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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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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總攻大人]做盡天下鴛鴦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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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4 19:42:43 |只看該作者
029

  飛飛就像是江南小雨中被雨滴滋潤的一朵初荷,青澀而純淨。當她認真親吻你的時候,縱然再強大、再理智的人都無法把持的住。

  微風劃過窗畔吹入房內,流連在兩個人身上,清冷的氣息令他們稍稍找回了些神智。

  飛飛雙手小心翼翼地圈著柒情絕的脖子,混沌之中只剩下一個念想:這輩子她最愛的人就是師父了,沒有之一。

  柒情絕哪裡受過這樣的對待?千百年來縱然再膽大的人都沒有想過近他的身,而現在飛飛不止近了他的身,甚至還與他……與他……柒情絕閉起雙眸,眉頭緊鎖,在宴會上飲下的佳釀勁道十足,方纔還不覺得怎樣,現在卻一齊襲上了頭來。

  他恍惚中覺得自己暈眩了,覺得自己喝醉了,又或者他其實並沒有醉,只是他覺得現在應該醉了,應該醉了……

  飛飛將唇從柒情絕的唇上移開,一邊順著他白皙修長的脖頸親吻下去,一邊大膽的褪去了身上的衣物,腦子裡回想著那日在點花樓所見的一幕幕,全部都跟著做了出來。

  待柒情絕睜開眼,面前的景象讓他渾身僵住,倒退無數步,斜靠在床邊。

  只見不遠處的飛飛上身只剩下一件月白色的肚兜,□也只著一件雪白的輕紗短裙,暴露在外面的肌膚銀白如脂,晶瑩剔透。她從來沒有見過柒情絕這般滿含震驚的目光,也從沒想到自己的行為可以對他造成如此大的影響,於是她咬了咬唇,雙臂後攬,解開了肚兜的帶子。

  「師父……」飛飛垂頭淺笑,一步步朝柒情絕走近。

  柒情絕或許是忘了反映,又或許是根本無法反映。他目不轉睛地盯著飛飛,黑白分明的眸子裡倒映出飛飛曼妙玲瓏的身姿,最清晰的莫過於胸前那飽滿豐潤。

  有那麼一瞬間,柒情絕幾乎就要忍不住了。

  「……師父。」飛飛輕喚一聲,傾身上前撲進了柒情絕的懷中。

  柒情絕被她壓倒在床上,感受著胸膛之上服帖的柔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飛飛,你醉了。」他艱難地抓住她欲褪去他衣衫的手,冷冷地說,「好好休息。」說完,另一手抬起,比做指法,想要對她用法術。

  飛飛雖然有點懵,但並沒傻,她當然看得出柒情絕想做什麼,情急之下也顧不得那麼多,直接將柒情絕抓著她胳膊的手拉向自己胸前。



  柒情絕想要施法的手瞬間停住了,一股熱流遊走全身之後全部凝聚在了小腹,渾身上下一波又一波的冒起熱汗,額頭上清晰可見許多大顆大顆的汗珠。

  「師父你說得對,我醉了,我醉了,醒了就什麼都不記得了,師父,飛飛醒了就什麼都不記得了。」飛飛一直盯著他,說完這些乞求誘惑的話語後便張開嘴吮住了他右手的食指,拉過他方才預備施法的左手放到自己胸前輕輕撫動。

  這般豪放大膽的動作卻帶著明顯不諳此道的青澀,只要是個男人都不可能忍的住。而柒情絕他絕對是個男人,還不是個一般的男人,所以他快要忍不住了。

  柒情絕緊緊閉起眼睛,在飛飛面前他的法術全都使不出來了,他薄唇微動,不停地念著:「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

  飛飛呼吸越發急促,胸部上下起伏著令人血脈噴張的弧度,她不懂得接下去要怎麼做,只能胡亂親吻柒情絕的身體,為他褪去衣衫,輕撫著他如雪的肌膚與精瘦的胸膛。

  飛飛秀美的臉龐上櫻紅的嘴唇微啟,嬌、吟道:「師父,飛飛好難過……」

  柒情絕只覺一股熱氣撲面而來,但他還是死命得閉著眼睛不敢看她,因為他怕一看她,他就會再也無法把持住。

  飛飛咬了咬唇,不甘心地胡亂扭動,未經人事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魯莽當中碰到了什麼敏感的部位,只是忽然見到柒情絕睜開了眼,而那眼中明顯有著很可怕的東西。她說不清那可怕的東西是什麼,但她知道,師父這一次不會再把她推開。

  憑著這個直覺,飛飛再次迎上了柒情絕的唇。柒情絕沒有再閉眼,也沒有再推拒,他翻身將不著寸縷的飛飛壓在下面,黑白分明的雙眸一瞬不瞬地盯著她,好似要在她身上盯出個洞來。

  「師父……」飛飛不安地掙扎,渾然不知自己這麼做完全是火上澆油。

  柒情絕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右手抬起,落在飛飛的太陽穴上。

  「師父你……」飛飛被嚇到了,用勁力氣掙開了他的束縛,運動之間胸前柔軟上下起伏,嫣紅的小臉迷茫的雙眸,不論哪一點都可令見者為之沉醉。

  柒情絕沒有收回手指,卻也沒再去點飛飛,他凝視著她,手指緩緩移到自己的太陽穴上,猶豫良久,緩緩點了上去。

  一道白光閃過,柒情絕腦子裡的意識漸漸模糊。

  ……只是,心裡想要的卻更加清楚。

  飛飛眼睜睜地看著師父向自己擁過來,瞬間天旋地轉。

  他伏在她身上,她只覺得整個人都酥了。

  「師父……」飛飛輕輕喚他。

  可柒情絕在這時卻似乎極度厭惡這個稱呼:「別叫我。」

  「……可,唔……」飛飛杏眸瞪得大大的,死都沒想到師父真的會親她,她還記得師父說過這不是表達謝意的方式,她還記得在點花樓看到的那些畫面,陌生的快感排山倒海的襲了上來。

  「啊……」飛飛小手緊緊抓著身下的單子,唇瓣都快被她咬出血來了,她無意識地拉扯著,偏巧就拉開了柒情絕的衣帶。

  漫眼白色流連而過,柒情絕與飛飛終於坦誠相對。身為師徒的兩個人望著對方那自己從不敢想像會看到的模樣,心情都複雜極了。

  只是飛飛的心情複雜是因為歡喜和緊張,而柒情絕的卻是因為矛盾和嫉妒糾結。

  飛飛睜大眼睛仔細打量著柒情絕修長的身軀,雖然酒勁上頭卻還不忘將別人千百年來都不可能看到的這一幕記在心裡。

  她目光一點點下移,最終落在了柒情絕的……小腹之下。

  「師父,你……」飛飛驚訝地呼了一聲,小嘴一張一合,紅潤的色澤誘人品嚐。

  柒情絕用一根手指抬起她的頭,令她和自己對視,他一字字問道:「你想要什麼?」

  飛飛茫然無比地看著柒情絕,她……想要什麼?

  「說出來,師父就給你。」

  飛飛震驚極了,她做夢都不敢想有一天師父會對她說出這樣的承諾,她想向他索取的實在太多了,而目前最想要的,就是……

  「師父,飛飛好難過,飛飛……」飛飛張開細柔的雙臂,圈住他的脖頸,雙頰嫣紅,輕輕喘息著說道:「飛飛想要那日在點花樓裡,看到的……那樣……」

  柒情絕雙眼依舊黑白分明,似乎還清醒著,但他的眼底卻很迷離,淡的幾乎沒有顏色唇抿了一下,壓低聲音在她耳邊道:「說出來,你想要什麼,說出來師父就給你,飛飛,說出來……你想要什麼。」

  這話講完,柒情絕的神色忽然變得很茫然,這問題聽著是在問飛飛,但其實,更應該說是在問他自己。他,又想不想要?想要什麼?

  飛飛沒有很快答話,反而在柒情絕身下不斷扭動,下、身不止一次碰觸到某個火熱滾燙的東西,直到許久之後,她才抬眼和他四目相對,頗為茫然地回答:「我想要……想要師父……」

  霎時間,兩個人之間有什麼東西徹底改變了,但他們都縱容了這些改變,因為理智已經湮沒在了無盡的慾望當中。

  柒情絕俯□去,唇瓣貼著她純淨的耳廓,親吻著她,輕聲陳述:「不論受什麼苦,都不會改變?」

  飛飛立刻點頭,她的選擇從一開始就沒有變過。

  柒情絕閉了閉眼,飛飛還沒反應過來,雙腿便被他分開了,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師父,我們……」飛飛想說什麼,卻被打斷了。

  柒情絕沉聲道:「飛飛,酒醒了,就忘了它吧。」

  飛飛,上輩子欠你的,這輩子還清。下輩子,別再愛我了。

  飛飛眼角無意識地落下一滴淚,如果這麼深的感情和經歷酒醒了就可以忘記,那她倒寧願忘得一乾二淨,忘記曾經的相識,忘記對他的愛戀。

  「呃……啊……」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意突然襲來,飛飛來不及思考便低頭咬住了柒情絕的肩膀。

  柒情絕緊閉雙眸,額頭佈滿了細密的汗珠,感覺著她的身體變得虛弱無力,他放緩了動作。

  可是他這一緩卻把飛飛嚇壞了,飛飛以為師父又後悔了,居然皺著眉頭忍痛自己動了起來。

  柒情絕震驚又隱忍地睜開眼看著她,而她卻第一次不去看他。

  師父一定會以為她是個不知廉恥的女人了吧……不管了,顧不得那麼多了,她只想做自己現在想做的,要自己想要的。她想要師父,哪怕第二天就必須要「忘記」她也想要,因為只有這樣她才能在自己身上找到一絲可以證明她擁有過他的痕跡。

  從未有過這種感覺,但有種東西叫本能。出於男人的本能和身體上的渴求,柒情絕緩緩加快了動作。而飛飛也漸漸適應了疼痛,慢慢地開始有一股被填充了的滿足感湧上心頭,她閉著眼睛,發出越來越大聲的呻、吟。

  在腦子一片變得空白的那一刻,飛飛無法確定自己是否說出了心頭的那句話,如果說了,那她很後悔,可不可以收回?

  說出去的話自然不能收回,柒情絕在往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都在思考飛飛在這時說過的這句話——

  「師父,你讓飛飛酒醒了就忘記,可是你能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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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4 19:42:58 |只看該作者
030

  靈霄峰上飄著小雪,一座玉石雕琢而成的閣樓外,一位女子倚門而立。

  她約莫十七八歲的年紀,穿著素白長裙,裙擺上繡著一朵靜靜綻放的粉蕊並蒂蓮,生得俏麗無雙,清麗絕倫,未施半點脂粉的臉上含著某種難以言喻的茫然之色。

  這個女子便是飛飛,她醒過來時天色還早,可柒情絕已經不在了。她守在門口,等得天都亮了卻還不見他回來,一個人白色的身影浸染在夜幕中,好像一個鬼魂。

  但皇天不負有心人,她總算是把柒情絕等回來了,雖然後者只是淡淡地通知她,由於魔王衝破封印作亂靈山福地,眾仙家正籌策對付,所以靈霄會要推遲幾日進行。

  她的酒早就醒了,但她更希望還沒醒,因為至少那樣,在面對師父時可以不必那麼尷尬:「飛飛知道了,師父勞累一天了,早點歇息。」飛飛應下聲便轉身離開。

  她模糊地記得,自己曾經問過柒情絕一個問題,為什麼他總是對自己忽冷忽熱的?

  現在回想起來,這個問題根本不能算是個問題。

  他從來就沒有對她熱過,何來忽冷忽熱?

  「師姐。」

  一聲低沉的呼喚傳來,飛飛循聲望去,看見一身黑衣的持恩正從不遠處走過來。

  她有些失神,這些日子持恩不止一次囑咐她要好好休息,可她的生活狀態還是沒什麼改變,她現在都有點害怕見到人了,尤其是親近的人,她怕自己會忍不住把心裡那個秘密說出來。

  「師姐,你的氣色越來越差了。」持恩蹙眉看著飛飛,抬手想要觸碰她的臉,卻被她躲開了。

  「我沒事,可能是靈霄會在即,壓力太大了吧。」飛飛拖著長長的裙擺朝離柒情絕房間遠的地方走,她不想讓師父看見她和持恩見面,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想。

  持恩看著飛飛臉上的悲傷,心裡極為不忍,他又怎麼會看不出她在撒謊?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她會有這個結果:「師姐,你說,我們和天下蒼生比起來,哪個對師父比較重要?」持恩忽然問道。

  飛飛一怔,轉頭不解地看著他,細長的柳眉微微鎖起,好像不願回答。

  「哎,師姐,你的師弟突然多愁善感一下罷了,你就不能滿足我一次嗎?」持恩拐著彎問道,「我真的覺得如果我拿不了靈霄會的首位名次,師父會直接把我丟下凡去自生自滅啊。」

  飛飛的心猛地一跳:「司祿星君不會那麼絕情的吧……」

  她雖然話上這麼說,心裡卻不這麼想。像段藍泉那種人,說不定還真能做出這種事。

  「但願如此吧,可輸了也是沒辦法的事呀,我總不能讓師姐敗在我手下的,我寧可被丟下凡去,也不想被師姐啄死啊。」持恩半真半假道。

  飛飛望著靈霄峰下一望無際的冰城,忽然覺得很冷:「持恩,你不用讓著我了,我們公平競爭,輸贏全憑個人本事。」

  持恩挑起了眉:「師姐這麼說,是不是司命星君教了師姐什麼絕頂法術?」

  飛飛不答,兀自道:「到時你不必再讓著我,我過去說的話,你就忘了吧。」

  「好啊。」持恩微笑,「可是師姐,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啊。」

  飛飛裝傻:「什麼問題?」

  「師姐覺得,天下蒼生和我們,哪個對師父比較重要?」

  哪個比較重要呢?飛飛茫然的望著遠方,不確定道:「天下之大,兩個人能遇見已經是極大的緣分,可以成為師徒更是幾世修來的福氣,我想……總還是有感情的吧。」

  「那師姐是覺得在司命星君心裡,你更重要一點?」持恩大膽猜測,「可我卻沒師姐這般自信了,我覺得司祿星君隨時可能把我逐出師門啊。」

  飛飛的臉色很難看:「我先回去了,靈霄會在即,你也快回去修行吧。」

  持恩攔住了飛飛,握著她的手,道:「師姐,你猜錯了,你再猜。」

  飛飛轉頭,不解地看著他。

  「師姐,你猜在司命星君心裡你更重要?你真的猜錯了。」

  飛飛瞳孔瞬間放大。

  「你錯了,真的錯了。」持恩卻沒有停下。

  飛飛使勁甩開了他的手,逃似地離開了這裡,回到自己的房間。面上看過去似乎並沒什麼,心裡想的卻誰也不知道。

  接下來的幾天裡,飛飛的黑眼圈更重了,她開始有意無意地躲著柒情絕,跟以前慇勤伺候的時候判若兩人。而柒情絕對此似乎並無察覺,又或者她在不在,去了哪裡,對他真的沒什麼大影響。只是偶爾在深夜,可以看見他的房間依舊亮著燈火,有個人影躑躅在房門邊,想出去,卻從未打開過門。

  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飛飛和柒情絕這樣的關係,即便再怎麼想兩不相見,也總會再見。

  靈霄會很快就來了,這一天,萬象法界靈霄峰上人山人海,茫茫無際的仙人站滿了峰頂,天帝正襟危坐在青玉石椅上,含笑望著台下的眾人。寬闊的比武場上插著一面旗,上書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靈霄會。

  飛飛站在柒情絕身後,柒情絕坐在她身前,她忍不住低頭看他,覺得心裡好像紮了根刺,很深很深,痛得無法言語。每一次她都以為再見他時自己的心不可能比這再痛了,可見了他的面又發現,其實她的底線還在更深的地方。

  「飛飛,呆會可要好好表現啊,不要給你師父丟臉,他可是七星之首,連天帝都要讓與三分薄面。」一個柔美的女聲響起,打斷了飛飛的思路。

  飛飛抬頭望去,看到洛冰不知何時站在了身邊。

  她沒有反駁,只是輕輕點了點頭。這個道理她當然懂,師父地位高貴,她不管怎麼樣都會拿到個好名次,絕不給師父丟臉。

  「盡力便好,成敗與否,均是小事。」柒情絕淡淡地說道,口氣聽不出敵意,但就是讓洛冰很不舒服。



  「冰兒,靈霄會馬上開始了,快回去坐好。」白無涯前來解圍,把洛冰拉到了一邊。

  洛冰不甘心地瞪了飛飛一眼,飛飛有點迷茫地別開了頭,卻又對上了段藍泉一雙意味深長的金瞳。

  飛飛皺起眉頭,怎麼今天盡看到些讓人不順心的眼睛?再次轉移視線,這下飛飛見到的卻是一個她怎麼都沒想到會在這碰見的人。

  那個人穿著件銀色袍子,外罩黑色連帽斗篷,個子極高,站在所有人的背後,峰頂涯石的陰影下,他一雙墨藍色的眸子非常引人矚目。

  但似乎除了飛飛,誰也見不到他。

  他穿的那件銀色袍子飛飛再熟悉不過,那是她一針一線縫製而成的。她沒想到帝笙真的會穿上它,心裡有股說不出的滋味,有些高興,卻又有些莫名的擔心。為什麼?

  後來沒多久飛飛就明白了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因為她很快就知道了,這個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書卷氣的男人冷俊斯文的外表全是假象,他的內在絕不會讓任何人發現,他狠起來,比她見過的任何妖怪都恐怖。

  但她知道這一切時已經太晚太晚了。

  這是一個春天的上午,靈霄峰上卻萬里冰封,小雪依舊飄個不停,半點綠色都瞧不見。比武場上,靈霄旗邊放著一面大鼓,天帝自高台上緩緩走下,掠至大鼓旁邊,手執鼓槌,重重的在鼓上擊了三下,震天響的鼓聲激動人心。

  「靈霄會,開始——」隨時一聲高喝,飛飛的心懸了起來。

  來了,終於來了。

  柒情絕在這時忽然轉頭看向飛飛,眼神很難懂,好像是夢中的表情,似乎有些茫然。

  飛飛愣愣地與他對視,他一頭如墨長髮簡單的束了個髻,一根銀簪別在當中,有幾縷碎發順著耳側落下,飄飄逸逸,渾身泛雅。他時不時用修長的指尖摩擦過碧玉桌面,臉色一如既往的蒼白,下巴尖尖的,雖然依舊風華絕世,卻有種詭異感。

  「師父?」飛飛小聲喚了喚他。

  柒情絕並未回應,只是端起了桌子上的青銅酒樽輕輕抿了一口,酒樽深重的顏色比起玉質酒杯來,襯得他手指更加修長白皙。

  飛飛忽然有些自戀了,師父這是在擔心她嗎?她的心裡升起莫名的歡喜,大著膽子說了句:「師父放心,飛飛不會有事的,飛飛絕不會讓師父失望的。」

  柒情絕斟酒的手頓了頓,沒有抬頭,依舊望著別處,側顏俊秀無比,瑤鼻檀口似乎泛著隱隱光華,傾城之姿中含著若有似無的傷感。

  許久,飛飛看見他輕輕點了點頭。

  「怎麼別人都上場了,你還在這磨蹭,難道是怕了?」洛冰的徒弟從飛飛身邊經過,趾高氣昂的樣子頗得洛冰的真傳。

  飛飛看了她一眼,是個梳著雙環髻的可愛少女,不明白她為什麼這麼咄咄逼人。

  柒情絕稍稍將視線移到了洛冰的徒弟身上,眼神如潺潺流水,沁人心脾卻清冷異常,少女被嚇得僵在原地不敢動彈。

  飛飛只好替她解圍,跟柒情絕告辭:「師父,我也過去了。」

  柒情絕這才收回目光,看了飛飛一眼,點了點頭:「盡力便好,如果不行,莫要逞能。」

  飛飛聽了只當沒聽,拍了拍洛冰徒弟的肩膀:「我們一起走吧?」

  有了台階自然不會不下來,少女馬上換了副臉孔,領著飛飛朝備戰台走去。

  「你叫什麼名字?」飛飛問那少女。

  少女一見兩人出了柒情絕的視線,態度又不耐煩了起來:「我叫寶音。」說罷,轉身去找別人去了,再不理飛飛。

  飛飛一個人落單,心裡想著這樣也好,輕鬆自在。誰知一回頭,就看見了帝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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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笙緩緩掀開黑色斗篷的帽子,很溫柔地看著飛飛:「準備的如何?有把握麼?」

  飛飛閃躲著他的目光,不想讓別人發現她和他有關係:「很好。」

  她覺得他們的關係在靈山福地時就已經結束了,可為什麼到現在還是糾纏不清?

  帝笙突然在這時走近她,與她僅一指之隔的面孔不斷變換,似是而非:「只聽他們喚你飛飛,還不知道你的閨名叫什麼?」

  想起自己那個喜感十足的名子,飛飛紅了臉,剛想搪塞過去,就見持恩從不遠處跑了過來,她連忙對身邊的帝笙道:「你快走!」

  帝笙卻恍若未聞,筆直地立在原地,動都不動。

  飛飛慌了神,持恩已經近在眼前,完了完了,這下完了,她要怎麼和持恩解釋?

  「師姐,靈霄會已經開始了,你怎麼還在這裡?」持恩蹙眉問道。

  飛飛眼神閃爍:「我馬上就去。」

  持恩點頭,轉身就要走,完全沒有發現帝笙的樣子。

  飛飛怔住,不可思議地看向帝笙,後者依舊站在那裡,不動如松,墨藍色的眼睛裡含著一股說不出的興味。

  飛飛也顧不了那麼多了,跟著持恩離開了備戰台。

  走到一半時她忍不住回頭,發現帝笙仍然站在那裡,只是目光已不是看著她。她循著他的視線望過去,正對上柒情絕一雙燦若寒星的黑眸。飛飛渾身一震。

  柒情絕用很迷茫很迷茫地眼神看著她,看得飛飛忘記了動作,停在半路上一動不動。

  「師姐,你怎麼又停下了?」持恩第二次跑回來叫她,見她望著一處發呆,跟著瞧過去,不由也愣住了。

  司命星君為什麼會用這種眼神看著飛飛?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持恩心裡擔憂不已,連忙拉起飛飛的手扯著她朝比武場跑去,不允她再和柒情絕對視。

  「你拉我幹什麼呀?」飛飛被他拽的生疼。

  「我若再不拉你來,你是不是就不比了?」持恩轉移話題。

  飛飛撅起嘴,掙開他的手,不理他。

  「師姐。」持恩拉住飛飛的衣袖,歎息道,「你是不是喜歡司命星君?」

  飛飛不可思議地看向他,脫口道:「你怎麼知道?!」說完就後悔了,她怎麼這麼簡單就把真相講出來了?

  持恩的神情說不上悲傷,但很苦:「師姐,從離開天樞宮那一天,我就知道了。」

  飛飛瞪著一雙大眼睛回不過神,她自己都不知道,原來她那麼早就喜歡柒情絕了?但她還是試圖挽回:「我沒有。」

  持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再言語,因為輪到他上場了。

  偌大的比武場上,靈霄旗迎風飄揚,帶起「錚錚」的響聲,持恩黑色的身影和周圍一群白衣人比起來顯得格格不入,但他的法術卻令他的對手和觀武者目瞪口呆。

  飛飛使勁搓著手,照現在這種情況,她免不得要和持恩一戰了,可是持恩的修行居然這般精進,她還能拿到第一嗎?

  這種不安在寶音上場時更加深刻了,飛飛望著寶音輕鬆地擊敗一個個對手,不自覺退了幾步。

  「怎麼,怕了?」洛冰不知何時來到了飛飛身後。

  飛飛左右望去,身邊的人都不見了,去哪了?

  「害怕的話就去告訴你師父啊,你師父法力那般高強,難道還沒有一個讓你出人頭地的方法嗎?」洛冰美艷的容顏上儘是挑釁,她望著飛飛的視線從臉部漸漸下移,忽然,她神色一凜,「那是什麼?!」

  飛飛愣了一下,順著她的目光低頭望向自己的鎖骨,驚訝的發現有一塊紅印子。

  她連忙把衣領拉高:「沒、沒什麼。」

  洛冰哪裡會這麼輕易放過她?如果猜得不錯的話,這死丫頭一定是在靈霄峰和哪個野男人幽會了:「給我看看!」洛冰急步上前。

  飛飛被她逼得連連後退,和師父那一夜已過去三天之久,可身上的痕跡卻還沒褪去,這下被洛冰看見了,可如何是好:「真的沒什麼,只是練功時不小心碰到了。」

  「胡說八道,修行法術會碰到那個地方?」洛冰咄咄逼人,「我看你一定是……」

  「師姐,到你上場了!」持恩及時趕了過來,見到洛冰,他蹙眉施禮,「見過瑤光星君。」

  洛冰憤恨地握了握拳,拂袖而去。哼,就暫且放過她,等靈霄會結束再說。

  飛飛後怕地看著洛冰紫色的背影,下意識望向柒情絕,柒情絕也剛巧在睨著這邊,又或者他的目光其實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從未離開。

  所以之前的一幕,他也許看到了?飛飛抿了抿唇,踏上比武台。

  高處不勝寒,冷風陣陣吹過,飛飛單薄的素白長裙和滿頭烏絲被刮得好似群魔亂舞,眉心的銀鏈子左右蕩漾,縈繞著如她眼中一般動人心魄的流光。

  「司命星君的弟子和瑤光星君的弟子,不知哪個比較強呢?」天帝坐在高台之上看戲,意味深長地去問兩位比武者的師父。

  柒情絕兩片薄唇輕輕貼著,沒有要開啟的意思,顯然不會回答這種問題,即便這很不合規矩和禮數。

  洛冰則是興沖沖而且頗為驕傲地昂著頭:「小臣的修為自然不敢和掌門師兄比,但劣徒資質不低,或能與掌門師兄的弟子一較高下。」

  天帝輕撫長鬚,未再言語,滿含興味地望著比武台上的兩個人。

  橙紅色的落霞灑下點點蜜色光暈,照得千里冰封的靈霄峰有了點點暖色。飛飛站在比武台上,兩手空空,沒有兵器。

  寶音始終用非常高傲的眼神望著她:「怎麼,連兵器都不拿?你也太不把我放在眼裡了。」

  飛飛無語,她哪裡是不拿,她是根本沒有。平常與師父修行,用的也都是樹枝代替,根本沒有用過真正的兵器。

  正在她焦頭爛額、窘迫至極的時候,柒情絕忽然起身,掠到了她身邊。

  飛飛驚訝地看著柒情絕,柒情絕卻回望了一眼寶音。飛飛只看得見他一頭青絲,瞧不見他那是什麼表情。但從寶音恐懼的眼神中可以分析出,應該不會太好看。

  「它叫絕情,是我的劍。」柒情絕右手掌心化出一柄寒光寶劍,緩緩遞給飛飛。

  飛飛驚訝極了,不敢去接,是師父的劍……是師父的劍。她不止一次看見柒情絕擦拭這柄薄若蟬翼的冷劍,卻從未見他用過。今天,要給她嗎?

  「你拿著,盡力便好,成績如何,師父並不在意。」柒情絕將劍交予飛飛手中,轉身準備離開。

  飛飛不自覺叫住了他:「師父,我……」

  柒情絕稍稍止步,側首回望著她,風吹動他三千青絲和曳地長袍,美得恍若幻象。

  「沒什麼。」飛飛搖頭,「我一定不會讓師父失望的。」

  柒情絕沉默半晌,在眾仙家疑慮深重的注目下離開比武台,誰也沒聽見到他在回頭時輕慢無力的歎息。

  該來的終會來的,飛飛手握絕情劍,滿心都在想著,師父這是在拐著彎的告訴她他們倆沒可能,他是名副其實的七情絕嗎?飛飛哭笑不得。

  「既然都準備好了,那就開始吧?」天帝見寶音和飛飛都不動,開始催促。

  飛飛聽著這話,稍稍挪動步伐,橫握長劍緩緩朝寶音走去。

  寶音漸漸恢復了心情,她刻骨修行到今日,等的就是這一刻,打敗飛飛,完成師父的心願!即便不能打敗她,也要剝下她一層皮!

  洛冰雙手交握,緊張地看著兩人之間凝重的劍氣,終於要開始了。

  白無涯對洛冰的反應有些皺眉,不知道該不該將自己所知道的告訴柒情絕。

  而對於台上的比試,顯得最淡定的莫過於柒情絕,他望著靈霄峰下蒼茫無際的冰城,一手捏著酒杯,一手在玉幾上穩定地打著節奏,「噠、噠、噠」,很平穩,和人的心跳一樣。

  「得罪了。」寶音向對面的飛飛點了點頭,嘴上雖說著客套話,眼裡卻都是狠意。

  飛飛不明白她為什麼那麼討厭自己,但還是點了一下頭:「無妨,請多指教。」

  她話音方落,寶音就衝了上來。飛飛連忙橫劍擋住,強大的劍氣逼得她踉蹌後退。

  寶音怎麼有這等修為?奇怪……飛飛蹙眉望著她,右手垂下,兩指併攏,凝結真氣賦予劍上,而後高舉過頭,從天向地劈出一道白色光華。

  寶音一驚,使出渾身力氣才勉強躲過這招的襲擊,眾仙家在台下看的歎為觀止。

  果然是北斗星君的弟子,每一個都不是省的燈,僅僅收了沒多久就可以有這般修為,真是天界之福啊……

  而事實上,這個想法是大錯特錯的,他們誰都不會想到,接下來的情形會有何等逆轉。

  一開始,飛飛和寶音的比試還很君子,但到後來就出現了變化。

  寶音見自己佔盡下風,情急之下竟然使出了卑劣的手段偷襲飛飛,飛飛一時不慎中了招,連連後退好幾步,胸口一疼,嘴角溢出血來。

  柒情絕坐在台下,捏著酒杯的手一緊,酒杯中紅褐色液體稍稍動盪便恢復平靜。他這小小的波瀾沒被任何人發現,但當他鬆開了手,酒杯卻碎成了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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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發表於 2015-1-24 19:43:32 |只看該作者
032

  持恩在台下看的心驚肉跳,直想把自己和寶音換換,不然和飛飛換換也成,總之不要讓她們兩個打,否則不到一方再也爬不起來,絕對不會有結果。

  「你!……」飛飛做了柒情絕的徒弟以來第一次這麼討厭一個人。

  「我如何?」寶音低聲回了一句,以為躲過了眾人的耳目,有一人卻全聽見了。

  「卑鄙。」飛飛輕吐二字,持劍再次迎上寶音的攻擊,寶音這次更野蠻,用的全是擦邊的招式,說她違反了規則卻又不算,但每一招都狠毒的令飛飛無法招架。

  幾輪下來,飛飛已經筋疲力盡,險些摔倒。稍不留意間,她領口有些敞開,白皙如玉的皮膚上,一個紅印子很是引人注目。

  洛冰得逞地笑了起來,笑得在座眾仙家糊里糊塗。

  只有柒情絕明白那個笑聲是什麼意思,他不止一次囑咐飛飛點到為止,但飛飛卻倔強地不肯聽他的。他並不在意她能否取得好的成績,只要她可以完好無損的回來,一切都不重要。但是她不懂。

  飛飛再次和寶音扭打在一起,這一次她沒有手下留情,運起了帝笙傳給的功力,卻不想她手中絕情劍卻好似著了魔一般排斥無比,雖擊退了欲上前的寶音,令後者再也站不起來,卻也將飛飛反噬的夠嗆。

  索性在場眾人都將目光落在了倒地的寶音身上,並沒發覺她的異樣。

  飛飛捋順了呼吸,身心俱疲地走到寶音身邊,寶音嘴邊掛血,已經昏死過去。

  但是昏死,還是死了,這很難說。

  「寶音?」飛飛蹲到她身邊,輕輕推了推她。

  寶音毫無反應。

  飛飛怕了,台下也開始有議論聲響起,她加重力道去推寶音,卻不想寶音忽然睜開了眼,二話不說拿著劍就朝她心口刺去。

  即便是修仙的妖,被一劍穿心也活不下去。飛飛反應過來時再去閃躲,已經為時已晚。

  但這一劍終究是沒刺到她,因為有一隻修長如玉手握住了劍刃。

  比武台上,遠遠望去,漫天冷色調下,柒情絕一身白衣單膝跪在飛飛身邊,飛飛被他一手攬入懷中,他另一手握著寶音的長劍,有顆顆鮮紅的液體從劍刃上滑落,滴在冰凌地面上,滴在各自白色長衫上,美麗而殘忍,讓人屏息。

  「師父!……」飛飛倒吸一口涼氣,也顧不上別人在看,趕忙上前檢查他握著劍刃的那隻手。卻被柒情絕躲開了。

  柒情絕鬆開了手,緩緩站起身,牽著她掠到台下,坐回青玉石椅上,素白掌心的傷口隨著一道道白色光華閃過,消失的無影無蹤。

  飛飛垂下眼,她早該知道師父不會喜歡在那大庭廣眾之下的親近,更不應該自以為是的去關心他,那只會讓他更加討厭她。

  像師父那樣強大的人,這點小傷能算什麼呢?飛飛心口莫名地痛。

  「瑤光星君的弟子,品性不佳啊。」天帝在眾仙家的沉默中起先開口,站隊很明確。

  連天帝都向著柒情絕,那別人又怎麼會有不同的答案呢?眾人開始附和著責備,矛頭雖然是對著寶音,最終受譴者卻是洛冰。

  但洛冰似乎並不太生氣,因為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飛飛這下就算不死,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最後一戰,她一定撐不過去。

  「小臣教導無方,座下弟子違背靈霄會規則,小臣願代弟子向司命星君致歉,並退出此屆靈霄會。」她是向柒情絕道歉,可不是向飛飛道歉。

  天帝對她所言還是比較滿意的:「就依瑤光星君所言吧。」略頓,他看向飛飛,「司命星君的弟子,可有受傷?」

  飛飛一聽說到了自己,連忙回答:「沒有,多謝天帝關心。」

  天帝也沒有追問,直接道:「既然都沒事了,那就開始終場吧。」

  終場?這麼快?飛飛怔住。

  她的內息還沒有調理,根本應付不了終場比試。而且她的對手又是持恩,雙方的差距實在太大了。

  可即便如此,在規則面前,沒有人會照顧渺小的她的感受,她還是走上了比武台,對面站著的是持恩。

  回想著從霧濁林時的食物爭執到現在的對立場,飛飛有種恍然如夢的感覺。

  她真希望時間可以倒轉,回到那個無憂無慮的時候,繼續做她的烏鴉,沒有認識柒情絕,也沒有來到天庭,那樣……也就不必愛上柒情絕,不必走到今天這個無法回頭的地步。

  「師姐。」持恩站在飛飛對面,低聲喚了她一句。

  飛飛歎了口氣:「其實我早就不是你的師姐了。」他已不是柒情絕的弟子,他們又何來師姐弟的關係可言?

  「可是我一直記得師姐在我最無路可走時獻給我的食物。」持恩渾濁的眼眸裡閃著溫暖的光芒,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自己被狼族背叛,走投無路下搶走一隻小烏鴉的食物,儘管那根本不夠他塞牙縫的,但也讓他充飢一時,奠定了奪回王位的基礎。

  飛飛苦笑:「還提那些做什麼,我們都長大了。」

  是啊,都長大了,「那就請師姐多多賜教。」

  賜教不敢當,別死在他劍下她已經很滿足了,她現在的身子她最清楚不過。

  「開始吧。」飛飛吸了吸氣,提劍凝神,拋去雜念,預備拚死一戰。卻有個聲音不合時宜的入耳。

  「飛飛,用我傳給你的功力,丟掉絕情劍,否則你會走火入魔。」

  飛飛甩了甩頭,不想聽帝笙的傳音。師父給的劍,她不能扔。

  「飛飛,若你不用我的功力,你定會敗在對手劍下,你已經走到了這一步,難道要功虧一簣嗎?」

  飛飛頭疼得要命,低聲咒罵:「夠了,閉嘴,不要再說了!」

  帝笙竟真的聽話地閉上了嘴,倒是對面的持恩一頭霧水:「師姐,你叫誰閉嘴?」

  「沒什麼,打吧。」飛飛敷衍。

  「輸贏全憑各人本事?」持恩挑了挑眉。

  「隨你的便。」飛飛二話不說拔劍就上。

  事實證明她的預料是沒有錯的,即便她再怎麼努力,柒情絕的法術再怎麼高明,她這等資質用他所教的也不可能打敗持恩。在持恩又一記猛攻下,她頹靡地倒在地上。

  「師姐?你沒事吧?」持恩有些著急,剛剛招式一順,下手就沒準了。

  飛飛眼裡含著淚,搞成這樣不是持恩的錯,都是她的錯,她太沒用,給柒情絕丟人了,讓段藍泉揚眉吐氣了,她難過死了。

  「我沒事。」飛飛爬起來,不管怎麼樣她都不能就這麼認輸。

  「飛飛,趁現在還來得及,趕快丟掉絕情劍。難道你真要悔恨終生,讓司祿星君見到你的師父時羞辱他嗎?」

  飛飛動作一停。羞辱她可以,但是不能羞辱師父。

  「飛飛,你難道真的要辜負雲珂的期待,和你師父的苦心?」帝笙的聲音充滿了蠱惑,飛飛幾乎就要上鉤了。

  是啊……她動心了,她不想讓師父在段藍泉面前抬不起頭,也不想雲珂失望,更不想讓師父在眾仙家面前丟了面子,她是司命星君的弟子,司命星君是上仙,是玉帝都忍讓三分的人,她怎麼能給師父丟臉呢?

  不行。絕對不行。

  飛飛深吸一口氣,對持恩輕聲說:「持恩,對不起了。」

  持恩困惑地皺起眉:「師姐?」

  話說到一半,卻見飛飛將手中絕情劍插進地下冰面,雙手合十凝氣一道金色光華,直直朝他劈過來。

  「我的媽呀。」持恩勉強躲過,左臂上紅了一道,皮開肉綻。

  「師姐你來真的!」持恩驚訝不已地看著飛飛。

  飛飛也沒想到帝笙的功力會這麼霸道,才用了一點就將持恩傷得這麼重。

  持恩抿了抿唇,乾脆直接倒在地上:「哎呀哎呀,打不了了,要死了,要死了。」

  飛飛見此,噗嗤一笑,但緊接著就聽見一聲怒斥,再也笑不出來。

  「司命星君,怎麼你弟子用的竟是魔界的內功,你最好可以給朕一個合理的解釋!」天帝說話一直都很和藹,此刻突然狠起來,嚇了飛飛一跳。

  持恩也沒想到天帝會說出這話,連忙跑到飛飛身邊:「師姐,天帝說的可是真的?」

  飛飛眼神閃爍,只是否認:「我沒有……」

  「難道是司命星君和魔界有勾結?」眾仙家裡有人大膽猜測。

  飛飛立刻高聲呼道:「不是的不是的,這和師父沒關係……」

  此話一出,一片嘩然。

  柒情絕卻好似什麼都沒聽見一樣,依舊波瀾不驚地坐在青玉石椅上,手裡捏著酒杯,欲飲未飲。漫天雪花飄灑在他頭上,肩上,瞬間融化,不留痕跡,遠遠望去,好似一層又一層薄薄的仙霧。

  「師父……」飛飛不願再聽那些人的言語,跑下比武台回到柒情絕身邊。

  柒情絕看了她一眼,神色很冷淡。他抬頭,幾隻仙鶴哀鳴著掠過天空。

  然後,飛飛就看到他站了起來,走到了比武台中央,留下她一個人在椅子邊。

  她絕望地垂下了頭。

  師父雖然什麼也沒說,但他的動作卻勝過千言萬語。

  他不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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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4 19:43:59 |只看該作者
033

  「帝笙,已到此等地步,你還不肯現身?」柒情絕修長如玉的手緩緩握住絕情劍,將它拔了出去,用衣袖小心翼翼地擦拭著,一遍又一遍,似乎要將所有別人觸碰過的痕跡全部抹掉。

  那把劍是他交到她手中的,但她最終還是辜負了它,將它獨自摒棄在冰冷的比武台中。

  「司命星君,想不到這麼快又見面了。」帝笙緩緩現身在比武台中央,上下打量著柒情絕,語調柔和無比,完全不像是魔界之王,「呦,司命星君的衣服髒了呢。」他邊說邊解下自己的斗篷,飛飛為他縫製的銀色袍子露了出來。

  「如何?」帝笙輕撫著銀袍的表面,一副非常珍愛的樣子,「是否比司命星君的精緻華麗的多?」

  眾仙家不解地看著帝笙,驚訝他竟然敢來靈霄峰的同時,也想不通他幹嗎扯出衣服這個話題。

  柒情絕一直在擦劍,此刻稍稍瞥了一眼他身上的衣服,神色比看著飛飛時更冷淡。

  「這件衣服,可是飛飛親手為我縫製的,你覺得如何?」帝笙解開謎底,震驚了所有人。

  飛飛再次成為眾人的焦點,她手足無措地立在原地,恨不得殺了自己。

  看看她都做了些什麼,她以為做這些可以讓師父開心,她以為她做的一切都是對的,可是她錯了,而且大錯特錯。她給柒情絕帶來的是無盡的煩惱和壓力,一直以來都是她的錯,她總是那麼自以為是。

  「哼,我早就猜到你這妖孽有問題,想不到你竟然和魔王有勾結!」洛冰從眾人裡冒出頭來,她走到飛飛身邊,惡狠狠地瞪著她,極盡羞辱,「你這妖孽不但迷惑司命星君,還妄圖擾亂靈霄會,說!你是何居心!」

  「我沒有!」飛飛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只能否認。她真的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真的沒有。如果知道會這樣,她絕對不會答應帝笙的。

  帝笙……帝笙……飛飛心跳的聲音遮過了一切指責聲,她望著比武台中央的帝笙,一字一頓道:「你騙我……你竟然騙我!」

  帝笙對她的話並沒多做反應,但一向平靜的彷彿一泉永無波瀾的湖水般的柒情絕卻顫了一□子。

  飛飛發現了他細小的動作,無力地解釋著:「師父……我沒有……」

  「還說沒有?」洛冰忽然抓住了飛飛的衣領,「你還敢說你和魔王沒勾結?大家看看這是什麼!」

  洛冰一手迅速扯開飛飛的衣領,飛飛根本來不及阻止,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膚便暴露在眾人眼前。

  帝笙緊皺眉頭,這個洛冰是個意外,他從沒將這個女人計劃進這場重逢裡,她該死。

  「看看,大家都看看,這是什麼?嗯?吻痕啊!你的野男人,就是魔王吧?!」洛冰字字珠璣,聲音很高,即便站的很遠也能將她的話聽見。

  持恩實在看不下去了,上前推開洛冰,脫下外衫裹住飛飛身子,「夠了!不要再說了!」

  洛冰一怔:「你算什麼東西?竟敢這麼和我說話?」

  段藍泉金色的身影緊隨著持恩到來,他淡淡地瞥了洛冰一眼,雖然對柒情絕很怨恨,卻不是太討厭這個小丫頭:「光天化日扒了別人的衣服,瑤光星君也算是仙中極品了。」

  洛冰語塞,氣得俏臉通紅。

  白無涯扯住她的胳膊,狠狠瞪了她一眼,不允她再言語。

  柒情絕從比武台上緩緩走下來,誰也沒看。手裡握著絕情劍,沉默著。

  「司命星君,一千年前是你親手封印了魔王,朕是完全相信你絕對不會和魔界有勾結的,但是,你的徒弟就不一定了。」天帝將柒情絕撇出了敏感區,顯然要把所有罪名都丟在飛飛身上。

  飛飛一直顫抖著身子不言不語,她現在說什麼都蒼白無力,解釋只會讓別人更懷疑她。

  「師姐,你倒是說句話呀,是不是魔王逼你的,你倒是說話呀。」持恩急聲道。

  飛飛用手背抹掉淚水,抬頭看向柒情絕,拉緊持恩披在她身上的外衫,緩緩朝他走過去,停在他身邊,低聲為自己辯解:「師父,我真的沒有……」

  柒情絕看了飛飛一眼,幾縷碎發掠過額頭,他眉心一點硃砂鮮紅如血。

  然後,在眾人的注目之下,柒情絕抬手打了飛飛一巴掌。

  雖然明知司命星君教訓飛飛是肯定的,但大家看到這一幕還是有點心裡發涼。之前見他們師徒二人親近無比好似戀人,現在翻起臉來,依舊不含糊。果然,司命星君就是司命星君,一絲一毫的污穢都容不下。即便是傷害別人,折磨自己。

  「師父……」最不可能發生的事,往往都會變成事實,飛飛一直追隨在柒情絕的身後,但他想要的,卻是她觸不可及高度。

  天空忽然烏雲密佈,帝笙自比武台上飛奔掠下,一道金光擦過柒情絕的身邊,柒情絕白色的身影翻飛遠去,換做了帝笙留在飛飛身邊。

  「你沒事吧?」帝笙很關切地扶起飛飛,卻被飛飛掙開了。

  「別碰我,走開!」飛飛咬牙切齒地拒絕他,目光始終定在柒情絕身上,她身負重傷,卻仍倔強地步近柒情絕,雖然明知那樣不會有任何好結果。

  「師父,我真的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你信不信?」飛飛凝視著他,一字字問道。

  柒情絕沒看她,只是雙眼泛紅,似乎是真的生氣了,薄唇緊抿,隱忍地渾身顫抖。

  「我與你師徒緣分已盡,從今往後,你再不是天樞宮弟子。今日我不殺你,你……好自為之。」大雨伴著小雪隨著柒情絕這句話傾瀉而下,澆在飛飛身上,血液混著雨水流下,染紅了她素白的裙子。

  「你不信我。」就算早知道自己會被拒絕,就算明白自己是錯的人,就算清楚奢求的永遠都沒可能,但她還是一心一意的付出,從沒改變過,只是結果依然如故。

  「帝笙,今日你送上門來,便省去了尋你的時間,也好!眾仙家聽令,圍捕帝笙,不要放過任何與魔界有勾結之人!」

  柒情絕會放過飛飛,不代表天帝會,天帝的命令就是聖旨,所有人都要遵守。

  這是一個春天的黃昏,卻是飛飛這一生最痛恨的時刻,從這時起,她恨春天。

  你沒有沒試過愛一個人,很怕他離開,很想握著他的手和他一起死,卻永遠不可能實現?

  飛飛癱坐在原地,望著被眾人圍起來的帝笙,又看向漠然置身事外的柒情絕,將後者的身影深深刻進了腦子裡。

  就當這一切都是她的錯吧,她對他的付出不過是一場笑話,可笑到甚至得不到他最起碼的信任。餘光瞥見有人朝自己圍過來,飛飛也沒去反抗。或許,就這麼死了也好。但她有一句話,一定要跟他說。

  「師父,我記得你說的,也記得你做的,我記得我說的,也記得我做的,我記得所有,只是,你忘了。」他始終是她摯愛的師父,也只能是她的師父,甚至到現在,連師父都不再是。那些一起度過的美好時光,也都是維持在師徒關係之上的。現在連師徒都不再是了,那他們就真的什麼都不是了。

  一瞬間,飛飛失去了活下去的理由,也失去了最基本的信念。他不信她,他到底還是不信她。她終究還是走不進他的心,終究……沒有。

  閉上眼,飛飛任由圍上來的人傷害她,毫不反抗,哪怕痛得幾乎就要死去,也沒有絲毫的抱怨。這個世界她來過,也愛過,最後失去了,誰也不能怪,只怪她自己一開始就認錯了人,不該對一個連相信都不願贈予她的人死心塌地。

  錯了,就要付出代價,這個錯,值得用生命來彌補。

  只是,她這麼想,未必別人就願意這件事真的發生,至少有兩個人不願意,那就是帝笙和持恩。

  帝笙躍出眾仙家的圍攻,將飛飛救了出來,抱在懷裡,冷俊的雙目死死盯著一直置身事外,望著茫茫靈霄峰下的柒情絕,不屑道:「我真沒想到,你竟是這般無情之人。你今日所作,他日定會後悔。柒情絕,想不到你也會犯錯,而且還是如此大錯。看看,看看她。」帝笙懸空在頂,化出光盾,輕撫著昏迷中飛飛慘白如紙的臉龐。



  他陰陽怪氣地笑了起來:「柒情絕,你沒有相信她,但你知道嗎,你錯了,你應該相信她的……」略頓,他壓低聲音,嘲諷道:「她說的都是真的,這一切都是我的計劃罷了,她根本沒做過對不起你和對不起天界的事,哈哈哈哈哈。」

  陣陣冷笑過後,帝笙的身影瞬間消失,眾仙家追逐而上,只留下天帝和柒情絕在靈霄峰。

  柒情絕緊鎖眉頭,纖瘦的肩膀似乎有些支撐不住,像是要倒下,但最終沒倒下。

  天帝坐在高台之上,不緊不慢地飲著仙酒,唇邊似乎還喊著點笑意:「其實,有時候妖孽所言也並非毫無道理。就連朕也沒想到,堂堂司命星君也會有錯的時候。」

  柒情絕垂著頭,一頭烏絲如流水般滑落肩膀,遮住了他俊美無儔的臉。

  錯?……那是什麼?他從不會錯。

  他心裡這麼想,卻忽然直起了身,朝著帝笙離去的方向追去。

  天帝緩緩放下手中杯盞,唇角笑意加深,莫測難懂,看不出善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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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4

  風雪在一片草原之後戛然止住,飛飛躺在帝笙的懷裡,抬起手,未有任何東西落於掌心。她緩緩收起,忽然很迷茫。

  她之於柒情絕算什麼?

  一粒塵,一把沙,一陣風,或是一滴雨?

  他著她形軀,他予她神態,他教她情愛,她曾想,如若不能陪在他身邊,她寧願魂飛魄散,灰飛煙滅。

  但現在她不能確定了。

  她給了他那麼多,卻沒有一點他想要的,那她給的再多,也不過全都是他的負擔罷了。

  「你要帶我去哪?」飛飛瞥了一眼不停前行的帝笙,輕聲問道。

  帝笙並沒有回答她,但也沒有停住腳步,周圍的景色不斷後退,他臉上的神情越發變幻莫測,墨藍色的眼睛中散發出的光芒令人驚艷。

  最終,他們停在一個望不到邊際的火山谷,岩漿不斷地從火山頂端迸發出來,連天都似乎被染成了紅色。

  帝笙駐足谷口,將飛飛放在地上。

  飛飛勉強站穩了身子,所踏的是一座架在岩漿之上的石橋。

  與天樞宮比起來,這裡很像煉獄。

  「你記住,你不是烏鴉,你是鳳凰,你要浴火重生。」帝笙長臂一伸,指著谷口處立著的一塊四人高的巨石,上刻三字:凌煙閣,「你跟柒情絕之間只能遠遠欣賞,靠近了就會失掉彼此身上的光環,真正適合你的地方不是天庭,你也不應該做神仙,你最須歸屬的地方,是魔界。」

  飛飛根本不想聽一個騙子說話,轉身便要躍下石橋,他不是說她可以浴火重生麼?那她就重生給他看。

  帝笙趕忙拉住她,扣住她的手不允她亂動,蹙眉道:「你要做什麼?」

  「鳳凰涅槃啊,怎麼,你要一起麼?」

  「不過是這麼點小事,值得你如此?」

  「小事?」飛飛挑起眉,「你能不能別碰我?很噁心。」

  帝笙居然很配合的鬆開了手,而且還對著她揚起一抹勾魂攝魄的笑容。

  飛飛別開頭不看他,她和他無話可說,只能用武力解決問題,雖然她打不過他,但她還是想試一試。

  轉眼間,飛飛迅速閃到了帝笙身後,抬手凝起一道白光劈向他的後頸。

  帝笙就像沒事人一樣站在原地,任由飛飛宰割,他的笑容不但沒有收斂,反而蕩的更開,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響徹整個凌煙閣入口,引來了閣中之人。

  數不清的魔軍自凌煙閣內一湧而出,領頭的人很熟悉,是雲珂。

  雲珂一見飛飛就特別激動,衝過來拉住她的胳膊上下檢查:「你怎麼弄成這樣?是誰幹的?誰傷了你?」

  飛飛掙開他的手,她不想和幫兇多說:「沒人傷害我,這些可都是警世恆訊啊。」

  雲珂看著她甜甜的微笑,聽著她冷漠的諷刺,心裡像紮了根針一樣疼,想說什麼,卻被帝笙推開。

  所有魔軍一齊跪下向帝笙行禮:「恭迎君上。」

  「原來你加入了魔界。」飛飛打量著跟著跪下的雲珂,「難怪你變了,變得跟這個人一樣噁心,我心裡那個單純無邪的小殭屍早就不存在了。」

  眾魔軍聞言,忍不住悄悄打量飛飛……她說出這麼無禮的話,為什麼君上和統領都不言語?她究竟是誰?

  飛飛傲然立在凌煙閣外,一身素白裙裳染滿了血色的污穢,腳踩白靴也髒亂不堪,但她的神情卻一點都不卑微,走到現在這一步,她明白卑微救不了她,她的驕傲不允許她再向任何人低頭,任何人都不值得,包括那個她曾願以命相許的師父。

  飛飛堅定地回應每一個質疑的目光,時間似乎都停止在這一刻,她享受著別人的懼怕和難得的舒緩,不用再提心吊膽,不用再乞求垂憐。

  「其實你現在的狀態很好,但不知道為什麼,我非常討厭你這種模樣。」帝笙忽然開口,望著凌煙閣下的霧凝結界,話鋒一轉,「可是我想,有一個人會比我更加討厭。」

  飛飛循著他的目光望下去,透明的氣流外,天界眾仙家已追了過來。

  帝笙見此,非但不急著調兵遣將,反而閒適地負手看向飛飛:「你現在是怎麼想的?」

  飛飛冷冷地回望著他:「我不覺得自己對你還有什麼利用價值。」

  「不。」帝笙立刻指出她的錯誤,「你的價值太大了,只要柒情絕不死,你永遠都有偉大的價值。」

  「你想用我來折磨他?」飛飛怒極反笑,「那你太看得起我了,即便我死了,他也不會掉一滴眼淚。」

  帝笙不以為然:「是嗎?那我們試試。」他迅速抬手,扣住她的脖頸,稍一用力,她便可斷氣。

  很簡單的方法,也是最直接有效的。飛飛的法力雖然比過去強了許多,比起他來還是差著十萬八千里。她深知反抗也是徒勞,乾脆任由他去。

  事實上,她也很好奇,柒情絕究竟會怎麼做。

  「我們現在就出去迎接他們,這群蠢貨竟敢追到這裡來,是嫌命太長了麼?」帝笙低頭在飛飛耳邊輕輕訴說著,不斷有熱氣吹到飛飛耳中,曖昧至極。

  雲珂緊握雙拳立在他們背後,看著飛飛隱忍的模樣,突然很後悔之前的所作所為。

  跟著帝笙掠出結界,飛飛一眼就望見了人群之中的柒情絕。

  他一向奪目,即便是在污穢混亂的魔界。

  「妖孽,你作惡多端,今日我等便替天行道,打得你永不超生!」白無涯懸空而立,手持長鞭,俊秀的眉眼鎖滿了鄙夷。

  帝笙無所謂道:「在魔界的地盤還敢說出這等猖狂的話,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帝笙,猖狂的是你吧?你以為現在的魔界還是當初的魔界嗎?今日不要說是你自己,便是整個魔界的人都在這,也逃不掉!」洛冰不屑道。

  帝笙挑了挑眉:「誰說我是一個人?」他輕撫著被控制在懷中的飛飛的臉頰,憐愛道,「你怕不怕?」

  飛飛雙目放空地望著一處,那裡沒有任何人,只有不斷翻滾的岩漿。

  「狗男女。」洛冰忍不住啐了一口。

  帝笙立刻看向她:「你說誰?」

  「說你,如何?」洛冰仗著身後有眾仙家撐腰,說話很是高傲,卻不想話音方落,一記金光便瞬間穿透了她的左肩,她吃痛的單膝跪在地上。

  「這個道歉方式,我很喜歡。」帝笙指的是她的跪拜。

  「你!……」洛冰痛得言語不能。

  白無涯立刻擋在她面前,將她攙扶起來,檢查過後蹙起眉頭,看向柒情絕。

  柒情絕淡淡地睨了他們一眼,走了幾步,站到所有人的前面,遠遠與帝笙對視。

  「一千年前我可以封印你,今天也不會有改變。」他的聲音很輕,但每個人都聽得很清楚。

  帝笙的神態從一開始就很詭異,現在更甚,他「哦?」了一聲,身後便開始聚集各種各樣的妖魔鬼怪,它們現在都有一個統一的稱呼,那就是魔軍。

  「你很肯定?」帝笙虛心地問道,「那她怎麼辦?和我一起封印下去麼?仔細想想……巫山雲雨,纏綿悱惻,千百萬年,無人打攪……應該也是件不錯的事。」

  柒情絕不想看他臉上刻意的曖昧,側過目光落在飛飛身上,然後怔住了,神色變幻,好似從未見過她一般。

  飛飛一身白衣已經染紅了,此刻她站在帝笙懷裡,配起她當初為帝笙所作的銀色長袍,竟有一種難以言語的相襯和美艷。只是那美艷很淒楚,彷彿下一秒就會永遠消失。

  「我們比試一場如何?」帝笙眼神怪異地看著柒情絕,「勝者,就可以得到她。」

  柒情絕修眉微蹙,她本來便是他的,何來贏得一說?

  「放開她。」柒情絕開口,冷淡吐出三個字。

  最先驚訝的並非帝笙,也並非飛飛,而是眾仙家。

  「掌門師兄這是何意?那叛徒……」洛冰捂著肩膀,不解地問道。

  柒情絕沒理她,他和飛飛從開始到現在的日子,相依為命,朝朝暮暮,不是為了今日的互相殘殺。

  洛冰的問話沒得到回答,別人也自然不敢再多言。關于飛飛的事大家心裡都清楚,她是司命星君的弟子,有什麼過錯都應該由司命星君自己處理,飛飛雖然並沒有實質上做出背叛天界的事,但也的確和帝笙有所勾結,若柒情絕偏了私,到時他們自然會說話。

  「如果我不肯放呢?」帝笙抱著飛飛,用那帶著傷疤的一面臉頰緊緊貼著飛飛白皙的脖頸,手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滑向了她衣衫裡側。

  飛飛一怔,開始掙扎。

  柒情絕握著絕情劍的手有些顫抖,但他將情緒掩飾的極好,除了他自己,任何人都沒發現他的不對勁:「我說最後一次,放開她。」

  帝笙不語,卻悄悄偎在飛飛耳邊輕聲道:「我告訴你個秘密,我有人格分裂,另一個我是殘暴的,是沒有感情的,我根本控制不了另一個自己,我也許會傷害到你,但我會在清醒之後再救你,所以你不用怕。」

  飛飛掙扎著想要脫離他的控制,她一刻都不想再在這裡待下去。

  就在這個時候,柒情絕忽然動了,在沒有任何預兆的情況下,他飛快掠至凌煙閣口,在與帝笙只剩幾步之遙地方停住,一手持劍,一手平伸,語氣依舊很淡,不露半點情緒:「過來。」他在叫飛飛過去。

  飛飛終於肯把視線移到他身上了,用一種從未有過的冷漠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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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5

  帝笙見這一幕,充滿了興趣,他主動鬆開了飛飛,溫柔地笑著說:「你選誰?」

  柒情絕完全無視帝笙,難得重複了一遍說過的話:「過來。」

  飛飛低頭看了一眼他素白的掌心,掌紋清晰卻淡得幾乎看不見。如果換做是以前,她應該早就感動的撲過去了,但現在她卻猶豫了,猶豫過後,更是漠然。

  「我不去。」她說出了令所有人震驚的話,當然,這些人裡不包括帝笙。

  「你說什麼?」柒情絕好像沒聽到一樣。

  「如果我死了的話,你會難過嗎?」飛飛不答反問,後退到石橋邊,動作很危險。

  「你想做什麼?」柒情絕有些緊張,朝前邁了幾步,被飛飛喝止。

  「別過來。」飛飛第一次對他大聲說話。

  柒情絕停住腳步,雪白的長袍飄逸在漫天鮮紅之中,刺目而耀眼。

  「我可以原諒別人對我不好,我可以原諒別人不相信我,但是你不行。我原諒不了你的冷落,原諒不了你的懷疑,我原諒不了你對我沒有真心,因為你是這個世界上我唯一愛的人。」飛飛的話令在場的人更加驚訝,這裡面仍不包括帝笙。

  帝笙一直安靜地站在一邊聽著她說話,他早就預料到了一切,只要她選擇留在魔界,他就有辦法帶她逃過這一劫。

  這是一個血花飛濺的黃昏,飛飛站在石橋上,望著滿眼翻滾的岩漿,突然走近,腳步已經邁出大半,整個人幾乎就要掉下去。

  「你若及時回頭,我們便可繼續師徒下去,你若再執迷不悟,他日必為魔,定會害人,我絕不會袖手旁觀。」這已經是他做出的最大讓步,作為北斗首座,他承諾不傷害她,只要她回來,他們便可回到當初的時候,繼續師徒下去。

  眾仙家卻對此很有非議:「司命星君此言差矣,這妖孽與魔王勾結甚深,若放過她,難保她將來不會做出背棄天道之事!」

  飛飛聞言笑了:「你看,他們不會讓你放過我的,而且我要的,也不是做你的徒弟,我要的,是做你的妻子,做你愛的人。」

  柒情絕眼神閃爍地看向別處,黑白分明的眸子裡含著連他自己都讀不懂的深意:「萬萬不可能,我對你,只有師徒情誼。不,若你再這般下去,師徒情誼也不會再有。」

  飛飛聽了這話居然沒有想像中的難過,對於當初早早離開的持恩,柒情絕沒有半分師徒情誼,而今天卻承認對她有,她是不是應該很高興?但她怎麼都笑不出來。

  「那就讓我們師徒情誼就此做個了斷吧,那種東西從來不是我想要的。」飛飛轉身,離開危險的橋邊,頭也不回地步入凌煙閣。她忽然改變了主意,她如果就這麼死了,柒情絕還真的有可能一滴眼淚都不會流。

  

  柒情絕凝視著飛飛的背影,想要追上去,卻被帝笙擋住:「後悔了麼?」

  「我從不後悔自己做的每一個決定。」柒情絕說的很確定,事實上也的確如此。沒有遇見飛飛之前,他一直都是這樣,沒有對錯,沒有後悔,沒有未來,沒有愛。

  「即便是眼睜睜看著深愛的人離開?」帝笙飄忽地問了一句,迅速掠到飛飛身邊,抱起她衝入結界,將天界之人隔絕在外,陰沉的笑聲響徹高空,滿是嘲諷。

  「星君,可要攻入?」眾仙家中有人提議。

  柒情絕持劍回身,絕情劍上化出一條白色流蘇,纏在他手臂上:「回天庭,從長計議。」

  「掌門師兄?」白無涯不解的很,為什麼要離開?

  段藍泉一直沉默著,這時卻插了話:「也許掌門師兄另有高招呢?魔界雖氣數已盡,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何況帝笙在靈山福地之頂籠絡眾多妖孽,小有氣候,若強攻進去,即便贏了也會損失慘重。」

  段藍泉的話句句在理,說得非常對,眾仙家連連點頭,對柒情絕方才和飛飛與帝笙之間的對話默契不提,但那不代表他們在心裡不會想,在背地裡不會議論。

  柒情絕一行人就此離開,而另一邊,飛飛也被帝笙帶到凌煙閣內一間房中。

  她坐在床邊,身上的衣服已經混著血水粘住了,稍稍一動便會扯到傷口,那感覺不比心裡的痛好受。

  「你在哭?」帝笙忽然問道。

  飛飛一驚,伸手撫上臉頰,果然有溫熱的液體緩緩淌下。她轉過頭,蠕動嘴唇,混著那些落下的淚水,用一聽就讓人很心疼的聲音說:「我沒有哭,從今往後我也不會哭。無論什麼事,誰的離去,誰的放棄,都不能再讓我哭。」

  帝笙笑了,虛假的笑容中浮出點點真意,兩片薄唇吐出讚賞:「很好,就是這樣,想清楚自己要什麼,不要怕傷害別人,不要怕柒情絕,不要做老好人,要做大奸大惡者,行邪道,莫管他人如何看你,自己過得好,便勝過一切正義。」

  飛飛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不要以為這麼說我就會感謝你,我有今天,全都是拜你所賜。」 

  「我只是加快你們的分離,讓你們看清彼此多麼不合適,我只是推動了它們快速來到,我沒有錯。」帝笙端起隨從遞來的玉碗,碗內盛著飛飛不認識的東西,「來,喝了它,喝了它你可功力倍增,到時天界攻打進來,我們可並肩作戰,你可尋回你所想要的一切。」

  多麼蠱惑的聲音啊,可惜飛飛不需要,她想要的東西,靠這些也得不到:「你出去。」

  飛飛的拒絕立刻讓帝笙眉心凝起三道,但總算 仍是張笑臉:「如果我一定要你喝呢?」

 

  她不跟柒情絕回去,不代表她就要加入魔界,雖然她當時的選擇不論是帝笙還是柒情絕都認為她會那麼做,但她不會真的那麼做。就像柒情絕說的,若她真的墜入魔道,成了妖孽,必定會害人,到時她要用那顆害人之心去愛他,他只會更加不屑。

  她必須承認,走到這個地步,她還是愛他的,即使她不會再說出他的名字,不能告訴也沒有勇氣告訴天下人她愛他,但這世上也不會有人比她更愛他。

  帝笙沉默片刻,扣住飛飛的下巴,臉上的悲傷令人不忍:「怎麼你心裡還是有他?」

  飛飛瞪著他,正欲言語,被一聲傳訊打斷:「君上,屬下有要事稟報。」

  帝笙鬆開手,轉頭看了一眼,是雲珂。

  「什麼事,講。」帝笙似乎並不打算離開這間房。

  但雲珂卻好似有意要讓他離開,即便是一小會:「事關重大,還請君上借一步說話。」

  帝笙似笑非笑地睨著雲珂:「好。」接著又對飛飛道,「你等我一下。」

  飛飛看都不看他,誰要等他。

  帝笙卻不在意她的冷漠,轉身一邊整理衣袖,一邊跟著雲珂離開。

  這一走,就是將近一個多月未見,等再見時,得到的卻是天界來人攻打凌煙閣的消息。

  的確,老窩都被人發現了,不來打也很難,何況依照帝笙那個性,是絕對不會換窩的。

  「飛飛,你快走!」雲珂衝了進來,飛飛躺在床上。

  她已經躺在床上很久了,從那天開始到現在都沒有下去過,她現在身體很差,靈霄會上受了重傷,又被那些無情無義神仙的人打傷,她真的沒力氣「快走」。

  「我帶你離開。」雲珂將床上的飛飛背起來就跑。

  飛飛閉著眼,任他為所欲為。可誰知剛走到門口,就直直撞到了帝笙身上。

  「你要帶她去哪?」帝笙背著手立在那裡,他個子極高,影子完全可以將他們兩人都罩住。

  「君上,天界的人已經攻打來了,飛飛行動不便,如果留她一個人在這,呆會他們攻進來……」

  「你認為我會輸?」帝笙剛才還一副溫文爾雅的樣子,現在忽然冷了臉。

  飛飛想起那日他所說的,莫非他真的有人格分裂?

  「君上,屬下從未求過你,只請你這次讓屬下先送飛飛走,屬下一定會回來和君上同生共死。」

  帝笙二話不說直接化出一道金光打在雲珂身上,雲珂整個身子朝後方飛去,鮮血從他口中噴出來,染紅了飛飛的白裙子。

  帝笙接住正欲摔倒的飛飛,將她抱在懷裡。

  飛飛看著雲珂,眼中滿是不忍。

你走不掉的,任何想帶你走的人我都不會留下。」帝笙抱著她走到雲珂身邊,黑色緞面靴子碰了碰他的身體,「看你之前跟著我一片忠心的份上,我就讓你痛痛快快上路。」說著,就要下手。

  「住手!」飛飛想都沒想,嘴比大腦反應快。

  帝笙意味深長地看著飛飛:「怎麼,你要為他求情?我不會應承你,我不接受任何人的背叛。」

  飛飛掙扎著想要阻攔他,但實在使不出力氣,只能眼睜睜看著雲珂在被他再次震得後退百米。

  「不!……」她的尖叫聲響徹整個凌煙閣,卻仍無法阻止一切發生。

  雲珂閉了閉眼,吐出一大口血,奄奄一息地從地上爬起來,看著飛飛,眼裡滿是不捨:「我……真的不想騙你的……真的不想。」

  飛飛眸中凝了淚,心終究是沒有全冷,他其實還是那個願意為了他死的單純少年,只是立場變了,他們都沒辦法:「我……知道,我知道。」

  只此一句,淚如雨下。

  雲珂輕輕一笑,露出牙齒上的血印子,帝笙毫不留情的一擊又朝他襲去,他這次直接摔下了凌煙閣,掉入滾滾岩漿之中。

  「不要!……」飛飛的下唇都咬出了血,她怎麼都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望著雲珂落入岩漿之前眼中的留戀和不捨,她真的寧可他永遠騙他,永遠壞下去,也不願意他就這麼為她沒了性命。

  她萬萬想不到帝笙會做出這種事,又或者像他說的,他有人格分裂,現在的他是沒有感情的,但她又動彈不得,不要說是雲珂,就連自己的命運都無法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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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恨你!……」飛飛低低哭泣,生平第一次有人離開她,還是她曾經那麼在乎的人,她腦子裡不斷回想著在殭屍林時的一幕幕,幾乎無法呼吸。

  「這只是小事一樁,呆會還有更精彩的戲要你看呢,你等著瞧吧。」帝笙居然用興致勃勃地語氣跟飛飛敘述,好像那是一件極有意思的事,特別值得期待。

  「你這個變態!」飛飛身上無力,只能用牙齒去咬他,可不論她怎麼使勁,力道仍是不痛不癢,甚至在帝笙看來,那就好似一種無聲地邀請,在邀請他做些什麼。

  「現在時間地點不合適呢。」帝笙遺憾地說,「否則我一定會滿足你的。」他臉上帶著笑。

  飛飛不想再跟他說話,淚水浸濕了他的衣裳。

  「我們出去,去見你的情人。真可惜,剛才那一幕他沒有看見,我真好奇如果他看見,會是什麼樣的表情。」帝笙一邊抱著飛飛朝外走,一邊戲謔道。

  不一會兒,飛飛眼前豁然開朗,他們已到了凌煙閣口。

  「司命星君,我們終於又見面了,你準備好埋骨凌煙閣了嗎?」帝笙懸空立於石橋之上,懷抱飛飛,神色高傲,眼裡閃著嗜血的光芒。他已失去理智。

  魔軍一排排站在帝笙身後,密密麻麻,數量是天界之人的好幾倍。

  柒情絕自下而上仰視著他,但那種神情和角度卻讓帝笙感覺自己是在被鄙視,為什麼?他不悅地皺起了眉。

  「帝笙,你作惡多端,執迷不悟,一千年前我留你一命,這次絕對不會。」柒情絕施法掠起,仿若凌波踏水而來,一身如雪長衫,下巴尖尖的,臉色蒼白,卻異常俊秀。

  在他的絕世風華之下,帝笙都黯然失色。

  帝笙將飛飛放下,讓她跪坐在自己腿邊,先是輕撫著她的髮,然後忽然緊緊攥住,飛飛疼得倒抽涼氣。

  柒情絕握著絕情劍的手一抖,洩露了他的不安:「放了她。」

  「來吧,我們打一場,你知道我是不會放過她的。」帝笙手中蹂躪著飛飛的頭髮,毫不憐香惜玉,與平日裡溫柔的模樣判若兩人。

  「放了她,我同你打。」柒情絕淡淡走上前去,無數落葉飄入火山谷,落入岩漿中,化為灰燼。

  帝笙是魔,名副其實的魔,他已沒有理智,隨手將飛飛扔到一邊,一臉暴虐地掠向柒情絕:「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一千年,柒情絕,今日我定要你血債血償!」

  這場惡戰從一開始便在所難免,魔軍與天界眾仙激戰,沒人會去在意微不足道的飛飛,她被無情地掃到了一邊,臨近石橋邊沿,岌岌可危。

  而柒情絕與帝笙又在鬥法之中,根本無暇分神,令飛飛的處境更加堪憂。

  索性柒情絕考慮得周全,在來之前便囑咐了一個人一定要保護好飛飛,那個人就是白無涯。

  白無涯護在飛飛身邊,魔軍一個個襲上來,他便一個個打下去,與其同時還要回應來自洛冰的斥責和憤怒,心力交瘁。

  「你為什麼護著她,難道你也對她……」洛冰紅了眼眶。

  白無涯解釋道:「我沒有,是掌門師兄的吩咐罷了。」

  「你胡說!我不相信!我不准你護著她!」

  「冰兒,你不要這麼任性,這種時候……」

  「好!」洛冰打斷白無涯的話,「那我便要看看,你是救我還是救她!」洛冰忽然停住動作,任由魔軍朝她襲去。

  白無涯一驚,立刻上前幫忙,而洛冰則在他對付魔軍時,趁機攻向毫無還手能力的飛飛。

  飛飛怔了一下,腦子迷迷糊糊地,視線不由自主轉向了柒情絕。

  他還是那麼好看,只是瘦了很多,她不知道他這一個月的時間都在幹什麼,她只知道自己還是愛他,看見他就會好心疼,這種痛苦的日子她再也不想過下去了。

  ……所以,當洛冰襲來的時候她沒有還手,無暇□的柒情絕根本不知道她有危險,已經失去理智的帝笙更加不會明白自己犯了什麼重大的錯誤,等他們姍姍來遲地發現異樣時,飛飛已經整個人滑向了翻滾的岩漿中。

  依稀記得帝笙說過,她不是烏鴉,是鳳凰,可以浴血重生,飛飛在感受著那股熱氣越來越近時,混亂地想,如果她真的是鳳凰,是不是就可以配得上柒情絕了?

  這個問題答案恐怕這一生都沒人能回答她了,她也再無法去尋找,她輕輕閉上眼,唇角勾起,是一抹足以艷傾天下的絕美笑容。

  柒情絕眼睜睜看著她墜下,看著她閉起眼,看著她緩緩消失在他眼前,做出了一個非常不理智的行為,幾乎是立刻反應,等做完了,令所有人震驚了。

  司命星君做了什麼?

  ……他也跟著跳進了岩漿裡。

  「掌門師兄!」北斗星君幾人一齊高呼,卻見一個人影搶在飛飛和柒情絕之前優先擋在了岩漿之下。

  是持恩。

  「師姐!」持恩大喊了一聲,使勁力氣將飛飛推了上去,柒情絕來的剛剛好,將飛飛抱入懷中,飛上了石橋。

  可是持恩卻再也沒有上來。

  飛飛傻呆呆地望著滾燙的岩漿又一次吞噬了一個這世上對她很重要的人,忽然笑了。

  這一次,她甚至看不清持恩的表情,也聽不見他的聲音。她甚至來不及和他告別,來不及告訴他,她其實一直都當他是自己的師弟,即便他早已拜入段藍泉門下。

  她還沒有跟他說,師弟,如果有機會,我們回霧濁林去吧,好不好?

  飛飛的笑聲越來越大,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悄無聲息。

  所有人都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她身上,除了帝笙。

  帝笙見柒情絕正看著飛飛發愣,直接去偷襲他的後背,柒情絕一直低頭盯著飛飛看,彷彿不認識她了一樣,完全沒發現帝笙的動作。

  飛飛比柒情絕更早反應過來,想都沒想便將他推開,自己迎上了帝笙的攻擊。

  ……

  像一朵花,像一朵血染的粉蕊並蒂蓮,飛得那麼高,飛得那麼遠,飛得所有人都再也看不見……

  飛飛這次真的飛走了……

  飛得柒情絕在那一刻終於明白,其實他早就沒把她當徒弟了,其實……他早就愛她了。

  這世上他們都只有對方一人,他千百年來只親近過她,前世與她有夫妻之名,今世又與她有了夫妻之實,在他們朝夕相處的日子裡,他其實早就慢慢被她的真心和付出感動,就算起初是身不由己,後面也變成了甘心淪陷。

  憶起那一天,天降驟雨,他於樹下,遇見了還是烏鴉的她。想當日,枯木之中,他們一個年少無知,一個自以為是,從那句師徒開始,便已經注定了今天的結果。

  一股冷意慢慢襲上柒情絕的心頭,他微微回首,凌煙閣外不知何時開始下起了漫天大雪。他在雪中緩緩轉身,走向盯著自己手發愣的帝笙,在所有人驚訝地目光了,輕而易舉地打敗了他。

  冬天早就過去了,這是一場不合時宜的春雪。柒情絕站在魔界與天界的結界處,眼望著一片銀裝素裹,卻再也尋不見曾經那個笑靨如花的身影。

  白無涯緩緩來到他身後,有些顫聲地說:「掌門師兄,殲滅了魔軍我們才能去找飛飛,所以有些遲,但是……你也知道的,她當時替你擋下帝笙全力一擊,不可能再活著了。」

  柒情絕慢慢轉過了頭,清俊如玉的面容上帶著難以言喻的哀傷。

  「我們在死傷者中找遍了,找了很遠很遠,才發現她的屍體……」白無涯實在不忍心說下去,一切都是他的錯,若非當時他沒有守護好飛飛,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柒情絕朝著他的後方緩緩望過去,隨即又垂下了眼睛,似乎不敢看:「多謝。」他道了謝,抬手示意他離開。

  白無涯想說什麼,但又覺得柒情絕根本不需要他安慰,最終還是一聲不響的離開了。歸根究底,那個當初對他的名字十分好奇的單純少女已經不在了,而她的離開全怪他,比起現在這種狀況,他更希望死的人是自己,那樣至少他可以不用這麼愧疚。

  柒情絕安靜地立在原地,看著不遠處飛飛被白布蒙起的身體,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動也不動,不敢上前,也無法後退。

  許久許久,直到夜幕降臨,眾仙家圍滿了山坡,他才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已經毫無氣息的飛飛身邊……他緩緩蹲下,微微一笑,風姿傾城,卻讓所見之人皆心如刀絞。

  眾人聽到,他用很輕的聲音說:「……飛飛,你回來了。」

  掀開白布,血肉模糊,面目全非,還能看得見什麼呢?

  柒情絕顫抖著放下白布,沒有人能明白他現在的感覺,就好像別人不理解事情為什麼會搞成現在這樣一般。心臟懸在半空,難受得喘不過起來,試圖大口大口地呼吸,直到缺氧,卻還是找不到出口。這種從天上掉進地獄的感覺,別人永遠無法懂。

  柒情絕將飛飛的屍體抱起來,漫無目的地走在茫茫草地中,綠草如茵裡夾雜著許多白色小野花,樹木上也開著點點叫不出名字的紅色小花,到處都是生機盎然的景象,這就是沒有了魔王的魔界,已不再是妖氣沖天,孽障胡為。

  只是,飛飛再也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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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樞宮內,雲中殿裡,段藍泉和白無涯端坐在高台之下,仰視著柒情絕緩緩走下來,各懷心思,只低頭飲茶,皆不言語。

  柒情絕眉頭始終緊緊蹙著,自從回到天樞宮後,他的眉頭便不曾舒展。

  天帝曾因此次大敗魔界而當著眾仙家的面親口誇讚他天下無敵,無人可擋。然,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並非沒有弱點。

  半空中傳來一陣沙啞低沉的叫聲,柒情絕循著望去,一隻通體玄黑的烏鴉掠過雲間,很快便消失不見。柒情絕呆呆地看著它離開的方向,竟然怔住了。

  段藍泉站起身,走到他身邊用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好像從未見過他的模樣,啞然失笑道:「掌門師兄,此次與魔界之戰不僅你失了愛徒,我也是如此。持恩是我最得意的弟子,卻為了救飛飛而死,我並不比你好過多少。只是,日子終究是要過下去,他們也都會投胎轉世,你也莫要太過介懷此事。」

  白無涯驚訝地看著段藍泉,他怎麼都沒想到先開口安慰柒情絕的人會是他。略頓,他也啟唇道:「藍泉師兄,你錯了。飛飛同持恩不一樣,她中了帝笙竭力一掌,三魂七魄皆被打散,恐難再入輪迴。」

  段藍泉故作驚訝道:「怎麼會這樣?」

  柒情絕沉默不語,眉心一點硃砂鮮紅如血,瑩潤剔透間似能看到飛飛的身影倒映其中。

  「掌門師兄,看你的樣子,該不會是……」段藍泉忽然大聲道,「你該不會是真的對飛飛動心了吧?」

  按理說,段藍泉此話乃是大不敬,話裡的內容也是違反天條的,可奇怪的是柒情絕並未反駁,也沒吭聲,他只是轉過了身,從新走上高台,端坐到青玉石椅上,凝視著玉几上的乾坤鏡,陷入沉思。

  許久許久,待白無涯和段藍泉都以為柒情絕不會開口時,他緩緩吐出一句話:「飛飛會回來的。」

  白無涯愧疚地垂下頭,造成這一切的人是他,他不知道該怎麼彌補自己犯下的錯誤,若可以,他希望時光可以倒流,到那時他寧可自己死,也不會讓飛飛有事。

  可惜的是,這個願望永遠都無法實現了。

  「掌門師兄叫我二人來,不會只是聽這句話的吧?」段藍泉看起來有些不耐煩,持恩的死對他的打擊也很大,他沒想到自己教出來的徒弟也會那麼「大公無私」,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丟了百年修為,重回輪迴,從零開始。

  柒情絕微微側首,望著雲中殿內一處黑暗的角落,淡的幾乎沒有顏色薄唇稍稍分開,冷聲道:「你等的不就是今天麼?」

  段藍泉一怔,笑容有些掛不住:「我不明白司命星君的意思。」

  「你一直想要坐上我的位子,今日我便如你所願。」柒情絕淡淡道,「明日我會下凡去,今後北斗之界大小事務,皆交予你。而我的位子,很快也會是你的。」

  白無涯驚訝地瞥了段藍泉一眼,繼而向柒情絕直言道:「天界眾仙家向來各司其職,掌門師兄這般私自禪讓未通過天帝批准,恐會……」

  話到一半,被柒情絕打斷:「莫要再說,我意已決。」

  段藍泉笑了,忽然提了一個與這件事並無關聯的問題:「斗膽請問司命星君,令徒的屍體現在何處?」

  柒情絕眉頭皺得更緊了,神色斂起,未答。

  白無涯頓時瞭然,驚道:「掌門師兄,你這麼做萬萬不可,這可是違反天條的大罪,你萬年修行切不可因此毀於一旦……」

  「白師弟。」段藍泉笑著看向他,「你覺得現在說這些還來得及嗎?」

  「藍泉師兄這是何意?」白無涯不敢相信自己心裡的猜想。

  段藍泉一雙金瞳微微瞇起,饒有興致道:「想來掌門師兄已經斷了自己的後路,早就在我們知道之前,已經做了。」

  白無涯渾身一震,險些摔倒。

  柒情絕一直沉默著,此刻慢慢開口,頎長的身影在玉石地面上拉下一道長長的陰影:「天條所規我心中有數,我要做些什麼我也很清楚,你們不必再說,今日之後,你我幾人師兄弟情分,恩斷義絕。」

  「掌門師兄……」白無涯欲語,卻被段藍泉搶先,「可若天帝知道……」

  「一切後果,由我一人承擔。」語畢,柒情絕顯然言盡於此,轉身消失在天樞宮內。

  白無涯和段藍泉都知道,他再也不會回來了。即便是再回來,也不是回到這天樞宮內,也不可能再做這司命星君。古往今來,違背天條者,天譴遲早會至。

  凡間。

  近日,點花樓裡來了位新頭牌,她長得是貌美如花、仙姿絕色,便是秦仙君也自愧不如,就是性子有點冷,人也有點呆。但儘管如此,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來秦樓楚館找樂子的,自然不會在意美人的性格如何,只要長得漂亮入眼,他們便捨得砸銀子。

  於是,秦月城和秦仙君兄妹二人每天都數錢數到手軟,金銀玉器幾乎晃瞎了他們的眼睛,而眾多富商名紳們卻仍攀比似的地一擲千金,只為博美人一笑。

  ……雖然那姑娘還是又冷又傻的。

  坐在閨房裡,飛飛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臉頰,一個人枯坐了好久,接著,忽然起身從點花樓二層跳了下去。

  這裡是哪裡?她又是誰?為什麼那些男人總是用很奇怪的眼神看著她?她不喜歡這種被待價而沽的感覺,她想離開這裡。

  身子輕飄飄的,這種飛舞的感覺似曾相識,飛飛有些癡迷地閉上了眼。

  然而,預料中的痛楚卻並未來臨,她被一個人接住攬入懷中。

  聞著一股龍涎香,飛飛緩緩睜開了眼,迷茫地看著這個抱著她的男人:「是你救了我?」

  男人彎唇一笑,渾身泛雅,細長的丹鳳眼斜勾著她,黑眸中儘是多情:「終於找到你了。」

  飛飛不解:「找我?你認識我嗎?你知道我是誰?」

  男人聞言一愣,隨即便恢復常色。他將她放在地上,睨了一眼身後的隨從,命他們去應付追出門外的秦月城和秦仙君,獨自牽著飛飛的手,朝街道的另一端走去。

  「我當然認識你,我也知道你是誰。」他溫柔地說著,輕撫著她額頭的碎發,為她拭去擾人的風塵。

  飛飛低頭凝視著被他牽著的手,好暖好暖:「那我是誰?」她輕聲問道。

  男人將手中折扇緩緩收入腰間玉帶之中,自街道旁的桃花樹上輕輕折下一枝,遞給飛飛,溫柔地衝著她笑,卻並不回答。

  飛飛並不接他送來的花,執著道:「你還沒有告訴我,我是誰,你又是誰?」

  男人聞言,笑意加深,修長如玉的食指輕輕點了一下她的額頭,半真半假道:「你是我的妻子,我是的夫君,你不記得了嗎?」

  飛飛聞言臉上一紅,羞澀地垂下了頭。秦月城並沒有告訴過她自己的身份,也沒有告訴她自己的名字,只是讓她每天對著那些滿身銅臭的男人笑,雖然她笑不出來。她知道,那些人想得到她,想要她做他們的妻子,就和眼前這個男人說的一樣。

  只是,為什麼她覺得這話從他嘴裡說出來,便沒有之前那麼不可信了呢?

  「你說的是真的嗎?」飛飛緊張地抬起頭,怯怯地看著他。

  男人重新握住她的手,略一頜首:「當然,不信你問他們。」他抬臂指了指身後跟著的幾個官兵模樣的人,「朝廷的人,是不說謊話的。」

  飛飛歪頭思索,覺得這話很對,便向他們問道:「他說的是真的嗎?」

  幾名護衛雖不解主人為何這麼做,但還是毫不猶豫地點頭。

  自此,飛飛相信了這個男人的話,但她還有問題:「那……我叫什麼,你又叫什麼?我們的家在哪,是做什麼的?」

  男人牽著她繼續朝前走,清雅俊秀的身影宛若臨風玉樹,聲音依舊溫和如初,像是醉人的春風,一陣陣吹過人的面頰:「我們的家就在前面,我這就帶你回去。」

  飛飛點了點頭:「你還有兩個問題沒有回答我。」

  男人低下了頭,凝視著她的臉,只覺能再見到她實在好極,而她方纔的模樣就好像是從天而降的仙子,飛入他懷中,令他喜不自勝,多年來平靜如水的心蕩出一湖的漣漪。

  他略微思忖了一會,柔聲道:「飛飛,你叫飛飛。」

  ……美若飛天,飛到他身邊……飛飛……飛飛。

  這兩個字一出,飛飛心裡莫名悸動,她覺得好熟悉,這個名字好像就是她原本就該叫的一樣,她欣喜地點頭,好像找回了自我一般,臉上也露出了真實的笑容:「那你呢?你叫什麼?」

  男人見她面露喜色,忍不住逗她:「你竟連自己夫君的名字都忘了,為夫應該怎麼罰你才好?」

  飛飛一怔,羞愧地低頭,扯著衣角:「我……」

  「我騙你的。」男人用兩根玉指抬起飛飛的下巴,輕輕吻了一下她的臉頰,柔聲說:「我怎麼會捨得罰你呢?你……真的不記得我名字了?」

  他還是不能相信她是真的忘了一切,之前還以為她在和自己鬧著玩,誰知到了這個地步她還如此懵懂,絲毫不像是裝的,他無法確信了。

  離開皇宮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找了她這麼多年,卻一點線索都查不到?而如今他都快死心了,她卻忽然冒了出來,且和當年離開時毫無半點變化,只是換了一身女裝,也多了一絲成熟女子才有的嫵媚和羞澀。

  他細長的丹鳳眼裡滿是柔情,而那柔情深處卻是吹不散的疑慮。

  飛飛在這樣看似深情地注視之下輕輕點了點頭,自責道:「我也不知是怎麼了,過去的事全都不記得了,一醒過來人就在點花樓,每日被他們逼著見客,從沒有人跟我講過話。」

  「是這樣?」他皺起眉,隨即又微笑開來,淺淺的酒窩浮現在他雙頰之上,「不記得就不記得了,無妨。我再告訴你,也是一樣的。」

  飛飛抬眼,靜靜凝視著他,很認真地等待他說出他的名字,然後永遠記下來,再也不忘記。因為,他是她的夫君,她是他的妻子,這些……都是應該的。

  男人沉默片刻,輕聲道出了自己的名字:「我叫,南宮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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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4 19:45:32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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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飛隨南宮寒回了皇宮,卻在這裡完全找不到歸屬感,她總算知道了自己的「丈夫」是做什麼「營生」的了,著實驚訝了很久才反應過來。

  一個女人可以當上九五之尊的妻子,應該是一件很好的事吧?錦衣玉食、榮華富貴,後宮妃子,應該是一個女人這輩子最好的歸宿了吧?飛飛坐在寢宮外的鞦韆上,仰望著天際的北方,如是想著。



  ……可是,為什麼她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呢?

  夜涼如水,在清清月華之下,飛飛穿著一件雪白的雲裳,宛若雨後帶著露水的荷花,嬌媚而清澈。她有些冷,稍稍拉緊了外衫前襟,起身準備回房。

  今日是她進宮的第二天,今天她還沒有見過南宮寒。聽宮女說,這宮裡的妃嬪有些一輩子都不一定能見到皇上一面,而像她這樣住在離南宮寒的寢宮最近的地方的「寵妃」,之於素來性情寡淡的南宮寒來說,是難得親熱的一位。

  飛飛無意識地跨入寢宮大殿,神色恍惚地往裡走,忽然之間眼前閃過大片雪白光華,她被刺得忍不住閉上了眼。待光華掠過,再睜開眼時,卻什麼都沒有看見。

  飛飛蹙起蛾眉,終究是沒有理會,逕自步向內殿,洗漱入睡。

  深夜,一切都靜悄悄的,飛飛躺在床上淺眠,內殿裡沒有掌燈,一片黑暗。

  就在這時,她隱約聽見有人的腳步聲傳來,她睜開了眼,卻並沒有動。

  能在後宮自由出入而無人阻攔的人天下間不過只有一人,那就是南宮寒,她的……丈夫。

  飛飛筆直地躺在床上,小手緊張地攥緊了被子,屏住呼吸等待著紗帳掀開的那一刻。

  果然,很快帳子就被輕輕掀開了,她看到一個清瘦細長的身影站在一旁,用很溫柔的眼神注視著她。

  單憑直覺,飛飛便可以斷定這個人是南宮寒,更不用說理智的分析了。

  她猶豫了一下,張了張口,但什麼也沒說出來。因為下一秒,她的唇便被封上了。

  「唔……」飛飛瞪大了眼睛,只覺身上一沉,便被攬入了充滿著龍涎香的懷抱。

  「這麼晚還沒睡,是在想朕麼?」輕輕一吻過後,南宮寒側過身子和飛飛肩並肩躺著,微微歪著腦袋,細長的丹鳳眼在黑暗中認真地觀察著她的表情變化。

  飛飛抿了抿唇,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小聲地應了聲:「是。」

  南宮寒聞言,心裡一喜,面上的笑容越發溫柔。他將她重新抱入懷中,一手自然的伸向她褻衣的帶子,微微一挑便輕鬆解開了。

  后妃的褻衣都是經過專業設計的,一切都只為了讓皇上不用「勞神」,所以不管飛飛當時多不願被解開衣帶,還是來不及反應便被迫接受。

  「別……」她怯怯地推拒,掙扎著想從他懷裡出來,卻不料這動作引得沒有帶子固定的褻衣四散開來,露出了晶瑩圓潤的肩膀和大片大片白嫩的肌膚。

  南宮寒垂下眼睫,輕易便可瞧見她雪白褻衣下的嫩綠色綾羅肚兜,精緻的雨後初荷繡紋直灼的他眼睛不住眨動。

  他本是個清心寡慾的人,再加上年紀還輕,所以登機數年來仍膝下無子。但此刻卻不同了,他自認為堅定地意志力,在望著飛飛時都化作了煙雲,他就和大多數男人一樣,被懷中軟香溫玉地推拒激起了。

  南宮寒從來麼有嘗試過被拒絕,如今第一次遭拒,直讓他腦子發熱,想強要了她。

  可誰知在他正欲繼續的時候,一陣冷風迎面吹來,他頭一痛,便暈了過去。

  飛飛一怔,連忙將衣帶繫好,把南宮寒推到一邊,仔細檢查了他的鼻息,發現只是昏迷之後,便為他蓋好了被子,準備就這樣同床共寢一晚,緊張之中甚至忘記了查探他昏迷的原因。

  然而怪事卻並未就此停止,飛飛剛剛躺好,還沒閉上眼,便瞥見床畔似乎站著一個人。她一驚,害怕極了,心裡思索著,難不成這寢宮裡面鬧鬼?她大著膽子慢慢掀開床帳,見到的是一個雪衣白髮的男人。

  只看他一眼,她便可以確認他不是鬼。雖說穿著一身白衣裳在深夜裡出現在後宮嬪妃床畔這件事很靈異,但這個男人也太好看了。

  自古以來鬼怪皆是醜陋恐怖,哪裡有長得如此風華絕世的鬼?

  只見他眉心一點硃砂鮮紅似血,望著她的眼神充滿痛苦和隱忍,兩片淡色薄唇緊緊抿著,仔細看還可以發現有淺淺的血絲緩緩溢出嘴角。

  飛飛有些怕,一瞬不瞬地盯住他,伸手想要把南宮寒推醒:「皇……」

  皇上二字未說完,飛飛就感覺自己的身子飄了起來,隨著那白衣男人的離開,漸漸躍出了寢宮,升上天空,落在房頂上。她想尖叫,卻發不出聲音,而那個白衣男人也落到了她身邊,還衝著她微微笑了笑。

  一般情況下,若是有男人對著她笑,都會讓她非常反感,立刻扭頭就走。但今天有點不一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怕了,她完全挪動不了腳步,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個擁有無雙容顏的男人慢慢靠近她。

  他褪去外衫,隨意地搭在她肩上,為她遮擋寒氣,自己卻筆直地立在那裡,手裡撐著一把煙藍色的油紙傘,不看她也不離開,只是靜靜站著,不言不語。

  飛飛有些緊張,自從她甦醒過來,便總在做同一個夢,夢裡有個面容模糊的白衣男人教她寫字下棋,溫柔地對著她笑。之前她曾以為那個人是南宮寒,但後來發現根本不是。而眼前這個男人,無論是背影還是臉龐的輪廓,都像極了她夢中所見到的那個人。

  他一身白衣,銀髮披散,俊美無儔的臉頰清冷如月,整個人飄渺得彷彿幻影,清雅已極。若非他細若游絲的白髮偶有幾根隨風掠過她的臉龐,她真要當這又是她在發夢,見到的都是假的了。

  「你是誰?」飛飛大著膽子開口,小心翼翼地觀察他的反應,動作都是第一次做,卻覺得似曾相識,連貫嫻熟,彷彿做過了千萬次一般。

  「你為何會進宮?」那人不答反問,聲音如面容和氣質一樣冰冷。

  飛飛皺眉,她還沒問他怎麼闖進宮來的,他倒質問起她了:「你不肯說你是什麼人,又將我從寢宮裡帶出來,究竟想幹什麼?」

  男人淡淡地轉身凝視著她,雙眸冷若寒星,嘴角卻帶著一道不深不淺的溫柔:「你不記得我了。」

  ……飛飛有些窒悶,怎麼又來一個說這話的人,她是不記得了,她連自己都不記得了,又怎麼會記得他們?

  「你不說自己是誰,我又怎麼會知道?」飛飛的口氣很不好。

  白衣男人收起油紙傘,雙手負後,筆直清瘦的身影甚至比南宮寒還要單薄,彷彿隨時會乘風而去。

  美。

  很美。

  美如謫仙。

  飛飛感歎的同時,也決定要對他敬而遠之。

  他給她的感覺太難懂,也不對她表露半點情緒,看起來二人應該並不認識。

  「我是你的師父。」柒情絕薄唇微啟,輕輕低頭,雙眸如忘川之水,清波瀲灩。

  飛飛直覺得腦袋像鼓一樣嗡嗡作響:「師父?做什麼的師父?我是皇帝的妃子,又怎麼會是你的徒弟?」

  柒情絕面色一沉,蒼白薄唇漸漸變成半透明的嫣紅,似乎稍一用力便會被咬破。

  飛飛於心不忍,眼見著他那副似乎忍無可忍的模樣,輕聲道:「我不管你有什麼目的,今晚的事我便當做沒發生過,看著你也不像是壞人,我就不與你計較,送我下去吧。」

  柒情絕將她的話當做耳旁風:「你不能做南宮寒的妃子。」

  「不能?」飛飛直覺得這男人越來越好笑了,長得一副漂亮臉孔,腦子卻不好使,「我本來就是皇上的妃子,何來不能一說?」

  柒情絕眉頭微蹙:「他告訴你的?」

  飛飛想要自己尋路下去,低著頭敷衍道:「大家都這麼說。」語畢,腳下忽然一滑,整個身子朝下摔去。

  「啊——」飛飛驚叫一聲,死死地閉上了眼,等待疼痛的來臨,可是卻毫無所覺,身子彷彿停在半空,一動也不動了。

  睜開眼,飛飛看見的還真是這麼一幕。

  「你……」飛飛驚訝的看著柒情絕,「你使得什麼妖術,難道你真是鬼?」

  鬼?柒情絕的眼神如飛煙般散開,放空地望著一處:「這不是妖術。」他似乎只能跟她教正這句了。

  飛飛試著挪了一□子,動不了,急忙喊他:「不管你這是不是妖術,你怎麼把我定住的,就趕緊怎麼把我放開,不然我可喊人了。」

  「我若放開,你便會摔下去。」

  「你!……」飛飛氣得白如美玉的面頰泛起陣陣桃紅,輕咬的唇瓣潤澤飽滿,誘人品嚐。

  柒情絕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忽然走近,一頭華髮如流水般掠過肩膀,遮住了他的側臉,飛飛這個角度,再無法看到他的表情。

  「你要幹什麼?」飛飛顫聲問道。

  柒情絕未答,將傾斜在瓦片邊沿的她攬入懷中,解了定身術,輕輕抱著她躍下了房頂,朝皇宮後山的樹林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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