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1848|回覆: 21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明星]帝王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15-2-9 22:20:5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2
帝王妻 作者:明星

做人果真不能太衝動,妙手小醫女白卿卿懊惱不已,
若非她一時忍不住,負氣答應為趙御辰那臭混蛋治眼疾,
也不會醫人醫到芳心失守,賠了自己的終身!
本來她存了壞心,知道那跩到天邊的傢伙怕吃辣,
於是假行醫之名,讓他按三餐享用麻辣膳食,
看他辣得臉色通紅、汗水直冒,心底只有一個暢快可言!
誰知她不是當惡人的料,整治他還沒整高興,自己倒先心軟,
得知他因痛失亡妻哭瞎眼,她心底的怨氣頓時退一半,
見他刻妻子雕像時時悼念,原有的怒氣也煙消雲散,
知道他舊疾發作難受,她便趁夜裡為他暖腳緩解疼痛,
殊不知對他關心太過,反教她身上懷的大秘密洩了底,
治好他的眼後,他竟大張旗鼓動用軍隊把她這大夫綁在身邊……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
發表於 2015-2-9 22:21:4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白卿卿仰頭看著不遠處那漆雕匾額的三個大字—丞相府。

  朱紅的大門,莊嚴的石獅,再加上門前傲然站立的八個家丁。

  自己跋山涉水,不遠千里從臨安縣日夜趕來京城,所要找的,就是這裡了。

  「幾位大哥,請問秦子正秦相爺,可是住在這座府邸之內?」

  負責把守丞相府的幾個年輕家丁挑高眉頭,待看清和自己講話的是一個十八、九歲,穿著一襲粗布衣裳的丫頭時,眸底立刻閃現一抹不屑的光芒。

  離她最近的那個年輕家丁笑了一聲,「沒錯,這的確是丞相府,妳是誰啊?」

  「麻煩幾位大哥替我通傳一下,告訴秦相爺,臨安白卿卿奉師命到訪。」

  「臨安白卿卿?」

  對方用挑剔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著眼前這個丫頭,只見她個頭不高,身材瘦削,倒是五官樣貌長得還算不錯,膚白眼大,翹鼻小口,是個討人喜歡的姑娘。

  只是她這一身穿著打扮卻太過寒酸,肩上背著的灰禿禿小布包上,還打著一層厚厚的補丁。

  自古以來,嫌貧愛富之人比比皆是,眼前這個叫白卿卿的姑娘雖然模樣生得還算養眼,可一看那身打扮就知道是個鄉下丫頭。

  只見那家丁趾高氣昂道︰「姑娘,妳是真傻還是裝傻,我家相爺可是大燕國一品大員,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豈是妳一個小村姑想見就能見得到的?」

  另一名家丁衝她揮了揮手,「趕緊走,趕緊走,別擋在這裡礙了爺的眼。」

  被當成蒼蠅一樣驅趕的白卿卿不怒反笑,「這位大哥,你剛剛是不是沒聽清我的話?臨安白卿卿,奉師命來京城拜訪秦相爺,這就意味著,在我來京城之前,我家師父已經和你家相爺互通過書信了。如今你問都不問一聲就把人往外趕,不怕你家相爺知道你們自作主張之後,會革了你們的職嗎?」

  別看她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村姑,這番話卻說得振振有詞,霸氣凜然。

  幾個家丁夠一個丫頭片子給教訓了,臉上自是掛不住。

  為首的那個家丁忿忿地叫道︰「我家相爺整日忙得天翻地覆,別說妳一個鄉下來的小村姑,就是朝中手握實權的各大官員,想見相爺也得排隊等候。」

  白卿卿冷笑一聲,「所以這位大哥是在嘲笑我身份低微,不配拜見你家相爺了?」

  「算妳還有自知之明。」

  「如果我沒記錯,相爺在沒入京為官之前,同樣出身貧寒,是個身無分文的窮書生吧?你嫌我出身低微,是不是意味著,你根本就沒把你家相爺放在眼裡?」

  「妳……」

  那家丁夠她氣得火冒三丈,要不是顧忌眼前這人只不過是個丫頭片子,他早就一拳揮過去揍得她滿地找牙了。

  白卿卿環著胸,不客氣道︰「我怎麼了?難道我不能說實話?你倒是去問問,有誰不知道相爺在為官之前不是出身貧寒的鄉巴佬。他能有今天的成就,一方面是靠自己的努力,另一方面,靠的是天下老百姓的支持和愛戴。如果讓相爺知道,他養了一條瞧不起鄉下人的看門狗,小心他下令扒了你這張臭狗皮!」

  「妳……妳這個該死的丫頭……」

  那家丁正想痛罵,就見白卿卿撇過目光,望向不遠處一頂藏青色的軟轎,皮笑肉不笑地道︰「我說秦相爺,您熱鬧要是看得差不多了,就快些現身吧,再不露面,小心你家門口這條狗被本姑娘給活活氣死。」

  「哈哈哈……」

  一陣爽朗的笑聲從轎內傳出,不多時,就見轎簾一掀,一個六、七十歲的白面老頭從轎子內走了出來。

  他身上穿著一襲深紫色的官袍,下巴上蓄著一把白花花的鬍子,生得慈眉善目,儀態雍容,額頭正中還長了一顆大黑痣,冷眼一看,倒是和畫上的老壽星公有七分相似。

  那幾個家丁看到此人,急忙上前行禮,口呼相爺。

  這老頭不是別人,正是大燕國當朝丞相—秦子正。

  他撫著鬍鬚,笑著對白卿卿道︰「丫頭,妳怎麼知道坐在轎子裡的就一定是老夫?萬一是別人,妳不是鬧笑話了?」

  白卿卿哼道︰「秦相爺,您老人家還真把我當成無知婦孺了?第一,大燕國三品以上官員所乘的轎子,轎簾上都會用金線繡上兩隻老虎;第二,在我來京城之前,師父曾耳提面命告訴過我,秦相爺的樣貌非常好認,只要看到額前有一顆大黑痣的白鬍子老人,那就一定是秦相爺了,您方才掀著簾子偷瞧,我早看見您了。」

  「丫頭,妳師父是……」

  「聖手醫仙,莫守德!」

  秦子正聞言一驚,「妳就是老莫頭在信裡提過的那個又機靈又刁鑽又厲害的小徒弟?」

  白卿卿嘴角一抽,不卑不亢道︰「機靈我不否認,刁鑽勉勉強強,厲害看要對誰。」

  「哈哈哈!」秦子正被口齒伶俐的她給逗得大笑不止,「妳這脾氣秉性果然對老莫頭的胃口,難怪他行了一輩子的醫沒收過徒弟,結果黃土埋半截了,卻把妳這麼個丫頭片子給領進師門。來來來,別在外面傻站著了,咱們進屋去聊。」

  那幾個守門的家丁看相爺不但沒教訓那出言不遜的丫頭,反而還把人給請進丞相府,立刻意識到這丫頭的來頭定是不小。

  在經過那幾個家丁身邊的時候,白卿卿還不忘沖眾人嫣然一笑,只是那笑容裡,卻被氣死人不償命的挑釁所佔滿。

  幾個家丁敢怒不敢言,他們就不明白了,相爺身居高位,手握重權,做啥對一個小丫頭如此禮遇?

  最可氣的就是,這丫頭橫看豎看,分明就是一個鄉下來的村姑,而且還是一個嘴巴惡毒,性子刁鑽的村姑。

  一進到大廳,秦子正便迫不及待地向白卿卿打聽她師父的行蹤。

  「什麼?老莫頭又出門遠遊去了?」

  聽到這個消息,秦子正的鬍子都被氣得翹了起來。

  他拍桌子瞪眼道︰「我在信中明明寫得很清楚,讓他無論如何來京城與我會上一面,沒想到這老東西居然如此不守信用,真是氣死我也!」

  「秦相爺,您老有什麼事,和我說也一樣。」

  坐在紫檀椅上喝著清茶的白卿卿抽空看了怒髮衝冠的秦子正一眼,見對方眼底不認同的神色,皮笑肉不笑道︰「怎麼?難道秦相爺覺得我代表不了我師父?」

  秦子正哼了一聲,「丫頭,妳可知我這次寫信叫妳師父過來,究竟所為何事?」

  「我師父既然被人喻為聖手醫仙,千方百計想要尋他的人,自然是為了治病救人。」

  「妳也知道是為了治病救人,那為何他居然避不見面?」

  「秦相爺,這您可就冤枉我師父了。您也知道,自從五年前我師母過世之後,我師父就對老天爺發下毒誓,今生今世,他要遠離塵世紛擾,再不會親自出手去救任何一個人。」

  秦子正眉頭一皺。

  關於老友在五年前發誓再不出手治病救人這件事,他的確是略有耳聞。

  莫守德一生癡迷於鑽研醫術,其治病手法可以用出神入化來形容。

  據說,只要還殘留一口氣的病人,無論身患多麼可怕的惡疾,只要莫守德出手,閻王爺就別想從他手中將人命搶走。

  可偏偏他的妻子,在他被請到別處救人之時,突然身患惡疾,斃命家中。

  莫守德出診回家的時候,發現心愛的妻子嚥氣多時,悲從心生,大哭不止,好長一段時間都無法從悲傷中走出來,甚至還對天發下毒誓,既然連自己的妻子都治不好,他又有什麼臉面繼續行醫,從今而後不再出手救人。

  從那以後,聖手醫仙就像是從人間蒸發了一樣,消失無蹤了。

  大概是兩個月前,秦子正無意中從別人口中得知,失蹤多年的莫守德居然出現在臨安一帶,他立刻派人去尋莫守德的蹤跡,果然發現了那老東西的落腳處。

  當下想也沒想,給對方送了一封書信,信中鄭重表明,他有十分重要的事情,求對方無論如何都要親自來京城一趟。

  結果,人是來了,卻不是莫守德本人,這讓他怎麼能不窩火?

  「總之,有些話我和妳一個小姑娘說不明白,妳能不能寫信向妳師父求求情,讓他無論如何親自來京城一趟?」

  白卿卿突然抬頭,意味深長地看了秦子正一眼。

  秦子正被一個水靈靈的小姑娘用那種似笑非笑的目光一打量,頓覺如芒在背,渾身上下都不舒服。

  「秦相爺,您頭痛的老毛病,應該至少有三年之久了吧?」

  「啊?」秦子正被對方的話嚇了一跳。「妳怎麼知道我有頭痛的毛病?妳師父告訴妳的?」

  「您不是在五年前就和我師父斷了聯繫嗎,我師父的醫術就算再神,也不可能神到隔著千里之遙給您把脈吧?」

  「那……那妳是怎麼知道我有頭痛症的?」

  「中醫講究的是望、聞、問、切,雖然我沒給您把脈,不過從您的氣色來看,有氣血不足之態。另外,您眼底發青,說明您睡眠不好;唇色發暗,說明心脈虛;瞳仁帶濁,說明肝氣不足,至於您頭痛的病因,如果我沒看錯,應該和中過毒有關,然而中毒症狀不像新發,看來已有段時日,至少是三年以上,那毒性已深入臟腑,才會引起頭痛。」

  這下,秦子正瞪圓了雙眼,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盯著坐在自己對面的白卿卿。

  眼前這丫頭只不過十八、九歲的模樣,沒想到她只是瞧了自己幾眼,居然把自己的病症看了個八九不離十。

  四年前,他的確遭奸人謀害,差點命喪黃泉。

  雖然最後老命撿了回來,卻因為中毒太深,留下了頭痛的後遺症。

  這些年,他前前後後找了不少大夫治病,卻始終不見成效。

  久而久之,他便認了命,反正一時半會死不了,他也就無所謂了。

  白卿卿見他被自己一席話說得目瞪口呆,便笑著從那只破舊的小布包內掏出一隻通體發綠的小玉瓶遞到他面前。

  「秦相爺,您打開瓶塞,聞聞裡面的味道。」

  秦子正先是一呆,隨後接過小玉瓶慢慢揭開瓶塞,瞬間,一股沁人心脾的味道便迎面撲來。

  他貪婪地用力嗅了好幾下,驚喜地發現原本有些發脹的腦袋,慢慢變得十分清朗。

  「丫頭,這裡面裝的是什麼東西?」

  白卿卿笑道︰「這是養神香,專門針對您這種頭痛症的,因為您曾經中過毒,雖然毒被清了,可仍有少量毒素殘留在您的身體裡。至於我給您的這瓶養神香,裡面含有一種叫做忘憂草的藥物,專門克制各種毒素,您只要按每日三次聞上一炷香的時間,不出七日,糾纏您多年的頭痛,就會慢慢消失。」

  「這藥真有這麼神奇?」

  「有沒有這麼神奇,您親自試過不就知道了嗎?」

  雖然秦子正對老友莫守德頗有微詞,但對方收的這個小徒弟卻十分討他喜歡,於是安排她在丞相府暫時住下。

  一方面,他要磨著這丫頭,想辦法把莫守德騙來京城;另一方面,他也想看看丫頭給他的那瓶養神香,究竟有沒有她說的那麼神?

  別看丞相府宅子不小,人口卻並不怎麼興旺。

  秦子正五十幾歲的時候,夫人就因病過世了,他膝下有兩兒一女,兩個兒子在軍中擔任重要職務,一年到頭難得回京幾次,女兒遠嫁外地,極少回來。

  偌大的丞相府,只有他和一大家子家丁住著,看著熱鬧,實則冷清。

  白卿卿的到來給他解了不少悶,別看這丫頭是個鄉下姑娘,口才、能力卻是不在話下。

  她今年十八歲,六年前,她住的村落遭了一場大災,村民幾乎全部死光。

  莫守德正好途經災區,將差點嚥氣的她收在身邊親自撫養。

  別看白卿卿年紀不大,卻是個十分聰明的孩子,短短幾年,就從莫守德身上承襲了絕妙的醫術。

  她住在丞相府的這些日子裡,府裡的下人得知住在家裡的小客人懂醫術,便三三兩兩來求她幫忙看病。

  這些下人抱的心思非常簡單,在他們眼裡,白卿卿只是一個鄉下來的村姑,就算略懂醫術,搞不好也是皮毛罷了。

  那些發了燒,有輕微頭疼腦熱的下人,最初的目的只想向她討些免費的藥來吃。

  結果老管家患了十幾年的老寒腿,居然被這丫頭給治好了。

  最讓人不敢相信的就是,糾纏了丞相整整四年多的頭痛,居然也痊癒了。

  至此,再也沒人敢小覷白卿卿的醫術。

  本來還想讓她寫信給莫守德,逼他趕緊來京城的秦子正,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大膽的想法。

  這天傍晚剛吃過晚飯,他一本正經地對白卿卿道︰「丫頭,雖然我不知道妳的醫術究竟有多厲害,不過既然妳是老莫頭手把手教了六年的徒弟,相信妳也是真有幾分能耐的。

  「不瞞妳說,這次我寫信讓妳師父來京城,的確是有個十分重要的病人,希望由他來幫忙救治,如今他不來,我只能求妳隨我走這一趟了。」

  意識到他的口吻十分凝重,白卿卿道︰「那個人是誰?」

  「他的身份我暫時不方便透露,總之,對我大燕來說,他的存在非常重要。」

  白卿卿微微一怔,知道他之所以不肯說出對方的來頭,定是有什麼隱情。

  既然人家不想說,她自然不會沒完沒了的打聽。

  「他的病情是什麼?」

  「眼盲。」

  「先天還是後天?」

  「後天。」

  「多久了?」

  「六年。」

  「其他大夫怎麼說?」

  「無解!」

  「秦相爺信得過我?」

  「不管有治沒治,總要試過才知道。」

  「既然我這次是代我師父來京城赴秦相爺的約,這個忙,我自然會幫。」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
發表於 2015-2-9 22:22:10 |只看該作者
  隔天一早,白卿卿在秦子正的帶領下,乘著軟轎,晃晃悠悠地被抬到了京城東郊。

  這裡地處偏僻,人煙稀少,經過一片密密麻麻的紫竹林,一幢外觀奢華的大宅近在眼前。

  待軟轎被抬到那大宅院門前,她清清楚楚看到朱紅色的大門正中的門匾上,寫著「墨園」兩個大字。

  把守在墨園門前的守衛對秦子正的轎子似乎並不陌生,見轎子停下,立刻就有人上前問安。

  不多時,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年輕男子踩著急切的步子從院子裡迎了出來,態度恭敬地深施一禮,「老相爺今日怎麼有空來此做客?」

  秦子正步下軟轎,笑著回道︰「明昊,七爺今日在家吧?」

  被叫做明昊的男子穿著一襲青灰色的侍衛裝,腰間別了一把長劍,容貌俊朗,氣質幹練,講話時的語氣神態也是落落大方。

  「回秦相的話,您來得還真是趕巧了,前些日子七爺去普陀寺住了小鴿個月,昨天傍晚才回到墨園落腳。您要是早來一天,屬下還真不敢保證您能看到我家七爺。」

  「哈哈,這就叫做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秦子正的笑聲十分朗亮,這讓那個叫明昊的男人心底生出些許驚訝。

  「秦相,不知是不是屬下看錯眼了,您的氣色比起從前,似乎好了不少啊。」

  「你這小子不愧是七爺培養在身邊多年的菁英,眼楮居然如此毒辣,才一眨眼的功夫就瞧出老夫的變化。不瞞你說,這就是我今日來墨園拜訪七爺的目的。」說著,轉頭對另一頂轎子裡的白卿卿道︰「丫頭,快出來吧。」

  坐在軟轎裡的白卿卿聽到秦子正的召喚,輕輕掀開轎簾,出了轎門。

  當她的視線不經意落到明昊臉上的時候,眸光一閃,嘴角微微抽動,就連腳下的動作都不由自主地僵滯幾分。

  這轉瞬間的變化,並沒有引起旁人過多的關注。

  在明昊看來,眼前這身穿粗布衫的小丫頭,橫看豎看,不過就是一個從鄉下來的小村姑而已。

  不過,這小村姑既然能得當朝一品大員秦子正親自引薦,他自然不敢輕忽怠慢。

  「秦相,這位姑娘是……」

  「這是老夫專程為七爺請來的大夫。」

  明昊面色一怔,眼底頓時閃過一抹不認同。

  他很想說,老丞相您是不是糊塗了,找這麼個小丫頭片子給七爺看病,那不是存心給七爺找不痛快嗎?

  就算七爺的眼疾令諸多宮中御醫束手無策,您也不該隨便找只阿貓阿狗來濫竽充數吧。

  秦子正幾乎一眼就瞧出明昊的心思,他伸手在明昊的肩膀上拍了兩下。

  「有什麼話,咱們見到七爺再說。」

  明昊雖然心有不甘,卻也不敢駁了老丞相的面子,象徵性地向一聲不吭的白卿卿點了點頭,這才將兩人引進墨園之內。

  別看墨園坐落在京城東郊,地勢並不繁華,可偌大的宅子之內卻是別有洞天,奢華美麗。

  這是一幢七進的大院落,裡面的佈置可以用應有盡有、美輪美奐來形容,宅子裡的家丁僕役明顯是接受過正規的調教,一個個進退有度,溫順有禮。

  不多時,一行人在明昊的帶領下,踏進一間散發著龍涎香的屋子裡。

  這間屋子非常寬敞,裝飾得也十分奢華考究。碩大的白玉屏風佇立在屋子正中,四周牆壁上掛著各種書法字畫。

  屋子裡擺放的那套紅檀木桌椅價值連城,各類古董花瓶也是世間少有。

  房間右側有一間內室,兩個房間正中掛著一副晶瑩剔透的水晶珠簾。

  明昊走到那珠簾處便停了腳步,姿態謙卑地對裡面的人輕聲道︰「七爺,秦相來了。」

  內室傳出一個年輕而又低沉的嗓音,「賜坐,奉茶。」

  「是!」

  明昊不敢怠慢,急忙招呼秦子正落坐,又吩咐兩旁伺候的丫鬟去準備點心茶水。

  吩咐完畢,明昊很有眼色地退出房門,守在外面等候主子差遣。

  秦子正並未因為宅院的主人沒立刻出來接見自己而感到不自在,他彷彿習慣了這樣的待遇,恭恭敬敬地坐在紅檀椅內,隔著珠簾,對內室避不見面的人道︰「七爺的身體近日可好?」

  「蒙秦相惦記,還算不錯。」

  「聽明昊說,七爺前些天去普陀寺住了些時日。」

  「和慧淨大師探討了一些佛法。」對方簡單說了幾句,隨後懶聲道︰「秦相今日來此,可有什麼要事與我相商?」

  秦子正先是看了一言不發的白卿卿一眼,這才道明此番來意,「不瞞七爺,老臣今日登門拜訪,的確有事想和七爺商量。不知七爺可曾聽過當年名震一時的聖手醫仙莫守德?」

  「略有耳聞。」

  「這個莫守德,是老臣年輕時結交的一位老友,醫術非常高明,當初七爺初患眼疾時,老臣曾想去尋他幫七爺治病。沒想到莫守德的妻子突然離世,給他造成巨大打擊,心灰意冷之時,他決意正式隱退,自那以後,便在世間消失無蹤。直到兩個月前,老臣無意中從旁人口中得知他的下落,所以立刻寫信請他來京城治療七爺的眼疾。」

  「他來了?」七爺聲音輕緩,聽不出是喜是怒。

  「呃……」秦子正話頭一頓,「老臣無能,沒請到莫守德,不過……」話鋒一轉,又急切道︰「老臣今日將莫守德的徒弟給帶了過來,她姓白,名卿卿。別看她只是一個芳齡十八的小姑娘,精湛的醫術卻讓老臣打心底佩服。

  「七爺記不記得,四年前,老臣遭奸人暗害,差點丟了性命那件事?雖然後來保下一命,卻落下頭痛的後遺症。皇宮裡上百個御醫都拿老臣的病情毫無辦法,沒想到卿卿不但一眼就看出老臣的隱疾,居然還在短短七日之內,替老臣除掉了這個糾纏多年的舊病。」

  秦子正連誇帶捧,將白卿卿的醫術說得天上有,地下無,就是不想讓裡面的那位輕慢了這個被他親自帶來的小丫頭。

  結果,他苦口婆心說了不少,卻沒有讓內室的七爺動容。

  他淡淡地笑了一聲,「秦相的心意我領了,至於我的眼疾,已經過去這麼多年,治與不治,分別不大。」

  言下之意,對於秦子正請來的這位大夫,他壓根就沒把對方放在眼裡。

  「七爺……」秦子正聽了這話立刻急了,「您最好還是再考慮一下,卿卿雖然只是一個小姑娘,可是……」

  「秦相,我累了,如若無事,便退下吧。」

  這天底下敢用這麼囂張的語氣對當朝丞相下逐客令的,身份必是非富即貴。

  就算裡面的人從頭到尾都不曾露面,白卿卿也意識到對方的來頭一定不小。

  見秦子正還想再做掙扎,一直沒吭過聲的她站起身,不卑不亢道︰「秦相爺,您別怪我多嘴,我這個人行醫有個不成文的規矩,第一,罪大惡極之人我不治;第二,喪心病狂之人我不治;第三,一心求死之人我不治。」

  「雖然我不知道您口中這位七爺是何來頭,但從字裡行間不難聽出,他對自己的病情採取聽之任之的態度,這剛好犯了我的第三個大忌。既然他無心求醫,相爺又何必強人所難,反正病在誰身,痛在誰心,作為旁觀者兼外人,只要做到問心無愧就好了。」

  這番話說得不疾不徐,鏗鏘有力,既表明自己的態度,又在無形之中警告對方,你有脾氣,我也同樣有傲氣。

  秦子正被白卿卿這番大膽的言論嚇得不輕,急忙衝她使眼色。彷彿在說︰裡面那位身份特殊,連我一個當朝丞相都不敢忤逆,妳一個小丫頭片子可不要頭腦發熱,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

  白卿卿並沒有把老丞相的警告放在眼中,自始至終,她一直保持著倨傲淡漠之態,好似那些來自外界的身份之差,對她來講只是過眼煙雲。

  別說秦子正被她的氣勢給驚得不輕,就連一直守在門口處的明昊,也被她給嚇了一跳。

  要知道,他家七爺可是萬人之上之尊,這天底下,從來沒有人敢在七爺面前如此囂張。

  可眼前這個年紀不大,穿著土氣的鄉下姑娘,不但沒把七爺放在眼裡,居然還敢用那種大逆不道的態度和七爺講話,她這是活得不耐煩了吧?

  但不得不說,白卿卿剛剛那無禮的一番話果然奏了效。

  只聽珠簾一響,一支玉枴杖從裡面探了出來,緊接著,一個高大的身影也隨之從內室走了出來。

  白卿卿抬眸一看,那男子大概二十五、六歲的年紀,容貌生得甚是俊美,劍眉星目,挺鼻薄唇,雖然他身上只穿了件月白色的家居長袍,可渾身上下所迸發出來的氣勢,讓人一眼就能看出此人必身居高位,來歷不凡。

  看清對方容貌的那一刻,白卿卿只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利物狠狠戳了一下、鈍痛不已,臉色忽變,眼底閃爍著複雜的光芒。

  當她試探地和對方四目相對時,一眼就看出對方的目光並沒有和自己對上。

  她輕輕抬起手指,試探地在對方眼前晃動幾下,事實證明,他的眼楮果然什麼都看不到。

  他……瞎了?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秦子正見白卿卿神色大變,以為她是畏懼於七爺的氣勢,急忙起身,上前恭敬道︰「七爺,卿卿只是一個鄉下姑娘,沒見過什麼大世面,如果她不小心得罪了七爺,絕非是有意而為之,您可千萬別和她一般見識……」

  被叫做七爺的男人倨傲地站在眾人面前,用冷漠到讓人心寒的語氣道︰「沒見過大世面嗎?我倒不這樣覺得,這天底下敢用這種態度和我講話的,至今為止,她還是第一個。」

  白卿卿忙不迭收回煩亂的心緒,故作鎮定道︰「七爺,您這話說得我可不愛聽,我雖然是個鄉下姑娘,可自幼也上過幾天學堂,識得幾個大字,孝悌忠信禮義廉恥這些道理我都懂。如果您沒失憶的話,應該記得我剛剛說過的那番話,並沒有任何不敬之處。若僅僅因為我講話的態度過於直接,就定我一個大不敬之罪,我只能說,七爺您外表看著尊貴非凡,實則心胸狹窄。」

  「卿卿……」

  這下,秦子正真是被這丫頭的快言快語給嚇死了。

  雖然他欣賞這丫頭的直率,卻不贊同她將這份直率如此毫無顧忌的表現出來。

  要知道,這天底下可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將「忠言逆耳利於行、良藥苦口利於病」這兩句話參透在心的。

  秦子正剛要開口試著幫白卿卿解圍,就見七爺抬起手臂,朝著他做了個制止的手勢。

  「妳叫白卿卿?」他詢問道。

  「正是。」

  「聖手醫仙的徒弟?」

  「沒錯。」

  「妳可知我患的是什麼病症?」

  白卿卿深深看了對方一眼,不卑不亢道︰「眼疾。」

  「有把握治嗎?」

  白卿卿被他咄咄逼人的語氣激得牙根一咬,「有沒有把握,治過才知道。」

  對方冷笑,「也就是說,我只是妳的試驗品?」

  「你非要這麼認為,我自然無話可說。」

  「白卿卿,妳敢不敢和我打個賭?」

  「什麼賭?」

  「我給妳一個機會,一個月內,妳若治好了我的眼楮,金山銀山、滔天權勢我都許妳;如若治不好……」

  那七爺表情變狠,輕輕抬起手中的玉枴杖,指向白卿卿的位置,「妳這條命,歸我發落。」

  霎時,房間的氣氛瞬間降了下來。

  秦子正心頭一緊,剛要開口解圍,就聽白卿卿回道︰「金山銀山我不希罕,滔天權勢對我沒用。如果七爺真想賭,不如咱們換個賭法。」

  她的話引得七爺眉頭一挑,饒有興味道︰「說!」

  白卿卿向前走近幾步,緊緊鎖住對方那沒有焦距的雙眼,發狠般道︰「治不好你的眼楮,我這條命任你發落,若治得好你的眼楮,我要你當著我的面,親口對我說一句『對不起』。」

  「對不起」這三個字,白卿卿咬得極狠。

  不但秦子正被白卿卿的氣勢震到了,就連什麼都看不到的七爺,也被她那發狠的語氣震得眉頭一皺。

  不知情者,還以為白卿卿和七爺之間有不共戴天之仇。

  可秦子正清楚的知道,七爺和白卿卿之前根本就沒見過面,為何這丫頭一看到七爺,就像看到了殺父仇人一樣,處處在言語上刺激啊?

  見眾人不語,白卿卿冷笑著對七爺道︰「怎麼,您不敢賭嗎?」

  對方扯唇一笑,淡聲道︰「好,這個賭局,我接下了!」

  直到腳步踏出墨園,秦子正的意識還是飄飄乎乎,彷彿腳踩雲端,完全沒有任何踏實感。

  事情怎麼會發展到這種地步?

  他的初衷明明只是帶著卿卿去給七爺治病,根本沒想到還扯出一個賭約來。

  回到丞相府後,他急得在屋子裡直轉圈。

  先不說他是打心眼裡喜歡卿卿這丫頭,就衝著她是莫守德手把手教了六年的徒弟,他也不能讓這丫頭在京城出半點紕漏。

  可是,住在墨園裡的那一位,身份來頭絕對不是普通人能得罪得起的。

  如果卿卿醫術不精,真的被對方奪了小命,他豈不是等於間接害了這個討他喜歡的小丫頭。

  「秦相爺,您別再轉圈了,轉得我頭暈眼又花。」

  此時的白卿卿就像個沒事人似的抱著一顆大只果啃得正香,完全沒把秦子正的緊張放在眼裡。

  秦子正被她那一臉不在乎的態度氣得鬍子直翹,指著她的鼻子道︰「妳這小丫頭片子,可知道墨園裡住著的那一位……他究竟是什麼人嗎?」

  白卿卿抬眼笑道︰「難不成他是玉皇大帝?」

  「妳還有心思開玩笑?知不知道,如果妳真的醫不好他的眼楮,這條小命搞不好就會交代了去?」

  「秦相爺,您聽話怎麼只聽一半呢,那位七爺只說我若治不好他的眼楮,我的命歸他發落,可沒說一定會要了我的命。再者,您怎麼就知道,我醫不好他的眼楮?」

  秦子正眼神一亮,疾步走到她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來,「丫頭,難道說妳對這次的賭局很有把握?」

  啃完一顆大只果的白卿卿,順手將光禿禿的只果核丟到外面,笑著道︰「我還沒有正式給他把過脈,所以能否治得好,現在還是未知數。」見秦子正的臉色又垮了下來,她安慰道︰「秦相,當年我師父收我當徒弟的時候就說過,我面相好,福氣厚,無論去哪兒都能遇到貴人。您擔心我得罪那位七爺會給我招來殺身之禍我能理解,但也請您稍微信任我一下,說不定我真的能治好他的眼楮,讓他當著眾人的面向我賠禮道歉呢!」

  聽了這話,秦子正不由得皺起眉頭,略帶好奇道︰「卿卿啊,從出墨園那刻起,我就有件事一直想問妳,妳和七爺之間,應該沒有多大仇恨吧?」

  正端起茶杯準備喝茶的白卿卿不禁五指一緊,捏在茶杯上的力道加大了好幾分,她強迫自己按捺住心底的煩躁,笑著回道︰「秦相爺這話問得可怪了,我和那七爺今天是第一次見面,怎麼可能會對他有仇呢。再者說了,他身份高貴,我身份低微,這種尊卑有別的道理,小女子我還是懂得幾分的。」

  「哦,妳知道七爺的身份?」

  白卿卿不緊不慢地笑著道︰「他是什麼身份我不曉得,我只知道,連當朝一品大員都對其禮讓七分,這樣的人物,絕非我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鄉野小村姑能隨意觸犯和折辱的。」

  這句話說得可謂是滴水不漏,讓秦子正完全挑不出半點毛病。

  秦子正也覺得自己是過於多心了,經過這些日子的接觸,他發現白卿卿這丫頭年紀雖然不大,可懂的道理卻是不少。

  以他對老友莫守德的瞭解,那就是個鄉野老匹夫,根本調教不出白卿卿這樣知書達禮,落落大方的性子。

  怎麼說呢,別看她穿著簡樸,來自鄉下,可她的教養和學識卻比那些大戶人家嬌養出來的千金小姐還要出眾幾分。

  還有,這丫頭也不知是不是偷了他肚子裡的蛔蟲,短短相處幾日之後,便對他的喜好和生活習性瞭解個八九不離十。

  比如她居然知道他喜歡喝用清晨露水煮出來的雨前龍井,還知道他下棋的時候習慣在棋盤邊放一碟切好的水果,諸如此類不勝枚舉……

  好幾次秦子正都懷疑,這個白卿卿以前是不是認識自己?

  所以當他親眼看到她見了七爺之後,不斷和七爺嗆聲的那一幕,心底才會生出一個奇怪的念頭,白卿卿與七爺,以前到底是不是舊識?

  「秦相爺,我瞧著那七爺年紀也不小了,可今天您帶我去那座墨園的時候,好像沒有在那幢府邸裡看到女主人,不知七爺的夫人……」

  秦子正這才拉回自己的思緒,苦笑一聲,「不瞞妳說,七爺的夫人在六年前去世了。」

  聽到去世兩個字,白卿卿的心再次被震了一下。

  一股難言的痛意在心中蔓延開來,箇中滋味,想必這人世間除了她,再也沒人能夠體會。

  見她面色發白,神色恍惚,秦子正道︰「卿卿,妳是不是在擔心和七爺之間的那個賭約?」

  「呃,當然不!我只是在想,那位七爺看上去出身不凡,頗有權勢,他的眼楮之所以會瞎,是被何人所害?」

  秦子正苦笑著搖了搖頭,「七爺的眼疾乃積鬱成疾所致,並非是被人陷害。」

  「積鬱成疾?」

  「唉!都是些陳年舊事了,不提也罷。不瞞妳說,七爺只是表面霸道張狂,內心卻是極細膩溫柔的。這次他突然提出這個賭約,多半也是負氣成分居多,如果妳真的沒把握治得好,我可以去向七爺求情,解了這個賭約。」

  白卿卿道︰「說出去的話就如同潑出去的水,怎麼可以說解就解。再說,在沒親耳聽到他向我說對不起之前,我是不會輕易罷休的。」

  這一刻,她眼底的執著和霸氣,令秦子正異常心驚。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
發表於 2015-2-9 22:22:4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探子回報,鳳陽一帶最近很不平,雖然暫時還抓不到鳳陽王暗中招兵買馬,花重金籠絡軍中要員的證據,但他在鳳陽所做的諸多舉動,已經引起朝廷部分官員的注意。七爺,您看這件事……」

  躺在軟榻內閉目養神的趙御辰聽明昊說到此處,緩緩抬起手,做了一個制止的手勢。

  「暫時先不要打草驚蛇,老九是個人精,稍有風吹草動就會提高警覺。在我們可以全盤控制他之前,靜觀其變才是上上良策。」

  明昊急忙點頭稱是。

  「另外,李公公早上的時候派人過來送信,說皇上想念七爺,想在明日早朝之後,來墨園拜見七爺。」

  趙御辰緩緩睜開雙眼,雖然對於一個瞎子來說,睜眼和閉眼,所見的世界並沒有任何不同,可表現出來的氣勢,卻讓旁人無法不心驚膽顫。

  「御書房裡的折子他已經批完了嗎?」

  明昊笑道︰「各省各縣的官員每天送進宮裡的折子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就算皇上再怎麼殫精畢力,那折子也不可能有批完的一天。」

  「既然他有那麼多事情要做,就該乖乖留在宮裡做個英明的君主,有事沒事就出宮,成何體統。」

  明昊輕咳了一聲,小心勸道︰「李公公說,皇上近日情緒不佳,不知何故心情低落。屬下猜想,他已經有數日不曾見到七爺,所以心生想念,這才拜託李公公送信,希望明日早朝過後,能親赴墨園與七爺小聚。」

  「告訴李達發,別總由著趙睿胡作非為,既然他坐上了帝王之位,就該認清自己身上所肩負的職責。至於墨園,不是他一個皇帝該來的地方。」

  明昊見主子擺出拒絕之態,自然不敢繼續在這個話題上多做糾纏。

  不過有件事他卻必須如實匯報,「秦相前些日子帶來的那位白姑娘,今兒個上午已經住進了墨園。七爺,如果您暫時沒有其他安排,屬下稍後就帶她過來給您看看眼楮。」

  「一個丫頭片子而已,你還真把她的能耐當回事了。」

  不能怪趙御辰看不起白卿卿。

  他的眼楮自六年前開始就徹底失去視物能力,除了宮中那些自詡醫術高明的御醫對此束手無策之外,就連天底下叫得出名號的江湖神醫也拿他的眼楮沒有辦法。

  整整六年的時間,趙御辰在不計其數的希望和失望中度過。

  事到如今,他早已經慢慢淡了那份心思。

  看得到又如何,看不到又如何?早在當年他因為多疑而釀下大錯時,上天就已經將這份報應降臨到了他的身上。

  「七爺,雖然白姑娘年紀不大,可她卻是師承聖手醫仙,況且秦相也說她醫術高明,就連糾纏了他四年的頭痛症,如今都已經徹底痊癒了。反正她已經來了墨園,之前又和七爺立了賭約,料想她不是個傻瓜,自然不會拿自己的身家性命開玩笑,既然她敢和七爺打賭,說不定真有辦法能將七爺的眼楮給治好。」

  明昊這輩子沒佩服過什麼人,那個白卿卿,倒是讓他打心底對她刮目相看。

  一方面是因為她小小年紀就有這份魄力,敢在七爺發怒的時候表現出不卑不亢,淡定自如的樣子;另一方面,據秦相講,她住在丞相府的那些日子裡,確實解決了旁人不少疑難雜症。

  主子嘴裡說不在乎看不看的到,其實心中又何嘗不苦?

  盲人的世界是寂寞的、恐懼的、悲傷的,主子之所以不信任白卿卿,無非是害怕再經歷一次從希望走向失望的過程而已。

  趙御辰並沒有因為明昊的話而動搖,他的心確實已經冷了。

  所以接下來的兩天,白卿卿每天吃飽睡,睡飽吃,小日子過得倒是十分愜意安詳。

  這樣的日子持續沒幾天,被管家安排到她身邊當使喚丫頭的兩個婢女就不樂意了。

  這兩個婢女一個叫彩兒,一個叫玲兒,對白卿卿來墨園白吃白住的行為很是不齒,在她們看來,這個從鄉下來的丫頭就是個典型的江湖騙子,根本就沒有半點本事。

  這倒不能怪彩兒和玲兒低看了白卿卿。

  自古以來,在世人的眼裡,大夫的年紀越大,就說明其醫術越是精深。

  白卿卿今年只有十八歲,穿著打扮又和鄉下來的村姑沒兩樣,橫看豎看,眾人實在沒辦法將這樣一個小丫頭和大夫兩個字扯上關係。

  當然,趙御辰不召見她,白卿卿也不惱恨。

  她每天按時起床,按時睡覺,就算那兩個丫頭時不時衝她翻白眼、在背地裡偷講她壞話,她也滿不在乎,由著旁人將江湖騙子的罪名砸到她的頭上。

  就這樣在墨園一連做了三五日的閒人,她終於等來了趙御辰的召見。

  這日早上剛用過早膳,管家就奉主子之命,將她帶到了趙御辰所居住的盤龍閣。

  一踏進盤龍閣的院落,白卿卿就覺得眼前一花。

  只見一個身穿白色錦袍的男子,手提長劍,姿態瀟灑地在寬敞的院子裡舞劍。

  雖然她不懂劍術,卻不能否認對方無論是姿態還是劍法都華麗得讓人眼花撩亂。

  院子兩旁各站四個丫鬟,有人手捧汗巾,有人手執臉盆,看那模樣,都是候在一旁伺候舞劍那位主子的。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白卿卿愣神時,一柄長劍直往她的咽喉刺來。

  她本能地向後倒退一步,還沒等她尖叫出聲,劍尖便在她喉嚨前不到半寸的地方停了下來。

  趙御辰的眼楮雖然看不見,卻不代表他的耳力也不好,早在白卿卿踏進院門的時候,他就感覺到了。

  不得不說,他這個下馬威確實厲害,同時,也激起白卿卿的怒意。

  她輕輕捏住趙御辰刺過來的劍尖,向旁邊用力一甩,冷聲道︰「七爺,這麼急著要奪走我的性命,您該不會是連賭都沒賭,就想直接認輸吧?」

  趙御辰微微一怔,隨後收回長劍,對著白卿卿戲謔道︰「放心,在你心甘情願認輸之前,你這條小命,我暫時會留著的。」

  說話間,他將長劍用力向後一丟,站在不遠處的明昊眼疾手快地接過主子丟來的長劍,小心翼翼地插進劍鞘之內。

  很快就有兩個小丫鬟上前替趙御辰擦汗洗手,將他給伺候得周周到到。

  白卿卿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人還真是會擺譜,在院子裡舞個劍,也要搞出這麼大一個排場。

  折騰了好一陣子才踏進內宅,趙御辰終於大發善心,對白卿卿下令,從今天開始,他們之間的賭約將會正式實行。

  一個月內,她若治得好他的眼楮,她贏;若是治不好,她就活該由他發落。

  「七爺,咱們醜話可是說在前面,既然這個賭約我應下了,那麼在治療的過程中,一切就得按著我訂的規矩來。也就是說,我讓您往東,您就不能轉西,我讓您喝粥,您就不能吃菜。」

  「這是什麼道理?」

  「自然是我白家的道理。」

  趙御辰俊臉一沉,「你膽子倒是不小。」

  「這事您不是從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就發現了嗎?」

  趙御辰被她那無比臭屁的語氣給氣得哭笑不得,「好,既然應下這個賭,治療的過程自然由你來安排。」

  白卿卿起身,走到他面前,「那麼,咱們現在就正式開始吧。七爺,請把您的手放到桌子上,我先替您把把脈。」

  她的突然靠近,令趙御辰生出一股說不出來的感覺。

  眼盲之人,對週遭的變化最是敏感。

  他可以從對方的氣息、腳步聲和說話聲判斷這個人對自己是否有威脅。

  或許和常年練武有關,對於那些身上帶有殺氣的人,他幾乎一下子就能從對方的氣息中嗅到危險。

  可白卿卿身上的氣息,卻讓他產生了一種……怎麼說呢,熟悉感?親切感?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

  就在他愣神之時,她的手指已經輕輕搭到了他的手腕上。

  突如其來的觸感,讓他的心怦然一跳。他下意識地抓住她的手腕,幾乎是想都不想,便一把將白卿卿拉到懷裡。

  這個動作,不但把白卿卿嚇著了,就連他自己也驚得一愣。

  他這是怎麼了?自從心愛的女人過世之後,他已經有整整六年的時間沒再近過任何女色。

  龐大的墨園養了幾百個妙齡婢女,卻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讓他產生這樣的衝動。

  這白卿卿到底是怎麼回事?

  當兩人肌膚接觸的當下,他真的從她身上嗅到了熟悉的氣息,就好像兩個契合的靈魂,終於找到了彼此。

  這一刻,趙御辰既心驚,又迷惑。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

  「七爺,我可以好奇的問一下,您此番舉動,究竟有何目的?」

  被攬進對方懷裡的白卿卿,本能地抗拒著他的手臂束縛在自己腰間的力道。

  和這個男人如此親密接觸,讓她感覺很不自在,心臟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面頰和耳根子瞬間發熱發燙。

  值得慶幸的是,緊緊抱著自己的男人雙目失明,所以他看不到她面頰上綻放出來的紅暈。

  被提醒的趙御辰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過於突兀,他怎麼可以對一個陌生丫頭做出這麼衝動的行為?

  想到此處,他一把將白卿卿推至一邊,彷彿他推開的,是一塊燙手山芋。

  「今天我心情不好,你先退下,治療之事,明日再說。」

  被他一把推開的白卿卿踉蹌了兩下,待站穩之後,面色複雜地看了他一眼,沉聲道︰「好,如七爺所願。」

  直到她的腳步聲越走越遠,趙御辰才隱隱生出一股連他自己都形容不出來的焦躁。

  麻辣水煮魚、麻辣肉片、麻辣豆腐、麻辣棒棒雞、麻辣鮮蝦……

  色香味全的麻辣大餐被廚房的下人一一擺放到餐桌上,這讓兩旁伺候的丫頭紛紛瞠目結舌。

  其中一個梳著雙髻的粉衣女子是趙御辰的貼身婢女,名叫懷月。

  此人生得明眸皓齒,機靈幹練,因為從小就在趙御辰身邊伺候,所以在墨園裡絕對佔有一席之位。

  當她看到廚房的下人將一盤盤辣氣沖天的菜餚擺到主子面前時,臉色頓時變得難看無比。

  「你們這些奴才全都糊塗了嗎?七爺從小怕辣,飯菜裡更是容不得出現半點辣味,可你們看看這些菜,幾乎全是辣的。你們是不是嫌命太長活膩了,把墨園裡的規矩全都忘了嗎?」

  那幾個被指著鼻子罵的下人連忙回道︰「懷月姑娘,這事可怪不得奴才們,那位白姑娘說,打從七爺同意讓她治眼楮的那刻起,七爺的起居飲食及生活習慣就得按照她的吩咐來。今兒個大清早,她特意去廚房吩咐奴才們,從今以後,七爺每日三餐必須吃辣。奴才也曾向白姑娘提醒過七爺的食喜好,可白姑娘卻說,讓奴才們按照她訂的菜單把菜做出來,至於後果如何,她會一力承擔。」

  「她一個鄉下來的丫頭,有什麼能力和本事承擔後果?」

  就在懷月厲聲教訓下人的時候,拄著玉枴杖的趙御辰從裡間走了出來。

  眾人看到主子駕臨,全都跪地請安。

  「發生什麼事?」質問的聲音清淡冰冷,絲毫感覺不到半點溫度。

  滿地跪著的奴才中,只有懷月膽子稍大一些,她輕聲細語地將事情的情況如實敘述,心底則對那個鄉下丫頭生出了諸多不滿。

  那丫頭打著聖手醫仙徒弟的旗號混進墨園,本事不見得有多少,折騰人的能耐卻讓旁人不敢認同。

  要知道七爺身嬌肉貴,可不是她一介小老百姓想怎麼擺弄就怎麼擺弄的人物。趙御辰的眼楮雖然看不到,嗅覺卻比正常人還要靈敏,懷月在一邊小聲抱怨的時候,他已經被那滿桌子的麻辣大餐給嗆得眉頭直皺了。

  「七爺,奴婢雖然不懂醫術,卻也知道辛辣之物吃多了,對身體並沒有太多好處。那白卿卿口口聲聲說要給七爺治療眼疾,可依奴婢來看,她根本就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庸醫,跑到咱們墨園騙吃騙喝來了。」

  未等趙御辰回應,門口處便傳來一道嘲諷的譏笑,「這位姐姐,醫術是一門博大精深的學問,你不瞭解其中奧妙就不要胡亂下定義。有句老話是這樣說的,對症才能下藥。既然七爺將他的眼楮交給我來醫治,那麼他吃什麼、喝什麼、用什麼、做什麼就該按著我的規矩來。」

  懷月雖然只是一個使喚丫頭,卻因為跟對了主子,身份地位就連朝廷裡那些大臣都要禮遇三分。

  如今被一個鄉下丫頭當面斥責,她頓時像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怒目圓睜道︰「你所謂的規矩,就是讓廚房做這些辛辣之物逼著七爺吃進去嗎?」

  「誰說辛辣之物就一定會對身體有害?」

  「七爺從小怕辣……」

  「世人多怕吃苦,比如黃連就是苦中極品,難道生病之人僅僅因為害怕黃連味苦就拒絕服藥?」

  「這……這兩者根本就不能混為一談……」懷月自詡自己一向口齒伶俐,反應及時,沒想到卻被一個鄉下丫頭給頂得無話可說。

  白卿卿見懷月吃癟,微微笑道︰「能不能混為一談那可不是你說了就能算的,世間之物講究的是相生相剋的道理,比如生蔥和蜂蜜,這兩樣東西都是對身體有益的食物,但搭配到一起吃,就會導致腹瀉。還有狗肉和綠豆、羊肉和西瓜、蟹子與柿子,諸如此類,比比皆是。你不能因為自己見識短,就將所有人都視為是你的同類。」

  「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5
發表於 2015-2-9 22:23:07 |只看該作者
  懷月被她氣得七竅生煙,渾身發抖,若不是顧忌著七爺在場,她真想一巴掌抽過去,撕了白卿卿那張刁蠻的小嘴。

  「懷月!」一直沒吭聲的趙御辰冷聲道︰「這裡沒你的事,下去。」

  懷月心有不甘道︰「可是七爺……」

  「下去!」

  他的聲音不怒自威,嚇得懷月再不敢在此多留片刻。

  白卿卿在一旁笑道︰「七爺,您該不會真的如她所說,怕吃辛辣之物吧?」口吻中儘是掩飾不去的嘲笑和挑釁。

  趙御辰的眼楮雖然看不到,可臉上的神情卻是僵硬無比。

  他的確對辣食十分排斥,因為只要一接觸辛辣之物,他渾身上下就會汗水直冒,皮膚也會變得通紅無比。

  年少的時候曾出現過幾次這樣的情況,自那之後,他便對辣食敬而遠之了。

  沒想到這白卿卿給自己治療眼疾的第一步,居然是逼自己吃辣,這簡直比逼著他喝黃連水還要讓他不能接受。

  白卿卿似乎看出他的排斥,皮笑肉不笑道︰「沒關係,如果七爺實在受不得半點辣,或是覺得我的治療方式讓您為難,只要您肯認輸,這場賭局我就當從來都沒有發生過。」

  趙御辰冷冷一笑,「洗乾淨你的脖子,等著一個月後人頭落地吧。」說完,摸索著坐到飯桌前,吩咐兩旁伺候的婢女服侍用膳。

  即使過去這麼多年,趙御辰對辣食依舊沒有半點好感,只硬著頭皮吃了幾口,額角便流出一層薄汗。

  不多時,就皮膚發紅,臉上燥熱難耐。

  他正想將筷子丟到一旁不吃了,就聽白卿卿陰陽怪氣道︰「如果連這麼點苦都熬不過去,我只能眼睜睜看著你在黑暗的世界中了卻殘生了。」

  這話說得非常氣人,讓趙御辰不由得有種錯覺,這白卿卿好像從踏進墨園的那刻起,就帶著報復和敵意而來。

  雖然殺掉她就像捏死一隻螞蟻那樣簡單,可現在殺了她,並不足以洩他心頭之恨。

  既然兩人之間有賭約,他會很有耐心地陪她玩上一個月。

  一個月後,他倒是要看看,她會如何跪倒在他的腳邊,哭著哀求他饒恕她一條小命。

  趙御辰臉上的狠意並沒逃過白卿卿的雙眼,若是換成旁人,定會被他身上所迸發出來的冷意給嚇得汗毛倒豎。

  可白卿卿對此卻是不以為然,趙御辰越是發怒,她便越是開心。

  正式接受治療之後,在墨園裡被當成神一般敬仰的七爺趙御辰,確實嘗到了被整的苦果。

  那小村姑不但每天逼著他吃不喜歡吃的東西、喝不喜歡喝的苦藥,就連他平時不喜歡做的事、不喜歡聽的話,包括喝多少酒、什麼時候睡覺、幾點起床這種瑣事都被她完全掌握在手中。

  有時,趙御辰會有一種感覺,白卿卿就像是他肚子裡的蛔蟲,清楚的知道他討厭什麼、喜歡什麼。

  最可恨的就是,但凡他討厭的事情,她就一定會逼著他去做,但凡他喜歡的東西,從此都與他無緣。

  要不是他腦海中還殘存一絲理智,他真想立刻就將那該死的小村姑給活埋了。

  秦子正經常就會親赴墨園來打聽治療情況,當他得知連皇上都要忌憚三分的七爺被白卿卿整得淒淒慘慘時,心底頓時生出一股不妙之感。

  「七爺,聽說卿卿那丫頭前些日子正式給您治療眼疾,到現在為止也有些日子了,不知七爺的眼楮較從前是否恢復了一些?您要是覺得卿卿那丫頭沒什麼大本事,不如就此把人放了,也免得讓她留在這裡繼續惹七爺您不快。」

  老丞相這番話聽上去是為了趙御辰著想,實際上卻是為白卿卿解圍。

  要知道,七爺身份與眾不同,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惹得起的。

  卿卿年紀尚小,為了一時之氣和七爺簽下賭約,若真丟了性命,要他如何向老友交代。

  想必七爺不念僧面念佛面,看在他老頭子這些年在朝廷上立下無數功勞的分上,這點顏面還是會給的。

  趙御辰聞言之後淡笑了一聲,「莫非秦相是怕我傷了那個丫頭?!」

  「呃……七爺向來有容人之量,自然不可能真的和一個小丫頭片子計較的。」趙御辰自嘲道︰「如果我真有容人之量,當年那場汞劇,也就不會發生了。」

  秦子正猛然抬頭,就見他的臉上流露出些許懊悔和自責,心底微微一酸,「七爺又何必這樣說呢,當年皇……當年夫人離世之後,七爺為了懲罰自己,在夫人靈前跪了七天七夜沒闔眼,最後竟生生熬瞎了眼楮。為了當年那個錯誤,七爺不但落下了眼疾,甚至還放下了手中的權勢,將自己關在墨園隱居向夫人贖罪,此等行為,連上天都感動了,更何況是九泉之下的夫人……」

  門外正端著熬好的中藥準備給趙御辰送過來的白卿卿,在無意中聽到這句話後,腳步猛然一頓。

  她的腦海中不斷重複著一句話——七爺為了懲罰自己,在夫人靈前跪了七天七夜沒闔眼,最後競生生熬瞎了眼楮……

  他生生熬瞎了眼楮?

  是這樣嗎?那個人的眼楮,竟是因為他逝去妻子而瞎?他手中那滔天的權勢,竟是因為他逝去妻子而棄?

  這些問題從她踏進墨園的那一刻開始,就在她心底生了根、發了芽,她想去探知,卻又害怕聽到真正的答案。

  如今答案輕飄飄地落入她的耳中,她竟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是驚訝?是憤怒?是難過?還是痛苦?

  情緒大受撼動的她一時之間愣了神,捧在手中的藥碗差一點摔落在地。

  一道黑色的身影在眼前閃出,待她回神的時候才發現,一把接住藥碗的竟是趙御辰的侍衛明昊。

  「白姑娘,你沒事吧?」

  她傻傻地回應,搖了搖頭,「沒,我沒事!」

  兩人說話的聲音雖然不大,卻還是驚擾了屋子裡正在說話的趙御辰和秦子正。

  「是卿卿來了嗎?」秦子正的聲音從裡間傳來。

  這一刻,白卿卿有一種逃跑的衝動,雙腿下意識地向後退了幾步,隨後才想起自己現在的身份。

  她捧著藥碗,硬著頭皮跨進房門,就看到秦子正面帶笑容地看著自己,而眼盲的趙御辰雖然看不到她,一雙彷彿能將人看穿的雙眼,還是準確無誤地落到了她的身上。

  明知道他的眼楮不能視物,她還是被那凌厲的視線逼得有一剎那的退怯。

  前陣子她一直仗著自己是大夫,發了狠的整他,而他無論被自己逼到什麼地步,都一聲不吭的死忍著。

  他的隱忍,為的或許並不是什麼賭約,而是一種對光明的執念,在心裡,他把她視為救星,希望能等來奇跡。

  而她呢,卻因為記掛著心頭的不滿,一次又一次給他臉色看,甚至用幼稚可笑的行為來報復他當年……

  想到這裡,白卿卿心頭一窒,急忙避開趙御辰那好似在探究她的雙眼,將手中的藥碗放在桌上,說了一句「趁熱喝掉」,便尋了個自己還有事的借口,轉身走了。

  「咳!」秦子正輕咳了一聲,「卿卿這丫頭還真是一隻難服管教的小皮猴子,見了我這老人家居然連招呼也不打一聲,虧我還一門心思地在這裡為她脫罪,真是個沒良心的小東西。」

  趙御辰雖然眼不能見,可是剛剛他卻隱約從白卿卿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不對勁。

  往日那丫頭每次見了自己都要調侃戲謔幾句,今天倒有些出人意料,似乎把他視為毒蛇猛獸,躲避得那麼明顯。

  就算他口口聲聲說要殺她,也沒真的對她做出什麼傷害之舉吧?她的躲避又是為了什麼?

  接下來的幾天,天色陰霾,細雨綿綿,以至於十月中旬的京城,漸漸有了冬日的氣息。

  趙御辰最近的情緒變得有些喜怒無常,一方面是因為自己保持多年的習慣被白卿卿惡意打斷,另一方面,每到雨季降臨,就會引得他舊疾復發。

  十五歲那年,他為了馴服一匹烈馬,不幸摔斷了右腿。

  雖然骨頭後來接了回去,可每到陰天下雨時,傷口就會隱隱作痛,酸脹難忍。這天夜裡,被舊疾折磨得翻來覆去無法入睡的他,迷迷糊糊中感覺到有一股熱流在腿間來回游動。

  那股熱流的出現,讓原本酸脹難忍的患處得到了緩解,慢慢的,不適感越來越輕,心底的焦灼也得到了舒緩。

  他猛地睜開雙眼,雖然面前是一片漆黑,他卻能感覺到身邊有人。

  憑著直覺,他往虛空一抓,一條纖細的手臂被他緊緊揪在掌間。

  「啊!」黑暗中,一道嬌呼破喉而出。

  趙御辰眉頭一擰,厲聲道︰「什麼人?」

  「放手,你抓痛我了!」

  仔細一聽,那個被他抓住的不是別人,正是白卿卿。

  「怎麼是你?!」他的聲音既冰又冷,完全不帶半點溫度。

  這時,他才感覺到腿間好像纏著一個東西,順手一摸,先是踫到了一個毛茸茸的東西,接著,便感覺到了一股灼熱。

  白卿卿沒好氣地將他的大手掰開,厲聲警告,「別亂踫,我給你綁在腿上的是一塊被火燒過的玉石,上面纏著一層厚厚的絨布。你的腿受過重傷,陰雨天時必會疼痛難忍,雖然這個方法不能將你的毛病徹底根治,卻可以暫時緩解。」

  趙御辰聞言一怔,「你怎麼知道我的腿曾受過重傷?」

  雖然明知道他雙眼失明,根本看不到自己的表情,白卿卿還是避開他灼熱的視線,小聲解釋道︰「是明昊告訴我的。」

  「著種治療方法也是明昊教你的?」

  「答案很重要嗎?」

  趙御辰很想大聲對她說,答案當然很重要。

  因為很多年前,那個被他當成心頭寶般珍愛的女人,就是用這種方法在他每次舊疾發作時,幫他化解疼痛。

  他曾對她說,他腿上的隱疾就像一隻惡鬼,將會如影隨形的糾纏他一輩子。那個女人卻對他說,他是她的夫、她的天,即使有朝一日他殘了,她也會無怨無悔,做一輩子扶持他的枴杖。

  這六年來,每到陰天下雨忍受舊疾困擾的時候,他都會告訴自己,那個肯為他緩解疼痛的女人已經被他給逼死了。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躲在黑暗裡,慢慢承受上天所給予他的各種折磨。

  沒想到事隔六年,這個他討厭至極的白卿卿居然用他心愛女人的方式,在他最痛苦、最無助的時候,給他送來了這樣的「溫暖」。

  「晴兒……」

  他下意識地喚出這個埋藏在心底整整六年的名字,聲音帶著顫抖,眼角不受控制的湧出濕意。

  白卿卿本能地向後退了兩步,當她看到他眼角溢出的淚光時,整顆心彷彿在瞬間撕成兩半。

  她緩緩抬起手,想要抹去他眼角的晶瑩,可手懸在半空,又慢慢放了下來。

  「今晚的藥我放在你床邊了,記得一會兒把它喝光。」冷聲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腳步快得像身後有鬼在追。

  趙御辰抬手一抓,卻抓了空。

  她走了……

  那一刻,他心底突然生出一股說不出來的寂寥與落寞。

  「白卿卿我警告你,如果你今天還讓廚房給七爺做辣食,本姑娘就跟你沒完。」

  開口講話的是趙御辰的貼身婢女懷月。

  自從七爺點頭答應讓白卿卿給他治眼楮之後,這些日子,這個姓白的就像跟七爺有仇似的,每天無所不用其極的想盡一切辦法來折騰七爺。

  就算她只是七爺身邊的一個婢女,對於主子的決定完全沒有說話的資格,也忍

  不只跳出來為七爺抱不平。

  午膳之前,她特意跑到廚房準備吩咐下人,絕對不可以再由著白卿卿的性子來,沒想到一進廚房,就見那個她恨不能一巴掌拍飛的白卿卿,躲在廚房一角正在忙著什麼。

  此刻她也不管七爺和這丫頭之間那什麼見鬼的賭約,一頭衝到對方面前,叫嚷著自己心中的不滿。

  正往鍋裡加料的白卿卿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隨後垂下頭,繼續拿勺子攪拌著鍋子裡的東西。

  「喂,我剛剛說的話你究竟有沒有聽到?」

  「聽到了如何,沒聽到又如何?」

  懷月被她那漫不經心的樣子氣得咬牙切齒,「我說你這丫頭真是不識好歹,我家七爺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要用卑鄙手段對七爺下毒手?」

  白卿卿掀了掀眼皮,似笑非笑道︰「下毒手?」

  「哼!你明知道我家七爺不能吃辣,可你卻一連四五天都讓廚房給七爺準備辣食,這不是存心跟七爺過不去嗎?」

  「沒錯,我就是存心跟他過不去,就是存心想整他,怎樣?」

  「你……」懷月沒想到這丫頭居然承認了,氣得她有火無處撒,像自己狠狠揮出一拳,最後卻砸到了棉花上一樣。「我……我警告你……」

  沒等她警告完,就見白卿卿拿過一隻小盅,輕手輕腳地將鍋子裡燉好的粥盛了進去。

  懷月鼻子一嗅,只覺得那粥香氣逼人,賣相也是十分不錯,不知放了什麼,紅紅綠綠顏色各異,煞是好看。

  她一時放下對白卿卿的仇視,好奇道︰「你熬的這是什麼東西?」

  「粥!」

  懷月差點沒被這個答案給氣死,當下漲紅了一張小臉,憤憤不平道︰「我當然知道這是粥,我是問你,這粥是幹什麼的?」

  「吃的!」

  「我當然知道這粥是吃的,我是問你,這粥是給誰吃的,裡面放的都是啥?」

  「給人吃的,放的都是補身的。」

  說話間,她已經將粥盛好,將盅蓋蓋好。

  懷月擋在她面前,不依不撓道︰「這粥是要給七爺用的嗎?」

  白卿卿這才認認真真看了懷月一眼,點了點頭,「針對他的眼疾,我在粥裡放了幾味活血化瘀的藥材,對眼楮復明很有幫助。」

  懷月沒想到白卿卿居然會向自己解釋,心底微微詫異,卻還是問出自己心裡的疑問,小聲道︰「你……你今天不整七爺了?」

  白卿卿忍不住在心底歎氣,她不否認前些日子確實是在整趙御辰,可自從昨日無意中聽到秦相爺和他之間的那段對話,她突然覺得自己以前的行為非常幼稚。也深深意識到,這些年來痛苦的不僅僅是自己,那個讓她陷入痛苦中的混蛋,也跟她一樣,在無助著、痛苦著,甚至是自我懲罰著。

  「懷月,我以後不會再整你家七爺了,我也想盡快醫好他的眼楮,然後離開這裡。」

  「呃……」

  「所以現在請你讓開,我要去給你家七爺送藥粥了。」

  懷月下意識地側過身子,眼睜睜看著白卿卿從自己面前離開,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有那麼一刻,她似乎從白卿卿的臉上,看到了一種說不出來的痛苦和無奈。

  她好像在隱忍著什麼,又在一瞬之間,決定放棄了什麼。

  白卿卿自然是沒功夫理會懷月心中的想法,她逕自來到盤龍閣,卻被明昊給擋在了門外。

  他略帶歉意道︰「白姑娘,七爺說,今天他不想見任何人,還請白姑娘留步。」

  白卿卿有些意外道︰「不見人?為什麼?」

  「這是七爺的命令,屬下只有服從的分。」

  「可我說過,每天午時,我都要為他把一遍脈象,這樣才能確定他的治療已經進展到了什麼地步。」

  「這……」明昊略顯猶豫,最後還是擋在門口,無奈道︰「今天對七爺來說是個非常特殊的日子,還請白姑娘見諒。至於診脈的事情,拖一天應該無礙。」

  對明昊來說,白卿卿的醫術並沒有驚艷到讓人瞠目結舌的地步,當日秦相引薦她,說不定只是想給七爺一點點希望。

  事實證明,這白卿卿給七爺治了十來天,七爺的眼楮依舊不見任何好轉。說她在此混吃混喝吧,倒也不像,說她真有幾分本事吧,卻未見成效,時間久了,他難免對白卿卿的醫術感到失望,所以得了七爺的命令之後,才會這麼盡忠職守的將她擋在門外。

  白卿卿豈會看不出明昊的想法,忍不住長歎了口氣,將手中的粥盅遞到對方手裡。

  「既然你主子已經放棄治療,我再留在這裡也沒什麼意義,替我轉告七爺,稍後我就收拾行李,離開墨園,讓他另請高明吧。」

  「呃……」

  沒等明昊答話,屋裡便傳出一道清冷的聲音,「讓她進來吧。」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6
發表於 2015-2-9 22:23:3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白卿卿如願以償地踏進房門,卻發現偌大的盤龍閣裡除了趙御辰之外,竟空無一人。

  他坐在桌子前,左手拿著一塊巴掌大的木頭,右手拿著一柄匕首,正認認真真地在雕刻。

  定楮一看,他手中的那塊木頭已經被雕刻成一個栩栩如生的木頭美人。

  他眼楮雖然看不到,卻摸索著用匕首在細節處做著最後的潤飾。

  只見那個木頭美人頭戴珠釵,身穿羅裙,雖然只是一塊不起眼的木頭,但被雕琢成形之後,卻風姿綽約,讓人愛不釋手。

  再仔細一瞧,圓形的桌子上也擺放著其他姿態不同,卻有著相同面孔的木頭人。

  待她看清那木頭人的面孔之後,眼楮瞬間睜大,捏在粥盅上的力道也在無形之中加大了幾分。

  趙御辰聽到她的腳步聲,但沒有抬頭,只是輕手輕腳地將手中那尊即將完工的木頭美人放在桌子上,隨後將手向她的方向伸了過去。

  「不是說要診脈嗎,半炷香的時間應該夠了。」

  白卿卿走到他身邊,輕輕將他伸來的手推了回去,「診脈前,先把這碗粥喝了。」

  趙御辰挑了挑眉,「辣粥?」

  她沒有回答,而是把粥放到他面前,慢慢揭開蓋子,一股夾雜著些許藥味的香氣在空氣中瀰漫開來。

  趙御辰眉頭一緊,聞了聞粥的味道,「好像沒有辣。」

  白卿卿將一把銀製的湯匙遞到他手裡,掩下心底的酸意,小聲道︰「喝吧。」

  不知為何,趙御辰似乎從她的態度中,感覺到了一些不同。

  這丫頭前幾日還把他當成仇人來對待,怎麼一夕之間,竟變得這麼乖巧順從?「你……該不會是在粥裡下了什麼藥吧?譬如讓人拉肚子、起疹子,或是喝完後會渾身上下癢的那種……」

  白卿卿被他的話氣得面色一白,一把奪過他手中的湯匙,罵道︰「要是怕死,你就別吃。」

  趙御辰被她那氣極敗壞的語氣逗得一笑,搶回湯匙,「就算我死了,還有你陪葬,我怕什麼?」說著,盛起一勺粥,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感覺到這粥的美味,他接二連三又喝了好幾口。

  也不知是粥太熱還是喝太急,他嗆了一下,湯匙裡的粥灑了出來,燙得他手背一痛。

  「別動!」

  白卿卿一把按住他,用帕子輕輕幫他拭去手上的熱粥,小聲抱怨道︰「你都多大的人了,喝個粥居然也能把自己燙著。」

  她一邊擦,一邊罵,語氣中流露出一股讓人窩心的親暱。

  趙御辰渾身一滯,不知為何,這樣的語氣、這樣的動作,竟讓他生出一種熟悉感。

  那個讓他深深愛慕著的女人,也喜歡用這樣親暱嬌嗔的語氣,抱怨著對他的種種不滿。

  白卿卿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她輕輕咳了幾聲,抽回帕子,假裝找話題道︰

  「桌子上的這些木頭人,都是你雕的嗎?」

  趙御辰也從那奇怪的感覺中回神過來,點了點頭,「今天是內子的忌日,這些木頭人,都是按著內子的樣貌雕琢的。」

  「可是你的眼楮明明看不到。」

  「只要我的心裡還記著她的樣子,就足夠了。雖然她已經去世整整六年,可她的樣貌至死我都不會忘記。」

  他無比愛憐地用手指撫摸著桌上幾尊栩栩如生的木頭人,白卿卿這才看清,這些木頭人表情各異,或嗔或癡,或喜或怒,或站或臥……

  木頭人的樣貌既讓她覺得熟悉,又讓她倍感陌生,與之而來的,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痛意和酸澀。

  趙御辰陷入了沉思之中,喃喃自語道︰「時間過得真快,一眨眼,她都走了六年了。當年她嫁給我時,我曾答應她每年生辰都會陪她一起度過,沒想到我非但不能和她一起過生日,還獨自在這裡年年過她的忌日……」

  說到這裡,他的眼角不自覺地滑下一滴淚水,神情看上去也是十分的哀傷。

  白卿卿下意識地想要伸手拭乾他眼角的淚水,當手臂抬至半空,卻怎麼也落不下去。

  眼前這個人對她來說,代表的不僅僅是深深的回憶,還有……無盡的痛苦。

  趙御辰,你可知道,這個世上,並不是只有你一個人在傷心的?

  她慢慢放下手臂,語帶哀怨道︰「既然人都死了,還做這些有什麼用?」

  「是啊,人都死了,再做這些確實沒有任何意義,我只是……」他輕輕撫摸著掌心中的木頭人,「我只是希冀著,有朝一日當我雙眼復明之時,還能通過這些木頭人看到她的模樣。她死之後,我不是沒想過跟她一起死,我不過是在等,等她托夢給我,說她已經原諒我了,到那時,我再下去陪伴她……」

  「你……你說什麼?!」白卿卿無比震驚。

  趙御辰無所謂的笑了笑,「有時候活著也是一種痛苦,我還苟且活著,不過是在贖當年的罪孽,這些年我一直在等,等哪一天她在夢中告訴我,說她原諒我了,我就下去……」

  「胡說八道,人都死了,她怎麼可能還會托夢於你!你不覺得自己現在做的一切很沒意義嗎?早知道今日有這個結果,當年又何必將人逼死,你真是個混蛋王八蛋!」

  白卿卿吼出的這句話中,竟夾雜著委屈的哽咽聲。

  莫說趙御辰愣了,就連她自己也為之一愣。

  伸手一抹,臉上全是淚水。她自覺失態,雖然他的眼楮看不到,可她還是不想讓他感覺到自己的狼狽和脆弱。

  「你……你怎麼知道我的妻子,是被我……」

  他想說「逼死」二字,卻發現自己怎麼也說不出來。

  白卿卿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吸了吸鼻子,「我……我是聽別人說的,他們說你霸道多疑,獨斷專行,冷血無情,總之,你就不是一個好人。」

  一口氣說完,她渾身像是脫了力,不甘不願地瞪了他一眼,抹了抹不斷湧出的淚水,提著裙擺氣呼呼地跑了出去。

  趙御辰被白卿卿突然鬧的這一出給搞傻了。

  她剛剛那氣極敗壞的語氣,分明就是站在受害者的角度上在申冤。

  受害者?

  難道說這白卿卿她……

  「白姑娘的祖籍在南安河洛河縣,之所以會成為聖手醫仙莫守德的徒弟,是因為莫老先生當年途經洛河的時候,當地剛好爆發了一場大規模的山洪,巧合之下救

  了白姑娘。洛河縣的居民在那場浩劫之中死的死,傷的傷,倖存下來的居民為數不多,白姑娘剛好就是其中一個。」

  講話的人正是明昊。

  兩天前,他接到主子下達的命令,讓他去調查白卿卿的底細。

  結果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發生在白卿卿身上的怪事還真不少。

  十二歲以前的白卿卿,不但內向又膽小,還是當地出了名的笨丫頭。

  據說她爹活著的時候是個很有名的教書先生,雖然這是一個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時代,但姑娘家若是能習字作詩,舞文弄墨,傳揚出去也能給自己換個好名聲。但十二歲以前的白卿卿,任憑其父如何耐心教導,就是斗大的字也寫不出來。就這樣一連過了十二個春秋,直到六年前那場山洪爆發,洛河縣死了無數村民,白卿卿也差點命喪黃泉。

  也許是她命不該絕,被途經那裡的莫守德救了下來,待她從昏迷中醒來之後,居然變得聰明伶俐,機敏過人。

  這件事在當地也算得上是一個小小的奇聞。

  聽明昊講得繪聲繪色,一直沒吭聲的趙御辰則眉頭深擰,露出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怎麼也沒想到,那個刁蠻潑辣的小村姑,居然曾經是有名的傻姑娘。

  六年前一場逛故,使得她性情大變,從一個小傻子變成了一個機靈鬼。

  六年……想到這個時間,趙御辰的心不由得狠狠一窒,他的亡妻蘇若晴,也同樣是六年前病逝的。

  當年所發生過的那些往事,即使過去了這麼多年,他依舊無法輕易淡忘。他之所以被稱為七爺,是因為他在兄弟姐妹之中,排行老七,他下面還有一個和他同樣出色的弟弟,排行老九,名叫趙御庭。

  趙御庭十七歲那年,和蘇若晴訂了親,兩人的婚事本來是板上釘釘的,沒想到一次機緣巧合之下,他見到了她,並且不顧一切地愛上了自己未來的弟媳。

  他知道奪妻之恨不可恕,可他對蘇若晴是一片真心。

  為了將她據為己有,他不惜與兄弟反目,利用自己是嫡子的身份,強硬地將本該嫁給九弟的她搶到自己身邊,做了他的新娘。

  兩人成親的第三年,蘇若晴懷了身子,十個月後,產下一個男嬰。

  這本來是一樁喜事,卻沒想到,這樁喜事最後卻演變成了一樁喪事。

  憶起當年的往事,趙御辰的面容像在無形之中蒼老了幾歲。

  那時有人在暗中跟他透露,說蘇若晴心心唸唸愛著的是趙御庭,對他根本無情,就連她生的那個兒子,也是和九弟暗結證生下來的野種。

  得知此事,他自是被氣得七竅生煙,當下不顧一切地逼問蘇若晴,那孩子到底是不是九弟的?

  蘇若晴極力否認,他一怒之下,嚷著要滴血驗親。

  結果令所有人大為震驚的是,他和孩子的血液根本沒有融合到一起,這個事實,可真是觸到了他的逆鱗。

  被指為不貞的蘇若晴哭著向他解釋,她根本沒背叛兩人的感情,可他完全聽不進去,被逼無奈的蘇若晴在憤怒之時,竟用死來明志。

  結果蘇若晴剛斷氣,那個坑害她和趙御庭有染的罪魁禍首便按捺不住良心的譴責,坦白說出滴血驗親的那碗水裡,被他做了手腳。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
發表於 2015-2-9 22:24:05 |只看該作者
  那個孩子,確確實實是他的種。

  那人誣陷蘇若晴,也是受人所迫。至於是何人所迫,他沒交代一聲就咬舌自盡,一命嗚呼了。

  憶到此處,趙御辰的整個心全部被傷心和難過所佔,他恨自己,當年為什麼不能理智一點、冷靜一點,對自己和晴兒之間的感情再信任一點?

  如果他肯停一停、想一想,也許六年前的那場汞劇就不會發生。

  思及此,他突然問明昊,「你可知道,六年前洛河縣的那場災劫,發生在幾月幾日?」

  明昊雖然不明白主子為什麼會這麼激動,卻還是恭敬答道︰「是六年前的十月十五。」

  「十月十五……」趙御辰輕聲重複著這個日期。

  猛然間,他腦海中宛如青天霹靂,他的晴兒,剛好也是在六年前的十月十五日離開人世的。

  「啷!」

  一聲脆響在寬敞的房間中猛然響起,不但把明昊嚇了一跳,就連趙御辰也沒想到自己在情急之時,會不小心將桌上的茶杯踫落在地。

  不過,這聲脆響卻讓他想起六年前亡妻故去之時,他心灰意冷,雙眼失明之際,普陀寺的慧淨大師曾開解過他的,句話。

  情未斷,緣未了,天意降,再聚首!

  雖然只有短短的十二個字,卻好像在冥冥之中提醒他,他和蘇若晴的緣分,並沒有因為對方的離開而徹底斷掉。

  如果這番話是別人說的,他未必會往心裡去,可普陀寺的慧淨大師卻非等閒之人,他可以窺天機,測人命,知世人所不知之謎,解世人所難解之事。

  這六年來,若不是靠著慧淨大師當年贈予的這十二個字來支撐自己的信念,想必他早已斷了留在世上的念頭,隨亡妻而去了。

  「七爺……」看出趙御辰的不對勁,明昊的語氣有些憂心。

  在他的印象裡,七爺一直都是頂天立地的人物,根本不可能會在他這個屬下面前流露出這麼衝動的一面。

  更何況,那個讓七爺為之動容的,居然還是完全沒什麼身份來頭的白卿卿。

  莫非,七爺對那位白姑娘,生出了什麼他所不知道的想法?

  深擰眉頭的趙御辰突然起身對明昊道︰「立刻去通知周管家,讓他把落鎖多年的梅亭閣打開。」

  明昊聞言一怔,因為梅亭閣是主子的書房,裡面裝著的東西幾乎全部都與逝去的夫人蘇若晴有關。

  雖然主子的眼楮已經失明六年,但對主子來說,那間書房卻裝滿了他對夫人的無限回憶,所以就算他眼楮看不到,平日也不敢輕易踏足那裡。

  當然,他也絕對不允許外人接近那裡半步,久而久之,梅亭閣就成了墨園裡人盡皆知的一塊禁地。

  沒想事隔多年,主子居然命人重開梅亭閣,這……這究竟是什麼道理?

  明昊搞不明白的事情,白卿卿自然也搞不清楚,而且她也不想搞清楚。

  自從那天她失態地從趙御辰房中跑出來後,心情一直很複雜,這份複雜的心情已經讓她失去了往日的冷靜和理智,甚至讓她對他產生了一種逃避的念頭。

  當她按照往日慣例來盤龍閣給趙御辰送藥的時候,被房裡的丫頭告知,七爺不在盤龍閣,他去了書房梅亭閣。

  那一刻,白卿卿很想說,他一個雙眼失明的瞎子,去書房能幹什麼?

  但當她端著藥碗來到梅亭閣時,便被裡面的擺設給震驚了。

  整間書房四周的牆壁上都掛著同一個女人的畫像,有花間起舞的,有梅下佇立的,有斂眉撫琴的,有憑欄而坐的。

  每張畫裡的人物都栩栩如生,恍如真人一般。

  白卿卿端著藥碗的手忍不住一抖,就在她轉身想要離開之時,忽聽見身後傳來一道清朗的聲音。

  「既然已經來了,為何連一聲招呼都不打就要離開?」

  隨著這道聲音的揚起,白卿卿看到趙御辰拄著那根玉枴杖,緩緩從書房的裡間走了出來。

  他雖然看不到她,但視嫌卻敏感的向她所站的地方投射過來。

  不知是不是她心生錯覺,有那麼一刻,她彷彿從他的眼楮裡,看到了一閃即逝的精睿和算計。

  要不是她清楚的知道他的眼楮確實什麼都看不到,此時真的會被他那帶著探究的眼神給嚇到。

  緩了緩受驚過度的心神,她將藥碗放到書房的桌子上,「我只是盡自己的責任過來給你送藥而已。」

  言下之意,她沒興趣和他交談更多的話題。

  趙御辰卻不給她逃避的機會,逕自落坐道︰「知道牆上掛著的這些畫,畫的是誰嗎?」

  「抱歉,我不太感興趣。」

  趙御辰笑了笑,「她就是我的妻子,名叫蘇若晴,是不是和那天我雕刻的木頭人很像?雖然我的眼楮看不到,可憑著腦海中的記憶,我還是能將她的樣貌,一點不錯的在木頭上雕刻出來。」

  那一刻,白卿卿的臉上錠放出一抹陰鬱的色彩,趙御辰看不到,卻能察覺出她身上氣息的變化。

  「我和我的妻子相識在一場賞荷宴,第一次看到她,我以為我看到了荷花仙子,清麗脫俗,秀美可人,即使佇立在成千上百人之中,也能讓人一眼就注意到她的存在……」

  提起自己的妻子,他緊繃多年的俊顏突然浮現出一抹明艷。「你永遠不會知道,當我第一次看到她,就對她生出了無論付出多大代價,也要將其佔為己有的慾望。就算明知道她是我弟弟未過門的妻子,我也不在乎被天下人指責,受輿論恥罵。」

  「可惜這個被你用強取豪奪方式奪來的妻子,最後卻因為你的多疑和不信任,慘死在你的手中!」

  趙御辰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這就是為什麼從你見到我的那刻起,便對我懷有敵意的原因,你是在為我的妻子打抱不平嗎?你……是不是認識她?」「不認識!」她答得太快,反而失去了說服力。

  趙御辰緊追不捨道︰「雖然我的眼楮看不到東西,可我從你的身上卻感覺得到你對我似乎並沒有好感。既然沒好感,為什麼還要答應和我賭?你明明可以一走了之的。」

  「我不想讓秦相爺失望。」

  「所以你給我治眼楮,是為了秦相?」

  「沒錯!」

  「白卿卿,你在說謊。」

  「我有沒有說謊,還輪不到你一個瞎子來評價!」白卿卿突然甩開他的掌控,「別用你自以為是的判斷,去評價別人心中的想法,既然知道自己不是神,就別總自以為是的論定他人。有些錯,犯一次就夠了!」

  趙御辰神情猛地一震,急切道︰「你最後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那一刻,他的心跳驟然加快,一個大膽的答案就要呼之欲出。

  怒極的白卿卿這才發現自己失了言,在趙御辰繼續追問之前,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即使過去了整整六年,她卻忘不了臨死之前,趙御辰給她帶來那些足以讓她崩潰和絕望的傷害。

  沒錯,現在的白卿卿,就是重生之後的蘇若晴。

  就連她自己也無法解釋,當她的魂魄從蘇若晴身體裡剝離出來的時候,為何會附到白卿卿的身上。

  然而直到今天,她都忘不了趙御辰對她所做的一切。

  他懷疑她和他弟弟舊情復燃,更是將那個才出生不到兩個月的孩子賜死在平安殿。

  那是她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寶貝,卻因為奸人陷害,硬生生被他的親生爹爹送進了陰曹地府。

  如果說趙御辰不信任她對他的感情,給她帶來了無法彌補的傷害?,那麼,當他親手了卻自己親生兒子的性命時,她和他之間已經不可能再有任何轉園的可能。

  這是一個她永遠都不會說出口的秘密,即使重生後,老天爺安排她和他以這樣的形式重新相遇,她也會三緘其口,將腦海中有關蘇若晴的記憶徹底抹去。

  現在的她,名叫白卿卿,今年十八歲,是聖手醫仙莫守德的徒弟。

  至於蘇若晴,那是她的上一世,魂魄和肉體分離的那一刻,兩者已經沒有半點關係了。

  重生之後,她唯一做錯的,就是那個暴風驟雨的夜晚,因為對趙御辰那個狠心的男人生出一絲惻隱之情,在親眼看到他被舊疾折磨得眉頭緊擰、疼痛不安時,將那塊燒灼的玉石輕輕敷在他的腿上。

  她是白癡,是笨蛋,是傻瓜。

  明明被他傷得體無完膚,居然還傻傻的看在他為她不眠不休守了七天,守瞎了眼楮的分上,對他生寄悲的憐憫。

  甚至在看到他親手為她雕刻的那些木頭人時,差一點再次淪陷到他的柔情之中。

  她知道當年的悲劇兩人都有錯,他霸道固執,而她卻倔強任性。

  明明自己是被冤枉的,她不肯和他好好溝通,反而用極端的方式結束自己的性命,來懲罰他的無情。

  重生之後,她無數次問自己,她當年的選擇到底是對還是錯?

  她恨他,可這六年來,即使她頂著白卿卿的身份,卻仍舊忘不了他。

  這種矛盾的心情糾纏了她整整六年,即使一再努力堅定對他的恨,當再次看到他,又瞭解了當年自己死後,他為自己所做的一切,她的心終究在瞬息之間被瓦解得徹底。

  趙御辰,你永遠都不知道,你對我的傷害和深情,已經讓我這個傻瓜無從去選擇了。只是孩子死去的事是她心中永遠的痛,更永遠無法彌補……

  當天夜裡,趙御辰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猜測著白卿卿和蘇若晴的關係。

  雖然心底已經有了六成的把握,可他不敢貿然去追問事情的真相。

  一方面怕把白卿卿那個小丫頭給嚇著,另一方面,又擔心是自己思念亡妻成狂,妄下判斷,最後空歡喜一場,畢竟這事太過玄妙,誰也無法確定。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8
發表於 2015-2-9 22:24:3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就在子時臨近的那一刻,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候在門外守夜的懷月壓低了聲音道︰「白姑娘,你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時辰,七爺早就更衣睡下了,你這個時候突然闖到這裡,就不怕七爺動怒,治你一個驚擾之罪?」

  「讓開,不要再讓我說第二次。」

  「我不讓……」

  趙御辰並沒有睡著,所以外間傳來的交談聲他聽得一清二楚。

  聽到白卿卿這個時候來了,他心頭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猛地起身,對外面揚聲道︰「懷月,讓白姑娘進來。」

  懷月聽到主子被吵醒了,沒好氣地瞪了貿然上門的白卿卿一眼。

  白卿卿根本就沒把懷月的不滿放在眼裡,她踩著急促的步子進入趙御辰的房間,厲聲對在房間外伺候的幾個下人吩咐道︰「現在,我要給你們主子治眼楮,馬上去準備毛巾熱水。懷月,你按照之前我開的那個藥方去抓藥,然後用中型藥鍋煮半個時辰,煮乾之後再添一次水,最後煮成一碗的童給我……」

  她乾脆利落地吩咐完畢,便將隨身帶著的小破布包放到桌子上輕輕打開,當著眾人的面,從裡面抽出七根閃著寒光的銀針。

  懷月等人被白卿卿的行為搞得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因為在眾婢女的眼裡,這白卿卿自從答應給主子治眼楮之後,除了每天逼著他一日三頓吃辣死人的食物外,就是逼著主子按一天五次喝嗆死人的苦藥湯。

  雖然眾人心裡被她囂張的行為氣了個半死,但一想到她和主子的賭約結束之時,就是她小命葬送在閻王爺手裡的那一刻,所有的不滿也就煙消雲散了。

  沒想到這白卿卿今日突然來了這麼一招,可真把她們給殺了個措手不及。坐在床上的趙御辰雖然看不到現場的情況,卻從白卿卿剛剛那番條理分明的話語中聽出了幾分端倪。

  「懷月,按照白姑娘的吩咐去做。」

  如果白卿卿真的就是蘇若晴,他相信她剛剛所下達的命令一定不是在開玩笑。懷月見主子發了話,當下也不敢怠慢,急忙差遣身邊的幾個丫頭趕快去做事。待房間裡所有的人各司其職前去忙碌之後,白卿卿藉著房間裡的燭光,將那七根銀針放在燭火上一一燙灼消毒。

  趙御辰見她一直沒和自己講話,忍不住率先打破沉默,「如果我沒記錯,你之前似乎說過,讓我必須吃二十天的辣食,我的眼疾才能初見成效。」

  白卿卿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聲,「既然你對辣食這麼排斥,繼續逼下去也沒什麼意思。」

  趙御辰挑了下眉頭,「你該不會是想要告訴我,之前天天逼我吃辣,其實是在故意整我吧?」

  「沒錯,我就是在整你。」

  趙御辰被她的直率給狠狠噎了一下,同時,也對她那有如小女兒般向他撒潑的語氣感到震顫。

  沒錯,就是撒潑。

  就好像他在她心中,並不是陌生的七爺,而是一個可以任意發脾氣使性子的親人。

  這種感覺很微妙,同時也加深了他心底的肯定。

  此刻,他更加確定,白卿卿和蘇若晴之間必是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因為有了這層認識,以至於他的心跳狂跳了好幾下。

  白卿卿不理會他臉上流露出來的複雜情緒,只是公事公辦的陳述,「你的眼楮之所以會失去視力,是因為血不順,再加上你曾七天七夜不睡覺、不休息,以至於氣血逆流,在你頭部慢慢形成瘀積,最後導致你徹底失明。我之前逼著你每天喝的那些苦藥湯,裡面有銀杏葉的成分,銀杏葉的主要效用就是疏通經脈,將你體內殘留的瘀塊一一排出。」

  說到這裡,她將七根消過毒的銀針放到他面前。

  不管他聽得懂還是聽不懂,她逕自道︰「我手裡現在捏著的這七根銀針,叫做七星銀針,這是我師父傳給我的無價之寶,每根針都細如牛毛,可是每根針的中間都有一個星星形狀的小孔,這個小孔是專門排毒用的。接下來,我會按照穴位將這七根銀針插到你的眼部周圍,針尖沒入的時候,可能會讓你覺得很痛,我的要求只有一點,就是在我拔針之前,你不能隨意亂動,能做到嗎?」

  見她說得如此正經,趙御辰也收回激動的心神,輕輕點頭,「沒問題。」

  「既然這樣,我就正式給你施針了……」

  「等一下!」趙御辰突然抬起頭,循著她的聲音望過去,「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

  「問!」

  「為什麼突然選擇在這個時候過來給我施針?」

  白卿卿被他問得心一抽。

  雖然知道他的眼楮看不到自己,可站在趙御辰面前的她,卻像一個急於逃脫他追捕的罪犯。

  原因很簡單,繼續留在這裡和他相處,她不敢保證沉寂了整整六年的心,會不會被這個害了她和她兒子一條命的男人給重新撼動。

  她恨他,恨了整整六年。

  就算他為她瞎了雙眼,放棄了權勢,甚至這六年來他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為她所付出的一切,她還是接受不了。

  只要一想到無辜兒子,她就沒辦法原諒他所犯下的一切過錯。

  心,只要傷一次就好。

  情,只要斷一次就夠。

  想通了這一切,她便沒有必要繼續留在這裡和他朝夕相處。

  好吧,她不否認自己是個膽小鬼,既然管不住自己的心,唯一的辦法,只能灰溜溜的從他身邊逃走。

  就在趙御辰以為白卿卿不會回答自己的問題時,就聽她道︰「雖然你的眼楮暫時失去了光明,可身子骨卻是不錯。連續多曰服用我給你配治的苦藥湯,已經排出了大量的淤血,所以現在給你施針,算得上是最佳時機。」

  「真的只是這樣?」趙御辰明顯不信。

  「隨你信不信,如果你沒有其他問題,就請閉上眼楮,我要施針了。」

  趙御辰雖然不瞭解白卿卿的脾氣,可他卻瞭解蘇若晴的脾氣。

  那個他深愛至骨髓的女人雖然溫婉可人,知書達禮,卻是個說一不二的剛烈女子。

  否則,當年她也不會因為他一句不貞,在衝動之下親手結束了自己的性命。思及此,趙御辰緩緩閉上雙眼,不再多說半句。

  不管今日她治不治得好他的眼楮,一旦他確認白卿卿就是蘇若晴,她都別想再從他的身邊逃開了。

  有些話說起來很簡單,做起來卻很不易。

  白卿卿之所以會被從來不肯收徒弟的聖手醫仙看中,是因為她是一個不可多得的行醫奇才。

  聖手醫仙之所以會被世人用一個「仙」字來形容,不僅因為他醫術了得,還因為他會運用氣來救治病人。

  所謂的氣,就是在施針的時候,通過銀針,將體內的真氣疏到患者的身體裡。

  當年莫守德無意中發現白卿卿不但看得懂他寫出來的一本醫書,還能融會貫通的將醫書裡的字字句句通過實踐結合在一起。

  從那以後,他便決定收白卿卿為徒,一邊教她行醫的知識,一邊又教她如何提高自己的內力,並通過這種方法去為病人治療。

  這次,莫守德之所以放心讓這個愛徒來京城赴秦子正的約,就是因為他相信自己徒弟的能耐。

  當那七根銀針被白卿卿插到自己的頭上之後,趙御辰明顯感覺到一股熱流,透過小小的銀針被送進了他的體內。

  熱流在身體裡運行了幾個來回,不但讓他覺得週身上下的血脈慢慢暢通,就連原本沉積在他體內的郁氣也彷彿因為這股熱流的灌注而漸漸消失。

  「啪嗒!」

  一滴溫濕的液體掉落到他的手臂之上,他心底一顫,下意識道︰「你怎麼了?」

  「別說話!」

  白卿卿的聲音顯得十分虛弱,這讓他立刻心急起來。

  只是沒等他說話,她便警告道︰「如果你不想自己的眼楮因為你的衝動出問題,就放鬆身體,別再有任何情緒波動。」

  趙御辰不敢再輕舉妄動,慢慢調勻氣息,盡量讓自己放鬆心情,不過心底卻隱隱開始擔憂她的身體情況。

  他知道,她這種治療方法屬於內功療法,如果處理不當,很有可能會傷及她的身體。

  不管她是白卿卿還是蘇若晴,他都不想因為自己而讓對方遭受到任何損傷。可此時的他,卻對所有的事情都感到無能為力,他不知道這場治療還要持續多久,身體越來越疲憊,意識越來越模糊,終至一片黑暗。

  當他從睡夢中一覺醒來的時候,隱約感覺到眼前有一團光亮在晃動。

  慢慢睜開雙眼,他看到了桌子、椅子、屏風、婢女,還有從小就跟在他身邊伺候的懷月,以及四歲那年被他收到身邊效命的明昊。

  那一刻,趙御辰猛地被自己所看到的一切給嚇傻了。

  他看到了!

  他真的看到了!

  如果眼前所出現的畫面是一場夢,他真的希望這場夢永遠也不要醒過來。

  在他反覆睜眼閉眼,甚至偷偷狠掐自己一次之後,終於確定他沒有在作夢,這是真的,他的眼楮終於恢復光明了。

  見他這邊有了動靜,候在一旁多時的明昊快步走過來,小心翼翼道︰「七爺,您感覺自己的身體還好嗎?」

  趙御辰的視線和明昊對上,直到對方被他盯得渾身發毛,下意識地向後退縮幾步,他才緩緩開口道︰「明昊,六年不見,你終於長大成人了。」

  明昊聞言,頓時激動得渾身微微顫抖。

  「七……七爺,您的眼楮,真的恢復光明了?」

  其他人聽聞此言,全都面帶驚喜的圍了過來。

  趙御辰藉著明昊扶持的力道坐起身子,目光向人群中掃了一眼,「誰是白卿卿?」

  恢復視力的趙御辰,劈頭就問誰才是白卿卿。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後還是明昊給他解了惑,「七爺剛剛睡下沒多久,白姑娘就說她有一些東西放在秦相那裡忘了拿,臨走前她還留了一個藥方……」

  「她走了?!」

  明昊沒想到主子的情緒竟會這麼激動,急忙勸道︰「她只說暫回丞相府,稍後也許就會回來。」

  話剛說到一半,就見主子騰地從床上跳了下來,隨便套了件外袍就向門外走去。

  明昊等人全都跟了過去,擔憂道︰「七爺,白姑娘臨走前吩咐您醒了之後一定要把藥喝了。」

  趙御辰哪裡聽得進去,他現在滿心滿腦想的都是白卿卿,不,更確切來說,他滿心滿腦想的都是蘇若晴。

  他的亡妻,他的至愛,他此生此世最對不起、也最牽掛的女人。

  如果白卿卿真的是重生後的蘇若晴,無論如何,他不會再讓她從身邊逃開半步。

  帶著這種急切的心情,趙御辰飛也似的帶著緊跟其後的明昊來到丞相府。

  秦子正被趙御辰的突然出現嚇了一大跳,當他得知趙御辰的眼楮已經恢復光明時,激動得當場就哭了出來。

  「這真是蒼天有眼,蒼天有眼啊!」

  趙御辰知道秦子正是打心底擔憂他的身體,不過他更想知道的是白卿卿現在在哪裡。

  「白姑娘一大早就離開墨園,說是要回丞相府取些東西。秦相,她現在在什麼地方?」

  正抹淚的秦子正被他問得一愣,「您說卿卿回丞相府取東西?可是,她並沒有回來過啊。」

  這時,趙御辰終於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勁。

  如果他沒猜錯,白卿卿在治好他的眼楮之後,就拎著包袱開溜了。

  想到這裡,他轉身對明昊道︰「馬上下令封鎖城門,將白卿卿的畫像送到城門守衛那裡。另外再調遣皇城侍衛隊尋找她的去處,不管她現在在哪裡,給我抓活的回來。」

  「啊啾!」

  背著一隻破舊小布包正準備出皇城的白卿卿,突然覺得鼻子一癢,緊接著,她不受控制地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伸手揉了揉鼻子,隱約感覺到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將要發生,希望她的預感千萬不要成為現實。

  她對趙御辰這個人瞭解頗深,此人精明可怕,又是城府深沉,腹藏乾坤之人。就算魂魄重生這種玄奇之事讓人難以置信,也難保兩人相處久了,他不會從她身上發現什麼蛛絲馬跡。

  如果她沒估算錯,這個時辰,他應該已經清醒過來了。

  至於他的眼楮,她對自己的醫術很有自信,聖手醫仙親自教導出來的徒弟,就算資質再差,也絕對不會給他老人家丟臉。

  更何況她還是帶著前世記憶重生的蘇若晴,身為內閣大學士的千金,她三歲能作詩,五歲能作畫,就連當年的老皇上都誇她是世間不可多得的才女。

  所以她有十成的把握,趙御辰瞎了六年的眼楮,此時已經恢復光明了。

  想到這裡,她原本已經淡漠的心情不由得一緊。

  若她早知道秦相爺拜託她治的人是趙御辰,這場渾水,她未必會蹚。

  早在重生的那一刻,她就暗暗發誓,前世記憶裡所有的一切,都將和她徹底說再見。

  至於蘇若晴的家人,她曾經用很隱晦的方式向秦相爺打聽過,原內閣大學士蘇青雲早在幾年前就辭官歸隱,帶著妻妾兒孫回老家定居。

  蘇家是個人口興旺的大家族,不過在那個大家族裡,唯一和她有深厚感情的娘親已經在她十歲那年過世了。

  她娘是蘇青雲名媒正娶的正妻,可惜她父親是個花心種,娶了正妻之後,又接二連三納了數房妾室進入家門。

  而她這,謂的嫡長女並不受她父親的喜愛,即使後來嫁得無限風光,但對蘇

  氏一族來說,她也只不過就是一顆被利用的棋子,絲毫感覺不到親人對她的半點關心。

  重生之後,明知道父親蘇青雲還健在人世,也激不起她半點去認親的念頭。就在白卿卿一邊走一邊回憶過去的時候,不遠處的城門口傳來一陣騷亂。

  按常理來說,城門重地的守衛自古以來就非常森嚴,像今天這種騷亂的場面還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只見守城的官兵比往日多了整整兩倍,進城出城的老百姓也受到官兵的嚴厲盤查。

  白卿卿好奇地攔下一個剛剛被盤查過的大嬸,詢問城門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那大嬸倒是個熱心腸,見她一身村姑打扮,又是個不滿雙十年華的少女,便繪聲繪色對她說,京城裡出現了頭號通緝犯,無論男女老少,在過城的時候都要接受嚴格的審查。

  「通緝犯?是殺人放火還是打家劫舍?」

  「我聽那邊一個小伙子說,他剛剛無意中看到了守城官兵手中拿著的畫像,被通緝的似乎是個妙齡姑娘。唉!也不知道那姑娘到底犯了什麼事,連皇城軍都出動了,想必她的罪名不小了。」

  白卿卿原本並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可當她聽到皇城軍這幾個字時,腦海中猛地響起一道響雷。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9
發表於 2015-2-9 22:24:59 |只看該作者
  大燕國有權力調動皇城軍的人物並不多,更何況被通緝的還是一個不滿雙十的妙齡少女。

  妙齡少女?通緝犯?

  不會剛好就是她想的那個樣子吧?

  就在她愣神的時候,腳步已經隨著出城百姓的隊伍來到官兵面前。

  只見一大群精明幹練的皇城軍牢牢把守在城門邊,負責盤查老百姓的是兩個年輕的官兵。

  當他們將視線移向白卿卿時,眉頭微微一皺,其中一人厲聲對她道︰「你叫什麼名字?出城後要去哪裡?」

  白卿卿眼楮一轉,順口編了個名字,「我叫王小翠,出城後要去漳縣十里坡。」

  那兩個官兵似乎並不太相信她的答案,兩人相互使了個眼色,就見其中一人從衣襟裡抽出了一張畫像。

  展開一看,那畫像雖然只是粗粗畫了幾筆,卻將大致輪廓展現了出來。

  白卿卿偷眼一看,待她看清畫像之後,險些沒一口氣被氣暈過去。

  畫像上的少女除了她還會有誰?

  可她一沒做奸,二沒犯科,三沒殺人,四沒放火,這好端端的,怎麼就成了人人喊打的通緝犯?

  兩個官兵在看完畫像之後,神色猛然一肅,厲聲道︰「朝廷要抓捕的人就是她。」

  此言一出,現場的氣氛頓時變得詭異起來,就連四周那些看熱鬧的老百姓,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給嚇了一大跳。

  白卿卿雖然不是絕世美女,那一臉俏生生的模樣也絕對和通緝犯搭不上邊。守城官兵突然將朝廷通緝犯的罪名,安到一個毫無威脅性的小姑娘頭上,這讓眾人一時之間根本沒反應過來。

  白卿卿被那兩人的話氣白了一張俏臉,她緊緊抓著肩上的小布包,厲聲質問︰「這位官兵大哥,我到底做了什麼逆天之事,你們要將通緝犯這個罪名冠到我的頭上?」

  「你做了什麼逆天之事,只有你自己心裡有數,至於我們,只是奉命行事。來人啊,把她給抓起來……」

  「慢著!」白卿卿突然大喝一聲。

  別看她只是一個身穿粗布衫的小村姑,骨子裡那倨傲的氣勢卻讓在場的眾人嚇了一跳。

  她斂著眉頭對那些要上來捉捕她的官兵道︰「你們今天若說不出我到底犯了什麼罪,就別想將我從這裡帶走。大燕國律法森嚴,我卻不記得哪條律法有說,朝廷可以無緣無故亂抓無辜老百姓。

  「我活了整整十八年,上對得起天,下對得起地、對得起教我養我的父母和師父。如果朝廷毫無理由的將我一個弱女子以通緝犯的方式逮捕,一旦傳揚出去,朝廷的名聲勢必會受到巨大影響,你們也不想讓天下老百姓將濫殺無辜、冤枉好人這樣的罪名冠到朝廷頭上吧?」

  那幾個官兵沒想到這小丫頭的嘴皮子居然這麼厲害,一時之間所有的人都被她一番話給堵得無言以對。

  「想要罪名是嗎?」

  就在這時,人群中傳來一道低沉邪魅的嗓音。

  在場眾人紛紛向聲音發源處望去,就見一匹黑色駿馬上,坐著一個二十五六歲身穿繡金錦袍的年輕男子。

  此人容貌俊美逼人,渾身上下迸發著上位者的氣勢,僅是一眼,就讓兩旁百姓不由自主的生出畏懼。

  他的目光緊緊鎖在白卿卿的臉上,兩人四目相對的那一刻,白卿卿彷彿從對方的眼底看到了一閃即逝的戲謙和玩味。

  「如果我沒記錯,咱們之間似乎還有一場未完成的賭約。」

  白卿卿不客氣地回道︰「你既然能一眼看到我,足以說明,這場賭局已經結束了。」

  「只要期限沒到,就不算結束。」

  「你根本就是強詞奪理。」

  「雖然我的眼楮重見光明,卻並不代表你的責任已經完成,你憑什麼保證,在賭約期限正式結束之前,我的眼楮不會出現其他問題?你話都不留一句,就像做了壞事的老鼠一樣準備偷偷溜走,我可不可以認為,你在我的藥裡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手腳,所以才趁這個機會逃之夭夭?」

  白卿卿險些沒被他這番話給活活氣死。

  她好心好意給他治眼楮,結果這該死的男人居然以怨報德,扣了這麼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在她頭上。

  坐在馬背上的趙御辰突然扯唇一笑,「既然你無話反駁,就證明這個罪名已經被你給坐實了。」

  說話間,他策馬上前,長臂一撈,一把將呆愣中的白卿卿撈到自己身前,穩穩抱在了他的懷裡。

  由於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不但兩旁圍觀百姓被這一幕搞得一頭霧水,就連白卿卿也沒想到這男人居然當著這麼多的人面,對她做出這樣的舉動。

  她嚇得低叫一聲,為了避免從馬背上摔下去,雙手本能地緊緊握住馬鬃。

  腰間探過來一條有力的手臂,將她緊緊固定。

  耳後,傳來他略帶魔性的嗓音,詛咒般對她道︰「這次,你逃不掉了!」

  說完,在眾人的竊竊私語中,他揚起馬鞭,消失在人群之中。

  隱匿在眾多老百姓中有一個身穿黑袍的年輕男子,碩大的斗笠下,一雙如鷹般的眼楮緊緊追隨著消失在街頭的那隊人馬。

  直到那些人馬消失在眼前,他才瞇起雙眸,露出一臉的若有所思。

  白卿卿怎麼也沒想到,一向行得直、走得正的她,居然會以朝廷通緝犯的身份被趙御辰這該死的男人抓回墨園。

  什麼是以怨報德?這就是典型的以怨報德。

  她費盡心力治好他的雙眼,他不說一聲謝謝也就算了,竟然還把她當成犯人,堂而皇之的抓了回來。

  整個墨園現在可謂是陷入了一陣混亂之中,不過,這種混亂還夾雜著幾分喜慶。

  因為失明了整整六年的主子,如今終於能夠重見光明,這讓伺候在趙御辰身邊多年的下屬和奴僕們打心底為他感到高興。

  而造成墨園混亂的第二個原因,自然和白卿卿有關。

  眾人沒想到,這個從前被他們輕視的鄉下小村姑,居然比皇宮裡的御醫們本事還要大。

  不但在短短數日之內醫好了主子的眼疾,就連一向冷情的主子,也因為她而重新拾回喜怒哀樂。

  不管別人心裡存了怎樣的想法,白卿卿是被趙御辰這霸道又不講理的行為給氣了個半死。

  「你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我實在找不到理由在你的眼楮上動手腳。如果你還是不放心,咱們可以將秦相爺找來,由他做擔保人,你不信我,總不至於連秦相爺也不相信吧……」

  被當成囚犯抓進墨園的白卿卿,逮到機會就想用擺事實、講道理的方式,準備說服趙御辰這個死蠻子不要得寸進尺。她的耐性很有限,真把她逼急了,她可是什麼狠事都能做出來的。

  可任憑她憤慨激昂地說了半天,趙御辰卻始終用高深莫測的目光打量著她的週身上下。

  如果晴兒還活著,今年應該有二十四歲了。

  眼前這個白卿卿只是一個十八歲的小姑娘,難怪明昊和懷月在他眼盲的那段時間裡,經常將白卿卿形容成鄉下小村姑。

  她彷彿在刻意掩飾自己的美麗,穿著滿是補丁的衣裳來迷惑旁人的視線。

  但忽略那一身不起眼的粗布衫之外,小丫頭的模樣倒是生得俏麗可愛,雖比不得當年名震京城的蘇若晴那般妖嬈美麗,卻也是十分討人喜歡的。

  這個女孩,真的就是和他朝夕相處多日,並且還醫好了他一雙眼楮的白卿卿嗎?

  這一刻,趙御辰的心情既複雜,又酸瀝。

  冥冥之中,他將她當成是重生後的蘇若晴,因為她們身上有太多的相同點,當然,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每次和白卿卿相處,他都能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氣息。

  普陀寺的慧淨大師並非是口出妄言之人,既然他當年親自贈予他那寶貴的十二字預言,說不定他的命運真的會出現巨大的轉機。

  「喂,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講話?」白卿卿被他不言不語的態度給氣著了。

  「我姓趙,名御辰。御是御駕親征的御,辰是良辰美景的辰。」

  就在白卿卿發火起身之時,趙御辰突然鄭重地報上了自己的名字。

  這讓白卿卿的眉頭狠狠一皺,思緒不由得拉到上一世。

  那一年,十五歲的她隨父親入宮去參加賞荷宴。

  皇宮西北角在幾年前建了一座大型的荷花池,每到荷花開放的季節,皇帝都會召集四品以上的官員攜家眷入宮賞荷。

  那雖然不是她第一次進宮,卻是她第一次和趙御辰見面。

  參加賞荷宴的名門淑媛數不勝數,當時身材瘦小的蘇若晴不知被哪個不長眼的官家千金推了一下。

  就在她差點掉進荷花池時,一隻修長有力的大掌緊緊抓住她柔軟的小手。

  緊接著,她被一股蠻橫的力道捲入了一個溫暖的胸膛裡。

  當她驚慌無措的抬起雙眼時,看到了一張俊美中略帶邪氣的面孔。

  那個身穿華服的少年在穩穩地將她抱進懷裡時,投給她一個魅惑又勾人的淺笑。

  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就是那個名震京城的蘇家才女,蘇若晴嗎?我姓趙,名御辰。御是御駕親征的御,辰是良辰美景的辰。」

  她怎麼也沒想到,那次短暫的接觸,竟改變了她一生的命運。

  見白卿卿露出一臉呆愣失神的模樣,趙御辰忍不住抬起手指,輕輕勾起她的下巴,戲譫道︰「想什麼想得這麼出神,介意說出來和我一起分享分享嗎?」

  白卿卿這才拉回思緒,她本能地向後退開一步,試圖躲開他手指的踫觸。結果她撞上身後的圓形椅子,由於向後退去的力道過大,被椅子一絆,整個身子就這麼向後仰倒了過去。

  趙御辰眼疾手快地將她攔腰抱了個滿懷,這才避開她臀部和地面接吻的惡運。白卿卿因兩人突然拉近的距離產生了危機感,雖然她對自己緊貼著的這具胸膛並不陌生,可闊別六載,她早就決定將心裡那份對他的癡戀徹底遺忘。

  待腳步剛剛站穩,她便迫不及待地掙出他的懷抱。

  懷中突然失去記憶中的柔軟,這讓趙御辰的心生出一股空落落的。

  但他很快就從這種失落中回過神,不管白卿卿到底是不是他等了六年的蘇若晴,他都不能輕舉妄動,把眼前這個好不容易尋來的人給嚇跑了。

  「白姑娘讓我的眼楮重見光明,這自然讓我感激不盡。但醜話我必須說在前面,咱們一個月的賭期現在還沒過完,在我無法確定復明的雙眼是否真的好全之前,我希望你能留在墨園,直到我確定眼楮不會再出現其他狀況,再來商議你下一步到底是去是留。」

  聞言,白卿卿氣極道︰「這就是你大張旗鼓的將我當成朝廷通緝犯抓回這裡的最終目的?」

  趙御辰笑著回道︰「用那種極端的方式把你帶回這裡,確實是不得已而為之。」

  「哼!好個不得已而為之!」

  「白姑娘,其實這件事你也不能怪我。如果我睜開眼楮就能看到你,你覺得自己還會被當成通緝犯被人四處追捕嗎?」

  「說來說去,你是覺得真正錯的那個人是我了?」

  「不然你要如何解釋,為何連話都不留一句就帶著包袱偷偷溜走?」

  「我……」白卿卿被問得無言以對,見他嘴角噙笑,滿臉志在必得的樣子,她真是有氣無處撒,有苦無處訴。

  趙御辰自然沒有繼續刁難她的意思,畢竟真把人給刁難了,到頭來心疼不忍的還是他自己。

  折騰了這麼一整天,想必小丫頭定是又氣又怒,又累又餓。

  他便吩咐門外的婢女,趕緊讓廚房準備晚膳,不可怠慢了這位貴客。

  起初,白卿卿對趙御辰獨斷專行的行為非常排斥,她也很想逆著他的意思不吃不喝,一個人躲在房裡生悶氣。

  可墨園廚子的手藝實在是太過精湛,幾道色香味俱全的菜餚被一一擺到桌上的時候,她肚子裡的饞蟲立刻沒志氣的狂叫起來。

  趙御辰被她小臉上那糾結的模樣給逗得偷笑不已,但臉上並未洩露出半點的心思。

  他好言好語地哄著白卿卿,有什麼話吃完飯再說也不遲。果然,小丫頭臉上的那層防備慢慢破功,雖然嘴巴還高高嘟著,小**已經迫不及待地坐到椅子上準備大快朵頤了。

  折騰一整天的白卿卿確實餓得不輕,待飯菜好之後,她將滿桌子豐盛的菜餚當成了趙御辰,狠狠咬、狠狠嚼,恨不能抽他的筋,拆他的骨。

  趙御辰本就是個精明之人,自是一眼就看出她心底的想法。

  對她這種孩子氣的行為,他既覺得有趣,又覺得好笑,拚命給她夾菜的時候,還不忘親自給她倒了幾杯醇香誘人的梨花白。

  白卿卿被他伺候得十分坦然,幾杯醇香的美酒下肚,腦袋發沉,兩腮通紅,視線迷離,就連話也慢慢多了起來。

  「早知道秦相爺讓我治的那個人是你,當初我說什麼也不會踏進墨園的大門,管你這個閒事……」說到這裡,意識有些迷亂的白卿卿突然抬起纖纖玉指,不客氣地指著趙御辰的鼻子。

  「你……你還記不記得當初我和你立下的那份賭約?」

  趙御辰被她那迷醉的眼神看得心神一蕩,知道她現在正處於半清醒半迷惑之中,所以由著她的話微微點頭,「當然記得。」

  「記得就好,你可不要忘了,你還欠了我一句對不起!」

  這話說完,白卿卿只覺得身子一軟,腦袋暈暈的,整個人就要向飯桌趴過去。

  趙御辰一把將她攬進自己的懷裡,小心翼翼地將她嬌小的身子打橫抱在胸前,輕聲在她耳邊道︰「你醉了。」

  「我沒醉。」她在他懷裡掙扎了一下,「願賭就要服輸,你……你快跟我說對不起。」

  趙御辰看著埋在自己胸前的那張誘人嬌顏,發自內心地在她耳邊道︰「對不起!」

  這三個字他說得很重也很真,語氣中包含了太多的情愫。

  六年前,他發誓要用一輩子的時間來守候的妻子,因為他一時糊塗,竟被他給逼上了絕路。

  他哭過、喊過、怨過、恨過,卻終究改變不了已成定局的事實。

  晴兒死了,連同他的一顆心也被帶進了陰曹地府。

  他知道自己欠了晴兒一句對不起,如果白卿卿真的就是晴兒的重生,那麼這充滿誠意的一句道歉,她絕對是受之無愧。

  被酒氣沖昏頭的白卿卿並沒有因為他親口說了對不起這三個字而動容。

  此時的她,頭暈腦漲,神志不清。

  迷亂的思緒被亂七八糟的回憶所佔滿,一會兒憶起身為蘇若晴時,和趙御辰相識相處、相戀時的點點滴滴。

  一會兒又猛然想起,現在的她已經是白卿卿了,她一定要嚴守這個秘密,不讓任何人知道她心底的想法。

  酒液的剌激讓她渾身上下燥熱不已,她雙手死死抓著趙御辰的衣衫,臉頰在他寬厚的胸前蹭來蹭去,就像是一隻在鬧脾氣的小貓,拚命尋求主人的憐恤。

  趙御辰知道趁人之危並非君子所為,可眼前這小女人明顯就是在勾引他犯罪。如果說之前他還對白卿卿是否是蘇若晴心存幾分懷疑,此時此刻,他已經有八成的把握相信,慧淨大師的預言怕是成真了。

  因為剛剛在陪她用膳的時候,他親眼看到她吃到嘴裡的飯菜皆是晴兒的心頭好,包括她吃東西時的姿態……就連她喝醉時與他求歡的方式,都和晴兒一模一樣。

  是她,就是她!

  他的晴兒,他清楚的從白卿卿的身上,感覺到了蘇若晴的存在。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0
發表於 2015-2-9 22:25:2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就在他為了這個答案而感到驚喜的那一刻,忽聽耳邊傳來一陣乾嘔聲。

  沒等他回過神,一股夾雜著沖天酒氣的飯菜便從白卿卿的口中吐了出來,污了他滿身。

  隔天一早,從睡夢中醒來的白卿卿發現自己頭痛欲裂,胃脹難忍,如果她沒猜錯,現在的情況,就是宿醉後的結果。

  宿醉?難道說她喝酒了?

  零零散散的記憶裡,隱約記得昨天和趙御辰同桌吃飯時,的確是被他灌了幾杯酒,難怪她此時頭疼得厲害。

  就在這時,房門「咿呀」一聲被人從外面拉開,走進來的正是趙御辰身邊的大丫頭懷月。

  自從懷月見識到白卿卿的醫術後,便拋開往日對她的成見,將這個之前自己看不順眼的小村姑奉為神醫。

  要知道,自從主子眼楮失明之後,被請來的大夫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個,那些自視甚高的所謂江湖神醫對主子的眼疾根本就無能為力,沒想到白卿卿這個從鄉下來的小村姑居然讓主子重見光明。

  這讓懷月打心底對白卿卿生出了一股敬意,更是對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感到羞愧不已。

  所以當主子吩咐自己,待白姑娘醒來之後定要好生伺候的時候,她便帶著滿腔尊敬推開房門,做小伏低地向白卿卿說明她的來意。

  坐在被子裡的白卿卿並沒計較懷月當日對她的不敬,她撫著眉心,虛弱無力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懷月輕聲答道︰「回白姑娘的話,現在已經臨近午時了。」

  「午時?」

  白卿卿驚叫一聲,一向習慣早起的她,居然一覺睡到了日上三竿。

  仔細一瞧,她現在身處的地方,並非她之前住的院子。

  似乎看出她眼底的疑慮,懷月解釋道︰「這是盤龍閣,七爺的臥房。一大早七爺便出門了,臨走時讓奴婢好生伺候著白姑娘,若白姑娘有什麼吩咐,儘管對奴婢說。」

  聽說這裡是盤龍閣,白卿卿的臉色頓時變得通紅不已。

  雖然她和趙御辰上一世是夫妻,甚至還給他生過一個孩子,但重生之後的白卿卿,可是一個未出閣的妙齡少女,若是她隨便睡在陌生男子床上的事情傳揚出去,她這輩子就別想再嫁人了。

  想到此處,她一把掀開被子,這才發現身上所穿的裡衣並不是她自己的。

  當下,白卿卿的臉色立刻變了。

  這衣服是怎麼回事?

  懷月見她露出滿眼驚惶,急忙解釋道︰「白姑娘您忘了嗎?昨晚您因為貪杯,結果一個沒控制住,不但吐了七爺一身污穢,就連您自己也沒能倖免。」

  聽她這麼一說,白卿卿的臉色頓時紅了,這可真是丟人丟到姥姥家。

  懷月見她面露紅暈,笑著繼續道︰「沒想到白姑娘平日裡看著斯斯文文,喝多之後卻是極不老實。七爺昨晚為了照顧您,可是整整一夜都沒能入睡呢。」

  這下,白卿卿是徹底糗大了。

  她慌慌張張給自己套了件懷月送來的外袍,隨意梳理了一下凌亂的髮絲,臉都沒洗,轉身就要向外走。

  懷月大驚,追過去道︰「白姑娘,您要去哪裡?七爺留下口信,說他回來之前,您最好哪都不要去……」

  此時的白卿卿只想早點逃出這裡,逃開趙御辰的掌控。

  但正當她頭也不回地向外衝時,忽覺鼻頭一痛,迎面竟撞入了一個堅硬的胸膛裡。

  抬頭一看,被她一頭撞上的,除了趙御辰還會是誰?

  他攔腰將她抱住,這才避免她向後摔倒。「白卿卿,別告訴我你又準備逃跑?」

  「我又不是你的囚犯,你憑什麼管我去哪裡?」

  「誰說你不是我的囚犯?難道你忘了,在你被抓進墨園之前,你身上已經被冠上了朝廷通緝犯的罪名了?」

  白卿卿冷哼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是不是欲加之罪,一個月之後才能見分曉。」

  「好吧,如果你真的信不過我的醫術,我可以答應你繼續留在京城不回臨安。但是我有一個要求,我要住回丞相府,在賭期正式結束之前,若你的眼楮有隱患,只要差人去丞相府送個信,我立刻趕過來承擔後果。」

  「這麼急著從我身邊逃開,是不是有什麼秘密怕被我知道?」

  白卿卿被他那充滿探究的眼神盯得心底一顫,難道說,這個男人已經在她的身上發現什麼蛛絲馬跡了?

  不可能!

  魂魄附身對大多數世人來說根本就是天方夜譚,除非親身經歷,否則換作是她,也不會相信世間真有這樣的情況發生。

  想到這裡,她底氣頓時足了幾分,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道︰「你覺得我能有什麼秘密怕被你知道?」

  趙御辰投給她一記似笑非笑的眼神,「我並不會讀心術,自然不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不過白卿卿,有些秘密,你不說出口,並不代表別人不知道……」

  「你究竟想說什麼?」

  白卿卿被他逼得心裡漸漸沒了底,雖然早就知道他是個精明的男人,但他應該不可能精明到這麼可怕的地步吧?

  未等趙御辰答話,就聽外面傳來一陣急切的腳步聲,走進來的正是明昊。只見他臉上掛著凝重的表情,低聲在趙御辰耳邊說了幾句話。

  聞言,趙御辰眉頭一擰,沉聲道︰「病得嚴重嗎?」

  「李公公說,宮中的御醫對此都束手無策。」

  趙御辰將目光移向白卿卿,「咱們之間的事情稍後再議,現在有一點麻煩,需要你幫忙處理,希望你不要拒絕。」

  白卿卿怎麼也沒想到,趙御辰居然將她帶進了皇宮。

  對於這裡,她並不陌生,因為趙御辰真正的身份,就是大燕國的第六代君主,仁宗皇帝。

  他是英宗皇帝的第七個皇子,母親是已故多年的孝禎皇后,真正的皇族嫡傳血脈。

  據她所知,大燕國皇嗣血脈並不繁盛。

  英宗皇帝膝下共育有六子三女,除了已經遠嫁的幾位公主之外,如今還存活於世的,只有次子趙御靖,七子趙御辰,以及九子趙御庭。

  趙御靖的母妃是英宗皇帝身邊的一個婢女,在他出生之後沒多久就因病去世了。

  趙御庭的母妃雖然是貴妃,但她活著的時候喜歡和後宮嬪妃爭寵,所以並不受英宗皇帝喜愛。

  唯有孝禎皇后所出的趙御辰,是整個皇族中最尊貴的存在。

  從出生那天他就被立為太子,十八歲登基為帝,短短幾年間,就將大燕國治理得井井有條。

  而上一世的蘇若晴之所以會從九皇子未過門媳婦,一躍成為太子妃,乃至最後被冊封為大燕國的皇后,正是因為她嫁了一個完全不把世人輿論放在眼裡的夫君,才有了她後來的命運。

  大燕國赫赫有名的仁宗皇帝,的確有資格讓天下蒼生為之臣服。

  當年蘇若晴死掉之後,魂魄在距京城萬里之遙的白卿卿身上重生。

  對於自己死後朝廷裡的變故她瞭解得並不多,只隱約聽說大概三年前,仁宗皇帝宣佈退位,新帝登基。

  至於這個新帝究竟是何許人也,姓啥名誰,一心要遠離朝廷是是非非的白卿卿並未深究。

  於是當趙御辰將她帶進皇宮,並且在她親眼看到當今皇帝的長相時,頓時震驚不已。

  只見那個躺在龍床上的是一個五、六歲大的小男孩,生得粉雕玉琢,精緻可愛。

  仔細一瞧,那孩子的長相有七分像趙御辰,三分像蘇若晴。

  不,不可能!她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在她的記憶裡,蘇若晴和趙御辰唯一的兒子趙睿,在他出生之後沒多久,就被他親爹懷疑並非自己親生,一怒之下賜死了。

  雖然她沒有親眼看到兒子的屍體,但趙御辰應該不會拿這種事情來開玩笑。

  可眼前這個躺在龍床上一臉虛弱模樣的小皇帝,他又是誰?

  看見白卿卿臉上的震驚疑惑,趙御辰再次在心裡確定她的身份。

  如果她只是一個鄉下來的村姑,在被他帶進守衛森嚴的皇宮時,不可能表現得如此鎮定。

  他們一路向鳴和宮走來的時候,奴才們紛紛向他跪地請安,口稱聖帝萬安。聖帝,正是趙御辰退位之後,百官給他的另一個專號。

  做為大燕國歷史上最年輕的太上皇,他並沒有選擇留在宮裡居住,而是在京城東郊建了自己的宅院,取名墨園,免了宮中一切繁文縟節,並要求所有的人以七爺來稱呼自己。

  而白卿卿對此並未感到驚訝,由此不難推斷出,從一開始她就知道他的真正身份。

  龍床上虛弱的小皇帝在看到趙御辰的身影出現之後,原本落寞的一張漂亮小臉,頓時染上了幾分神采。

  候在鳴和宮裡的宮娥太監以及眾御醫在看到太上皇大駕光臨時,也全都撩袍拜倒,跪地迎接。

  當然,最讓眾人意外的自然是太上皇失明了整整六年的眼楮,終於重見了光明。

  小皇帝掙扎著從龍床上坐起身子,一雙眼緊緊盯著被眾人簇擁著踏進鳴和宮內室的趙御辰。

  「父皇……」他眼底帶著對親人的期盼,對父親的依賴,軟軟甜甜的語氣中彷彿還夾雜著幾分哽咽和委屈。

  而他的那聲父皇,讓呆怔之中的白卿卿再一次激動起來。

  他果然是趙御辰的兒子。

  那麼,這孩子的母親,又是誰?

  「白姑娘,既然你能讓我長年失明的眼楮重見光明,你的醫術自然是得到了我的認同,所以能不能麻煩你看一看這孩子究竟生了什麼病,到底嚴重不嚴重?」

  趙御辰這番話說得非常有技巧。

  首先,他告訴在場的眾人,白卿卿就是治好他眼疾的妙手神醫。

  其次,他用了非常肯定的語氣告訴大家,他對白卿卿的醫術非常信任。

  至於第三,他並沒有用皇上這樣的尊稱來稱呼龍床上的小皇帝,而是用那個孩子來做代替,就是要告訴在場的人,白卿卿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已經重要到連小皇帝都不如。

  能在鳴和宮裡伺候的全都是人精,他們一下子就聽出太上皇口中的含義,所以看向白卿卿的目光中,也不由得帶上了幾分尊重。

  要知道,能被太上皇以這樣隆重方式介紹的,肯定不是普通人物。

  而被賦予神聖使命的白卿卿,則踩著輕飄飄的步子踉踉蹌蹌地走到趙睿床邊,一雙眼楮緊緊盯著眼前這小娃娃的面孔。

  如果她沒記錯,兒子出生的時候,頸間有一塊指甲蓋大小的淺棕色橢圓形胎記。

  眼前這個孩子會是她的兒子嗎?

  此時此刻,她既激動又忐忑,一邊期待著奇跡出現,一邊又害怕夢境破滅。當她屏著呼吸,慢慢走到龍床邊,親眼看到眼前這小娃娃頸間有著一塊棕色胎記時,她差一點就要破口尖叫出來。

  睿兒,這孩子果然是她的睿兒。

  眼底瞬間被一股濕潤所佔滿,她的兒子,真的還活著?

  白卿卿臉上的表情變化並沒有逃過趙御辰的一雙利眼,趙睿是他手中最後一張底牌,只要讓白卿卿看到這個孩子,積壓在他心底的疑問就會迎刃而解。

  果然不出他所料,趙睿確實讓那個在他面前拚命偽裝的女人破了功。

  事實上,此時心情激動的不僅僅是白卿卿,趙御辰也同樣激動不已。

  他的眼楮自六年前就失去了光明,就算明知道自己的兒子在皇宮中被照顧得很好,卻也因為他的雙眼看不到,而忽略了兒子的成長過程。

  此時,看到龍床上那粉雕玉琢,結合著他和亡妻蘇若晴相貌特徵的小傢伙,他這個做父親的自然不可能無動於衷。

  慧淨大師不愧是得道的高人,當年若非得到他傾囊開解,他也不會苦苦支持了六年,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

  只是現在並不是表現激動的時候,有句話說得好,小不忍則亂大謀。

  趙御辰心底正翻江倒海的同時,白卿卿也在極力抑制內心深處的狂亂。

  為了避免引起旁人的疑慮,她迅速收回心神,偷偷抹去眼角的淚痕,坐在趙睿身邊,拉過他白白嫩嫩的小手臂,將手指輕輕搭在他的脈象之上。

  大約半盞茶的功夫,她輕聲對眾人道︰「皇上只是受了些風寒,並沒有什麼大礙。」

  候在鳴和宮中的幾個老御醫忍不住出言道︰「老臣給皇上診脈的結果也是受了風寒,並無大礙。可皇上服了兩天藥,卻始終不見任何好轉的跡象……」

  其中一個年紀稍大一些的御醫也對白卿卿道︰「老臣聽說白姑娘師承聖手醫仙,既然你能將聖帝的眼疾治好,相信醫術一定不在聖手醫仙之下。既然如此,白姑娘可知皇上為何在服藥之後卻遲遲不見效果呢?」

  這老御醫之所以會問出這番話,一方面是想試探一下白卿卿究竟有幾分本事,另一方面,他也不想讓皇上和聖帝小瞧了他們這些御醫的醫術。

  御醫們給皇上診斷的結果,和這位白姑娘診出的結果一模一樣,這就說明,白姑娘的能力並沒有比他們這些老頭子高出多少。

  白卿卿對這說話的老御醫並不陌生,知道此人雖然急功近利,卻也是頗有些能耐的老御醫。

  如今趙御辰的眼疾被她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給醫好了,他們不服氣也是情有可原。

  「有些病症病在表面,而有些病症則病在心底。皇上明明患的是風寒,可服藥之後卻不見半分好轉。在我看來,是因皇上心存積鬱多時,一時之間找不到良好的方式去舒緩,所以久而久之才會出現如此狀況。」

  「依白姑娘之見,皇上這種病要如何調理?」

  「自然是對症下藥,找出鬱結所在。」

  見眾人還想繼續纏著白卿卿不放,隱約意識到幾分端倪的趙御辰對眾人道︰「皇帝的病情你們暫時不用插手,先退下吧,一切交給白姑娘負責就好。」

  「可是聖帝,老臣等人一直在皇上身邊伺候左右,突然將皇匕交給外人照顧,這……這怕是有些於理不合吧?」

  趙御辰面色一沉,冷聲道︰「難道你們覺得,我會害了自己的親生兒子?」

  眾人皆被他所迸發出來的凜烈氣息嚇得渾身一顫,這才意識到,聖帝雖然退位三年,卻依然威勢不減。

  而且聖帝的眼疾真的是被這年紀輕輕的白姑娘所醫好,就算他們心中對此存有疑慮,此時也不敢在聖帝面前繼續說三道四。

  待眾御醫陸陸續續離開鳴和宮後,趙御辰才來到趙睿的床邊,叫來伺候在他身邊的御前大總管李達發。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8-29 07:32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