

  「人你也見到了,可以走了。」帝笙下了逐客令。

  飛飛看向他,烏雲遮住了陽光,雨水已蔓延至殭屍林中,他一身黑衣黑髮,整個人都浸染在黑幕裡,融入了漫無邊際的黑暗,她站在他身邊,兩個人一黑一白,好像太極八卦的魚形圖,極其詭異。

  飛飛有些恐懼,這人凶起來比師父還要可怕,師父凶她最起碼還會留有半分餘地,可這人卻好像下一刻就會出手殺了她一樣。

  雲珂擋在帝笙面前,忙道:「飛飛你快走。」

  飛飛抿了抿唇,還有很多話想說。

  「來日方長。」雲珂極小聲地在她耳邊說了一句。

  飛飛點了點頭,「那、那我走了。」

  她迅速轉身,走著走著便換成了跑,直到看見了竹室,她才放緩了腳步。

  此時此刻,她的腦子裡亂哄哄的,跨過環繞著竹室的小溪,手臂遮擋著雨水,朝自己的房間走去,她一心只想著剛才的驚心動魄,完全沒料到一開門會見到這樣一副情景。

  房間裡掌了燈,柒情絕坐在桌子邊喝茶,一頭如墨的長髮隨意地束了個髮髻,別著一根木簪,雪色長衫被雨水淋濕的肩膀處還沒幹,薄薄的一層貼在身上,有些透明,幾乎可以看出裡面清華玉潤的肌理。見到飛飛進來,他垂下眼睛,斂去眼中的光華,黑睫顫動著。

  飛飛疾步退出門外,有點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師父雖然看上去與平時沒什麼不同,可她心裡有個感覺,那就是這次的事情絕對沒那麼簡單可以結束了。

  完了,飛飛心裡說著。

  「去了哪裡?」柒情絕不輕不重地問道。

  飛飛躑躅在門外不敢進去,低垂下頭,撒謊:「……很久沒回來了,有些懷念,隨便轉了轉。」

  柒情絕並沒戳破她的謊言,但她說謊的樣子真的太明顯了,他不介意她騙她,但他介意她的謊話根本騙不了他:「進來吧,在下雨。」他的聲音依舊不慍不火。

  飛飛猶豫了一下,跨入房內,反手關好了門。雖然柒情絕現在的態度幾乎可以說是和藹的,但她卻寧可他對她冷言冷語,那樣她至少還可以看出他情緒到底如何,現在這副樣子,她連她自己想幹什麼都搞不清楚了。

  「坐下吧。」柒情絕捏著茶杯喚道。

  飛飛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沒有拒絕,乖巧地坐到了他旁邊。

  柒情絕修長的手指摩擦著茶杯上的花紋,細聲細語又問了一遍:「去了哪裡?」

  飛飛心虛地別開頭,不敢看他,硬著頭皮道:「只是去隨便轉了轉……」

  「喀嚓」,柒情絕手中的茶杯應聲而碎。

  飛飛也跟著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柒情絕長長地睫毛低低地垂下去,雙眼望著地面,清俊絕倫的臉上帶著某種無法形容的深意,他將手中茶杯碎片和褐色茶水隨意甩了甩,站起身來走到她面前,幾乎曳地的長衫蓋住了白色的緞面靴子,冰涼的手指抬起了她深深低著的頭,飛飛的心怦然一動。

  「飛飛,天庭裡持金簡玉卷,掌天下乾坤的人,你以為是誰?」柒情絕冰冷地說出一句話。

  飛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從沒想過師父有一天會對她做出這個動作。

  柒情絕這次似乎是真的生氣了,玄黑的眼珠漸漸變紅,像是因拚命壓制著滿腔怒火,隱忍得連嘴唇都快被咬破了。

  「師父……我……」飛飛小小聲辯駁著,她想解釋,但為時已晚。

  柒情絕鬆開手,轉身背對著她:「我並未讓你跪,你為何要跪?」

  因為她心裡有鬼,飛飛不知所措。

  「師父曾以為,你雖笨,但很善良,你雖不爭氣,但忠誠。」柒情絕低沉地聲音緩緩訴說著,每一字每一句都讓飛飛心如刀絞,「但現在看來,是師父想錯了。」

  飛飛聞言,淚如雨下。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7
發表於 2015-1-24 19:41:45 |只看該作者
025

  飛飛的確長大了。素白的輕紗裙角上一朵大大的粉蕊並蒂蓮悄然綻放,她半跪在地上,纖細的手臂從寬廣的衣袖裡緩緩伸出來,相互交握在胸前,一頭鴉羽般漆黑的秀髮鬆鬆的在腦後綰了個髻,單看那厚度,應該很長很長。

  她現在這副淚眼淒淒的樣子太過楚楚動人,無論是誰都會忍不住對她心生憐愛,就連柒情絕都幾乎快要不由自主開口服輸了。

  但是,柒情絕畢竟不是一般人,他的心很硬,又或者那是他偽裝的,但不論如何,他都沒有心軟,他別開頭去,眼神閃爍地望著四周,沒有一個定點。

  飛飛無助至極,師父那表情多溫柔啊,像水波,像絲綢,像月光,可卻不是對著她。她知道她不應該騙他,只是她真的不能告訴師父自己去了哪裡啊,如果說出來,雲珂一定會有危險的……

  「師父,你說話啊,你罵我也好,打我也行,可你別不和我說話呀,你一不理我,我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飛飛跪爬到柒情絕身邊,抱住他的腿,只覺一縷刺骨的冷意撲面而來,她身子顫了一顫,終究是沒鬆開手。

  柒情絕並未低頭看她,便叫她退下:「放開。」

  飛飛使勁搖頭,下唇都要咬出血來了:「我不放開,師父你不原諒我,我就不放開。」

  柒情絕垂首望著地面,俊美的臉龐被陰影遮擋,看不到表情:「你若不鬆開,你我師徒關係,便就此作罷。」他冰冷地吐出這句話。



  飛飛猛地僵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正是冷雨狂風,窗扇被刮開,她的心徹底寒涼。

  她緩緩鬆開雙臂,低眉斂目道:「是,飛飛恭送師父。」

  柒情絕抬步離開,神情不斷變換,臨出門時,輕輕撩起雪白的長衫下擺,終究是沒狠下心,音色低沉地說了句:「早些休息,明日再練功吧。」

  飛飛一怔,立刻看向門口,柒情絕人影已漸漸模糊,遠遠地望過去,彷彿明月從天而降,淒清,冰冷,還有孤獨。

  「你在他面前如此卑微,簡直是跪下來祈求他一點垂簾,這種不公等而病態的關係,是不會有結果的。」

  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忽然響起,飛飛用手背擦掉眼淚,站起來轉身看去,在黑暗的角落裡發現了一個人,是帝笙。

  「怎麼是你?」飛飛驚訝道,連忙去看柒情絕是否走遠了,生怕被他發現。

  帝笙不屑冷笑:「你若想得到他,最好有點骨氣,以你現在這種狀態,也就模樣還有兩分希望,若不努力改變你自己,那你永遠都是送上門讓人恥笑的懦種罷了。」

  「夠了,閉嘴,我做什麼輪不到你指手畫腳。」飛飛摀住耳朵,這個男人每句話都說到了點子上,她站在他面前就像□一樣,這讓她很不安。

  帝笙不甚在意地自黑暗中走出來,深藍色的眸子打量著她,冷俊清逸的面孔足以另一切女人為之瘋狂:「很好,既然你非要自取其辱,那麼誰拿你都沒辦法。便看看你要頭破血流到何種地步,才肯醒悟。」語畢,他轉身消失在一片黑色光芒之中。

  飛飛現在極度無措,無論如何都不想再繼續呆在這間房裡了。她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出門朝柒情絕的房間跑去。

  可她剛剛走到半路,就再也無法挪動腳步,因為柒情絕就在這裡。

  漫天花海青山的映襯下,柒情絕一身單薄白衣站在竹室前的藍水河裡,天空陰雨濛濛,淋濕了他的白衫,河水一點點蔓延到他的腰際,他完美頎長的軀體暴露在她眼前。

  那驚鴻一瞥,是令她生生世世都無法遺忘的美麗。

  飛飛不自覺地步進,無意識地也趟進了河裡,一進河中,瞬間回了神。

  這條河的水很冷很冷,冷得足以將人的血液凝固,飛飛雙臂緊緊抱住上身,凍得不斷發抖,卻倔強地不肯離開。

  柒情絕還在這,他都不怕,她怎能怕?

  柒情絕早就感覺到有人靠近,也猜到了這個人是誰,所以他沒轉身,也沒說話。當他沉默夠了,肯轉過來了,飛飛也已經凍得快要暈過去了。她渾身青紫,俏麗的臉頰上泛著不正常的慘白。

  柒情絕一驚,連忙抱起她奔向竹室,將她放在他的床上,一掌平伸貼著她的後背,為她驅寒。

  他的血是冷的,自然不會怕藍水河的寒水。事實上,他只是千百年來都不曾像剛才那樣心浮氣躁過,所以才會浸在河水中使自己冷靜,卻不想忽略了飛飛的身體。

  望著半醒半昏的飛飛,感覺著手掌觸碰到的肌膚漸漸變暖,柒情絕心裡滋生出一種微妙的感覺,說不清那是什麼,只是他從未有過罷了。他困惑了。

  「師父……」朦朧中,飛飛似乎感覺到有個冰冷卻熟悉的懷抱將自己包圍,她下意識地去靠近那個懷抱,將自己整個人都窩進去,肆意地用臉頰蹭著他的胸膛,但似乎是方向錯誤,她感覺到臉頰碰到了一個柔軟而冰冷的東西。

  她蹙眉苦思,不解那是什麼,卻不由自主地轉過臉頰,換做用雙唇去碰。

  二物相接的一剎那,飛飛猛然醒悟,她瞪大雙眼望著面前柒情絕那放大的墨色雙瞳,感受著唇下對方那冰涼柔軟的唇瓣中緩緩吐出的溫熱香氣,她貪心了。

  就這一次,讓她放縱一次,隨心而行。

  飛飛又閉上了眼,傾身上前,雙臂撐著他的肩膀,將他按倒在床上,加深了這個吻。

  輕而悠長。

  她癡迷於這個吻,也在這個吻中明白了許多。

  她對師父的這種感情,就是愛。

  她很肯定,因為在她吻他,在他生她的氣,站在冰冷的河水中,淋著雨的時候,她的心都痛得喘不過氣來。

  是的,她愛師父,愛他一輩子,即使他永遠不會看她一眼她也愛,即使他討厭她她也愛,甚至他恨她都沒關係,他殺了她都沒關係。她一定會努力成為一個可以和他相配的人,絕對不會被任何事任何人打敗,絕對不會。

  柒情絕在飛飛青澀而溫柔地親吻中失了心神,這個女子曾經是他前世的妻子,又是他現世的徒弟,她曾為他千里徒步登上終南山頂,甚至毫不猶豫地在雪地中自刎。憶起他們相遇至此的朝朝暮暮,他不覺心神迷醉,兩隻原本平放在床上的手,悄然無聲地搭在了她的背上,輕微地一個轉身,將她壓在身下。

  神仙也是人,柒情絕在是神仙的前提下,首先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而且還是個禁慾千百年的男人。這一吻令他失了心神,失了判斷,以至於做出了有違天道、背棄倫常的事,當他看清身下半瞇著杏眸的女子是誰時,他的腦子已完全清醒。

  柒情絕這輩子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後悔,什麼叫作孽,什麼叫自掘墳墓。

  飛飛躺在床上,不解地看著他,低低吟了一聲,喚道:「師父……」

  這兩個字似一道驚雷般打在柒情絕頭上,他迅速從床上下去,連連後撤,直到挨著了牆再無路可退,他才緩緩閉起了雙眸,無力支撐地蹲了下去。

  飛飛捲而長翹的眼睫顫了顫,有些明白發生了什麼,跟著他一起下了床,小心翼翼地挪到他身邊,像只家貓一樣依偎到他懷裡,天真地叫著他:「師父……」

  柒情絕陷在飛飛溫軟飄香的身體裡,觸手之處無不滑膩得令人迷戀,他眉頭緊鎖間,理智最終戰勝了一切。

  他推開了她。

  飛飛愣住,茫然地看著他:「師父,我……」

  「別叫我。」柒情絕垂下頭,壓低聲音道:「……出去。」

  飛飛不明白柒情絕為什麼變得這麼快,明明那麼親近過,明明那麼寵愛過,為什麼可以轉頭就冷漠,開口便趕人?看她落淚難過,他就不會傷心嗎?難道因為她只是個無關緊要的小妖徒弟,只是他冰清玉潔仙人生活中打發時間的棋子,所以她怎麼傷心難過他都不會在意,是嗎?

  這一刻,飛飛忽然不想流淚了,因為她的淚水對面前這個男人起不到任何作用。她抬手擦乾淚水,嘗試著觀察柒情絕冰冷面孔下真正的表情,但毫無收穫。

  沉默片刻,在柒情絕再次開口趕人之前,飛飛輕聲道:「師父,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柒情絕不看她,也許是不想看,又或者是,不敢看。

  沉默有時候也是一種回答,不選擇也是一種選擇,飛飛只當他同意了,直接道:「師父讓我出去可以,我一定會出去,但請師父今後不要動不動就對飛飛擺出面無表情的臉孔,師父是喜是悲,都請讓飛飛看見,因為只有那樣,飛飛作為一個弟子,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才不會像現在這樣,做出令師父……不堪忍受的事。」

  柒情絕猛地站起身,躲得離她遠遠的,聲音低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飛飛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我喜我悲,你不必知道。你若不喜歡看我這張冷臉,和你在一起時,我收起來便是。」

  飛飛回頭看著他,在他跨出門檻之前,輕聲道:「師父去哪?這是你的房間,該離開的是我。」

  她想,如果是以前,她應該可以說出很多卑微求情的話,但現在她什麼都不想說了,現在不是以前了,不是了。

  飛飛起身走到柒情絕身邊,習慣性地低下了頭,面上看來還是過去那個單純的小丫頭。他始終是她摯愛的師父,她對他做不到像他那般說變就變。

  「飛飛告退。」她抬步離開,臉上的悲傷令人不忍。

--------------------------------------------------------------------------------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8
發表於 2015-1-24 19:42:03 |只看該作者
026

  接下來的幾天,飛飛勤奮地跟著柒情絕修行,她雖然遲鈍,但貴在肯用功,作出的成績連柒情絕都有些意想不到。他們默契的對那天的事閉口不談,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常的軌道上,除了……飛飛越來越明顯的黑眼圈。

  「修行雖然重要,但也須好生歇息。」柒情絕婉轉地說。

  飛飛垂眸望著地面,點頭應下。

  但她的日程還是沒有改變。

  深夜。

  飛飛輕手輕腳地打開房門,拉緊衣領,小心翼翼地朝樹林走去,偶有冷風吹過,她也不再像過去那樣害怕,這麼多天以來的夜夜光顧,使她早已習慣了殭屍林的陰森。

  今天她還和過去幾天一樣,不知疲倦地重複著白日裡柒情絕教導的法術,今天又和過去幾天不太一樣,因為她總覺得有人在暗處看著她,她舉目四望,卻毫無收穫。

  然而,她剛轉回頭就感覺眼前一抹黑袍閃過,接著便被人反身按在樹上。

  「你是誰?!」飛飛面朝樹幹,背對著襲擊者,手被扣在一起壓在後腰,無法動彈。

  「姑娘還真是貴人多忘事,這麼快就把在下給忘了。」來人似乎並無惡意,說完這句話便鬆開了手。

  飛飛立刻轉頭,迎面對上了一雙讓人目眩神迷的深藍色眸子。

  帝笙唇畔逸出冷笑,這麼久的時間,若非他想讓她發現,她是絕對不可能知道他的存在的。

  「是你?我方才背對著你,怎麼會知道你是誰。」飛飛後退了幾步和他拉開距離。

  帝笙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嫌惡至極的樣子,直接道出來意:「我觀察你很久了,你很用功,但進步卻很些微。」

  飛飛一聽,心裡煩躁起來。她當然知道自己能力有限,即便刻苦練習,還是趕不上天賦高的人。要想在即將開始的靈霄會上取得好成績,照她現在的程度是絕不夠的。

  「關你什麼事。」飛飛言辭激烈,耐心匱乏,積蓄已久的憤怒全都釋放在了帝笙身上。

  帝笙倒像是脾氣很好的樣子,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循循善誘道:「我可以幫你。」

  幫她?別逗了,誰都幫不了她,她已經病入膏肓了,飛飛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帝笙身形一閃擋在她面前:「我知道你喜歡你師父,難道你不想在靈霄會上取得好的名次,為他爭光嗎?」

  飛飛有些心動,但還是沒輕易妥協:「不擇手段得來的成績,就算拿到了師父也不會高興。」

  帝笙對飛飛的興趣越發濃厚了,低頭打量著她,似笑非笑道:「我不會插手靈霄會的比試,但我能令你功力大進,修行一日千里。」

  飛飛蹙眉看向他:「你我非親非故,你為什麼幫我?」

  帝笙做這些事自然有他的道理,但他是絕不會告訴飛飛的。他轉過身去,對著暗處招了招手,一個熟悉的人影緩緩走了出來,是雲珂。



  「雲珂?」飛飛輕喚道:「你怎麼也在這?」

  雲珂低著頭,看不到表情:「我和君上一起來的。」

  君上?是在叫帝笙嗎?飛飛越發困惑,向帝笙問道:「你上次不是說,你不是殭屍的首領?」

  帝笙不置可否:「我自然不是殭屍王,但我卻是雲珂的王,你還有什麼問題?」

  飛飛側身繞過帝笙走到雲珂身邊,關切問道:「他有沒有傷害你?」飛飛還是覺得帝笙不是好人。

  雲珂的頭垂地更低了,但說的話卻不像是謊言:「沒有,君上待我甚好,飛飛你無須擔心我。」

  帝笙意味深長地看著飛飛,她側站著的身姿細若楊柳,雙眸如杏,彷彿含著盈盈秋水,兩條細緻的眉毛淡淡勾勒,越發襯得她美目動人,儀態萬方。她雖年紀尚小,但「女初長成」的脫俗比起珠圓玉潤的熟女風韻,更加風采煥然,迷人清雅。

  「雲珂聽聞你要參加靈霄會,甚為你擔心,求了我很久,想讓我為你傳功,否則我也不會多管閒事。」帝笙慢慢走近飛飛,後者發現他目不轉睛地注視時就已紅了耳根,此刻更是連臉頰都通紅了,她疾步後退,拉著雲珂和帝笙隔開距離。

  帝笙雙手負後站在離他們很遠的地方,也不再接近,看著飛飛的視線說不出有什麼深意,就是很難懂。

  「雲珂,是真的?」飛飛小小聲向一直低著頭的雲珂求證。

  雲珂沉默了會,緩慢輕微地點了點頭。

  飛飛可以不相信帝笙,但卻不能不相信雲珂,畢竟他曾為她做過不顧自己生死的事,由不得她懷疑。

  「你這又是何苦,我自己愚笨,拿不到名次又能怎麼辦?」飛飛沮喪地抿了抿唇,回頭睨了帝笙一眼,垂首道歉:「對不起,誤會你了。」

  帝笙很大方地擺了擺手:「無妨,既然你現在知道了真相,是不是願意接受我的幫助了?」

  飛飛還是有些猶豫,跟了柒情絕這麼久,她不太想去貪小便宜,因為那往往會有不小的代價。

  「我……」她欲言又止。

  帝笙突然走近她,冷俊的面孔上帶著蠱惑的神色:「你放心,白日你繼續跟你師父修行,晚上你來樹林找我,只需半個時辰便可,絕不會讓你師父發現。」說完,他微微笑了。

  連後顧之憂都沒有,完全是送上門的大禮,沒有不收的道理。飛飛蹙眉沉默很久,抬頭看著他的眼睛,道:「好,我答應你。但前提是絕不能被師父發現,而且,如果我不習慣的話,也會隨時終止。」

  這種天大的好事還這麼多要求,正常人都會拒絕,但帝笙不是正常人,所以他沒有拒絕,反而一口答應:「沒問題。」說罷,他重重地拍了拍雲珂的肩膀,雲珂被他拍的身子微顫。

  就這樣,飛飛和帝笙達成了協議,在靈霄會即將到來的七天裡,他為她傳功,助她修行。而正如帝笙所說的,白日裡飛飛一樣跟著柒情絕修行,晚上抽出半個時辰練習他傳授的功夫,也不知是不是她掩飾的太好,還真的沒有被柒情絕發現。

  直到前往靈霄會的前一天,一切都還如常進行,飛飛恍惚中已經漸漸接受了「是自己誤會了帝笙,帝笙其實是個好人」這種思想,所以,她準備在離開靈山福地之前,好好感謝一下他。

  臨走前一晚,飛飛準備了一壺薄酒,一碟小菜,一如既往地來到殭屍林中。

  帝笙似乎已經來了很久,他盤膝坐在一棵樹下,身上穿著的是一成不變的黑色蟒袍,渾身上下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書卷氣,很斯文的樣子,怎麼都不像是個整日與殭屍和妖怪混在一起的人。

  飛飛走近他,他睜開了眼,雙眸裡滿是笑意:「你來了。」

  飛飛點了點頭,將酒和小菜放下,指了指:「多謝你這麼多天的照顧,這些請你吃。」

  帝笙低頭看了一眼,輕聲問道:「都是你做的?」

  飛飛點頭。

  帝笙眼中笑意更勝,拿起酒瓶打開就喝,隨著他那性、感的喉結微微滑動,酒香漫溢在陰森清冷的殭屍林中,平添了幾分暖意。

  「好酒。」帝笙似乎對飛飛很信任,也不怕她在裡面下毒,喝了酒便開始吃菜,吃完了又注意到她腰後纏著個小包裹,不由好奇道:「那是什麼?」

  飛飛回神,連忙將包裹解下來打開,一件嶄新的銀色雲紋錦袍出現在他面前。

  「我見你整天都穿著這件黑袍子,便為你縫製了一件新衣服,也不知尺寸合不合適,你拿去試一下,若有哪裡不合身,我若還能回來,便為你改。」飛飛將衣服小心翼翼地遞過去,眼神真誠地看著帝笙。

  帝笙難得愣住了,他目不轉睛地盯著那件衣服,忽然站起身,面孔冷得不能再冷,又或許,那應該稱之為猙獰:「拿走,我從不穿這種顏色,以後不要再多管閒事。」

  飛飛怔住,呆了一呆解釋道:「對不起,我只是……」

  「夠了,不要再說了,謝謝你的招待,祝你在靈霄會上大展拳腳,再見。」帝笙轉身就走。

  飛飛完全傻掉了,這個帝笙怎麼回事,怎麼翻臉比柒情絕都快,剛才還有說有笑的,忽然就跟換了一個人似的,字字珠璣就算了,冷言冷語給誰聽呀?

  「你站住!」飛飛不服氣,拿著衣服追上他。

  帝笙還真的站住了,猛地回過頭瞪著她,墨藍色的瞳孔深處是難以言喻的冰冷:「如何。」

  飛飛看都不看他,直接將衣服摔在他身上,紅著眼眶道:「衣服是送你的,至於你穿不穿,要不要,和我都沒關係,你拿走之後燒掉丟掉都可以,反正送給你了,你怎麼處置是你的事,我的任務完成了,我們自此之後互不虧欠,再見!」

  飛飛說罷就走,走到一半又轉回頭,改口道:「哦不對,我說錯了,不是再見,像你這樣善變的男人,我看我們最好還是再也不要見了!」

  帝笙聽著她連珠炮似的話,發現自己和她完全不處於一個時間段上的,她的腦子跨度太大了,想的和他根本不是同樣的東西。

  「你……」帝笙望著她越來越遠的背影,想說什麼,但終究是開不了口。他低頭凝視著那件銀色的錦袍,修長的手指輕撫過衣服上細緻精秀的花紋和針腳,又無意識地落在自己左耳下的疤痕上,面孔不斷變換間,將衣服收了起來,轉身離開。

  飛飛氣沖沖地回到竹室,雖然滿腔怒火,但還是不忘輕手輕腳,以免吵醒柒情絕。不過儘管她已經很小心了,卻未能給這些日子的夜出畫上圓滿的句號,她被發現了。

  「去了哪裡?」柒情絕一身素白獨立在竹室的台階上,邊說邊朝飛飛走過來,躊躇的樣子似乎仍心有餘悸,儘管正朝飛飛走來,但步子卻邁的極小極小,彷彿徘徊,拿不定主意究竟該不該過去。

  飛飛心虛地低下頭:「方纔起夜去了。」

  她的話說完,柒情絕已經走到了她身邊,他並沒多言懷疑,只是褪去了長衫外袍,搭在她背上,自然而然地為她拉緊前襟。

  飛飛受寵若驚,連忙伸手想要自己弄,卻不小心觸到了他冰涼的手指,兩個人都怔住了。

  許久許久,還是柒情絕先開了口:「夜裡風涼,早些休息吧。」語畢,他轉身回了竹室,單薄的背影遠遠看著含滿了說不出的孤獨和落寞。

  她的法術已略有小成,無須再食凡塵五穀雜糧,又何來起夜一說?

  ……終究……終究還是在騙他罷了。

  飛飛手中捏著柒情絕的外衫,心裡湧出一股不詳的預感,總覺得暴風欲來,平靜難求。是她多心了嗎?飛飛抬頭仰望天空,一輪新月之下,朦朧月光點亮了一方天地。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9
發表於 2015-1-24 19:42:12 |只看該作者
027

  前往萬象法界這一天很快就到了,飛飛的修行突飛猛進,柒情絕不止一次誇獎她,但她總覺得那誇獎裡帶著某些顧忌。她一邊挑衣服,一邊忐忑地想,這就是做了虧心事之後的狀態吧?

  但這些都不是最要緊的,最要緊的是,她要穿什麼衣服去參加靈霄會呢?師父那等尊貴的身份,她怎麼能給師父丟臉呢?

  飛飛猶豫不決地看著床上幾件統一素白的袍子,都沒什麼花樣,看看這件也不好,看看那件也不好。最後,別無選擇之下,她還是挑了那件唯一帶有粉蕊並蒂蓮的白色長袍,繫了根繡著蓮花暗紋的錦帶在腰間,勾勒出上□玲瓏有致的弧度,頭髮拆了又梳梳了又拆重複了好幾次,才決定全部披散下來,只在眉宇間垂了一條銀鏈子。

  「啪嗒」一個白瓷瓶子隨著她手下的動作歪倒在桌上,飛飛回了神,怔怔地看了一眼,是上次從段藍泉那裡得來的迷藥。她想了想,將瓷瓶放入袖口。前途未卜,這等能迷倒大仙的迷藥她還是備著為好。

  「可收拾妥當了?」

  門口傳來柒情絕的聲音,飛飛立刻轉身,雙臂背在身後:「好了,都收拾好了。」

  柒情絕睨了她一眼,沒有絲毫驚艷的神色,事實上,他對這件衣服很有陰影:「靈霄會時日不久,你也無須準備什麼,到時若缺何物,你與師父說便是。」

  「是,飛飛知道了。」

  「走吧。」柒情絕轉身離開,站在外面,抬頭望向天空,一隻黑色的鳥飛過。

  飛飛跟著他出了門,悄悄整理著髮鬢。

  柒情絕回頭看了看她,不過隨意兩眼,轉回來時眉宇間卻已凝起愁色。

  和煦的輕風陣陣拂過,靈山福地裡的花草樹葉簌簌落下。柒情絕高瘦的身影走在它們中間,長髮幾乎曳地,一身單薄的白裳下擺後依稀可見雪色的緞面靴子,他輕飄飄地邁出步伐,身上腳下都是落英繽紛,若非曾和他朝夕相處,飛飛真要以為是自己在發癔症,見到的都是她的幻想。

  的確,世上怎會有這種人存在?生得那麼完美,彷彿融聚了上天所有的殊榮。

  他們都沉默著,相對無言的在這個初春的黃昏到達了目的地。

  自騰雲上下來,飛飛看清了傳說中的萬象法界。

  這裡並非她所想像的奢華宮殿,而是一座望不到邊際的山谷,與靈山福地類似,卻又有著本質上的不同。在這裡,一道道天梯凌雲而立,巍峨的群山聳立在天梯之後,被層層白霧瀰漫掩蓋,模模糊糊瞧不見真態。

  走入山谷,在數不盡的天梯正中架著一座橋,橋是用雪玉雕琢而成的,走在上面讓人從腳冷到頭,而走過這座橋,便可看見一片浸沒在奶色薄霧中的城,千里冰封,萬里雪飄。

  這就是傳說中的萬象法界嗎?飛飛呆呆地望著。

  柒情絕牽著飛飛走入冰城大門,雪花落在他們身上,卻沒有停留半刻,隨即消失不見。飛飛感受著柒情絕手心難得的溫暖,深深地被眼前所見景象震到了。

  落日的晚霞像是個調皮的孩子,為這座被冰封凍的城留下了絲絲暖意和活潑,但那無法看透的雲朵和仙霧還是更勝一籌,整個人站在這裡,彷彿回到了最原始的狀態,前景一切未知。

  後來幾天飛飛就知道了,原來萬象法界真的是一座冰城,這裡的一切都是白色和藍色的,包括人們的衣服。完全看不到一絲一毫的暖色調。

  「恭迎司命星君尊駕。」

  百花飄落,片片流連在飛飛和柒情絕的衣衫之上,隨著一陣悅耳清脆的笛聲劃過,一個女子動聽空靈的呼喚響徹高空,飛飛循聲望去,只見幾名身著華麗霓裳的女子從天而降,如隼旋空,身段優雅美妙地落在地上。

  這些並不是最吸引她的,最吸引她的,是那些女子中央一位吹笛奏樂的姑娘。

  這是她第一次看見和柒情絕那麼接近的人,雖然只是遠遠的一眼,便可看出這個女子是個性子冷淡的人。

  她從天而降,風姿萬千,及腰的紫色長髮一部分綰在左耳邊,一部分直垂而下,看著柒情絕時,甚至都不會笑,只是一雙眸子裡流溢著碧若春水的光彩,令人目眩神迷。她不像飛飛見過的任何女子,不像蒼雪,也不像洛冰。

  飛飛莫名地有些害怕,後退了幾步,將半個身子躲在柒情絕身後,把自己那「幼稚」的裝扮隱在暗處,以免被別人看見,遭人恥笑,給師父丟臉。

  她心裡想著,像那位姑娘那般才算得上是真正的仙女吧?自己這種麻雀,就算再怎麼用心打扮也比不上的。

  其實飛飛不懂,不論眼前的女子再美,柒情絕也不會在乎。他如果喜歡美人,早八百年就喜歡了,何必等到現在?他的注意力和心思,完全都放在了她的身上,只有她才能吸引到他的目光,哪怕是一個微不足道的舉動。

  因為,她既是他的徒弟,也是他的責任,還是他需要保護的人,而他又是她所依附的對象,是她生命存在下去的理由。所以只有她,只能是她,才可以發出那種令他蹙眉、愁鬱的訊號。

  比如現在。

  柒情絕對幾位仙女的迎接視若無睹,頭也不回地領著飛飛朝萬象法界內城走去,留□後幾位美人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咦?仙子,星君他,他就這麼走了?」說話的人看上去不過二十來歲的年紀,雪白的皮膚櫻紅的小嘴,自有一股獨特的風韻流連身畔。

  為首的紫發女子淡漠地垂下頭,一語不發。

  見她不說話,其他幾名女子便開始七嘴八舌的討論柒情絕的美貌,根本沒發現另一位星君也駕臨了。

  「剛才你們可有見到星君的容貌?我是不敢隨便抬頭的,可我卻見仙子都失神了呢。」

  有人哈哈大笑:「是呀,仙子都失神了,也就難怪我們把持不住了。我剛才都沒看清星君的臉,幾乎就要忍不住跪下去了,若是真的瞧清楚了星君的模樣,那我還不……」說著說著,摀住了臉。

  另外一名女子似乎和她很有共鳴,眼睛亮亮的:「是呀是呀,我只看到了一點點,星君真是好英俊哦,美得活像是從畫裡走出來的,比仙子都要美上千百萬倍……咱們這些小神仙也算是開了眼界了。」

  這時有個低沉的聲音插話道:「哦?是嗎?真是這樣嗎?你們在說哪位星君?」

  說話的女子一副連這你都不知道的樣子轉回了頭,脫口便道:「當然是司命星君了,這天庭中當得這般誇獎的,還能有誰?」

  此話說完,大家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了這個「不識時務」的問話者身上,紫發女子也看了過來,她雙眸一眨,沉著如水,半點不見望著柒情絕時的波光瀲灩:「恭迎司祿星君尊駕。」她彎身施禮。

  眾女子聽了這句話嚇得都跪在了地上,剛才言之鑿鑿的那位最甚,臉色慘白慘白的。

  段藍泉負手走到他們中央,幾位美人跪在他腳下,好似在為他鋪設昂貴奢華的鮮花地毯:「司命星君貴為北斗首座,七星之首,自然是俊朗不凡,無人可比。你們這般癡迷,也不無道理。」

  眾女子鬆了口氣:「多謝司祿星君。」

  「別謝我。」段藍泉金瞳深處閃過冷意,「要謝,就謝謝司命星君的地位吧。」若非今日低他一級,這些仰慕和尊崇都是他段藍泉的。憑什麼柒情絕到了這裡就是美人相迎,他來了就是冷言冷語?他哪裡比柒情絕差?有朝一日,他定要奪回屬於他的。

  段藍泉冷著一張臉,抬步迅速離開,身後跟著一身黑衣的持恩。

  飛飛和柒情絕一起進了萬象法界,便見到了一塊玉匾,它橫在內城之頂,瞇眼仰視大約能判斷為三個字:靈霄峰。

  想來靈霄會應該就是在這裡舉行了吧?

  坐在騰雲之上,快要接近靈霄峰頂的大殿之時便可看見淡淡的白光,也能聞到醉人的仙酒香氣,但卻聽不到一點聲音。

  不是應該有很多人參加的嗎?為什麼一點聲音都沒有呢?飛飛困惑地皺眉,看看柒情絕,後者正閉目養神,清俊的面容在雲霧繚繞的高空顯得越發不真實。

  哎,還是算了,靠自己的理解吧,飛飛撅起嘴。

  而在大殿內等候已久的眾人肯定沒想到飛飛會有這種困惑,他們每年都是如此安靜的等待大人物的到來。整個殿中都寂靜極了,靜得可以聽見有人過來時發出的腳步聲。所以等柒情絕領著飛飛緩緩走到大殿門口時,眾人已經先知般的恭迎在道路兩旁了。他們都沒有一個人說話,全都激動無比地看著柒情絕。

  飛飛見此,有些膽怯,小手抓緊了柒情絕的袖子。

  「恭迎司命星君尊駕。」眾仙家都彎腰施禮。

  飛飛手足無措,她比仙家們地位都要低吧?那她要如何呢,他們對著她拜,雖然是朝柒情絕行禮,可她卻也不能視而不見呀?飛飛窘迫極了。

  所幸這參拜很快就結束了,飛飛滿頭大汗地跟著柒情絕走到大殿最裡面,等他坐到了玉帝的首位右手邊第一個位置時,站到了他身後。

  而其他仙家身後的弟子,也都在這時不約而同地開始打量她,又或者,他們是在藉著打量她的角度,光明正大地偷看柒情絕。

  「呦,各位仙友都來了啊。」這聲音一聽就知道是誰了,飛飛此生恨過的人不多,唯有一個永不會忘,那就是段藍泉。

  飛飛憎惡地看向門口,果然看見一身金燦燦的段藍泉信步走入大殿。

  她忍不住在心裡唾棄老天無眼,這樣一個品質惡劣的人,為什麼會給他這麼俊秀的模樣呢?

  只見段藍泉身著一襲金色錦袍,墨色長髮由玉冠束在腦後,吊起馬尾直垂而下,發尖蕩在腰際,隨著他的步伐左右搖動。他眉梢唇角上翹斜勾,一顰一笑都俊美蓋世,不掩風流。若柒情絕是高高在上不可侵犯,那他就是平易近人來者不拒。

  飛飛別開頭去,鄙視他仇視他。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0
發表於 2015-1-24 19:42:28 |只看該作者
028

  「天帝駕到。」

  隨著一聲高喝,大殿內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首位上,只見一團淡金色的光芒環繞而過,一位身穿華服錦袍的白鬚老人緩緩現身。

  他有一張堅毅卻慈祥的面孔,皺紋很少,雙眸深邃,兩道細細的白色柳眉勾勒在眼廓之上,脊背挺得筆直,正襟危坐與青玉石椅上的模樣,讓人敬重又安心。

  飛飛偷偷瞧了一眼便垂下了頭,和眾仙家一起躬身施禮:「參見陛下。」

  天帝和藹一笑,長臂平伸,慢慢道:「眾仙家平身。」

  「謝天帝。」

  飛飛站直了身子,入眼便見柒情絕已經坐回了椅子上,姿勢神態和她給天帝行禮之前一模一樣,好像從未動過。她不由地皺起了眉。

  「千年靈霄會,今日又至,朕觀眾仙家之人選,甚感欣慰。」天帝似不經意地瞥了柒情絕一眼,驚訝道:「司命星君竟也收了弟子,好,好!」

  連續兩個「好」字本該是讓人高興的話,但飛飛卻越發忐忑,因為柒情絕臉色很難看。

  「今日天色已晚,眾仙家就在此地與朕一同享宴,待明日靈霄會開啟,再做配算。」

  眾仙家手持玉牌,再次施禮:「臣等遵旨。」

  天帝始終面帶笑容,似乎心情不錯:「哈哈,眾仙家都落座吧。」

  此話一出,一干仙人才敢坐下,可柒情絕卻在第一輪參拜後就已坐下,這難道不算對天帝不敬嗎?飛飛不解極了。

  但她不解歸不解,還是默默無聞地垂下頭等待宴會開始。

  像大殿上這些神仙,是根本不用食凡塵五穀雜糧的,但這場宴會的性質就和蟠桃會差不多,所以眾仙家皆是一副很嚮往的樣子。要知道,在這些人裡,除了像柒情絕這樣大神級別的,還有很多像飛飛這樣沒見過世面的。

  飛飛驚訝地看著師父所坐的椅子幻化成蒲團,一面青玉石几也隨之出現,上擺美酒佳餚、瓊漿玉液,雪白剔透的杯體接滿紅褐色的仙酒,醉人的香氣立刻飄滿了大殿。

  柒情絕稍稍側過頭,低聲對身後的飛飛喚道:「坐。」

  飛飛一怔,左右看了看見其他仙家的弟子都沒坐下,有些不好意思:「師父,這不太好吧,他們……」

  柒情絕黑眸一垂,傾城之姿中隱隱約約透出一絲冷色:「坐下便是。」

  飛飛連忙應聲,輕咬著下唇,害羞的抿著裙擺側坐到柒情絕身邊。

  柒情絕左手輕輕壓住雪白的廣袖,隨意化出玉杯,為飛飛斟上美酒,遞到她旁邊。

  飛飛惶恐不已:「師父,我,我不會喝酒呀。」

  不知是不是飛飛的錯覺,她總覺得柒情絕似乎和以前有些不同,卻又說不出究竟是哪裡不同。或許是因為飲了酒,他的聲音沙啞又溫柔:「此酒與王母蟠桃有異曲同工之妙,並非何人都可嘗到的。」

  飛飛聞言立刻去看坐在對面的段藍泉身後站著的持恩,瞬間明白了柒情絕的意思。

  持恩筆直地立在段藍泉身後,目不斜視,半點懈怠都沒有,顯然訓練有素。其他仙家的弟子就算不如持恩那般身姿規整,一絲不苟,也要比飛飛端正的多。最起碼,人家沒有坐下和自家師父一起飲酒享宴。

  飛飛彆扭極了,猶豫半晌,終於還是開口了:「師父,要不我……我還是站起來吧。」

  柒情絕淡淡地凝視著她,清俊面容上因飲了酒而泛起淺淺的緋色,風姿綽約,楚楚動人。他看了一會便轉回了頭,捏起酒杯一飲而盡。一滴紅褐色的液體不安分地順著他淡的幾乎沒有顏色的唇瓣緩緩掉落,一路滑過喉結、脖頸,直至褻衣裡側,令目不轉睛地望著他的飛飛食指大動,俏臉通紅。

  「喝吧。」柒情絕沒多做解釋,第二次遞過了酒杯。

  飛飛沉默了一會,接了過來,遲疑半晌,輕輕抿了一口,竟然香甜可口。

  她驚喜地看向柒情絕,柒情絕卻沒有再看她,只是不停地喝酒,但黑眸始終明亮,似乎千杯不醉。

  飛飛一時失神,也跟著他一杯接一杯地喝起來,只是喝著喝著便感覺狀態不怎麼對,胃裡很不舒服,想吐。她想和柒情絕說,一開口還來不及言語,便直接吐了他一身。

  頓時,大殿內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定在他們師徒二人身上,飛飛腦子迷迷糊糊的,還不忘躲避,朝柒情絕身後擠。

  柒情絕似乎被飛飛的行為嚇住了,雙眉微蹙,黑眸裡含著一絲驚訝和說不清楚的東西。沉默半晌,他放下手中酒杯,攬著還在使勁往他身後躲的飛飛站起來。

  「門下弟子酒後失儀,攪擾宴會,望陛下恕罪。」柒情絕低下了頭。



  天帝深深地看了柒情絕一眼,擺了擺手:「罷了罷了,她修行尚淺,酒力不佳情有可原,倒是你,明知她不善飲,還允她喝那麼多。」

  大殿裡似乎更安靜了,風吹過的聲音都那麼明顯。

  柒情絕沉默。天帝並沒說錯,這件事他的確有責任。他明知飛飛肯定不善飲酒,卻沒有阻攔她。這裡面有私心,因為他想盡早離開,卻也有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

  「還有個不情之請。」柒情絕打破沉默,抬起了頭。

  他這一抬頭,本來在圍觀的眾仙家卻不約而同的把頭垂了下去。

  天帝諱莫如深地微笑著:「朕知道你要說什麼,快帶她下去醒醒酒吧,她一個小妖飲下將近整瓶的千年瓊釀,不醉個七天七夜恐怕很難清醒啊。」

  「告退。」柒情絕躬身施禮,攬著飛飛離開大殿,他能感覺到背後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他,其中最冷冽的,就是段藍泉那一雙。

  出了大殿,柒情絕帶著飛飛來到了他們在靈霄峰要住的居所,待關好門,將她放到床上,柒情絕才回過了神:為何是攬著她回來,而不是扶著?

  「唔……師父……」飛飛腦子亂哄哄的,她順著鼻息間的冷香往柒情絕身上爬,此情此景都讓柒情絕渾身僵住,塵封的心怦然一跳,彷彿回到了在靈山福地時那個夜晚。

  「師父,你為什麼總是對我忽冷忽熱的呢?」飛飛蹭著柒情絕的肩膀,像只家貓一樣乞求主人的寵愛,但卻被推開了。

  「你醉了。」柒情絕淡淡地吐出三個字,將飛飛平放床上,轉身準備離開。

  飛飛真的醉了,否則她絕做不出接下來的動作,她猛地直起身,抱住了柒情絕的腰。

  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啊……飛飛的眼裡流露出無限癡迷,師父真的好瘦好瘦,細細的腰不堪一握,但那觸手的腹部卻又有著非同一般的起伏……飛飛閉起雙眸,感受著柒情絕披散而下的長髮掠過她的臉頰,心滿意足地舒了一口氣。

  「飛飛,你……」柒情絕驚訝極了,怎麼都沒想到飛飛會有這般舉動。

  他這算不算自掘墳墓?讓她喝了那麼多酒,雖然成功脫離了宴會,卻陷入另一個更加難解的僵局。

  「師父我愛你。」飛飛緊緊抱著柒情絕,在他後腰上印下一個深深的吻,完全以為自己是在做夢,根本沒想到這是真實發生的事情。又或者她其實是知道的,但她不願意醒過來。

  柒情絕已經從驚訝變成了呆怔,他這次是真的被飛飛嚇到了,雙眉緊鎖,兩手不停的去扯她細細柔柔的手臂,卻又擔心一不小心弄傷了她,矛盾的心情把他的心都揪了起來。

  他不是應該不管不顧扯開她立刻離開嗎,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他不是應該百無禁忌嗎,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究竟是為什麼?為什麼他對身後的少女做不到絕對的狠心?他只是她的師父而已,不是嗎?他已盡到為人師表的本分而已,不是嗎?

  到底是哪一環出了錯?柒情絕頭疼的厲害,趁著飛飛略微失神的時候,施了法術將她定住,迅速抽身,隨即又放開了她。他神色難懂地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

  飛飛急了,難道在夢裡師父都不肯對她有半分的情意嗎……跟著下了床,飛飛衝上去拚命抱著他,死都不肯鬆手。

  「師父我會愛你的,我會陪你的,即使有一天必須離開我也寧死不走,我會自強的,我會讓自己可以配的上你,我會把自己的生命和溫暖都給你,因為那是你曾經給我的。」

  飛飛一疊聲說著什麼自己也聽不清楚,反正就是把積攢在心底以為一輩子都無法說出的話全都吐了出來,她從柒情絕身後轉到他身前,踮著腳尖尋找他的唇,想再次重複記憶深處那個永遠無法忘懷的吻。

  柒情絕呆呆地看著飛飛,她整個人在他懷裡似乎失去了重量,他的黑眸裡含著的除了驚詫還有隱忍和矛盾。

  「飛飛,你……」柒情絕第二次開口,緊接著又被第二次被打斷,只是這一次打斷是以另一種方式。

  飛飛急切地親吻著他的雙唇,那冰涼的溫度讓她滾燙的身體找到了釋放的地點,但她似乎覺得還不夠,丁香小舌伸了出來,朝著更秘密的地方探尋而去。

  柒情絕倒吸一口冷氣,雙目圓睜,一瞬間竟神為之奪。

  飛飛趁機將舌頭伸進了柒情絕的嘴裡,那一刻,她突然僵住了。

  第一次,她第一次和師父這麼接近,她從沒想到有一天可以和師父做出這種親密的事,師父好像突然之間變得不再遙遠了,這難得的感覺讓她沉醉了,這巨大的落差讓她癡迷了。

  她緩過氣來,輕輕地用自己舌將柒情絕的舌勾住,加深了這個吻。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5-7 07:35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