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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陽光晴子]王爺夜夜歡{閨房,請進請進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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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2-12 18:04:5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2
陽光晴子 -王爺夜夜歡【閨房,請進請進之三】

在見過他本人之前……她不記得了,她剛穿越來就認識這臭臉王──
兩人師出同門,他卻因她原主的惡女名聲而擅自討厭她,
要不是看上她這特效化妝師神乎其技的易容技巧,壓根不會娶她,
所以外傳潔癖王爺深愛王妃,夜夜宿在她房中夜夜歡……個屁!
這傢伙每晚都易容幹大事去,歡快睡翻的是她,頂多他回來鬥嘴兩句,
但說也奇怪,是不是她睡相太可愛?總覺得他近日老待下就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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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2-12 18:05:16 |只看該作者
楔子

春末時分,京城一座古色古香的園林宅第。

「又被拒絕了怎麼辦,我們的女兒湘琴該怎麼辦?」

「怎麼辦?從十四歲開始就替她找夫家,可每一次人家都想盡辦法的婉拒,還真是丟臉!」都察院御史趙柏慶看著妻子郭芸愈說愈火大,「女兒是被你寵壞了,驕縱跋扈、打罵下人、逢高踩低,在外頭,多少人私下稱她為『惡女』,沒有一句好話!」

「現下說這些又有何用?你看看,其他家未及笄的閨女,說媒求親的都快將門檻給踩平了,反觀我們家……」郭芸說著說著又急了。

「真的找不到,也只能退而求其次,找個家境較差、人品不錯,願意入贅的了。」兩鬢斑白的趙柏慶也頭疼,但又不能放任不管,不然獨生女嫁不出去,丟人啊!

就在趙柏慶、郭芸夫妻為了女兒的婚事焦頭爛額時,房門外,一個偷聽的纖細身影氣得頻頻顫抖,俏臉橫眉豎眼,只見她咬著牙,氣呼呼的轉身就往庭園跑去。

「主子!主子!」貼身丫鬟小芷急急的追了過去。

「別跟過來!」趙湘琴回頭吼道,身上因穿金戴銀髮出的叮叮咚咚聲響,讓她愈跑火氣愈旺,低頭要扯掉礙事的項鏈時,因沒看前方,不小心撞到一名丫鬟,害得她差點跌倒,她氣急敗壞的咆哮,「你怎麼走路的?沒長眼嗎」接下來便對著那丫鬟拳打腳踢加上瘋狂辱罵。

「大小姐,饒了奴婢,對不起!對不起!」臉色慘白的丫鬟跪地抱頭,淚如雨下的哀號求饒。

但趙湘琴一想到剛剛爹娘交談的內容,心口的怒火愈燒愈熾烈,將怒氣一股腦兒的全出在唉唉痛哭的丫鬟身上。

丫鬟痛得東躲西躲,拚命的挪移位置,趙湘琴也是氣瘋了,她又打又踢,完全沒注意到對方已退到池塘邊,還頻頻追打,不料一個重心不穩,她腳一滑,撲通一聲,整個人跌落池塘。

「咳……救、救命!」她驚慌失措的在池塘裡載浮載沉,眼看就要滅頂了。

追上來的小芷原本見主子失控暴打丫鬟,嚇得不敢吭聲,但這會兒出了事,她跟一旁的幾名丫鬟頓時驚慌大叫,「快來人,主子跌下池塘了!」因她們不諳水性,也不敢冒然下水。

小廝們匆匆跑過來時,已擔擱了一些時間,幾個人急急忙忙將已無意識的趙湘琴救上來,再三步並作兩步的將她抱到房裡。

趙柏慶夫婦也得到消息趕來。

不一會兒,大夫過來看診,並開了藥。

當晚,趙湘琴因受寒發高燒而意識不清、鎮夜囈語,這狀況持續好幾天,趙家夫婦是心急如焚、寢食難安,遂前往近郊的靈安寺為女兒的健康祈福。

就在這一夜,小芷跟另一名丫鬟守在房裡,照顧仍昏厥未醒的趙湘琴,突然,趨近床鋪照料的丫鬟失聲大叫,「小芷!主子斷氣了,快去叫老爺、夫人來!快!」

小芷臉色丕變,轉身就跑,正要拉開房門時……

「等等,等等!小芷,主子又有氣了!」

小芷緊急煞住腳步,再跑回床邊,害怕的吞嚥口口水,「你不是說主子斷氣了?」

她看著小芷搖搖頭,「剛剛明明斷氣了,可是現在-」她指了指眼皮微微顫動的趙湘琴,「好像又要醒了……」

「痛……好痛……全身都好不舒服……」

「趙湘琴」發出低如蚊蚋的呻吟後,終於張開了眼眸。

她微喘著氣兒,虛弱的坐起身來,困惑的眨了眨眼,看著站在床前兩名穿著古裝的年輕女子,再瞧瞧她們身後如古裝劇的廳堂、木頭雕花的糊紙窗格……

她柳眉一皺,低頭看著正坐著的床鋪-古色古香、雕工精美,再左看、右看,兩邊還有紗帳

兩名丫鬟也困惑的看著甫坐起身的主子,她一手撫著額頭,一雙眼眸卻東看西看,一副什麼都好陌生的樣子。

奇怪了?汪語曼心想,她不是正在好萊塢片場替拍狼人的演員畫變臉的特效妝嗎?怎麼莫名其妙跑到古裝劇片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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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2-12 18:32:2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晉陽王朝.夏

京城近郊有一座名為靈安寺的古剎,四周古樹參天、肅穆清靜,一年四季除了冬季外,都能見到泉水潺潺沿著迴廊外的渠道流過,還有崖壁瀑布飛濺而下的美景。

古剎建築分為東、中、西三部分,西有祠堂、文昌殿,中間則是菩薩殿、玉皇殿,殿內後方有十八羅漢塑像、幾座亭台、古樸的廂房、竹林院、方丈院及藏經閣,佔地極廣,但開放給尋常香客的僅限幾個殿,還限制一日的參拜人數及時間,規矩多如牛毛,導致香火不盛。

此刻,一名小和尚領著今日「惟二」的香客-郭芸跟趙湘琴母女,來到莊嚴雄偉的中殿裡。

「請兩位施主在這裡稍候。」語畢,小和尚雙手合十的行個禮,靜靜退下。

這座殿堂內的左右兩面繪有佛像壁畫,正中央則供著一尊法相莊嚴、坐在蓮花座上的菩薩銅像,長長的供桌上備有素果鮮花,兩邊設有燭台,香煙裊裊的香爐前站立著一名穿著白色袈裟的老和尚,他一邊撥著身上的佛珠一邊敲著木魚,嘴上喃喃唸經。

「湘琴,他就是空峒大師。」郭芸低聲的對身邊的女兒道。

趙湘琴微微點頭,看著半闔著眼誦經的老和尚,一邊回想剛剛在馬車裡,母親跟她提到有關空峒大師的身份背景。

大師俗名梁京暉,原是個武藝高強的親王,身為當今皇帝的哥哥,深受皇帝敬重,但生活優渥、順風順水的他卻突然想學佛,並且身體力行,真的削髮當和尚。多方遊歷並習得各種技藝後,他進到靈安寺,多年來收了幾名男弟子習武亦傳承技藝。

真是怪人一個!

但自己又算是什麼?汪語曼在心裡反問自己,一個現代靈魂附身在古代女子趙湘琴身上,還年僅十四歲。

好慘!她怎麼就死了呢?她才二十六歲,在現代是個才嶄露頭角的特效化妝師,受聘到好萊塢任職,不料才工作半個多月就香消玉殞。

她想起來了,當時拿來當道具車的跑車突然在片場暴沖,正在替臨時演員補妝的她首當其衝,連閃都來不及閃就這麼被撞死了!再醒過來時,竟然就成了跌落池塘生病的趙湘琴,這是幸抑或是不幸?總之,汪語曼的人生已經結束了。

思緒翻湧間,空峒大師已經結束誦經,朝她們走過來。

郭芸連忙迎上前去,雙手合十的先向大師行個禮,再低聲說了些話,回頭看了女兒一眼。

空峒的目光也落在趙湘琴身上,一邊聽著郭芸說著。

「一個月前,小女重病昏迷,好不容易清醒,卻忘了一切,連家人都不認得,也變得不愛說話,但總算大病初癒,先前我與夫婿曾來到這裡為她祈福,此刻是帶她來還願的。」

空峒點點頭,為母女點了兩炷清香,兩人各持一炷膜拜感謝菩薩保佑後,他接過香,將香插到香爐,轉身看著有傾國之貌的趙湘琴,「施主可有煩心之事?」

郭芸微笑的看著女兒,「湘琴,從你病後能起身,整個人都靜了許多,娘真的好擔心,你就跟空峒大師聊聊吧。」

於是郭芸先行走出中殿,往另一邊的廂房走去,那裡是專為香客準備供小憩的房間。

趙湘琴看著莊嚴沉靜的菩薩銅像,再回身,定定的看向相貌仍見俊逸的老和尚,「湘琴沒事,是我娘太過擔心了。」

空峒撫著下巴,仔細的瞧著她那雙過於平靜的黑白明眸,彷彿想從中看出端倪,事實上,他也真的看出不對勁,這絕非一個十四歲姑娘會有的眼神,而且,她還是傳聞中慣於欺凌奴僕、驕蠻跋扈的千金小姐。

「你娘私下跟我提及,你病癒後性情與過去南轅北轍,是經歷生死有所領悟,還是另有隱情?」

趙湘琴大概能猜出何謂南轅北轍,過去的趙湘琴動不動就欺凌下人,驕縱難侍候,現在她不但不要下人侍候,態度溫和,就連請、謝謝也常掛在嘴邊,嚇壞府內一大票人,紛紛私下議論,她肯定是燒壞了腦袋,才會忘了自己是誰、個性丕變。

空峒擰眉看著趙湘琴不禁一愣,在聽到他問話後,她露出彷彿自我嘲弄的帶笑眼光令他奇怪,自小到大養尊處優的趙湘琴不可能會有這樣的眼神。

趙湘琴沉沉一歎,「大師,湘琴實在不知該如何說,但就算說了也是無解,所以就別浪費大師的時間了。」

「施主聽來很是煩惱,何不考慮透露一二,或許老衲可以替你指點一條明路。」

她苦笑,「人生原本有其他打算,但上天卻另作安排,湘琴只是有些無所適從,」她深深的吸了口氣,語氣又轉為堅定,「無妨,我一向擅於調整自己,大師也不必為我擔心。」她過去的生活與尋常人不同,經歷人間冷暖,早已養成一顆堅毅的心。

調整空峒愈看她愈有趣,正要再問些事時,就見到負責廟裡伙食的小和尚端了杯東西過來,一張方形臉還皺成一團。

「師父,您要求的東西弟子做好了。從曬乾的果實裡面挖出籽兒,烤好後磨成粉,用熱水泡成一杯,全都照師父的方法做了,但整杯湯黑糊糊的不說,還有股怪味兒。」長得圓圓胖胖的十五歲和尚將手上一杯黑湯拿得遠遠的,顯然很不喜歡那個味兒。

空峒卻是一臉感動的接過手,很認真的瞪小和尚一眼,再揮手要他走人。

「什麼怪味兒!這是本大師遊歷洋人國數年,好不容易飄洋過海帶回來種植成功的寶樹,前幾年都沒有開花結果,直到今年才看到成果,得用土法烘焙,才能再現這讓人思思唸唸的好味道!」深深的吸了口氣,再笑咪咪的輕啜一口,苦,好苦!但是苦得好過癮啊!

趙湘琴皺起柳眉,嗅了嗅,是她的鼻子有問題嗎?這個香醇濃厚的味道怎麼那麼像現代的-

「咖啡」她訝異的脫口而出。

空峒一愣,「你怎麼會知道」他以一種看怪物的眼神瞪著她。

「怎麼可能?真的是咖啡?怎麼會?古代會有咖啡」她瞠目結舌,難以置信。

「當然有,記錄這玩意兒最早的正式文獻就出現在十世紀,有人追溯它存在的時間可能更久,最先出現在非洲的衣索匹亞。」他試探性的說著,仔細觀察她驚愕的神態,表情益發有趣。可能嗎?他遇到「同胞」了

「幾世紀下來,這玩意兒更是隨處可見,上癮者每日不喝上一杯就渾身不對勁,對它是如癡如醉、無法抵抗……」他在現代就是標準的咖啡控啊!

「你、你、難道-」她說不出話來,她的穿越已經匪夷所思,沒想到還遇到另一個穿越者!她心口撲通狂跳,怔怔的瞪著他。

但空峒已是喜形於色,他眉開眼笑的道:「看來咱們同樣來自現代,這也算他鄉遇故知吧,你在現代叫什麼名字?怎麼死的?幾歲?有沒有親人?」

他問了一大串問題,見她仍瞠目結舌,於是便笑咪咪的說自己穿越到這裡已有二十年,他是美國知名的華裔天才化學家,一次實驗爆炸後,他就附身在梁京暉身上,當起皇親國戚,又因過不習慣事事有人侍奉、三妻四妾的日子,便以學佛為名出走,近二十年來走遍大江南北,也接受老天爺給的新生命。

「我一直想聊聊過往的事,但無人可說,你生活的現代跟我一樣嗎?有沒有什麼大新聞?新發明?」他眼巴巴的看著她,求知若渴。

「我的世界很小,一直是一個人,為了生存而忙碌。」驚喜過後,她約略提了些現代的事,但聊到自己,她回得淡然,她從未想過,自己會那麼快就離開人世。

「你在現代做什麼的?」他也聽得出來她不想談,但他就是好奇。

「特效化妝師。」

「啊,就是畫吸血鬼、惡魔、殭屍、傷口、異形、拍恐怖片……」

空峒愈說愈興奮,但她根本沒興趣跟他聊,她還在適應新生活、新家人、新環境,還有新的自己。

空峒在說了一連串的話後,才發現她只是靜靜聽著,他想了一下,突然改了話題,「你知道嗎?古代有個玩意兒跟你的專業挺像的,」見她終於有點興趣的看他一眼,他才笑道:「易容術。我是個中好手,你若有興趣,我可以收你當徒弟。」

學了做啥?她的眼神透露這個訊息。

「沒興趣?難道是想學琴棋書畫,日後等著相夫教子,一輩子依附著男人生活?你來自現代,一定明白,古代女人就是經濟不獨立才得靠男人養,有個一技之長,掙錢有望,加上師父我認識不少江湖人,至少能替你接點生意,不好嗎?」

她看著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心動了,發現自己竟然穿越到古代後,她從震驚、懷疑,到不得不面對現實,她也想到後續的生活模式,古代重男輕女,女人存在的意義只在於生兒育女,但在現代,她是不婚主義者。

若是在這裡能經濟獨立……她想了想,點點頭,「好,那就麻煩師父了。」

他笑了,但又皺起眉,「只是這事有點棘手,不能讓趙家人知道,畢竟在這個男人至上的朝代,除非是江湖人士,否則不會去學易容術,更甭提你還是個雲英未嫁的閨女……」

「那我怎麼學?」她問得很直接。

「本大師自有妙計。」

空峒如笑彌勒般緩步離開中殿,走到另一邊的廂房,她也好奇的跟上。

郭芸見兩人過來,連忙放下手上的茶杯,從椅上起身,「如何?」她邊問邊打量女兒的神態,總覺得女兒病後雖不若以往放肆驕蠻,但與她之間卻多了層無形的隔閡。

空崆雙手合十的道:「阿彌陀佛,老衲與令嬡經過一番長談,一場大病讓她對人生有了番新體悟,這是好事。」

「大師這麼說,我便安心了。」郭芸牽著女兒的手,臉上淨是欣慰。

「另外,令千金病能好,是菩薩保佑,老衲建議令千金每七天便來靈安寺住兩日,禮佛以謝天恩外,修身養性、增福增緣,來日也求佛祖牽個好姻緣。」

「好好好,那是再好不過了,往後就麻煩大師了。」郭芸頻頻感謝。

接下來的日子,趙湘琴每七天就上靈安寺學易容術、陪愛說話的瘋師父聊天,但因為是打著禮佛的幌子,所以陪同的小芷總是被晾在廂房。

只是,趙湘琴很訝異自己竟然是空峒惟一的女弟子,好在,師兄們都不難相處,對她的加入雖然很驚愕,但純樸善良的他們,對她仍是待之以禮。

瘋師父空峒是個奇人,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教廚藝、教建築、教種植蔬果,連燒陶、木雕、石雕他也行,讓她不佩服他都難。

這一日,他們窩在製藥房製作易容的藥材,味道不算好聞,沒多久,師徒倆便步出房門歇口氣,也呼吸點新鮮空氣。

這裡位於靈安寺的後端,尋常香客禁入,所以,她在這裡見到的都是空峒所收的徒弟,也因為來這裡已有一個月,每位師兄她都喊得出來。

遠遠的,她見到一名陌生的年輕男子步下前方石階,身後還跟了幾個她識得的師兄,只見男子回頭一瞪,那些師兄們轉身就跑,看來還挺怕他的。

隨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空峒也瞧見對方了,他哈哈大笑,「那是你師父我收的另一個臭臉徒弟梁璟宸,套句咱們那個年代的話,就是腹黑男、機車男,但他來頭不小,年紀輕輕已承襲王爺爵位,不僅貴為敦親王,還身兼戶部尚書。」

空峒繼續解釋,梁璟宸是敦親王府的老王妃中年才生下的,因是高齡產婦,梁璟宸幼時身子欠佳,而老王爺跟他有些交情,就求他收愛子當徒弟,教授武術健身,沒想到梁璟宸頗有天分,是習武奇才,至今可說是一線高手,更是他最得意的徒弟。

「他看我的神情是帶著鄙夷嗎?」趙湘琴蹙眉看著愈走愈近的男人,他很高,至少有一百八十公分以上,對嬌小的她來說有點壓迫感。

梁璟宸一個月沒來靈安寺,一來師兄弟就爭相告訴他,師父收了一名女徒弟,而且不是別人,正是臭名遠播的惡女趙湘琴。

此刻,他在空峒面前站定,拱手喊了聲「師父」,視線就定在她身上。

一身青羅大袖衫,襯得她白裡透紅的粉頰更是吹彈可破,擁有一張五官精緻的巴掌臉,絕對沾得上美人二字,可惜的是,心太醜陋、個性太傲慢,他怎麼看都討厭。

在他的打量間,趙湘琴也無畏的直視回去,他五官深邃,兩道飛揚劍眉、一雙清亮有神的大眼、高挺的鼻樑、抿起的薄唇,確實是一張相當英俊的臉龐,再加上一襲紫色圓領袍衫,腳蹬黑皮靴,更襯出他的身形挺拔。

她曾在世界一流的好萊塢片場工作,東西方的俊俏臉孔不知看過凡幾,但眼前的他的確出色,僅一眼就教人印象深刻。

然而此刻,梁璟宸眼神倨傲、充滿著不屑,劈頭就問,「師父為什要收她當徒弟?」

趙湘琴倏地瞪大了眼,他會不會太無禮了?視她為隱形人嗎

空峒笑道:「我的男徒弟還不夠多?換個女娃兒轉換心情多好,尤其她還是個讓人賞心悅目的俏娃兒。」

梁璟宸在這裡習武多年,早已習慣師父不同於俗世的瘋言瘋語,可這一次,他實在無法認同,「放眼京城,以師父的修為要收個女徒弟應該有更好的選擇。」

這傢伙連跟她接觸都沒有,偏見就這麼深

趙湘琴變臉了,雖然在她臥病休養的那段日子,她從趙柏慶夫婦叨念趙湘琴過去的行為舉止,甚至外出時老百姓看她的厭惡眼神中,大約能猜出趙湘琴並非是一個討人喜歡的姑娘,但真正的趙湘琴已離開這個軀體,而她汪語曼能藉由她的身體重生,趙湘琴就是她的恩人,瞧不起趙湘琴,就是瞧不起她-

「我拜師甘你何事?」

她竟然直接對嗆梁璟宸有點詫異的看著她冷冷的眼神,隨即嘲諷一笑,「只是怕你浪費生命,雖然你這張臉是該易容一下,免得一出家門,故作媚態卻無人理,那時一定可悲又可笑。」

「你!」她平靜無波的明眸冒出火花。

「如何?」梁璟宸挑眉瞪她,他早就聽過她的惡女名聲,更甭提還曾在幾次官家設宴上見過面,她高傲做作的態度、好幾回偷覷他又假裝對他不感興趣的虛偽……呿,表裡不一,讓人生厭!

「瞧,這古剎裡老是靜悄悄的,你們一鬥嘴,一來一回的,就多點人氣了。」空峒一雙眼珠子早就來來回回的在兩人身上兜了幾圈,笑得嘴兒開開。

梁璟宸受不了的回道:「師父,她惡名昭彰,拜在您門下會壞了您收徒弟的水平,您再考慮考慮。」

趙湘琴惱怒的反問,「師父都沒意見了,你批評什麼,根本存心挑釁!」

「反應遲鈍!我這哪是批評挑釁,是開門見山的說你不夠格。」他一挑濃眉,「你拜師有何居心?是在外面四處尋婆家吃了閉門羹,想在這裡享受一下眾星拱月的滋味?那你可是走錯地方了,有眼、有腦袋的人都知道你像瘟疫,娶進門包準雞飛狗跳。」

「璟宸,莫妄下斷語,湘琴的個性與過往可有大大的不同。」空峒馬上笑著插話,想為趙湘琴平反。

但她已不屑再跟梁璟宸閒扯下去。「師父,今日的靈安寺空氣污濁,湘琴想提前回府了。」她屈膝一福,轉身就走。

「空氣污濁」梁璟宸黑眸倏地一瞇,他可沒有笨到不知她在指什麼,「你這女人難道忘了本王是誰」並非他自滿,若說他是京城的萬人迷,絕沒有人會出言否認。

空峒看著大表不滿的梁璟宸,再看著連話都懶得回,氣呼呼走得遠遠的趙湘琴,他笑得眼兒彎彎,這裡出現一對小冤家啦。

日子流轉,靈安寺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趙湘琴來訪要不遇到梁璟宸很難,因此,她也見識到他的臭嘴原來不只是針對她。

今兒個,一名師兄正在木雕房創作木雕,但他怎麼弄、怎麼敲就是不對,就見梁璟宸走進去說起了風涼話,「伍師兄,沒天分就要認分,再學下去也只是浪費生命而已。」

嘴賤又惡毒,沒救了!但見伍師兄一臉挫敗,她著實不忍的走進去,先不以為然的瞪了梁璟宸一眼,才看著伍師兄笑道:「不會啊,我看伍師兄挺有天分的,是塊未琢的璞玉,雕得挺好,若這裡-」她伸手拿走伍師兄手上的雕刻刀及木雕,俐落的雕了幾刀,木屑一一削落。

兩人都頗訝異於她拿刀的輕巧熟練,但她不在乎,身為一名專業的特效化妝師,常得做一些輔助道具黏貼在客戶的身上或臉上,那些重量尺寸可大可小,她一人照扛,這一個小小的木雕一點也難不倒她。

「看,這樣就很像伍師兄要雕的豬了。」片刻之後,她巧笑倩兮的將手中的小豬仔遞給他。

伍師兄原本就黝黑的臉龐頓時漲紅,他搔首撓耳的,卻沒伸手接。

梁璟宸很不客氣的爆笑出聲,「哈哈哈,伍師兄雕的是狗啊。」

啥粉臉頓時漲得紅通通的,而某人還很嘴賤的接一句,「俗話說,畫虎不成反類犬,你這是刻犬不成反類豬……哈哈哈-」

趙湘琴很想棄刀逃逸,但她更想做的是讓梁璟宸那張開開闔闔、說著調侃話語的嘴巴閉上,於是,一個反射動作就這麼做出來,連她自己都嚇到了。

她穿著繡花鞋的腳用力的踢倒放在一旁、伍師兄用於清洗刀上木屑的水桶,混合著木屑髒污的水整個潑濺到梁璟宸袍服的下擺與皮靴上。

他臉色大變,「髒死了!該死的,你這個惡女!」他怒不可遏的狠狠瞪她一眼後,頭也不回的急奔而去。

難得見到尊貴的敦親王如此狼狽,就像一隻驚慌奔逃的沙漠蜥蝪,她忍不住的笑了出來。

伍師兄卻看傻眼,「師妹,梁師兄有很嚴重的潔癖,你不知道嗎?」

她知道,這段日子她已經聽了不少,不過,她仍忍住笑意,裝出一臉的驚訝,「喔,是嗎?我還真的不知道-喝!」這一聲驚呼是因為梁璟宸竟然飛身掠回,速度快如閃雷,著實嚇壞了她。

「騙子!」梁璟宸咬牙切齒的丟下這句話,再度飛掠而去。

原來古代真的有輕功這回事!她餘悸猶存的看著那輕巧飛去的高大身影。

不管如何,兩人結下樑子,都不願與對方打交道,偶爾見到她跟空峒聊得愉快,梁璟宸還會涼涼的丟來一句,「小人得志。」

話不投機半句多,她的反應只是漠視,但心裡嘟囔著他就是嘴壞臭臉王!

而他也毫不遜色,見到她,下巴抬高、掉頭就走,心裡嘀咕的是傲慢虛偽女!

日子一天天的過,總的來說,多了前往靈安寺的「修行」生活,趙湘琴的穿越之旅還算是愉快的,空峒的確擁有十項全能,但個性古怪,常有瘋言瘋語與瘋癲的行為,更以整自己的徒弟為樂--

靈安寺的塔樓設有一口鐵鑄大鐘,是寺中人生活作息的重要依據,但他這個老師父不按時辰敲鐘,尤其喜好清晨或半夜時分,看一干人呈現兵荒馬亂的狀況,最為開心。

冬天時,溪流結冰,他卻嚴肅的說著要磨練心志、鍛煉筋骨,率眾在冰上坐禪,直言他沒起身,徒兒們一個也不許起來。

結果,他在屁股下偷塞了厚墊子,其他弟子們全凍傷尾椎,好長一段時日,就見大家走路困難、東歪西扭的,不小心碰觸到屁股或是腳步施力不均,都讓他們痛得要噴淚,沒良心的老師父卻前俯後仰的捧腹大笑。

身為惟一跟他談得來,還能分享一杯苦咖啡的趙湘琴則備受寵愛,不曾被他整過,自然也在這次凍屁股事件中逃過一劫,原因無他,兩人同是從現代穿越來的,算是自家人。

所以,看著師兄們個個走路怪模怪樣的,她也數度忍不住的搗嘴笑出。

只是令她感到可惜的是,梁璟宸因朝政忙碌,沒前來靈安寺「參與盛會」,不然,她鐵定會笑得更愉快。

日子一天天過去,她漸漸適應這個古代世界,但偶爾抬頭望天,仍會有小小的困惑,「我們怎麼會穿越來這裡?是太幸運,還是該悲哀?」她不禁開口歎道。

此刻,時值深秋,處在靈安寺的後方院落,楓紅層層,落葉遍地,一股蕭瑟的淒涼湧上心坎。

但資深穿越人早已無感,「當然是幸運,你不是告訴我現代世界太擁擠,人人重養生,已呈現老年化社會?所以,老天爺就乾脆讓我們換個時空生活,我們絕對是千萬中選二的幸運兒啊。」空峒笑咪咪的回答,但閃閃發亮的老眼卻對著手上一塊粗縫的黑石頭東瞧西看的,還不時敲了敲。

她忍不住以一種看神經病的眼神看著他,「可不可以認真點回答我的問題?」不是她不滿足,只是往往她發出感慨,他總是答得不正經。

「老衲可認真了,哎呀,你知道的,我在現代可是個天才,說真的,再讓我多活一年,我肯定能拿到諾貝爾獎,但天妒英才,所以有人說,天才也是一種病,通常不長命……」他碎碎念又碎碎念,這也是跟她在一起才可以暢所欲言的「抱怨」,「你瞧瞧,這塊石頭要是拿到現代……」

空峒繼續念個不停,她只能搖頭。沒事做的他,耗上一個月,攀山越嶺的去敲了一塊石頭回寺裡,說是要研究地質、要想辦法分辨金屬礦跟非金屬礦,替這個古世界做點好事,於是他做了一些沒人看得懂的怪實驗,嘴裡喃喃的說著這塊石頭內應該有緦、鍺、鉛、鋅……

她無言的看著他整天學東學西的,很多人都很佩服他,他也相當自傲,說自己博覽群書、四方遊歷、見聞廣博,但她覺得他根本是個有病的怪老頭,有學習上的強迫症。

但同是天涯淪落人,兩人溝通無礙、彼此瞭解,在外人眼中更像一對父女,或許是耳濡目染,也或許是另類的近朱者赤,寺中人都發現她變得率真直爽、聰慧有主見,不時還會戴著老師父的人皮面具小小整他們一下,但都無傷大雅,所以她在靈安寺也備受其他師兄們喜愛,惟一的例外就是梁璟宸。

不管師兄弟跟他說她如何如何的率真、聰慧,他都只是哼哼兩聲,久而久之,大家也學會閉嘴了。

靈安寺裡,梁璟宸、趙湘琴仍是一對相看兩相厭的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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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2-12 18:32:4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時間匆匆已過兩年,年節甫過,京城四處還是喜氣洋洋的充滿年味,但也因為是初春時分,天氣還是冷颼颼的,這兩日仍終日不歇下著鵝毛大雪,啥也瞧不清,就像趙湘琴的未來。

此刻,她坐在暖轎內,望著窗外白茫茫的雪花,心裡茫然之外,更因「女大當婚」這句話而煩躁不已。

身為穿越者,她的性格自然與原主不同,但兩年多下來,知其變化者也只有丫鬟小芷及靈安寺的人,在外,她仍然惡女之名纏身,父母為她苦尋姻緣,鍥而不捨的頻頻花重金找媒婆說親,就是希望她能有個好夫家。原本一直無消無息,但在剛剛要從靈安寺離開時,她遇見披著一襲黑色大麾的梁璟宸--

「恭喜!恭喜!」他雙手做恭喜狀,俊美的臉上卻見幸災樂禍的笑意。

「恭喜?」她蹙眉,黃鼠狼給雞拜年,絕不安好心!

「總算有眼瞎、腦殘的人出現了。」他給了她一個神秘的微笑,大步走人。她聽懂了,她的婚事有譜,所以,她得嫁人依梁璟宸臉上大大的笑容,要娶她的絕非什麼好男人!

這一路上,她都懷著忐忑不安的心,甫下轎,小芷拿了傘替她遮擋飄落的雪花,她竟站定不動,不想面對即將到來的訊息。

「小姐,快進屋啊,這雪極大,腳邊都積雪了。」小芷輕聲催促著。

她吐了一口長氣,只能點點頭,但踩在雪地上的一步步都有如千斤重,心也跟著泛涼起來。

「回來了!回來了!」

富麗堂皇的廳堂內,趙柏慶夫婦老早就端坐著盼著女兒回來,一見趙湘琴一身白狐暖裘的走進來,郭芸喜上眉梢的迎向她,雙手握著她的手就道:「好事啊!爹娘終於替你找到一門好親事,對方是工部尚書之子林泰昂。」

「那個紈褲子弟、腫得像豬頭的書生?!」她倏地瞪大了眼,心全涼了。

一旁隨侍的小芷才剛替她脫下身上的暖裘一,一聽,忍不住噗嗤一身笑了出來,但又急忙搗嘴,這幾年大小姐的轉變她全看在眼裡,漸漸也變得沒大沒小。

但趙湘琴可笑不出來,她穿越兩年多來,權貴富商間總有什麼賞花宴、美酒宴、美食宴……林林總總的名目不少,父母為了將她推銷出去,一定帶著她赴宴,而同樣也屬滯銷品、水餃股的林泰昂就是其中常客。

所以,她見了林泰昂不下數十次,他人胖不打緊,卻好色貪玩又愛拿著書本假裝儒雅,要跟他過一生,她寧可死!「不!娘,我不要嫁他!」

趙柏慶是個嚴謹自律的好官,對這個女兒算是疼愛的,他走上前來,「湘琴,你都十六歲了,也不小了,這樣的閨秀千金再不出閣,也丟家人的臉--」

「爹,但他絕非良人之選啊!我不要嫁!」她語氣堅定。「外頭十四、十五歲及笄的閨女們,家中門檻都快被媒婆給踏平了,乏人問津的你哪有再挑的餘地,不嫁也得嫁!」

趙柏慶火大了,他也知道林泰昂是下下之選,但女人沒丈夫比嫁了個壞丈夫還更讓人說項,所以這門婚事他也求得委屈,更是備了好多嫁妝才換來的,不料女兒還嫌棄不嫁。

見丈夫大動肝火,郭芸連忙安撫丈夫,並對女兒曉以大義,但甭說丈夫脾氣硬,女兒也從兩年多前的那場病後變得極有主見,讓她是一個頭兩個大。

但,自古子女婚事由父母作主,女人在古代更沒自主權,所以,趙湘琴抗議無效,悶悶不樂了一整晚。

翌日,林泰昂備禮上門拜訪,她被父母強迫梳妝打扮一番到廳堂見他,為了讓兩人能自在交談,還讓閒雜人等全退出廳堂。

林泰昂噸位破百,又穿了一身金燦燦的袍服,自以為瀟灑,笑得嘴開見白牙,她覺得好刺眼又好無言,因她始終不願低頭,不想讓他誤會她在嬌羞。

林泰昂煞有其事的一手拿書,一邊盯著她美麗的臉蛋,「我爹要我多來跟娘子相處。」他想要說得若無其事,但那張淡掃娥眉的臉著實吸睛,令他看得目不轉睛。

「我不是你的娘子。」她冷冷的道。

「快了,爹娘已在合八字、看我們成親的黃道吉日。」

他愈瞧她就愈喜歡,雖然她在那些賞花、賞酒的筵席裡極少跟他交談,但卻是惟二個不以斜眼瞧他的閨女,也是惟一一個不會吃吃笑著的千金嬌女。

「你很愛書。」她暗暗的吸氣、吐氣,逼自己對視著他那雙定視不動的眼。

「因為書中自有顏如玉、黃金屋。」他呵呵直笑,也因這笑雙層下巴抖動個不停。

「那就快看你的書。」她憋著一肚子火的道。

「但我眼前就有顏如玉,我娘說等你入門,就要先讓你生個娃兒,最好一年一個。,我娘還說進了我們家門就是我林家人,不能再讓你耍脾氣,我得像我爹那樣一吼就震住妻子;我娘又說要再讓我討兩門妾室,你不能有意見……」他嘰嘰喳喳的說著「我娘說、我娘說……」還邊搖頭晃腦,像個安坐在學堂裡跟著老師之乎者也的古板學生。

老天爺,她快瘋了!趙湘琴有種置身在冰天雪地的感覺,這個男人根本就是個媽寶!

她倏地從椅上起身,林泰昂愣住了,「怎麼了?娘子。」

「我突然身子不適,想回房歇著。」

「呃--那好,我回去了。」

她點點頭,目送他跟小廝離開後,長長一歎,甫要回房,就見郭芸自廳堂後方

的翠玉屏風後走了出來,「娘?」她發現她眼睛紅紅的,顯然哭過了。

「娘覺得好對不起你,是娘過去太過溺愛你嗎?像你爹說的,即使你有好家世、長得如花似玉,卻只能配給林泰昂,他娘聽來很不好侍候啊,你嫁過去肯定要受委屈了……」這一說,郭芸難過得眼淚又落下了。

原來,她都聽到了!趙湘琴突然伸手擁抱住郭芸,當了兩年多的母女,她知道郭芸是真心疼愛自己的,過去的她並非孤兒,只是實際的生活與孤兒無異,她有一對自私又富有的父母,他們各自尋樂子,而每回爭吵談到離婚時,上億的財產兩人爭著要,就是沒有人要她……

所以,當了趙柏慶跟郭芸的女兒後,她才真正的感受到何謂親情。

但她的熱情表現顯然讓郭芸無所適從,吶吶的問,「怎、怎麼了嗎?」

聞言,她放開了郭芸,以袖子溫柔的輕拭對方臉上的淚水,「放心吧,娘,我不會受委屈的。」因為她絕不可能嫁給林泰昂!

接下來的日子,趙湘琴每週至靈安寺禮佛,都與空峒商量如何退拒這門婚事,但兩人腸枯思竭的也想不出好方法來。

「其實有個還不錯的「現貨」,若你喜歡,師父買給--不是,幫你喬一下。」空峒眼裡閃動著惡作劇的光芒。

她光瞟上一眼,就知道是哪個囂張跋扈的現貨,「不必了,師父。」她敬謝不敏。

他呵呵笑著,「湘琴,璟宸是真的不錯,沒有半點放蕩不羈、沒有不良嗜好,身處高位、家境富裕又文武全才,更甭提那張曠世悛顏有多迷人,加上老王爺仙逝了,家中僅存一寶,老王妃也是親切善良、好相處,你們絕對沒有婆媳問題。」他頓了一下又道:「還有,老王爺的四名妾室全跟著庶出的兒女在外居住,你也不必擔心會出現一堆姨娘要你侍候等問題。」

她受不了的搖搖頭,「師父現在還真像超級推銷員。」她直接嘻他。

但他一點也不以為意,「哈哈哈,說的好,但老衲推銷的絕對是曠世珍品、尚未讓人搶下的極品。」他意有所指的比出了大拇指。

贊力她直接對他翻白眼,卻仍聽明白他在指什麼,梁璟宸有潔癖,沒有女人近得了他的身,弦外之音就是他還是處男。

「他貴為親王,上門的媒婆其實很多,但他的潔癖很難處理,他就是無法跟女人親吻擁抱,甚至連床第之事--」

她雙手做制止狀,「夠了,師父,我一點也不想知道他的事。」

但空峒可不管,強迫她接收,「他討厭黏膩汗漬、討厭一點點的髒污,所以,不管是什麼千嬌百媚的美女他都不要,即使是因為他而把自己變成有潔癖的閨女,他也照樣拒絕。」

「那師父還推銷什麼?」她忍不住反問。

「唉,這就是讓老王妃最頭疼的事,她只有一個嫡子,總得娶妻、總得傳宗接代,那可是一份無法置之度外的責任與義務。」空峒邊說邊搖頭,「更甭提他們還有一大堆的親戚、一大堆的庶子庶女眼巴巴的等著要爭產,這麼多年來,我多次受老王爺夫妻拜託,要說服他娶妻生子,但他直言,老衲當說客也沒用,他這輩子不碰女人,讓老王爺最後帶著遺憾離世……」

空峒口沫橫飛的說了那麼多,才發現趙湘琴正努力的攪著她眼前的一桶石膏粉,壓根沒在聽他說話。

他搖搖頭,走到她面前,指指自己,「你這樣不可以喔,師父還在說話呢。」

她歎了口長氣,不想指出他說的根本都是廢話,何況,她一點也不i給梁璟宸。

「湘琴,他真的比林泰昂--」

她投降!她放開攪動的石棒,以手示意空峒先別說話後,這才一臉認真的道:「師父知道嗎,就在七天前,某人站在高塔旁的坡道上遠眺鬱鬱層巒、雲霧繚繞的美景,見到我正要拿著剛做好的人皮面具去方丈院給您時,他竟意有所指的道:「明明是明淨清幽的好地方,可惜了,怎麼出現母豬?還是黃鼠狼?呵!原來是師妹啊。」」

聽到這裡,空峒仰頭哈哈大笑。

她可是臉上三條黑線,「他討厭我的程度跟我討厭他的程度相當,甭說我願不願意嫁他了,他要願意娶我,那肯定會天下紅雨!」

「也是。」他撫著下顎,臉上有著失望,這對小冤家可是他眼中的一對寶啊。

但誰也沒想到,六天后真的有天下紅雨的機會。

晉陽王朝的金鑾殿上,雍容的皇帝一如往常的上朝,待滿朝文武上奏完要事後,隨即宣佈退朝,在百官拱著手,一片「恭送皇上」聲中,返回太陵殿。

而殿內的文武官員在各自散去前,尚得一一向襄王爺杜鵬拱手行禮再走。

年逾六十的杜鵬曾為先帝的寵臣,亦是當朝權臣,私下結黨營私、培植人脈,在全國各地安插耳目,勢力如日中天,眾臣對他不多點敬重也不成。

新皇顧忌其勢力,明著已不需要他輔佐國事,私下更是進行著要瓦解他勢力的計劃,而梁璟宸身為新皇的親信自然明白這一點。

但杜鵬與他父親同朝為官多年,即使他對杜鵬私下仗勢其權、爭功諉過、倚老賣老的行為不以為然,仍以晚輩之姿上前拱手請安,「襄王爺。」

杜鵬撫著白鬚,「敦親王年已二十八,還沒成家意願啊?」

「多謝襄王爺關心,璟宸目前只在乎國家大事。」

「也是,王爺現在可是皇上最仰賴的親信,哪像老了的我,皇上……」杜鵬搖搖頭不再多說,但也成功的透露自己可不是不明白皇帝近日刻意的疏離。

功高震主是事實,但在場的文武百官也都明白此事不宜多言。

只是杜鵬在朝廷勢力仍不容小覷,眾人趨炎附勢,小小聲的勸著、拱著,只有梁璟宸以有要事待辦為由,先行離開,卻未注意到杜騰的眼神追上他,迅速的閃過一道不悅的精光。

梁璟宸甫步出殿門,就見皇帝身旁的總管太監快步走來,拱手道:「皇上請敦親王前往太陵殿一敘。」

皇上不在早朝傳喚肯定有其顧忌,必是極機密之事。思緒間,梁璟宸腳步未歇的在總管太監的陪同下前往皇帝處理國事、批閱奏章的太陵殿。

一踏進富麗堂皇的太陵殿,就見皇帝坐在桌案前批示奏章,身旁還有名小太監幫忙磨墨,而桌案上則是堆積了一疊又一疊待批的奏摺。

皇帝約莫四十多歲,龍眉鳳眼,出生皇家,有股不怒而威的王者氣勢,但也因為身在皇家,生命中有很多不得不扛的重責,像是接掌國事,成為天子。

只是國事如麻,處理已相當費力,還得培植自己的親信,這皇帝還真是不好當。

梁璟宸走上前一揖,「皇上。」

皇帝抬頭一看,笑了道:「愛卿來了!賜坐。」

梁璟宸坐下後,皇帝即示意小太監退了出去,再看了一旁的太監總管一眼,太監總管馬上將手上的信函交給梁璟宸。

「江蘇一帶爆出貪瀆案,牽連頗廣,這是欽差派人快馬送進京的密函。」皇帝邊說邊看著梁璟宸展信。

信中所述,該地有不少富商給地方官孝敬金,除了買官陞遷外,還有更多藏污納垢的貪瀆藉由爭搶運河使用權來進行交易,情況已愈來愈嚴重。

而且,這些貪瀆案極可能有更高官階的人涉入,因為據調查很多金錢及消息都會北上,送達京城裡的悅來酒樓。

梁璟宸將信函交給總管太監後,看著皇帝道:「若皇上信得過微臣,臣定當竭盡所能的查個水落石出,嚴懲貪瀆者,不讓此事影響戶部行事,牽連國家社稷。」

「愛卿身為戶部尚書,掌理國家財政、管轄極廣,也確是最適當的人選,」皇帝點點頭,「朕就授權由愛卿全權負責此案,必要時,亦可將貪官斬立決。」

梁璟宸再次拱手道:「微臣遵命。」

不一會兒,他離開皇宮,乘坐馬車返回敦親王府,就見到另一輛眼熟的馬車停在王府大門旁,他一下馬車,守門侍從馬上上前稟報,「啟稟爺,靖爺來了。」

梁璟宸微微一笑,「呵,終於想到我了。」

他快步走入王府,經過庭園,步入已茶香盈室的大應,見到穿著綾羅綢緞的好友周子靖,他正悠哉悠哉的喝著碧螺春。

一見到他,周子靖放下手中白玉瓷杯,起身微笑,「大忙人回來了。」

「是啊,真是好久不見。」梁璟宸一邊笑著說一邊走到自己專屬的座椅旁。一名小廝先是上前擦拭座墊一番,梁璟宸才坐下。

另一名小廝又步上前來,從一個提箱裡,以布隔著拿起提箱內的瓷杯,再小心的為主子倒茶,小心翼翼的送到他身旁的小桌上,整個過程中,杯子都沒有碰到自己的手。

接著,另一名小廝再走上前,端來一盆溫水及毛巾,讓梁璟宸自己擰乾毛巾,擦拭臉及雙手後,將毛巾放入銅盆,由小廝端著退下,他才拿起茶杯就口。

喝杯茶,步驟還真多,但身為他多年好友的周子靖早已習慣他的潔癖,僅笑了笑,見怪不怪。

周子靖長相斯文,有著玉樹臨風之姿,與卓爾不凡的梁璟痕一樣深受京城眾女喜愛,但不同的是,周子靖經手的女人如過江之鯽,妻妾成群的他外面仍不乏金屋藏嬌,梁璟宸卻連女人的滋味是啥都不知道。

「你知道我也忙,會特別過來一趟,肯定是有事得面對面的跟你談。」周子靖也不囉唆,開門見山的道。

此言一出,梁璟宸立即示意所有閒雜人等都退出去。

周子靖是商人,還是在全國各地都有產業的富商之子,基於為商必與官和,他們在各地與官家來往頻繁,在交際打通關下,他可比在京城當戶部尚書的梁璟宸更清楚各地官家的生財之道,所以,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送點有用消息給好友,讓他出手處理那些貪官污吏,讓正正經經做生意的商人少遇點貪官剝削利潤。

但這一回,他給的情報顯然慢了好幾拍,他頗為訝異的看著好友,「你知道了?皇上已得到消息,要你全權處理?」「是。」梁璟宸將內容說得更詳盡些。

周子靖勾起嘴角一笑,「那我的情報還是多了些,說穿了,悅來酒樓就是一個藏身在京城內的大匪窟,而且近期還吸收了不少江湖人物,顯然江蘇那裡知道事情要曝光了,找一堆人要來處理。」

「看來,我得想辦法混進悅來酒樓。」梁璟宸神情變得嚴肅。

「沒錯,但全京城無人不知你這張臉,對了,可以叫你那惟一的師妹幫幫忙,你上回不是告訴我,雖然不喜歡她,但她製作人皮面還真的很有一回事。」

「我找師父即可,何必求她。」他馬上擺出臭臉給好友看。

「說真的,你們也當了兩年多的師兄妹,有沒有從唇槍舌劍變成打情罵俏?」周子靖語氣溫和,但那雙閃動著期望的雙陣可透露了他的某種期待。

梁璟宸突然很後悔跟好友聊太多趙湘琴的事,「我跟她這一輩子都不可能,還有,她已經有婚配了,就是林泰昂。」

「天啊!那只只會拿本書當裝飾的豬--呃、不,拿豬來形容還委屈了豬,至少豬還有功用,」周子靖頻頻搖頭,俊逸的臉上滿是同情,「林泰昂飯來張口、茶來伸手,在外走動還像個人,在家是能坐就不站,能躺就不坐--」

「這是那惡女的命。」梁璟宸一點也不替趙湘琴難過,反正她對他也從未說過一句好話。

「不覺得可惜?難得有一個女人能跟你這麼有話聊。」周子靖稍微點了他一下,可沒忘記好友一說到對方又回嗆他什麼話時,臉上好氣又好笑的神情。

他大眼一瞪,「不可惜,日後我耳根子可以清靜多了。不要再談她,皇上交代的這件事,我得好好想想怎麼進行。」意思是他要下逐客令了。

「至少請我吃一頓吧,我也是趕了半天路過來的。」周子靖頓了一下,又喝口茶,「喔,我剛來時,你娘正要去廟裡,我們小聊一下,她是要去替你求姻緣,還拜託我這個好朋友--」

「我想你並不想讓我請客?」梁璟宸突然打斷他的話。

意思就是再說下去,一餐就飛了。周子靖只能閉嘴,在心裡跟老王妃道歉,沒辦法,要一個患有嚴重潔癖的人娶妻生子實在是件很困難的事。

稍後,山珍海味上桌,但一道菜都分成兩份,這也是眾所周知的梁璟宸的用餐習慣,他絕不與人共食一道菜,即使用公筷母匙也不行,就怕吃到別人的唾液。

周子靖對這件事一直很無言,他放下碗筷,認真的道:「我下回再碰到你娘,會要她死了心,你不可能成親的,就算成了親,妻子也不能同睡一張床,而你也不願意碰她,因為你討厭流汗,但做那件事一定會流汗--」

「來人,可以收拾了。」梁璟宸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喚來了下人,但待下人過來時,他又要對方下去,再挑眉注視著好友。

反正,他也吃飽了。周子靖撫著下顎,還是笑說著,「不知怎麼的,我還真的挺期待趙姑娘成為你的妻子,更好奇她若看你這樣吃飯會說出什麼話?」光想到兩

人的對招,他就覺得有趣。

「少詛咒我了,我哪有那麼倒楣!」但她會說什麼?梁璟宸一愣,發現自己竟然很認真的在思考這個問題,還真的嚇到了。

「你怎麼臉色發白?」周子靖不解的看著好友。

「沒事、沒事。」梁璟宸心臟怦抨狂跳,他是瘋了嗎?!

稍後,他送走好友,還刻意的將這件事拋至腦後,再回到書房,準備好好思索這件牽連極廣的貪瀆案,思忖再三後,他確定調查此案除了需要他的一身武藝外,還得靈安寺各個武藝不凡的師兄弟相挺,最重要的,還得有師父的易容術,才能成就大事,事不宜遲,他馬上策馬前往靈安寺。

三月天,該是春暖花開了,卻還是料峭春寒,一連又冷了五日後,春光才微微綻放,暖陽也終於現身,積雪的枝椏亦慢慢融雪,滴滴答答的雪水滴落而下,那泌骨的冰涼若不小心滑入溫熱的脖頸,可是會冰得讓人起雞皮瘡瘩。

所以當趙湘琴主僕行走在靈安寺的庭園小徑時,因到處都有參天古樹,樹上枝頭不時有冷水滴落,每走一步小芷都是戰戰兢兢、東瞧西看的,替主子遮的傘也總是前後挪移,看起來好不狼狽,但走在前方的趙湘琴姿態優雅,一點也不怕。

砰然一聲,大片積雪從屋簷摔落,真要嚇死人了。

小芷撫著枰抨狂跳的胸口,再看看主子,她抬頭望著萬里無雲的天空,那張沉靜的臉上一如近日,在林家決定良辰吉日後,總讓人看不透她在想什麼……

「晴空朗朗,但氣溫仍是冰得沁骨……」

趙湘琴喃喃低語,其實她連心都涼了,婚期迫在眉睫,她這個現代魂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無助的等著豬頭的大紅花轎來迎娶,慘!

主子說什麼?!小芷沒聽清楚,眨了眨眼,再看著一身翠綠暖裘的主子,她那雙骨碌碌轉動的黑白大眼總透著動人的慧黠,也是那一雙眼讓她覺得主子比生病前都要漂亮許多,但在決定婆家後,她的眼神神采消失,不過,易地而處,要她嫁林泰昂,她也高興不起來。

她忍不住歎了一聲,一回頭,就看到一個挺拔的身影朝這裡走過來。

「主子,是敦親王。」小芷立即興奮的低聲叫道。

趙湘琴緩緩的回頭,不得不承認他長得極俊,最吸引人的是那雙含笑又帶著志

得意滿的黑眸,再加上他身形挺拔,偏好紫色圓領袍衫,腳蹬黑色皮靴,每每現身都很吸睛,也難怪不只是小芷,還有許多女人見了他都臉紅心跳,而她,當然是惟一的例外。

梁璟裒也看到趙湘琴了,他闊步走來,臉上帶著無懈可擊的自信笑容。

小正則來回的看著他跟自己主子,唉,真是落花無意、流水也無情,不然,這兩人多登對,簡直就像在一幅畫裡。

「今日非七日之期,師妹怎麼也在靈安寺?」口氣中頗有一種倒了楣的味道。

「本想清心淨耳一下,沒想到還是遇到個礙眼的。」她是真歎息。

他一挑濃眉,「心情不好?」

「對,聰明的離我遠一點。」她刻意轉身背對他。

但他已習慣與她對上幾句,不說完就不對勁,所以,他還是刻意走到她面前,雙手環胸的問,「怎麼,庸脂俗粉擔心上不了檯面?你這臉妝塗厚一點,當新娘子還能看,不必擔心--」

她抬頭看他,火氣仍旺,「不必你多事,了不起我做張人皮面具,洞房花燭夜就讓林泰昂嚇到口吐白沫,一天換一張,很快就拿到休書--」

他黑眸倏地一瞇,「你認真的?」

「干你何事?!我不是母豬、不是黃鼠狼、不是小人,堂堂的敦親王就這麼閒,沒人可聊了,還是可憐到一個朋友都沒有,只能找我這種惡女逞口舌!」她很煩、很累,尤其是精神上的疲倦,她無法改變自己的命運,她氣、她恨!

這一席話夠難聽,他的眼神轉為倨傲而危險,「你今天還真是句句帶刺。」

「那就閃遠一點,我今日原就沒打算見到你!」

她說得直接,他是火氣頻冒,瞪著她那張冷冷的俏臉,他甩袖走人。

小芷見梁璟宸怒不可遏的走人,連忙溜到主子身邊,彎腰看著她,「主子,他可是敦親王啊--」主子今日根本是火力全開嘛,但也得看對象啊!

她管不了!她知道他是刻意來挑起戰火的,這種人一點也不難應付,像難搞的超級巨星,而她剛剛好非常擅於應付這種人,他的嘴再壞,她也不痛不癢。

雖然,相識兩年有餘,但完全不熟……鬥嘴自然是不算的!

她沉沉的吐了一口長氣,怎麼辦?怎麼辦?再七日花轎就要上門了,也是因此,她才跟父母請求到靈安寺小住,日後出閣,要再上靈安寺機會渺茫,一入林家府,更只有當母豬的命……

她抬頭望著藍藍的天,煩躁的心漸漸平靜下來,天無絕人之路,死不了就一定還有逆轉的機會,她在心裡這麼告訴自己,而時間已靜靜的流逝一個多時辰。遠遠的,就見謝師兄走了過來,「師妹,師父有請。」

她微微一笑,站起身來,看著這名黝黑高大、為人憨誠的好師兄,「我這就過去。」

兩人並肩而行,小芷則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後。

「師妹的婚事真的沒辦法喊停嗎?林泰昂非良人之選啊。」

「我知道,只是身不由己,但我謝謝謝師兄對我如此關心。」

他臉兒微紅,雖然是出家人,面對天仙美人般的師妹還是微微心動,但絕不敢造次,只是以師兄之姿在關心著她,「那個……其他師兄都說了,婚後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忙的地方,師妹一定要派小芷捎個信息給我們。」

「謝謝。」她看著真誠憨厚的謝師兄真心感謝,在這裡,她就像擁有好多個哥哥,當然--腦海裡立即閃過梁璟宸那張俊俏的臉龐,呿,他除外!

一行人走到廟殿後方的側廳,就見空峒笑咪咪的迎接她,身邊還見臉色有些奇怪的梁璟宸。

「坐吧。」空峒眉開眼笑的要她坐下,再分別給了小芷等閒雜人等都退下去的手勢,室內頓時僅存三人,氣氛變得有些尷尬。

在空峒告知皇帝要梁璟宸處理的貪瀆事件後,換趙湘琴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她是聰明人,很清楚空峒把她找來的原因。

「所以呢,湘琴可以退去林家的婚事、璟宸也有湘琴的易容術相助,兩全其美、一箭雙鵰。」空崆先是笑呵呵的看看趙湘琴,再笑咪咪的看著梁璟宸。

兩人互視一眼,瞬間又嫌惡的別開視線,但心裡想的都一樣--最愛作亂的瘋師父是真的瘋了,他們互看彼此不順眼也能當夫妻?!

「不可能!」梁璟宸先出聲。

「對,不可能!」趙湘琴難得跟他意見一致。

「那你是嫁定工部尚書之子,而你,也找不到人幫忙易容,那就各自保重。」空峒大手一攤,這事一翻兩瞪眼,他也無能為力。

「師父可以幫我,她是向您學的易容術。」梁璟宸覺得自己的事很容易解決。

「怎麼幫?老衲這顆光頭老出現在你身邊不奇怪?但若是夫妻檔,同進同出很正常。」空峒就是堅持要當月老,「哪,你需要易容時,她馬上就能動手,要是被盯上後要換張臉,她也能隨時幫你改正、不被人發現,多麼方便行事。」

梁璟宸看著她,不得不承認,自己有些被師父說動,畢竟,無人知道她會易容,這點無疑是一大助力。

趙湘琴見他似乎有軟化的跡象,馬上提醒,「有人曾經說過「有眼、有腦袋的人都知道你像瘟疫,娶進門包準雞飛狗跳」。」她看向梁璟宸,笑得好不嬌媚。他臉色微微一僵,他的確說過。

「此一時彼一時,就為師看來,你也是能包容的人,大人不計小人過呀。」空峒很努力的在打圓場。

「但有人老是撂下一句「小人得志」,我也不要計較嗎?」她刻意以施恩的口吻道。

梁璟宸不悅的抿緊了唇,「女人就是女人,小眼睛、小鼻子!」

「王爺的眼睛真的不太好,我的眼睛算大,鼻子也不小。」她也不客氣的回擊。

他沉下臉,「只要是人都有趨吉避凶的本能,這事,本王還得再考慮考慮。」

所以她屬「凶」?!她用力吸了口氣,咬牙道:「師父,我不必考慮了。」

「對,不必考慮了。」他也瞪著她道。

空峒眨眨眼,來來回回的看著這一對冤家視線冒火的對上,彷彿交擊出啵滋啵滋的電流,他忍住笑意,「聽師父一句話,反正此事張揚不得,你們能否魚幫水、水幫魚,就先平心靜氣的想想,明曰再下決定。」

趙湘琴從椅上起身,「湘琴先走了。」連跟梁璟宸說句話也沒有,她向空峒行個禮就步出廳堂。

空峒也閉口了,看著梁璟宸,擺明好奇他要怎麼走下一步。

只見他抿緊了薄唇,沒好氣的道:「我怎能娶她?我說了多少娶她就會倒大楣的話,她也不可能應允。」

「百折不撓才是大丈夫,現在有求於人的是你,她是女人,即使林泰昂非良人,但依她的能耐,在婚後將他教育成她要的好丈夫也是有可能的。」這一點,他對趙湘琴可是有百分之三百的信心,只是嫁媽寶林泰昂實在太委屈她了。

「只要師父肯幫我--」梁璟宸仍然不死心。

「唉唉唉,老衲怎麼最近老是這兒疼、那兒酸痛的,而且,靈安寺沒有我這個老師父鎮廟,還算是靈安寺?」他索性兩手一灘,老臉上淨是無辜。

「我明白了,師父。」梁璟宸咬咬牙,知道惟恐天下不亂的師父是絕對會眼睜睜看著他陷入困境。

這一晚,同住在靈安寺的梁璟宸與趙湘琴輾轉反側,彼此都明白對方是自己惟一的機會,根本沒有別的選擇,但又有那麼一點點的不甘心……

天泛魚肚白後,兩人各自梳洗、用完早膳,再與空峒同坐在側廳時,梁璟宸看著趙湘琴先開了口,「事關國家社稷,我願意娶你,條件隨你開,只要你配合讓我將這樁貪瀆案查個水落石出。」

所以是「為國捐軀」?!她忍住心裡的怒火,「為了不與林泰昂結為夫妻,我也願意嫁你,但是你得同意,事情解決後,兩人和離外,你得幫助我過自己想過的生活,我要有錢、有房、可以當自己的主人,然後,此生不會有下一個婚事,任何安排都成,但和離的原因必須是不會讓我爹娘感到羞辱的方式。」她沒有提洞房或婚後的床第之私,因為她很清楚,有潔癖的他絕不會碰自己。

梁璟宸沒想到不過一晚,她已考慮了這麼多,甚至還想到她父母的感受,且她要和離,那是再好不過,他也不曾想過要跟她天長地久。

「好,一言為定。」他說。

「一言為定。」她道。

空峒笑咪咪的看著兩人,這椿婚事有一點兒順水推舟、也有點兒整人,但就不知道老天爺有沒有辦法將這外表登對的俊男美女真的湊成一對神仙眷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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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2-12 18:33:0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翌日,仍是一個晴朗的春日。

地點換成趙家精巧古模、重樓疊閣的園林宅第,宏麗軒敞的廳堂裡,梁璟宸在老王妃孟氏的陪伴下,極其慎重的備了豐厚聘禮前來說親。

孟氏也知道自己冒昧了,但事關兒子的幸福,她是非來不可,只是--她看著坐在一旁的兒子,仍感到不可置信。

昨晚他到她房裡一敘,說出自己的情事時,還真是嚇壞她了!

梁璟宸則回給母親一個笑容,再看向從他們踏進趙府至今,聽了他跟母親的一大串話後,仍呆若木雞的趙柏慶夫婦。

趙柏慶與梁璟宸同在朝廷出入,只是梁璟宸貴為親王,趙柏慶只是小小的都察院御史,兩人沒說過幾句話,如今竟要成為他的女婿。

雙方注視良久,但趙家夫婦遲遲沒反應,氣氛一陣僵。

「趙御史是覺得為難嗎?」梁璟宸忍不住開了口。

趙柏慶愣了下,彷彿現在才回魂,老臉頓時尷尬的漲紅,急急搖手,「不不不,是真的嗎?因為王爺跟小女都在空峒大師那裡進出,所以,兩年多下來,情意滋生?」

他點頭笑道:「正是。」

趙柏慶還有點陶陶然,恍如置身夢中,他的女兒竟然擄獲了敦親王的心?!

孟氏見趙家夫妻仍是一臉難以置信,她也急急的開了口,「我知道這事兒很突然,事實上這小倆口可真會瞞人,我也是昨日才得知。」

趙柏慶夫婦訝異的目光同時看向她。

她含笑的直點頭,「是真的,但宸兒在得知工部尚書已前來說媒並擇定良辰吉日要完婚後,他心裡雖急,但就是不好意思對我這個當娘的說,眼見湘琴的好日子一天天近了,他昨晚才向我開口,因此,今日才急急的前來說媒,希望來得及替我兒保住這樁好姻緣。」

郭芸眼眶微紅的看著老王妃孟氏,她出身世族大家,雍容華貴,口氣溫和,一臉笑意盈盈,再看看坐在她身邊的梁璟宸,俊美無儔,一身貴氣,這兩人將成為女兒的新家人?

她哽咽了,「這可比林家少爺要好太多了,呃--不是,林家少爺不是不好,而是,有情人終成眷屬,身為父母的我們是樂觀其成、求之不得的呀。」

郭芸感動到差點說錯話,但臉上的喜悅是藏不住的,敦親王是多少閨女心中的良婿,她很清楚,沒想到,他早已情牽自己的女兒。

趙柏慶夫妻喜出望外,只是為人正派的他們,又想到不知怎麼對林家交代?

「請兩位放心,來此之前,本王已經特別前往工部尚書府,並得到他們的諒解。」梁璟宸笑著道,但他並未說明,他的人可是扛了五大箱金子,才讓見錢眼開的工部尚書吞著口水說出「君子有成人之美,那我們也只能退婚了」。

「如此甚好!太好了!」趙柏慶夫婦總算鬆了口氣,相視而笑。

孟氏懸在半空中的心更是放下了,雙方就婚事方面進一步商議,氣氛融洽時,梁璟宸突然從座椅上起身,「本王能見見未來的妻子嗎?!」

「好、好!」趙柏慶笑了笑,馬上喚來丫鬟。

梁璟宸向幾位長輩微微點頭,即跟著丫鬟走進一個精緻淡雅的美麗院落,前有假山泉池、後有亭台迴廊,而佳人此刻就坐在亭台內。

「大小姐,敦親王過來說親--」丫鬟忍不住的開了口,但馬上覺得自己多嘴了。

趙湘琴一點也不意外,她轉過身來,朝丫鬟微微一笑,「你下去吧。」

丫鬟笑笑的點點頭,退了下去,外面都說大小姐是惡女,但府內的奴僕都知道,兩年多前的那一摔,早就讓大小姐變成一個極好相處的人了。

在一旁隨侍的小芷則呆了,她完全在狀況外,不過沒關係,這是件大喜事啊!她也很識相,笑咪咪的向梁璟宸一福身,就退了下去。

「成了?!」趙湘琴意有所指的看著梁璟宸道。

「本王親自出馬,連我娘也來了,怎麼不成?」他大大方方的在她對面的石堯坐下。

「那就這麼決定了。」她看著他,卻不知該說什麼,多多指教嗎?

梁璟宸還有話說,「等會兒離開後,我會直接去覲見皇上,告知皇上這樁婚事只是權宜之計,屆時也會請皇上代為安排我們和離之事,絕不會委屈了你跟你的家人。」

這是他的承諾,她懂,這個男人似乎比她想像的還好。

「好,我也給你一個承諾,我絕不會佔著正妻之位不走,也絕對會好好配合易容的相關事宜。」她突然起身,朝他伸出手。

他一挑濃眉。

「怎麼,男女授受不親?」她突然覺得很好笑,連手都沒握過的男人,她竟要跟他拜堂成親。

「我這張臉日後都得任你處置,何來的男女授受不親?倒是請你手下留情,我們即將成為夫妻,過去結下的梁子就暫放一邊吧。」他臉上含笑,但伸出的手實在有些遲疑,這自然是潔癖作祟--他一點也不想握她的手,但不握,日後夫妻恩愛的戲碼又怎麼上演?

他沉沉的吸了口長氣,伸手握住她的--有些出乎意料,沒有濕黏、沒有汗水,小小的手很軟很細,一點也不像他那些師兄的手……

她低頭看著兩人交握的手,他的手掌很寬、很厚,因練武而帶著厚厚的繭,握起來竟意外的溫暖,有種莫名的安全感……

這一幕,也是孟氏在趙柏慶夫婦陪同下走過來所見到的好風景。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孟氏微笑的看著湛藍的天空--孩子的爹,你也一定正看著這一幕吧。

「我們別打擾他們。」她看著兩位准親家笑道。

「好、好。」趙柏慶夫妻也是笑容滿面。

梁璟宸親上工部尚書府為趙湘琴退婚,並帶著老王妃前往趙御史府說親成功後,隨即又轉往皇宮,告知皇帝終身大事底定,再風風火火的回到敦親王府籌備婚禮事宜,不過幾個時辰,他與惡女趙湘琴即將成親的消息傳出,整個京城都要沸騰了!

百姓們爭相走告,議論紛紛也加油添醋的逕自猜測,不過一日,敦親王府內擠進不少家族友人,差點沒將敦親王府給擠爆了。

孟氏從來也沒想過有這麼一日,富麗堂皇又寬敞的廳堂會在一個時辰內就變得這麼擁擠,黑壓壓的一群人,嘴巴張張闔闥,唱作俱佳所說的都是趙湘琴過往的豐功偉業,但全與賢妻良母沾不上邊。

她倒有耐性,聽了一輪後,沉吟片刻,開了口,「我想大家的疑問一致,怎麼會是趙御史的千金?她的風評並不好,但那也是兩年多前的事,僅屬蜚短流長,不足以為信。」

孟氏長住京城,也有自己的消息管道,多少知道未來媳婦近年來的行徑。

「也是。」有些人直覺的點頭,但發現自己站錯邊,尷尬低頭。

「可是,無風不起浪。」又有人出來尖刻的說話,大家又急急的點頭附和,「對對對!」

還有人說:「外面還有傳言,她是用旁門左道設計了王爺,才讓王爺著了魔似的上門求親。」

「我也聽說了,但那根本是無稽之談,沒有人能證實這一點,何況,我相信環宸的眼光,他也不是個容易討好的人,能讓他看上眼,可見她有什麼過人之處。」氣度雍容的孟氏獨排眾議,一來相信兒子,二來,她更清楚這些人反對的理由--璟宸是她中年得子所生,所以,他上面還有兩個庶兄、庶姐、多位庶弟、庶妹,兒子身為王府惟一的嫡子,在丈夫逝世後,承襲爵位並作主分家,強勢且圓融的作法讓眾人不得不服。

只是過慣好日子的叔伯、庶兄弟還是常來討好處,雖然她已盡力解決,但添點銀兩是免不了,而兒子因潔癖拒婚,一干庶兄弟姐妹早都成家了,兒子若始終孤家寡人,龐大的家產就成了眾人掌中的金山銀礦,如今他們怎麼樂見兒子成親。

一旦娶妻、有子嗣繼承家業,對他們而言,金山銀礦就像是煮熟的鴨子飛了。

見孟氏再展王妃氣勢,眾人面面相覷,因功勳在身讓先皇封為親王的老王爺病逝後,王府就由孟氏作主,她都這麼說了,他們也只能不甘心的悶悶走人。

幾個時辰後,從靈安寺回來的梁璟宸腳步未歇的直奔母親所住的院落,他在回程中,已聽到一大堆親戚、庶兄弟姐妹們到府一訪的事。

「娘還好嗎?」他關切的問。

孟氏正在喝茶,一見到兒子,笑笑的將茶杯放到一旁桌上,「怎麼不好,心情從來就沒這麼好過。」她想握住兒子的手,但一想到兒子的潔癖,只好又收回手。

梁璟宸想到那日與趙湘琴的握手,其實並沒有想像中的困難,雖然握沒多久,他還是不習慣的收回了手。

他深吸口氣,主動伸手握住母親的手。

孟氏詫異的看著他,又驚又喜,「你可以--」

可他很快的放開了手,感覺還是怪怪的,「怎麼趙湘琴的手摸來感覺特別好?」

「噗--因為你們相愛啊。」孟氏笑了出來。

聞言,他才驚覺到自己將心中的話都說出來了,俊臉可疑的漲紅,「沒有的事--呃、是,娘說的是。」辯才無礙的他竟然口吃了。

但孟氏僅以為他是難為情,更覺得欣慰,「過去那個甫出生的小娃兒終於要娶妻了,娘想著想著,這一兩晚都開心得睡不著覺,就怕是在作夢。」

梁璟宸見母親說到後來眼眶都紅了,突然覺得自己很不孝,這樁婚事只是權宜之計,屆時和離,母親會如何失望?

但眼下待辦之事著實太多,國事為重,他還得先跟師兄弟多次夜探悅來酒樓,從中找到他得以易容取代,好混進那幫江湖人中的對象。

接下來的日子,他變得更為忙碌,白天,籌備婚事、佈置新房、採辦各式雜貨禮品、決定宴客名單;夜晚,則穿梭在悅來酒樓的屋瓦間……忙忙碌碌之間,終於來到大喜之日。

這一天,春光暖暖,萬里無雲,梁璟宸一身新郎倌服,騎著白馬,領著大紅花轎、吹喜樂的人龍,鑼鼓喧天的來到趙府迎親,再浩浩蕩蕩返回敦親王府。

這場婚禮隆重而熱鬧,街道兩旁的老百姓更是爭相觀看,人潮從趙御史府綿延到敦親王府,王府內外更是張燈結綵、喜氣洋洋的迎接貴賓,收到的賀禮更是堆積的如山高。

如雲的賓客中,不見空峒大師,畢竟是出家人,他婉拒了敦親王府的邀請,表示會在靈安寺為小倆口的未來祈福,而文武百官來的極多,因為梁璟宸受新皇倚重是眾所周知,巴結是必要的。

杜鵬也受邀出席,還出言調侃,「原來心中早有佳人,還真會保密啊。」

梁璟宸只能微笑帶過。

倒是盛裝出席的周子靖雖然清楚這只是一樁權宜下的婚姻,私下還是笑咪咪的丟給他一句,「我說過,我還真的挺期待趙姑娘成為你的妻子,沒想到,一語成讖。」

「你明知是假。」他以只有對方聽得見聲音道。

「真真假假,誰知會不會弄假成真。」周子靖實在覺得有趣極了。

梁璟宸嗤笑一聲,他又不是瘋了!

「本想鬧洞房,但應該沒啥看頭,我會先行離開,明天就回江蘇。」他對好友今晚的重頭戲沒半點期待,隨便想也知道精彩度是低到不能再低。

熱鬧的筵席過後,客人漸漸散去,但還是留下了幾個想鬧洞房的人,他們好奇新郎倌的潔癖會不會毀了這一刻值千金的美好春宵,於是,偷偷躲在新房外,但等了好久好久,送完客的梁璟宸才返回阽滿雙喜字的新房。

怎麼還是沒有任何動靜?眾人屏息不敢動,他們清楚梁璟宸的武功了得,若被發現了還怎麼鬧洞房?又過了好久,終於--

「等等、等等。」新娘清脆的嗓音突然響起。

「你的動作就不能快一點?」新郎的口氣很急。

「你別亂動!你弄痛我了!」

「是你自己亂動的!」

「你不動,我怎麼會動?」

「我怎能不動?你這樣摸來摸去的,你、你別夾這麼緊--痛!」

窗台下方幾個半蹲的身影,你看我、我看你,這怎麼鬧洞房?!

這對新人進展得這麼快,還有,這些露骨的話哪讓人吃得消?於是臉兒紅紅、心兒伴抨狂跳的各自閃人,有老婆抱就回家抱老婆,沒老婆的就相約往花街柳巷去,免得噴上一整晚的鼻血。

但房內其實未見半點旖旎春色。

龍鳳花燭的熒熒火光下,鑲嵌珠寶的厚重鳳冠與新郎倌帽擺放在桌上,新娘的紅蓋頭被壓在長長的喜秤下,兩杯該飲盡的交杯酒原封不動……

梁璟宸坐在新床上,趙湘琴站在床前,她的臉靠他靠得很近,近到他都聞得到她身上淡淡的體香,她的掌心有一些水狀的粉糊,身上仍穿著霞帔喜袍。

他沒想到她這麼認真,他邊想邊看著她,因一頭青絲盤起,原本就出色的五官更見俏麗,只是,她真的靠得太近,溫熱氣息拂過他的臉頰,讓他的臉癢癢的,不由自主的動了下,換來她的碎念。

「你又亂動了…」

他連忙坐定不動,但她為了讓他的眼睛只剩半個,拿起夾子微夾起眼皮拉高,再黏上一塊假皮,做出有道猙獰傷口的疤痕。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易容時肯定有些怪東西得黏上臉,但天生潔癖讓他不甚舒服外,眼皮也感受到疼痛,「你一定要夾這麼緊?」

「不夾緊怎麼將這些假皮黏在對的地方?」她直接反問。

但也很清楚這個地方比較容易感受到痛,但也沒辦法,瞧瞧桌上的一張畫像,古代沒有相機、手機,她一個千金小姐也不能到酒樓實地去觀看他要偽裝的人的容貌,於是只能靠畫像,而這畫畫的人除了有好畫功,也要有好武功,好在靈安寺人才濟濟,謝師兄擅畫,他的畫功據稱捕捉的神韻能達九成。

這次查貪,幾名武功好的師兄都出動了,但都是以蒙面黑衣人夜探那間由各皇族、富豪為主要客人,並與附近青樓交好的悅來酒樓。

梁璟宸今晚得扮成一個右眼附近曾受過傷的江湖人,綽號「鷹眼」的楊平進到悅來酒樓。

而真正的楊平已在幾日前被他跟定師兄給抓回靈安寺囚禁,出家人雖然不殺生,但有個瘋師父在,指示點了幾個穴,就讓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楊平在身上如千萬隻螞犧啃咬下,說出不少秘密。

只是,眼前這個男人身上也有螞嗎?她停手瞪住梁璟宸,「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動了?」

梁璟宸瞪她一眼,她根本不清楚讓她的手在他的臉上塗塗抹抹,他的心有多煎熬,他不喜歡碰人,也不喜歡被人碰!

她當然知道他的毛病,其實,從一開始要為他易容時,她就在他的監視下,將手跟指甲都洗得乾乾淨淨,才准去碰他的臉。

事實上,在她家亭台內的大手握小手可能也沒有五分鐘,他就已經忍不住放開她的手,跑去洗手,唉,真是麻煩的男人!

終於完成易容了,兩人都有鬆了口氣的感覺。

套上楊平身上慣穿的藍袍後,站在趙湘琴眼前的已不是俊美非凡的梁璟宸,而是一名帶著殺氣的冷酷江湖人。

梁璟宸看著銅鏡裡的自己,不得不承認她的易容術與師父不相上下。

此刻,已過午夜,酒樓氣氛正酣,他向她點個頭,小心翼翼的查看外頭,在確定無人後,施展輕功,飛掠而去。

洞房花燭夜,新郎倌徹夜未歸,新娘子則是倒頭大睡。

敦親王府佔地極廣,亭台樓閣、曲廊亭榭、水池花木,在鳳蝶飛舞的春光下,無一不美,而梁璟宸與趙湘琴所睡的臥房位在青澤院,內有書房、廳堂、側廳、雕樑畫棟的新房妝點的喜氣洋洋,在前廊更可見到高高掛起的雙喜燈籠。

不過是一夜方過,新房內繡著龍鳳喜字的被褥已被塞到一旁,就連床前掛著繡有百子圖的紗幔也被斜束在一旁的床柱上,床上空無一人。

但在離床兩步遠,站著素淨著一張臉兒的趙湘琴,她一頭如瀑烏絲垂落後背,身著紅色單衣,一雙黑白明眸定視在床單上的某處。

至於天亮後才匆匆回房梳洗、去掉臉上人皮面具的梁璟宸,身上僅有白色內衫,視線也盯在床上--那一團代表初夜的紅花。

這血漬自然是假,是他回來後才弄上去的,眼下還濕濕的。

趙湘琴沒想到他還有注意到這個細節,新嫁娘初夜有無落紅,事關自己與娘家清譽,是她疏忽了。

「謝謝你。」她說得真誠。

「不用謝,總不能讓人傳出去,我在洞房花燭夜就不行。」他話說得直接。

她臉上三條線,原來事關男性尊嚴!他是腹黑男,她可得提醒自己別將他想的太好。

「不過,你跟一般的閨女不同,按理,未經人事的女子對這床第之事不是應該要羞答答、困窘無措?」他意有所指的瞟了床上的紅花一眼,但她看著那一小團紅花,表情未變,連半點嬌羞都沒有。

這算什麼?在她原來的世界,網路一開,再限制級的交歡畫面也看得見,不過是塗了雞血的床單,何來的困窘?

「該叫人進來吧,血已經干了。」

「你還真直率。」梁璟宸抿唇而笑。

「你會習慣的。」即使是假夫妻,她也沒打算把自己變成古代婦女--以夫為天,她有自己的主見。

他看著她那雙坦率的眼眸不得不承認,與她成為夫妻好像也沒有想像中的壞,他隨即開門喚了陪嫁的小芷及另一名府中小廝進來,兩人分別侍候他們梳洗、淨臉更衣。

她成了人妻,梳髮由垂落的烏絲改為挽髻,一襲紅綢衣裙,更添喜氣。

他成了人夫,衣著上沒啥變化,圓領窄袖紫緞袍服,一樣的風流倜償。

這對新人著裝完畢後,小芷羞答答的跟小廝換掉沾血的床單,整理乾淨後,又有兩名小廝送上早膳,一樣是一道菜分兩盤。

但這在趙湘琴眼裡就是現代的「兩份套餐」,想必一定是假丈夫的潔癖在作祟,所以,她也沒多說,只問道:「不先去見娘和她一起用早膳嗎?我得跟她奉茶呢。」

「不急,以後多的是機會跟我娘共食,但有許多族親、兄弟姐妹昨日都留宿在府裡,你得要敬上一輪,再加上他們過去的「習慣」,」說到這裡,他的表情有些受不了,「反正不到中午,他們也走不了,所以,我跟娘說好,早膳先各自食用,再去奉茶。」

她沒追問何謂「習慣」,僅點個頭,就開始用餐。

但梁璟宸身旁的小廝當她的面仍忙著擦拭餐具,見狀,他忍不住開口,「你沒有任何評論?」說穿了,他也很好奇她對他的潔癖會說什麼?在靈安寺兩年多,他跟她從未一起用餐,這是第一次。

「沒有。」她抬頭看他一眼,說完,繼續靜靜的用餐。

這會兒,小廝、丫鬟們全退出去了,房內只剩他們,他開口再問,「就這樣?」

她抬頭看他,「以為我會說難聽話或出言挑釁?我們要演夫妻,不是演仇人。」

他勾起嘴角一笑,「你真理性。」

「這樁婚事各取所需,原本就建立在理性上,你快吃吧,我不想讓娘認為我睡晚了,我是個有家教的人,對長輩奉茶一事不可太晚。」這件事她娘可是一再的叮嚀。

他們的確是為了各自利益結成夫妻,只是她如此淡然,他怎麼有些不習慣?

「我們要演夫妻,總不能你啊我的叫,是不?」

「我喊你「夫婿」,你喊我名字即可。」她也乾脆。

他搖搖頭,「這不好,我說個小名,湘琴,嗯,「湘兒」不錯。」見她倏地瞪大了杏眼,他露出滿意的笑容,「好,就叫湘兒,你叫我「宸」,這才能顯出我們是真的相愛。」

「宸?」她頭皮發麻、雞皮疙瘩要掉滿地了!

她瞠目結舌的模樣在他看來可是趣味盎然,「好乖啊,湘兒。」

趙湘琴杏眼圓睜的瞪著這張邪裡邪氣的俊顏,突然間胃口全失,她放下碗筷,「別這樣叫我。」

「我們是扮夫妻,不是扮仇人,這話誰說的?」他忍住笑反問道。

她深吸口氣,也只能點頭,反正她少叫就好。

兩人用完了餐,某個潔癖人又是潔牙漱口,整理一番後,這對新手夫妻才前往大廳,一路上,他沒忘記提醒她,「你要有心理準備,我家人口眾多,但也只有今天,還有未來的某幾天,總的來說,平日你是見不到他們的。」

梁璟宸大略提及他的家族,但其實在更早之前,她就從空峒那裡得知,他是惟一的嫡子,在老王爺離世後,他承襲爵位並與庶兄弟們分家,多名庶姐妹也已出嫁,給的嫁妝也夠豐厚,但這些人生性揮霍,常常回敦親王府討要好處,不過大多都在孟氏那裡就解決了,因為他們專挑梁璟宸不在的日子來,顯然對他還是有所忌憚。

「這一次是我的大喜之日,他們愛面子,買了不少賀禮過來,依他們貪婪的個性,不討些便宜是捨不得走的……」梁璟宸又說。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習慣」,她聽明白他的意思,也知道待會兒會有一場大陣仗在等著她。

不過,夫妻倆才行經庭園,就見到孟氏身邊的老嬤嬤快步的走來,一見到兩人,連忙止步行禮,「王爺、王妃。」

「何嬤嬤為何走得這麼急?」梁璟宸一問,馬上又反應過來,「我娘怎麼了?」

「主子這幾日忙於王爺的婚事,又開心得連著幾晚睡不好,昨晚就有些不舒服,今天一早更是起不了身,稍早前雖已請大夫過來把脈,說是這陣子情緒起伏過大、睡眠不足,人一鬆懈,就疲累不起,只要多休息就好。」

「我們去看看娘。」趙湘琴說著就要走。

「王妃,請等等--」何嬤嬤是孟氏的陪嫁丫鬟,她很清楚自己的主子獨撐起這個大家庭有多辛苦,好不容易盼了個媳婦兒進門,能有多高興就有多高興,但是,人老是事實,忙個幾日,身子骨就有些吃不消。

看著停下腳步的新主子,何嬤嬤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其實主子有交代,她若睡著了,一定要老奴叫醒她,可是,老奴見主子睡得正熟--」

趙湘琴一聽就明白了,她朝兩鬌斑白的何嬤嬤嫣然一笑,「你做的很好,是何嬤嬤嗎?」見對方急急點頭,她笑道:「你回去照顧娘,廳堂裡的事,我跟王爺會處理的。」

「是,王妃。」何嬤嬤看著她溫暖的眼眸,原本擔心被傳為惡女的趙湘琴進府後不知會有多難侍候,但看來主子是對的,王妃看起來很親切。

何嬤嬤很快的向兩人行禮,快步的往回走,趙湘琴直覺要往前廳繼續走,沒想到,有人卻不動,她回頭看著梁璟宸,「怎麼了?」

他挑眉看她,「怎麼我未曾見過你用剛剛那種溫柔的笑容對我?」

「那某人就該檢討嘍。」她煞有其事的建議著。

他錯愕的瞪大了眼,而她噗哧一聲的笑了。

小芷和小廝吳桐就跟在兩個主子的身後,聞言也忍不住的想笑,但也更加認定兩人的感情是真的很好,眼下這幕不就是打情罵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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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時值四月天,正可見百花錠放、萬紫千紅的美景,但一些不耐在廳堂久候的親族多次或探頭或走出,對眼前這一整園的花團錦簇無心欣賞。

遠遠的,他們見到一對儷人姍姍來遲的身影,急急的又奔回廳堂。

不一會兒,梁璟宸、趙湘琴步入正廳,裡面已經黑壓壓的坐了一大群人,但見他們進來,許多人也急急的站起來。

「嚇到了嗎?湘兒。」梁璟宸微微一笑,顯然注意到她乍見這陣仗時眼眸一閃而過的詫異。

「沒有。」她否認,雖然有點口是心非,因為人數的確比她想的要更多,但見慣好萊塢拍片現場的她,可不會被眼前這加上奴僕隨侍近百名的陣仗給嚇到。

「你沒叫我,湘兒。」他甜滋滋的提醒,黑陣閃過狡黠之光。

「咳--宸。」瞪著這張裝恩愛又說著肉麻話的俊顏,她實在有點兒不舒服。廳堂裡的人很多很多,一雙雙眼睛都瞪著這對外表登對的俊男美女甜蜜蜜說著悄悄話,再多的揣測也抵不過眼見為憑,一切都是真的,兩人私下共譜戀曲。

「我都叫你了,你不該表現一下?看是牽手還是摟腰?一回生二回熟。」她也甜笑的低語,這才公平,要為難,大家都來為難。

但他聽而未聞,就往廳堂的中央走,她臉上仍帶著裝出的笑意,走上前,一手就勾住他的手臂,以只有他聽得見的音量低聲道:「糟糕!我的手剛剛不知道摸到了什麼,有點黏黏的。」

不意外的,某人全身僵硬,她低頭偷笑,潔癖這麼嚴重的人還真少。

「放手,湘兒。」他放低音量,但幾個字說得咬牙切齒,頸後的寒毛更是一根根的豎起來。

「我們是相愛的夫妻,就得表現出來。」她很認真的笑著說。

他暗暗的吸氣、吐氣,忍著要甩掉她的手的衝動,舉步走到廳堂中央。

她瞧他強撐的笑臉,善良的主動收回了手,引來他詫異的一瞥。

「介紹大家給我認識吧。」她很懂得適可而止的。

「我說賢侄,怎麼不見老王妃?」一名伯字輩的長者起身問了梁璟宸。

「我娘近月來為我的婚事操勞,身子微恙,但無礙,正歇著,就由我與妻子招呼各位,尚請見諒。」他拱手對幾位長輩道,至於那些眼巴巴看著他的庶兄弟姐妹,他只是點了一下頭算是招呼,不是他無情,而是這些人將嫡庶的界線劃得一清二楚,兩者之間從來就沒有親情。

「這是我的妻子湘兒,來,湘兒,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大伯公……」

梁氏家族的人還真不少,就像端午的肉粽一大串,除了多名叔伯、堂弟妹外,還有她必須稱為大姨娘、二姨娘、三姨娘、四姨娘的侍妾,接著是梁璟宸的庶兄弟姐妹、大嫂、弟媳,甚至還有第三代的男女娃兒,她是看得眼花撩亂,記也記不起來。

梁璟宸在一一介紹梁家的所有人後,小芷及一名丫鬟端來茶盤,上方放了好幾杯溫茶,在梁璟痕的主導下,她只有為幾位長輩奉茶。

至於為妾的四位姨娘,貴為王妃的她不必奉茶,幾位庶兄嫂自然也沒有,這一點她很明白,古代嫡庶分明,她只要照梁璟裒說的去做就好。

一一奉完茶,氣氛變得有些凝滯,在分家後,眾人也沒有太多往來,聊沒幾句就聊不下去,但當家的也不好下逐客令。

趙湘琴看著梁璟宸,以眼神示意再這樣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

他微微一笑便道:「來日方長,我想帶媳婦去看看我娘,那就--」

他的話未說完,庶出的大伯父梁彥德尷尬的開了口,「呃,我說家族這麼大的喜事,眾人送的禮總得貴重些,才不失面子,但依習俗,你們是不是也該回個禮?」

這話起了頭,其他人連忙點頭附和,其中還包括分家後,全選擇與自己兒女同住的四位侍妾,「是啊。」

敦親王府的萬總管立即走上前來,對著梁璟宸、趙湘琴拱手道:「王爺、王妃,老王妃早已備妥回禮了。」

梁璟宸爽朗一笑,「那萬總管就快叫人拿上來吧。」

萬總管很快的帶領幾名小廝搬來回禮,然而一盒盒精緻的茶葉、玉器似乎滿足不了眾人,他們你看我、我看你,想著誰要再開口,庶出的大哥梁世軒與大姐梁嫵華更是拚命的跟自己的娘使眼色。

梁璟宸嗤笑一聲,主動看向貪婪的二姨娘,「還有其他的事嗎?二姨娘。」

趙湘琴也看向她,二姨娘年紀頗輕,看來不過四十多歲,只是打扮得過於花枝招展。

「回禮當然是不錯,只是這次送來的賀禮可是我們家挖東牆補西牆才買來的好禮,這怎麼能相比呢?」

二姨娘說得可憐兮兮,眼眶都泛淚光了。「我們也是。」

「我們也是。」

一時之間,長吁短歎聲此起彼落,一起話淒涼的眾人都想趁機狠撈一筆。

哀聲不斷,但梁璟宸不受影響,還煞有其事的笑問愛妻,「湘兒,你已是敦親王府新上任的當家主母,你看眼下該如何處理?」

竟然將這燙手山芋丟給她!趙湘琴擦著一張笑臉,心裡可是冒火了。

但對眾人而言,誰作主不打緊,只要拿得到錢就好,所以,縱使訝異於梁璟宸對妻子的尊重與寵愛,每個人還是眼巴巴的等著她開口。

趙湘琴擠出的笑容崩裂了一點點,她再看梁璟宸一眼,這筆帳,她有的是機會跟他算!但眼前得先處理這些眼中都閃動著金錢符號的眾人。

「看來諸位送來的賀禮都相當貴重,我想想,這裡都是自家人吧?」見眾人點點頭,眼睛閃動著熠熠光芒,她再次微微一笑,「是自家人就不必客氣了,萬總管,把各位的賀禮回送回去,切莫因我與王爺的喜事讓眾人破費不說,還影響了住的品質--少了幾面牆,可怎麼睡啊?」

「噗,是、王妃,奴才馬上處理。」

萬總管忍住笑意,又看了王爺一眼,見他亦是含笑點頭,他很快的吩咐也努力憋住笑意的奴僕跟他到置放禮品的廳堂去。

梁家親族等人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這惡女,明知那挖東牆補西牆只是誇飾法,她是刻意裝傻,還是把他們當傻子耍?!

片刻之後,萬總管帶領著一票奴僕,來來回回的將眾人送的那些根本沒有多麼貴重的賀禮全送回他們手上。

眾人面面相覷,此時這一對新人的笑容,在他們眼中已是面目可憎了。

走?不走?大家眼神交流,身為庶出大哥的梁世軒終於勇敢的站出來,指指自己跟另一名弟弟,再看著趙湘琴道:「我們是做生意的,但近一、兩年生意欠佳,也沒錢做新衣,今日穿在身上的已算寒酸,但是自家人的喜事就不計較了,只是五天后又有另一家喜宴,因此想向王妃借些華服飾品來穿戴,撐撐面子外,也不失了敦親王府的顏面,畢竟咱們是親戚。」過去他這麼說,至少能拗些華服首飾回去,孟氏那老太婆臉皮薄,也不會找人到家裡討。

「生意欠佳,手頭便緊,肯定也向人借貸吧?」趙湘琴柳眉擰緊,一臉不忍。

「就是、就是。」梁世軒眼睛貪婪的一亮。

她嫣然一笑,「那恕湘兒更不能借出華服飾品了,一來,一身華服首飾太過高調,債主會上門討債;二來,萬一一個不好,還引來偷兒、搶匪劫財,失財不打緊,萬一被傷了,少條腿、少條胳臂……」她愈說愈不安心,臉上淨見憂心,旋即又像下定決心似,正色道:「還是穿舊服吧,不張揚,少麻煩。」

「這--」梁世軒啞口無言,怎麼情勢急轉直下,與他想的完全不同?

但一旁的梁璟宸及一干家僕已經憋著一肚子笑意,憋到都快肚痛了。

真不簡單啊!她一開始表現出不忍與同情、非常配合對方的回應後,再來一記回馬槍!梁璟宸含笑的凝睇著她,心裡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瞧瞧,她那張麗顏上不見半絲虛偽,非常真誠,只是,當這群親戚臉色愈來愈難看時,她俏臉上的笑靨卻愈來愈深。

見狀,他黑眸裡的笑意也不由得愈來愈深,忍不住傾身靠近她,「以退為近,是嗎?」他以只有她聽得見的聲音道。

她看向他,微微點頭。

他凝睇著笑容滿分、看來就純良無害的她,不禁暗歎她真是厲害。

這可是她頭一回在他那張俊逸非凡的臉上見到欽佩的神情,但她沒有表現出自滿,只是再度微點螓首。

一群人明明已灰頭土臉,全成了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的狀態,但又不甘心就這麼走人,一時間互相張望,頻使眼神。

就在廳堂後方的迴廊上,有兩個人也正看著這一場精彩絕倫的交手。

稍早前,孟氏在床榻上醒來後,由何嬤嬤口中得知是由一對新人去應付那些老愛叫窮又愛佔便宜的親戚,便急急的起身梳妝,但她怎麼也沒想到會看到媳婦聰慧又不失圓融的表現。

「主子放心了吧,王妃頗聰明呢,你瞧她將那些豺狼虎豹似的親戚吃得死死的,等會兒,他們一定得摸摸鼻子走人了。」何嬤嬤笑得闔不攏嘴。

孟氏對媳婦兒更是刮目相看,「這孩子我是真的欣賞,什麼都先不說,能讓宸兒定下來,單單道點,我就喜歡她了。」孟氏也是一臉笑意。

在廳堂裡的一行人,各個手上有回禮、也有自個兒送上來的禮,早膳也早早就吃完了,再這麼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只能狼狽不堪的告辭離去。

終於打完這場仗的新婚夫妻正要去探望孟氏時,竟見到她跟何嬤嬤笑吟吟的走進廳堂。

「娘,你身子沒關係嗎,怎麼過來了?」趙湘琴立即擔心的迎上前關切。

「沒事,補了眠就有精神了。」孟氏笑著輕語。

「剛剛的事主子都看到了。」何嬤嬤忍不住也開了口,一臉的激賞。

她粉臉兒一紅,「我是不是太無禮了?」

「你在娘面前裝什麼羞?這一點都不像你。」梁璟宸故意調侃她,不意外的,引來她一記加點嬌瞋的白眼,他順勢的大聲告狀,「娘,你的小媳婦瞪你兒子!」

「璟宸,別欺負你媳婦兒?」孟氏笑著拍拍媳婦的手,再好好的看了看她,讚不絕口的道:「好一個天生麗質的大美人,這雙眼眸更是特別的吸引人。」

「唉,醜媳婦見婆婆了,還刻意裝羞,」梁璟宸出言逗趙湘琴,又得一記白眼,他無所謂的再看向笑得燦爛的母親,「而娘是吃了糖,說話這麼甜,不會言不

由衷,這樣湘兒會認真的以為自己真是天仙美女。」

哼,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趙湘琴轉過頭,趁機給他一記貨真價實的超級大白眼,但再回頭時,她又巧笑倩兮的看著孟氏,「湘兒不在意的,娘,他是故意逗我的。」其實她想說的是,他的眼睛該去檢查了。

「是啊,你這孩子,怎麼故說反話。」孟氏忍不住也叨念兒子一頓,「即使湘兒成了妻子,也是要好好疼著,甜蜜話不能少。」

「原來,有了媳婦忘了兒子的是娘啊。」他又開了玩笑。

但孟氏只是笑,其實在趙府,遠遠一見媳婦與兒子牽手時,她就喜歡上她了,此刻相見,再近距離打量,她更覺得投緣,尤其媳婦直視兒子的晶亮明陣閃耀著動人的坦率,讓她是婆婆看媳婦,愈看愈中意。

趙湘琴對這個新家人也很喜歡,孟氏全身散發著良好教養的雍容氣質,舉止優雅,態度溫和,還有一雙沉靜睿智的眼眸。

「娘既然醒了,我給娘奉茶。」她溫柔的道。

「不用了,都是一家人了,璟宸,你帶湘兒熟悉環境,我回房再躺一下。」

「遵命,娘。」他笑道。

孟氏微笑的看著兩人離開的身影,愈看愈滿意。

另一方面,一大群弄巧成拙的親族在離開王府後,反而轉往三條街遠的一棟宅第內,這是輩分較高的梁彥德的住所。

他在遣去所有侍從後,聚集在廳堂內的每個人是猛灌茶水消火。

「沒想到那惡女那麼厲害,比老王妃還更難纏!」二姨娘怒氣難消。

「她本來就不是省油的燈,咱們全見識到了,現在怎麼辦?就這樣?老夫慘了,每個月都得煩惱錢的事了。」梁彥德頭都要疼了。

「我也是,我需要王府的錢來疏通疏通,不然,我那鋪子生意慘澹,沒錢怎麼辦事?」梁世軒更是憂心忡忡。

梁嫵華也是說得咬牙切齒,「沒有對付那惡女的方法?」

「要找她的弱點。」梁彥德故作深沉的建議。

「她本身就是個惡女,甭說弱點,缺點也該不少!」二姨娘說得火大,怒槌了桌上一記。

「有了,何不買通青澤院的下人,多雙眼替我們盯著她。」大姨娘一提,眾人眼睛倏地一亮。

「這個好,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咱們就能讓那丫頭乖乖閉嘴,再也不敢把我們吃得死死的!」梁彥德也點頭贊成。

「對,老虎不發威,當咱們全是病貓!」

眾人激動的你一言我一句,很快的達成協議,決定再拿點錢買通敦親王府內貪財的小廝,一定要抓到惡女的小辮子,讓她無法再囂張。

新婚第一天,趙湘琴哪裡都沒去,乖乖的留在府裡,陪著婆婆、丈夫,也與府裡上下的總管、奴僕大略熟悉一下,梁璟宸發現她還挺受奴僕們歡迎,也因她笑臉迎人,他甚至聽到奴僕們小小聲的說著,「王妃不如外傳,看來親切得很……」

她親切嗎?他不知道,不過,他娘倒是不斷的稱讚她,何嬤嬤更是忘了身份,直說她對付那些貪婪的親戚真是太厲害了……

轉眼間,夜暮低垂,用完晚膳後,小夫妻回到房裡「辦正事」。

「你今天真是不同凡響。」梁璟宸是真心讚美,因為直到此刻,兩人才算真正有機會獨處。

但趙湘琴沒說什麼,只專注他易容,今兒個並不是易容成楊平,而是一名眼生的中年富商,所以是自由發揮,也因此她沒有說話,因為這項工作除了專心,就是專心。

「我沒想到你這麼會應付人。」他又說了。

善於應付嗎?她手頓了一下,但又繼續易容,她在高中時就離開不愛她的父母,開始半工半讀的生活,一路往上爬,再難搞的人、笑裡藏刀、不管任何等級,她幾乎到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狀態,但這些「過去」,她是無法跟他分享的。

思緒間,她將手上的刷子放到箱子內,又拿了條膏狀物擠了點東西,塗在他臉上,再放回箱子,但並未歸位。

「不能一樣樣放回原位?」他看向那個木製妝盒,裡面放著多種易容要用的粉膏,但有點凌亂,讓他看了有些彆扭。

「這是我的自由。」射手座的她也有一種獨特的習性--東西會亂丟,但絕對是亂中有序,她沒興趣跟他談,這樁假婚姻中最不需要的就是交心。

瞧她惜字如金,他頓時覺得有點兒悶,「你的舌頭怎麼了,不能多聊聊?」

她只對上他的眼神一秒,沒說話,就又專注在自己的工作上。

她擠了一團糊糊的粉膏往他臉上輕輕塗抹,老實說,他的臉深具魅力,陽剛又俊朗,能在這麼帥的臉龐上易容變臉,實在很有成就感。

當然,他若是能夠更尊重一下她的專業,那就更完美。

梁璟宸悶了好一會兒,任由她的柔荑在他臉上搓搓揉揉,捫心自問,她的手觸感的確很好,他還記得兩人握手時,她的手又軟又好摸……

終於!總算見她闔上木箱,他也收斂心緒,打量著銅鏡裡的自己,俊美的容顏不見,他成了一名方面大耳、下巴圓潤的中年人,看來略具福相,但對這女人般的膚色,他皺起濃眉,「皮膚不會太白?又不是姑娘。」

她抿起唇,拿起粉膏,細細的改變了他的膚色,沒想到--

「這樣又太暗了,又不是扮粗工。」

她沉沉的吸了口長氣,再拿起粉刷添了點亮色,這樣來來回回數次,總算讓他滿意了,不,是暫時滿意,而她則是努力再努力的壓抑一肚子沸騰的怒火。

當他換好衣服後,又見他皺起濃眉,「準備的衣服太過粗糙了,與這張富商的臉不符吧?」

這男人一定要這麼龜毛?!他追求完美的個性快要讓她抓狂了!

「我買男人服裝不方便,所以,請謝師兄跟塗師兄代買,」她忍著一肚子火注視著他,「他們成長的環境不像王爺這麼優渥,這類衣物在他們眼中已比粗布衣裳要好上太多了,當然,與養尊處優的王爺身上的華服一比自是天差地別,請放心,下一回,我會提醒他們,說你穿不慣他們所買的粗布衣,眼光都太差了。」

「你是想挑撥離間?!」他眼睛也冒火了。

「分明是你在挑剔!」

「是嗎?這張臉!」他不悅的指著已易容的臉,「他是個富商,喜好奢華、一擲千金,怎麼會穿這身品質低劣的袍服?!我要扮他不是只扮一張臉,穿也要穿得像,既然要裝成他,什麼都該做足了!」

她無法否認他的話有錯,但是,她仍有話說,「我不是男人,既然你在這方面如此清楚,那何不自己找人張囉?我跟師兄們都只是幫忙,可沒欠你!」

所以是暗指他太難侍候了?他黑眸半瞇,看著她美麗的臉蛋亦不馴的抬高,「好,這事我自己辦!」

「很好,感激不盡。」

他死死的瞪著她,想想自己真的是瘋了,方纔還在想她的手又軟又好摸,這女人根本碰不得!他憤憤的甩了袖子,但走到門口時,不忘小心的看看外頭有沒有人後,這才施展輕功飛掠離去。

趙湘琴吐了口長氣,再到房間後方的浴池洗了個澡,回到床上睡覺。

可這一晚,梁璟宸半夜就回來了,見悅來酒樓沒啥動靜他就直接走人,只是,他沒想到,回來睡覺也是一個難題。

如果可以,最好是一人一張床,但眼下不可能。

他逕自走到與臥室相連的浴池,濃眉一皺,那女人在這裡洗澡了?!想到這裡,他頭皮發麻了。

從小到大,他不習慣跟別人共享一些較私密的東西,浴池也是其中之,,而這浴池還是經過設計,終日恆溫。不得已,他將水全部放掉後,再重新洗刷、蓄水,等到洗完澡已是一個半時辰以後的事。

再回到床邊,看著佔住他半張床的趙湘琴,他只能硬著頭皮上床,在盡量不碰到她的情形下,整個人睡得直挺挺的,但某人顯然睡癖不好。

她突然在睡夢中轉身,往他貼靠過來,他想也沒想的立即拿起枕頭塞在兩人之間,再坐起身來,睜大眼瞪著她。

但她仍在睡夢中,雙手順勢的抱住那顆枕頭,竟睡得更加香甜,還發出微微的打呼聲。

這麼好睡?!那他怎麼睡,她幾乎躺在床中間!

他咬咬牙,只能逼自己貼著床緣躺下,卻怎麼也難以入眠,全身僵硬的聽著她的呼吸聲,一直到天泛魚肚白,難以闔眼的他才終於睡著了。

雖是四月末,清晨時分的空氣仍格外沁涼,趙湘琴早已將被褥踢掉,冷得直打哆嗦,而兩人間被拿來當楚河漢界的枕頭也不知在何時落到床下方,睡夢中的她下意識往溫暖的地方靠過去,鑽入溫暖的被褥中並貼向梁璟宸。

在她柔軟身體貼近熟睡中的梁璟宸時,因為僵著身子睡而感到微熱的他大手一摟,不自覺的將那團微涼的柔軟推靠向自己,繼續熟睡,兩人看起來就像相依相偎。

不久,天色大亮,小芷連吳桐已在門外等著要進門侍候,但因門內沒有任何聲響,代表兩位主子都還在熟睡,於是靜靜候著。

孟氏在何嬤嬤的隨侍下來到青澤院,見兩人仍杵在門外,「王爺、王妃還在睡?」她又驚又喜,本想與小倆口共進早膳,但看來她是得一個人吃了。

只是,驚喜之餘,她仍有疑慮,兒子真能與媳婦同睡一張床;雖然何嬤嬤已替她探了洗衣的奴僕,確定媳婦兒初夜是有落紅的,但懷孕的事難說,一晚能成的不多啊,何況,兒子的潔癖那麼嚴重。

何嬤嬤怎麼會不懂主子心思,事實上,她也等於是看著王爺長大的,心裡也有一樣的疑問,索性走上前,輕輕的將房門推開一條細縫,一看,眼睛一亮,她回頭看向主子。

如此作法雖不妥,但孟氏實在太擔心了,她也輕挪一步,從門間細縫看進去,一見到兩人相擁而眠的情景,她忍不住失笑,又急急的搗住了唇--小倆口果然有好感情,才能讓潔癖嚴重的兒子與媳婦兒如此靠近。

何嬤嬤小小聲的笑說:「恭喜主子,抱孫有譜了。」

她用力點點頭,目中含笑的回頭交代門外兩個奴僕,「這事兒待會兒侍候時可別提及了。」

小芷跟吳桐也笑笑的行禮,小聲的應了聲,「是的,老王妃。」

何嬤嬤小心的將門給帶上,主僕倆就先行離開了。

幾乎在房門關上的剎那,房內的梁璟宸突然驚醒,乍見自己將趙湘琴抱在懷裡,倒抽口氣,忙不迭的馬上後退,卻差點沒摔跌到床下去。

趙湘琴也被他製造的騷動給驚醒,張開睡眼惺忪的眼陣,透過從窗戶灑進來的亮光,她看著他俊顏繃緊,不解的坐起身來,「你回來了,怎麼了嗎?!」

她是睡死了?他都回來數個時辰,也不知道跟她相擁睡了多久?他心裡犯嘀咕,但口裡說的是,「沒事。」

睡意仍濃的她打了個大哈欠,用手搗了幾次嘴,青蔥玉手便隨意的放在床上,只見他下巴抽緊,「你還睡不睡?不睡起來,你的口水沾到床了。」

她先是瞪大了眼,接著噗嗤想笑。有那麼嚴重嗎?她有時睡得太熟,還會流口水,但這不是很正常嗎?她受不了的搖搖頭,下了床,把床讓給他。

毫不意外,梁璟宸開口把吳桐喚了進來,命令他換掉床單被褥,還叮嚀日後每天都要照做。

她坐在梳妝鏡前讓小芷梳髮,透過鏡子看著他,男人這麼愛乾淨的實在很少見,但生活肯定辛苦。

接下來的日子也印證了這一點,她隨便數都有好幾樁。

像是用餐時,餐食分成兩套不說,他還有專用的一套餐具碗筷,使用前一定要再擦拭,吃前要再洗手,出門前洗一次澡、回來後洗一次澡,房間更是乾淨整齊的連一根毛髮都找不到,但這點在她進房後就無法維持了。

「管好你的頭髮。」他很清楚奴僕已經很努力的在保持他房間的乾淨,問題是出在她身上。

「掉發很正常。」她耐著性子回答。

沒幾天,他又找碴了,「你脫下的衣服可否別隨意放置?」

她以眼角餘光看著他指的地方,是她剛剛才放在椅背上的厚披風,「那是乾淨的,我只是披著出去走一下。」

「穿出去就是髒了,該叫下人收去洗。」他馬上叫奴僕進來拿去洗。

她雖然早就知道他有嚴重潔癖,很龜毛、很挑剔,但瞧他東看西瞧,這也不好、那也不好,這不夠乾淨,那顯得髒亂……她只能慶幸,他只是個假丈夫,阿彌陀佛!

但現在又是怎麼了?她不解的看著也走進浴室的他。

這間浴室就位在他們寢臥的後方,如同現代的套房衛浴,沒有門,因直通寢臥,只以幾片簾幕間隔,但空間相當寬敞,浴池也大,還雕龍畫鳳、鑲了夜明珠,很豪華也相當明亮。

「你用過浴池了?」他蹙眉問。

「還沒,但要使用了。」她也答得直接。

他鬆了口氣,「那你等等,我馬上叫人送個浴桶進來,日後,你用浴桶,這裡--」

他的話還沒說完,她已經搖頭,「不願意,憑什麼我要當二等公民?」

「什麼叫二等公民?你被瘋師父傳染,也說起別人聽不懂的瘋言瘋語?」他又笑又嗆的道:「商量一下,我一天要用這浴池幾次,但每次用就要放水、刷洗,再重新蓄水,反正你個兒小,浴桶裝你已綽綽有餘。」

由於不能讓丫鬟、小廝隨時進來侍候,怕會戳破兩人假扮恩愛夫妻的真相,所以他也只能辛苦自己,可這陣子,他怎麼調時間梳洗都不對,想來想去,就是她別使用浴池,才能一勞永逸。

「其實你不必那麼麻煩,我都是在外面淨身後,才跨進浴池,這水很乾淨的。」

「你用過的,我就覺得不乾淨。」他很堅持。

她定視著他,「那我也沒轍,小芷說過,這水池吳桐每日都很盡責的刷洗換水一次,你還是覺得不乾淨,也就是你的事了。」

「你說什麼?!」

「總之,我不想屈就自己在浴桶洗,連腿都伸不直,這裡,我就在這裡洗。」她用手比著浴池,還加重語氣強調,開玩笑,這個浴池夠大,還可以讓她小小的游一下泳呢,那可是她在現代的舒壓方式。

看著她毫不妥協的眼神,他的口氣透出無可奈何,「那我先洗,你再洗……你幹什麼?!」他錯愕的看著她拉掉腰帶,後面的聲音更是接近低吼。

她挑釁的看著他,「脫衣服。你要洗鴛鴦浴,我不介意,反正我們是夫妻。」

這女人說得可真自然,一點也不害羞!但要他跟她洗,那是絕對不可能!他惡狠狠的瞪她一眼,甩袖離開。

虧待自己,反而給人得寸進尺的空間,這是她在現代職場上學到的經驗,拿來應付他是剛剛好而已。

舒舒服服的洗了香噴噴的澡回房,就見梁璟宸臭著一張俊顏與她錯身而過,不一會兒,她就聽到裡間傳來洗洗刷刷的聲音,她莞爾一笑,慢條斯理的將易容的妝拿拿出來,再拿出一本書慢慢翻看,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等到某人洗完澡走出來。

「一天要「洗」幾次才夠?不會太累?」她笑著說。

他瞪著她,這段日子相處下來,他不會聽不出她的「洗」字可不只「洗澡」的洗,還有「洗浴池」的洗,他愈想愈不舒服,也沒心情跟她鬥嘴,「做事吧,今天是「楊平」。」

她點點頭,俐落的在他臭到不行的俊臉上塗塗抹抹,慢慢遮蓋住原來的俊美,變成一張雖然帶有疤痕,但很性格的冷酷臉龐。

他掃了眼銅鏡,走到房門前,微微打開門,見外頭沒人後,施展輕功飛掠離去。

房內僅剩趙湘琴一人,她將易容用的木箱放回楠木櫃內,雙手往上伸展,再伸個懶腰,微微一笑,「下班了。」

寂靜的夜,她回到床上,甜甜的摟被而睡,夢周公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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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2-12 18:33:4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白日的京城,人車熙來攘往,熱熱鬧鬧的,再加上大街上琳琅滿目的商店林立,販賣絲綢刺繡、玉器牙雕、青銅器皿、古玩字畫等等,客人進進出出,隨處可見一片繁榮景象。

但入夜後,大部分的店家都關店休息,人車少了,街道上也靜多了。

但也有些店家卻在此時才亮燈迎客,諸如酒樓、青樓、賭坊,這些店家自己形成一區,專供形形色色的尋歡客來這裡找樂子。

這些店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從白日到黑夜都營業的悅來酒樓,但差異在於白天少了脂粉味,多了些吃飯喝酒的尋常客人,入夜後,脂粉味就濃了。

二更天,悅來酒樓裡,已有許多王公貴族一身華服的前來尋歡作樂,他們身邊還有從附近的青樓叫來最美、最俏的鶯鶯燕燕,個個嗲聲嗲氣,讓人聽了骨頭都要酥麻。

也就在這一間間紗簾低垂的上房內,有多少人在笑談間交換宮中、江湖的私密事兒,任由紅袖添香、歌聲伴舞至天明,總之在這兒,好酒、好菜加美人兒,樂趣無窮,讓人心也癡迷、意也癡迷。

但在悅來酒樓的後院裡,卻有一棟戒備森嚴的獨棟宅第,外人禁入。

宅第的一樓設有議事廳,二樓以上則住有多名江湖人,每一夜,悅來酒樓的老掌櫃何洋就化身為這些江湖人的主子,主持議事。

今夜顯然有事擔擱了,大廳中央,鋪著黑斑虎皮的黑木椅仍不見何洋,而左右兩列椅子則坐滿人,坐在第一位的赫然就是梁璟宸易容的楊平,身上也是楊平習慣的穿著,深藍長袍,長靴內藏匕首。

就梁璟宸從周子靖那裡得到的消息,這一回何洋總共吸收三十五名江湖人為他辦事,其中楊平就是功夫最高也最孤僻的一個,這也是他挑中他的主因。

他扮成楊平,得壓著喉頭說話,讓聲音微啞,眸光收斂,透點冷光,這是楊平常有的神態,這一陣子,他取代楊平進出酒樓,無人識破。

不過,此刻他冷漠的臉上多了股陰森氣息,一雙黑眸瞪視著近日來與他極不對盤的展富鑫。

這段日子,他對「楊平」老是冷嘲熱諷,他不在乎,但今晚展富鑫話愈說愈刻薄,竟還慫恿眾人反他。

「你們說說啊,咱們群聚在這裡的目的就是替何老打擊異己,要讓一些不聽話的人聽話,但就是有人拿了錢卻不做事,輕輕鬆鬆的打混摸魚,白天不見人影,晚上就一定出現,這表面功夫做得那麼足,你們有誰看到他出力了嗎?」

滿臉橫肉的展富鑫在江湖上排名與楊平相當,但兩人並不熟稔,一直到悅來酒樓這兒才遇上。

展富鑫原本還以禮相待,但楊平總是一副高高在上、誰也不理的冷漠,偏偏他又最讓何洋看重,自己跟其他在這裡的江湖人平日都得去執行一些活兒,但楊平倒好,只動動嘴皮子,就有白花花的銀兩入袋,叫他怎麼不吃味。

在座的一些人其實也早就看不慣楊平,聽到這裡,莫不將不平的眼神看向他。在成功撩起大家對楊平的不滿後,展富鑫在自滿之餘又說了,「再說說我自己做了什麼,你們都知道城西的林大戶飛揚跋扈,斂財成性,卻在聽到咱們的頭頭碰上點麻煩後就想脫身,不過在何老的指示下,昨晚我潛入他家,狠狠的教訓他一番,他已經不敢再輕言脫身……」

在座的江湖人士刻意發出帶笑的鼓噪聲,認同展富鑫的厲害,但看向楊平時,則是一記記不屑的白眼。

接下來,每個人開始熱血的敘述自己拿了錢做了什麼狠事。

氣氛是愈來愈熱絡,「楊平」仍是一臉淡漠,但他心裡清楚,所謂的「頭頭」就是杜鵬,在皇上刻意疏離,不再需要他對朝政的輔佐建言後,不少在過去被拿來當肥羊的富商得到相關的消息,皆猜測杜鵬的勢力不若以往,便迫不及待的想擺脫杜鵬的箝制。

近來,這些富商已有不少人發生意外受傷,或以臥病為由,未曾出現在店家,事後伍師兄等人查出,他們全被揍到鼻青臉腫,而這全拜這些江湖人士之賜。

思緒間,展富鑫又將目光放回他身上,嘲諷道:「楊兄呢?不說些什麼?還是以為裝出一張冷酷的閻王臉,大家就嚇得要死,不敢問你做了什麼?」

他的臉上仍是沉穩的不見任何波動,甚至連看也不看展富鑫一眼。

展富鑫火大了,嗤聲就吐了一句,「孬種!」

眾人也一連疊聲的重複「孬種」二字。

此舉終於激怒了「楊平」,只見他陰森森的道:「小心禍從口出。」

展富鑫忘形的拍拍胸脯,「老子不怕你!倒是你,敢不敢跟我打一場?老子要打贏你了,你就去跟何老說你技不如老子,願意靠邊站,由老子取代你去參加這一次的例行大會--」

話語乍歇,冷不防的,「楊平」已身形迅捷的欺近他,猶如猛獸逮到獵物,一手拔出靴筒內的匕首,用力的戳進展富鑫的手臂,鮮血噴濺當下,展富鑫駭然大叫,痛苦得面孔扭曲。

但事情未完,「楊平」以快不可言的速度再度出手扣住展富鑫的咽喉,將他整個人往後推飛,碰地一聲,展富鑫整個人撞在一人高的櫃子上,而「楊平」直接就以插在展富鑫手臂上的那把匕首將他釘在櫃子上。

展富鑫粗喘著氣,整個人如陷冰窖,曾幾何時楊平一招就可以殺了他?再見對方那雙凶狠凌厲的黑眸,展富鑫慘白了臉,痛卻不敢呼叫。

其他人更是在此時才驚見楊平的武藝有多麼驚人,一時之間,四周靜得只聽得到展富鑫痛苦的粗喘聲。

「若是想再當個只會逞口舌之快的孬種,下一回,我刺的就是你的心臟!」

「楊平」陰惻惻的說著,冷酷的目光瞟向其他人。

眾人被這道冷厲的眼光掃過,都有種招架不住的感覺,動都不敢動。

驀地,一個沉厚的低笑聲陡起,「哈哈哈,好嚇人的氣魄啊!不愧是我最看重的鷹眼。」

「楊平」轉頭看向正大步走進來的何洋,五十多歲的他就是長年經營悅來酒樓的老掌櫃,八面玲瓏的他實則城府極深。

就另一名師兄查到的消息,何洋在這裡約莫三個月就會舉行一次例行大會,在當天,會有全國各地由杜鵬欽點的掌櫃送來收入的總帳,再由何洋匯整後,做完帳冊,派人送去給杜鵬過目,但那些人何時來,又是以什麼身份來,幾名師兄弟始終找不到線索,自然也無從找到那些帳冊。

「抱歉了,各位,今晚來晚了,在各位的效力下,上頭很滿意,要我好好的犒賞大家,待會兒就有美酒美女送過來。」

眾人高聲歡呼,早忘了仍被釘在櫃子上的展富鑫,氣得他大叫,「快放我下來!」

何洋回頭看了身後的一名壯漢一眼,該名壯漢立即上前放下展富鑫,而他的手臂已是鮮血淋漓。

「我會先派個大夫替展大俠上藥,當然,要是美人、美酒不夠,通知我的人一聲,他會安排的。」何洋鹽眉看著他的傷道。

展富鑫一手搗著受傷的手臂,竟然還能笑出來,「好、好!」他再對著楊平道:「大哥,算我有眼不識泰山,咱們同為何老辦事,這一刀我嚥下了,盡釋前嫌如何?」他有自知之明,楊平的功夫高出自己太多,他是鬥不過他的。

「楊平」仍沒說話,但他一向寡言,大家也習慣了。

何洋要離開前,倒是特意的走上前跟楊平說了句話,「別忘了一個月後的例行大會。」

「楊平」仍是沉默點頭。

片刻後,一群袒胸露背的鶯鶯燕燕魚貫的走進來,個個嗲聲嗲氣的,貼靠在這些江湖人士身上,嬌聲侍候著。

「楊平」身邊也擠了好幾個美人兒,對這些環肥燕瘦的庸脂俗粉他看不上眼,但她們在他臉上、身上、手上摸來摸去,他極度的嫌惡、不舒服。

煎熬再前熬,直到瀕臨崩潰邊緣,他倏地起身,冷漠的看著那名壯漢,「叫人送洗澡水上來。」

壯漢立即走出去吩咐,廳堂內立即發出不少邪笑聲,「要上了呀!」

他沒理會,逕自拾階上樓。「楊爺,我們來陪你了。」

他停下腳步,回頭冷冷的看著跟上來的兩名妓女,嚇得兩個美人心兒一驚,差點跌下階梯。

「別理他,那傢伙就這副死德行!」展富鑫手上包著紗布,幾杯黃湯下肚,女人照摟,也照嗆楊平。

「楊平」面無表情的回到私人廂房,不久,就有小廝送上來幾桶溫熱水及浴桶,他洗淨身子、換上衣服,忍著將臉上人皮面具也剝去的衝動,打開窗戶,施展輕功離開。

但他不是回敦親王府,而是來到靈安寺,腳步未歇的直接來到燈火通明的方丈院。

「這麼晚還過來?」空峒看他一眼,目光仍定視在桌上「惟二」的兩粒咖啡豆,他在哀悼,咖啡控的他未來將沒有咖啡可以喝了!今年咖啡樹結了果,卻都是空包彈,也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唉!

「師父不是還未眠?」他蹙眉看著那兩粒豆子,他曾看過師父跟趙湘琴多次喝著它所泡成的黑湯,但味道怪異,他跟其他師兄弟一向敬謝不敏。

他一直都是夜貓族,但這不重要,空峒專心想著怎麼讓這兩顆咖啡豆創造最大的價值,一天含一下,洗一洗,隔天再含,還是望梅止渴,留著當標本?

「師父?」梁璟宸喊了聲突然變成苦瓜臉的空峒。

「喔,」空峒起身,打開另一邊櫃子的抽屜,抽出一疊紙,「這是你那幾個師兄這兩天查到的事,全是要給你的。」似乎想到比那兩粒黑豆更有趣的事,原本垂頭喪氣的空峒突然笑咪咪的看著他,「對了,國事要忙,家裡的事也要做,你懂不懂?」

「家裡的事?」他不解。

「哎呀,就你跟湘兒啊,如何?有沒有那個,老王妃可等著抱孫子。」

梁璟宸是聽懂了,他抿抿唇,「師父明知道這椿婚事怎麼來的,我們怎麼可能如何,再說了,她的生活習慣不太好,東西亂丟、老是掉發,還跟我搶浴池--」

「是你要求太高,老衲要是跟你生活,一天就會暴走。」他完全挺趙湘琴。梁璟宸一愣,搖頭笑道:「暴走?師父又在瘋言瘋語,專說些讓人聽不懂的話。」

空峒蹙眉瞪著他,唉,還是趙湘琴好,他說什麼她都懂,他才能暢所欲言。話不投機半句多,他沒好氣的指指梁璟宸手上的紙,「你看看這些東西,有沒有要我轉告給你師兄弟的。」

這些紙張上寫的都是師兄弟們跟蹤悅來酒樓的那些江湖人士,所得到的一些情資。

他迅速的一一翻閱瀏覽,這些江湖人士在何洋的指示下,分別盯上幾名富商,繼續剝削他們的財富外,還有人查到,鄰城的地方賦稅從地方官那裡,有部分已主動轉為孝敬金,這筆孝敬金就送到何洋這裡,再轉交到杜鵬手上,藉由杜鵬在其他地方的親信,讓該地方官的親屬得以買官或陞官。

總的來說,這就是買官收賄,只要是由杜鵬的親信保舉,都得以優先錄用。

但孝敬金的金額並不大,可以確定的是,檯面下的酬金才是重點,但就算查到這些內幕,也欠缺直接證據……

「一個月後,楊平會參加例行大會,我會趁機探探有何情資。」

「肯定會有更多的機密冒出來,叫他們暫時靜觀其變,別瞎忙了。」空峒直接下了決定,又開始哀悼他的咖啡豆。

梁璟宸也有靜觀其變的打算,雖然時間又得拖上一個月。

「你回家去疼老婆,還有,潔癖也有分程度嘛,你就從重度改成中度,再改成輕度,不然,一個男人一輩子都沒有半個女人,那是很大的悲哀,也很丟臉……」

空峒劈里啪啦的碎碎念著,等梁璟宸離開時,師兄弟們都起床做早課了。

命中注定,梁璟宸有個超會碎念的師父,趙湘琴則有梁璟宸這個超龜毛、愛乾淨的假丈夫。

慶幸的是敦親王府的人都極好相處,雖然對她這個從天上掉下來的惡女王妃一開始是戰戰兢兢的,但從小芷與她的互動,還有成親翌日,她與一群親族你來我往的交手應對,讓眾人對她刮目相看,再加上她不好那些繁文縟節,態度親切和善,這段時日下來,敦親王府上下對她皆回以善意,她在這裡的日子與娘家一樣和樂自在。

尤其婆婆孟氏,真是一個大器又善良的人,不僅鼓勵她常回家看爹娘,知道她固定七日就要至靈安寺禮佛,也給了她最大的自由。

「你想去就去,府裡只有我們這幾人,王爺要忙的事太多,而我也不喜外出,你別把自己困著,王府沒有重門深鎖。」

「謝謝娘,但府裡有些事我也得瞭解,也好替娘分憂解勞。」

孟氏微微一笑,「娘也沒做什麼,事實上,很多事王爺都打點得很好,府裡上下各司其職,我要做的就是照顧好自己的身體,而你--」

「就是快快生個娃兒給主子抱。」一旁的何嬤嬤忍不住笑著接話。

這話可讓趙湘琴粉臉兒漲紅,說不出話來,可她臉紅是因為尷尬。

孟氏噙著笑意,對著這個兒媳滿意極了,她握著她的手,「不急不急,也真是難為你了,王爺那麼忙,也不知道有沒有--」說到這裡,當了娘的孟氏也臉紅了,雖然在場只有她們跟小芷四個女眷,但受傳統教條束縛,男女的床第之歡就是不好啟口。

但意思點到,小芷跟何嬤嬤都笑開了,趙湘琴的臉則是燒紅滾燙到要冒煙了,原因還是尷尬。

梁璟宸白天上朝,再到戶部處理事務,約莫午後就回王府,有時則直接上靈安寺,晚上又得易容查探悅來酒樓,儘管忙得不可開交,留在府裡的時間也有限,但他還是照忙,除了在書房整理一些卷宗資料,在練功房固定練功一個時辰,這中間還未扣除他洗手、洗澡的次數,這時間還能剩多少?也難怪孟氏擔心他會忙到沒有力氣下種。

「老王妃,您就別提了,不然,王妃要在地上找洞鑽下去了。」小芷說話沒大沒小,也是因為老王妃跟何嬤嬤都很好相處,就跟她家主子一個樣。

「呵呵呵,好好好。」孟氏笑道。

趙湘琴本來就不是害羞,何況,以她這陣子跟梁璟宸的「交火」,兩人連同躺一張床都難了,要能相親相愛,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

但古代女人真的沒啥好聊的,生活圈小,府中無大事,就只能談肚子大不大的事,而她能結束這個話題的最快方式,就是裝羞再裝羞。

孟氏是真的很喜歡這個媳婦,兒子忙得不可開交,也不見她有半句怨言,有時她這個老的看不過去,念兒子幾句,媳婦就會說:「他忙著皇上要他查的貪瀆案,休息時間都不夠,娘就讓他回房休息吧。」

儘管如此,她還是忍不住要媳婦別太體貼兒子,才新婚,更要多花點時間陪伴妻子--

「主子,說人人到了呢。」何嬤嬤眉開眼笑的看著走進來的梁璟宸,而趙湘琴正溫婉的端了杯茶給孟氏解渴,此刻,見他從外回來,便笑逐顏開的迎上前去,「回來了,辛苦了。」

「我不辛苦,只是你一整天在家,不會無聊吧?」他也大方關切。

「怎麼會?有娘陪著。」她答得可狗腿了。

梁璟宸眼眸浮現笑意,突然低聲說著,「你一副賢媳良妻的模樣,表面功夫做得可真好。」

「你不也一副貼心好良人,彼此彼此。」

兩人小小聲的說著話,在他人眼中看來好不恩愛,但說穿了,就是在較勁,這些日子以來,兩人搶誰先洗澡、一個挑剔東西亂丟、一個嫌對方囉唆,床中間明明擺了枕頭當楚河漢界,但一個睡相差、一個只能委屈自己靠在椅背睡……雖然是假夫妻,但在適應彼此上,也與新婚夫妻的磨合無異。

「我也倒杯茶給你。」她頑皮一笑,一回身,又是一副溫柔婉約的模樣,倒了杯茶後,步步生蓮的走到他面前。

她甜甜的笑著,就像一朵盛開的薔薇,但下一瞬,她突然咳了下,連忙舉杯喝了口水,再笑咪咪的將杯子遞給他。

梁璟宸黑眸半瞇,低聲警告,「拿開。」他是絕不喝的,即使她啜飲的杯緣在另一邊。

「娘在看呢。」她也低聲回應。

他忍著火,不得不接過手,就是不肯喝,但俊臉上仍撐著微笑看著她。

她也是溫柔恬靜,笑得絕美。

一對夫妻含笑的四目膠著,孟氏跟何嬤嬤看了也是笑咪咪,心想含飴弄孫的日子應該不會太遠,殊不知小倆口是各懷鬼胎,這一次誰佔上風,下一回,就換誰回敬,找到機會就你來我往、日子過得恁地精彩。

孟氏見兒子深情的看著媳婦,手上的茶也忘了喝,好奇的問,「我一直想知道,璟宸對女子不會刻意討好,湘兒是喜歡上他哪一點的?」

趙湘琴一雙美眸刻意放在梁璟宸身上,又連忙別開臉,再低頭,一副羞答答的樣子,讓梁璟宸看了簡直要吐了,沒想到,她下一句竟答「全部」。

他真的差那麼一點點就吐了,她說起謊話還真是臉不紅、氣不喘,明明昨晚才說:「若不是我的修養太好,對你說的一些調侃嘲諷的話不痛不癢,我早就回我家小住了。」

事情起因於她覺得他一直在挑剔她的易容術。

「真話總是難聽,但話說回來,你也是太遲鈍,我才得一直說些調侃嘲諷的話,強迫你在易容術上精益求精,你該感謝我的用心良苦才是。」

他是這麼回答她的,而她則是氣到說不出話來,只能一再的在他的挑剔下,完成易容。

難道--念頭一轉,他靠近她一點,「你是在報昨天的小仇?」

她昨晚的工時長達七個小時,弄完天都要亮了,那叫小仇?!她也笑得很假,但眼裡可清楚的顯示,他才真的麻木又遲鈍!她一定要讓他下回--不對,今晚要挑剔時,先想一想是否該尊重她的專業。

「你還真是後知後覺。」她也是小小聲回答,但隨即又恢復正常音量,「先喝口茶吧,來,我幫夫君。」她突然伸手去碰他手上的茶杯,但他怎麼肯喝,有她的口水啊,她這一碰,他再適時的一動,呵!茶水好巧不巧的全潑向她的手,讓她的手全濕了,還濺了一些到她的裙上。

他高興的道:「看來不必喝了,湘兒,我們回房讓你換件衣服。」

「是的,夫君。」她愉快的順從,直接以濕濕的手握住他的手,其實,她等的就是這一刻,這一點可是婆婆告訴她的,他從小最討厭別人用濕濕的手觸碰他,那會令他莫名的產生極度的厭惡及不舒服感。

他倒抽了口涼氣,想也沒想的就想甩掉她的手,他最討厭摸到水水的東西。但她嬌笑的對著孟氏道:「瞧,娘,我們真的很好。」

「我也看得出來,呵呵呵……」孟氏相信他們真的好恩愛,因為普天之下,兒子大概只能接受媳婦的手沾了水碰他,就是她這個母親恐怕也不成。

梁璟宸瞧母親笑得闔不攏嘴,也只能壓抑著瀕臨發作的怒火,咬牙一笑,「娘看得還不夠呢!」他突然用力一扯,讓趙湘琴整個人撞進他懷裡。

雖然此舉順利的甩掉她沾了水的手,但是,這一撞,她胸前的渾圓貼靠上他堅硬的胸膛,他莫名的想起某個夜晚,這樣的柔軟也曾熨貼著他的胸前,他忍不住摟得更緊--

「痛!」趙湘琴因為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慢了一拍的發出抗議的低叫聲。

但這一聲也喚回梁璟宸飛離的思緒,他下意識的低頭看她,她正巧抬頭,兩人差那麼一點點就在孟氏的面前表演親親秀。

她嚇了一跳,他也怔住。

孟氏、何嬤嬤、小芷更是看得臉紅心跳。

「還不放開,大家都在看呢!」趙湘琴一回神,急急的抗議。

「呃--我要回房了,何嬤嬤,扶我回房。」孟氏忍著笑意,媳婦在不好意思了。

何嬤嬤笑笑的頻點頭,扶著主子回房,小芷也在孟氏的目光示意下,連忙笑著跟了出去。

觀眾散場,恩愛戲碼就該下檔了,但她卻不明白自己為何臉紅心跳,還全身發熱?在不知所措下,她暴躁的狠踩他的腳,逼他放開她。

他痛得一咬牙,但也順從的放開了她。

「不許再有下一次!不然,要我替你易容想都別想!」她撂下狠話,但一顆心仍素亂跳動到像是心律不整。

「你也一樣,不許再用濕了的手碰我,不然,我會做出更過分的事來!」他也放話跟進,但聽來就是少了點魄力,因為,他的心跳也亂七八糟,真的是莫名其妙,好討厭的感覺。

一個擁抱在兩人的心湖間投下了顆石子,盪開了圈圈漣漪,但也只是小小波紋,梁璟宸仍忙得不可開交,這心湖的小小激盪,似乎也在忙碌中趨於平靜。

但外人看這對儷人卻非如此。

尤其是敦親王府的奴僕們,在府內看兩人打情罵俏、夫唱婦隨的恩愛畫面,一到王府外,就忍不住口沫橫飛的說起這對俊男美女的相處,讓好奇他們婚後生活的老百姓們,也能多些茶餘飯後嚼舌根的八卦話題。

畢竟一個曾是人人熟知的惡女,一個是眾所周知的潔癖親王,但一種米養百樣人,有人聽了給予更大的祝福,有人則抱持著懷疑,有人則壓根不信,再加上這對璧人鮮少一起外出,也給了不少人加油添醋想像的空間,流言傳來傳去,自然又傳回府中奴僕的耳裡。

「小芷我跟你說,外面的人大多說咱們敦親王跟王妃的感情極好,但就是有人不信,還說了些難聽話。」

「我知道,尤其是那些原本想巴上王爺的千金小姐,我上回跟主子去脂粉鋪拿粉膏時,就聽到她們在說什麼,王爺八成連跟王妃同床都沒有,是咱們王府刻意派人出去傳話,故意營造他們恩愛的假象,真是莫名其妙!」小芷跟另一個相好的丫鬟愈說愈氣,「要不是王妃要我不要跟她們一般見識,我真想大喊,那是真的,王爺每晚都夜宿王妃的房中!」

「你該說的,那些人就是見不得咱們兩位主子的感情好……」

兩個丫鬟邊說邊往另一頭的長廊走去,殊不知在長廊另一端的迴廊,趙湘琴就坐在那裡。

聽見兩個丫鬟的對話,她覺得好氣又好笑。

梁璟宸晚上就得易容成別人往外跑,所以,她負責的工作就是把他變成「別人」,也因為天天上夜班,她總累得在床上呼呼大睡。

所以說,王爺是夜不歸營,哪來每晚都夜宿房中?

只是,她難得放假不必工作,一連兩天,梁璟宸都化身楊平去鄰縣辦事。

不過是兩天沒見到他那張可憎的俊顏,她竟莫名的覺得無聊了,還忍不住想到那張人皮面具要黏臉上兩天,肯定也難為了他。

究竟怎麼回事?見不到他本該開心的,但她的心緒卻老是繞著他打轉,連著兩天都意興闌珊,不會是跟他鬥嘴鬥成癮了?要真是如此,套句現代語,那就真的很瞎了。

這是夜深人靜,她入睡前,腦海中浮現的最後一句話。

夜色如墨,約莫三更天,梁璟宸回來了,花了一段時間洗澡後,他一身清爽的回到床邊,凝睇著她。

「睡得可真香甜……」他喃喃說著,但又隨即一笑,因為她側躺在靠裡面的位置,彷彿刻意空出一個位置給他。

這並不是第一次,近日來,她的睡相變好,他也不必再去靠著椅背睡上一夜。

「你連睡夢中都識相的喬好位置,我又怎麼能辜負你的好意。」他嘴角微勾的上了床,腦海裡突然浮現空峒曾說的一席話--

「你回家去疼老婆,還有,潔癖也分程度嘛,你就從重度改成中度,再改成輕度,不然,一個男人一輩子都沒有半個女人,那是很大的悲哀,也很丟臉……」

女人嗎?他支著手肘與趙湘琴保持一個枕頭寬的安全距離,再細細觀察她的臉蛋。

她因夜夜花時間為他易容,眼睛下方可見陰影,但相對照下,細緻白皙的肌膚幾近透明,看起來好乾淨,還有那微翹的睫毛、挺直的鼻子、粉嫩的菱形唇瓣,他愈看濃眉揪得愈緊,惡女的這張巴掌臉是否變好看了?還是他看久了,習慣了、順眼了?怎麼覺得她看起來乾乾淨淨的,一點都不讓他討厭了?

捫心自問,在靈安寺的兩年多,他還真的未曾正眼瞧過她,遠遠一見她走來,就收了視線,要不,就涼涼的丟了句話,轉身走人。

他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小看了她,幾次交手,他都太過輕敵,屈於下風。

但不管兩人怎麼唇槍舌劍,一旦開始易容,她全心全意的專注,卻是出乎他意料;她也不似其他女子總會藉機與他攀談,欲語還休的故作羞澀狀;還有那一日,為了甩開她沾了茶水的手的一抱,他莫名的血脈賁張……

不對、不對!現在都不該是想這些的時候,查貪的事極其複雜,也刻不容緩……仔細想著腦海中的情資,想了又想,濃濃睡意襲來,他疲累的在床上躺平,不一會兒,即沉沉入睡。

天色微亮,趙湘琴半睡半醒,伸個懶腰,再翻個身,沒想到手才伸展到一半,便打到某個溫熱的東西--

她擰著柳眉,睜開迷濛的雙陣,就見到梁璟宸正面對著自己,沉沉的熟睡著,此刻的他,束髮已散,眉宇間仍可見疲態。

儘管如此,她的目光緩緩的從他的濃眉、眼睫、挺鼻,一路看到他形狀姣好的唇瓣,他仍是如此俊美動人。

多好,睡著的他不會再說一些討人厭的話……她微微一笑,闔上了眼陣,再度墜入夢鄉。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再次張開眼眸時,身旁的床位已空,她伸手一摸,枕褥已涼,代表他已離開許久,她坐起身來,看著空蕩蕩的床,莫名的感到有些失落,這個人,到底是有沒有那麼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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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2-12 18:33:5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梁璟宸是真的很忙,回到王府跟趙湘琴交談的時間也有限,半個月內,一連兩天沒回來竟成了常態,但他口風也緊,只告訴她已查到一些重要線索,等到更清楚時會一一告知。

相較他的忙碌,她實在愈來愈英英美代子,閒到要發慌了。

於是,她回娘家探望爹娘,又在這一天,告知婆婆、取得梁璟宸的同意下,乘了馬轎,到靈安寺禮佛,並小住一個晚上。

梁璟裒當然知道她不是去禮佛,而是去探望空峒大師及師兄們,「怎麼?要去跟師父告狀,我徹底冷落你?!」梁璟宸好奇的在她上轎前笑問。

「只是去找他老人家聊聊,你不是說你前兩天去找他時,他還是瞪著那兩顆黑豆?」她看著這張益發熟悉的俊顏,一句要他「忙歸忙,身體也要保重」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倒是他看出她的欲言又止,「有話快說,本人時間寶貴。」

「那就去忙吧。」她賭氣的拉上轎簾,吩咐馬伕起轎,卻也不明白自己的火氣打哪兒來。

不願再想那傢伙的事,她逼自己將思緒放到空峒的身上。

她大概知道咖啡樹結果不良的事,面對磺果僅存的兩顆咖啡豆,瘋師父肯定難過極了,他是咖啡控啊!

果不其然,她一到廟裡,好碎念的空峒就嘰哩呱啦的說著咖啡豆、咖啡樹沒有感受到他的愛心等事,他還搬來好多的農事相關書籍挑燈苦讀,直說著等梁璟宸查貪一事結束後,他肯定要再雲遊四海,去找新的咖啡品種。

「那顆石頭呢?」她終於在他歇口氣喝水時,指了指被丟棄在方丈院一隅的黑石頭。

「沒精密儀器,什麼辦法都沒有,放棄了。」空崆哀怨的瞟它一眼,再聳聲肩,看著她,「倒是你老公,一人要當幾人用?他不累,老衲我看得都累了。」

「是啊,他好忙,我現在不必天天替他易容,他甚至要我做成人皮面具,好方便卸戴,我想也是考量到時間的不足吧,畢竟一上易容妝就要好幾個時辰,但是畫在臉上的與人皮面具的效果怎麼可能一樣,我都不嫌麻煩了,他卻……算了。」她沒察覺到自己的語氣中有點悵然若失。

「哎呀,也難怪他忙,我跟你說啊……」空峒可是很清楚他這徒弟在忙什麼。

這段日子,梁璟宸待在靈安寺的時間比在敦親王府的時間還長,不時的進進出出,因為這裡成了查辦這件貪瀆案運籌帷幄、指揮回報的中心點,也因此在靈安寺後山還有一個密道可供所有人進出,而那條密道也是空峒的傑作。

「璟宸雖然年輕,但做事一定經過再三的斟酌衡量,對母親也孝順,不過,說了那麼多,我比較想知道你跟他到底有沒有成了一對真夫妻?」他突然笑咪咪的問。

她粉臉一紅,「我不想談這個。」

「害什麼羞?我們來自同一個時代,我也不是老扣扣。」

「沒什麼好談的,這樁婚事是怎麼來的,師父也很清楚。」

「但你肯定沒完全搞清楚他的腹黑狼性,一旦他決定要做什麼,那就是無所不

用其極,不到手絕不罷休。」他這話也是在提醒她,因為,他已經嗅到梁璟宸對她的不同,也許連梁璟宸自己都還沒發現,但一句小小抱怨可讓他聽出一點點不一樣了--那女人很能睡,我在不在、有沒有躺在她身邊,她照樣睡得很沉,根本像隻豬!

不過,這對男女都很寶,就連趙湘琴自己也沒搞懂,她開始在乎起梁璟宸。

腹黑狼性?這是空峒形容那男人的最新形容詞,要她小心他嗎?丹唇勾起一笑,她什麼樣的人沒遇見過,早已見怪不怪。

「在想什麼?想到璟宸其實有做什麼了?」空峒興致勃勃的更想知道了。

他哪有做--驀地,一個畫面閃過腦海,她突然想到她報小仇卻反被他一抱的事,那應該是他們相識以來最親密的接觸,當時,她的確臉紅心跳……

「臉紅了?想到什麼?」空峒笑得眼兒瞇瞇,更加好奇了。

「沒事,真的沒有。」她當然極力否認,但空峒臉上的笑容卻愈來愈大,就在這個時候,她突然聽到奇怪的聲響。

「什麼聲音?」

這是一個靜謐的上午,因天氣陰陰的,山上還有點霧氣,也因此香客來得不多,再加上這裡屬於香客禁入的區域,又更為寂靜,那奇怪帶點金屬的眶當聲就變得清晰。

空峒也聽到了,「他還真是頑固。」他搖頭,卻又突然笑看著趙湘琴,「想不想去看看真正的楊平?」

她用力點點頭,因為梁璟宸大多時候都是易容成他,她相當熟悉那張臉,卻未曾見過楊平本尊。

師徒倆一前一後的往寺廟後方走去,楊平就被關在香客禁止進入的後院柴房,通風好、見得了光,只是當趙湘琴看到那名身材與梁璟宸相當的男人,雙手上了鐵鏈、腳上扣上鐵環,手腳的鐵鏈還連接到一個磨豆的石磨台,限制他的活動範圍時,她柳眉都揪緊了。

再定眼一看,楊平披頭散髮,嘴巴被塞了塊布,眼睛也被蒙上黑布,身上有不少傷口,衣服破破爛爛都發臭了,也拜破衣服之賜,她可以清楚的看到他身上的傷口,有些肉還被削了幾塊,慘不忍睹。

「我是出家人,可沒動刑,是他自己撞牆、撞木柴,無所不用其極的想逃出去,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不說,就連肋骨都撞斷一根,也不讓人醫治。」空峒對這一點是一定要說明的。

她靜靜的看著楊平,他給人一種很冷酷的氣息,即使沒看到他的眼神。

「這個男人很難搞,但你的男人更厲害,能將他活捉到這裡來。」空峒又說。

原本靜下來的楊平在聽到這句話後突然有了激烈的反應,他凶狠的往前衝撞,這一撞,扯動了手腳的鐵鏈,發出匡啷的聲音,但明明動不了幾步,他仍撲上前,狼狽的跌倒又起身,起身又跌倒,身上的傷口都迸出鮮血來,看得人觸目驚心。

她咬白了下唇,他身上那些傷口並不是特殊化妝,而是活生生的潰爛化膿流血……她真的感到好不忍,也替楊平感覺到痛,「別再撞了,根本是白費力氣啊。」她下意識的走進去想制止,但楊平又猛烈的衝撞過來,嚇得她又倒退一步。

空峒卻向前走,「他的武功被我封住了,別怕,他現在是沒牙的老虎。」

但她仍站定不動,「他是十惡不赦的壞人嗎?」

「也不算,只是處事極端,幫悅來酒樓的老掌櫃處理一些不聽話的手下是事實,而那些手下是不想再跟貪官污吏同流合污的人,所以,也算是在助紂為虐。」空峒邊說邊看著氣憤的發出唔唔聲的楊平。

但這樣鏈著一個人實在好不人道,何況,眼前這張蒙上眼的臉龐實在太過熟悉了,她感覺就像在看受難的梁璟宸……

她突然靠近空峒說了些悄悄話,他面露為難,「這好嗎?雖然安全--」

楊平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但下一瞬間,他發現自己的穴道被制住了,全身動彈不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有股淡淡的女人香靠近自己,還拿了毛巾擦拭他的臉,「唔、嗯唔……」她想做什麼,是她的男人把他活捉來這裡的不是嗎?!

但近身的女人什麼也沒說,只是靜靜的以毛巾擦拭自己臉上、暴露在外的手臂、胸口甚至是腿部的傷口,再一一塗上冰涼的藥膏,然後靜靜的走人。

不一會兒,他身上的穴道再度被解開,他可以聽到兩人的腳步聲走出柴房外。

「你耗上一個多時辰為他的傷口清潔上藥是為了什麼?」

空峒很困惑,楊平就是個壞蛋,自己要弄得滿身傷不上藥,那就活該讓他去痛!他雖然是個和尚,但骨子裡就是瞧不起這種自虐的人。

「我不是醫者,醫者治人不分善惡,只是,他身上有一種我也曾經有過的氣息--不想要接近任何人,也討厭任何想接近我的人,不讓自己有任何再被傷害的機會……」

她的聲音愈來愈遠,但楊平的內力深厚,即使被封住武功,他仍能清楚的聽到她聲音裡的哽咽,她跟他是同樣被遣棄的人嗎?

第二天一早,她再次進到柴房為他擦拭藥膏,被點了穴的他也因口中被塞了團布而無法開口,但她似乎也打定主意不跟他交談,在敷好藥後,靜靜離去。

他不懂,她為什麼要對他這麼好?有何企圖?

同樣的,也是在這一天,只是時間已經接近中午,梁璟宸來到靈安寺,自然也從師兄弟那裡得知,趙湘琴正替楊平的傷口上藥。

一對夫妻難得在山上聚首,師兄弟們都睜大眼睛看著兩人的互動,只可惜有人太理智--

「不是有事要報告,走吧。」梁璟宸拉了師兄弟們就往後方的側廳走去。趙湘琴則繼續陪著空峒聊天,約莫兩個時辰後,梁璟宸出現,「跟我一起回家。」

時間剛過午後,在空峒的堅持下,他們與眾人吃了午膳,才聯袂下山。

「幫楊平敷藥,你是吃飽撐著?」兩人在馬車獨處時,梁璟宸立即提了這問題。

「是,你是能者多勞,而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我的確無事可做,滿意了嗎?」她沒好氣的同意了他的話。

沒想到,他竟然哈哈大笑起來,她是莫名其妙,他卻很清楚--

往往,他在外忙著追查貪瀆案,帶著一身疲累回來時,與她鬥智鬥嘴,不僅成了他最期待的事,還成了他放鬆休息的時刻,所以,若是見她睡得跟小豬沒兩樣時,他實在是很失望的。

只是,隨著手上得到的資料愈來愈多,他幾乎可以確定,杜鵬無疑的就是這樁江蘇貪瀆案背後最大的受益者,但這些資料全都是間接證據,定不了他的罪,偏偏又不知從何切入,那隻老狐狸把保護網建立得極好。

趙湘琴原本就清楚一切,在鬥嘴放鬆後,他在回來的路上,也一一告知她目前的進展。

至於他的母親是個有智慧的人,他除了隱瞞自己的假成親、還有趙湘琴幫忙易容一事外,對貪瀆案的進度他也對母親坦然,畢竟,母親與杜鵬相識更久,對其心態也能幫忙審視……

「杜鵬曾為先帝寵臣,從如日中天的勢力到現在被壓制,他心中的不平可想而

知--」孟氏說到這裡,憂心的看著兒子,「這案子雖然你已盡量私下查訪,不在戶部內部進行,但杜鵬從來就不是一個好對付的人,更不是善良之輩,你得要小心再小心。」

「我知道,娘,但我就是怕娘擔心,才讓娘知道進展,怎麼你反而憂心了。」他一回來就向母親說明貪案的進度。

廳堂內,一旁的趙湘琴靜靜的聽著母子間的對話。

她不得不承認,梁璟宸是個孝順的兒子,幾日前,她從婆婆口中得知,當初分家時,他強力主導父親的四位小妾與他們的兒女一起離開,還附帶了大筆的黃金珠寶,讓他們好好過日子。

這麼做是因為婆婆不好爭寵,但正室與小妾要和平相處談何容易?更何況是一對四,婆婆總居於下風,這一切梁璟宸都看在眼底,就順水推舟的趁機將她們送離母親的生活範圍。

母慈子孝,這樣的溫馨畫面在她看來實在賞心悅目。

這時,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打斷母子的溫馨對話。

「稟王爺,襄王爺的人帶了口信過來,說是襄王爺帶著孫女要出一趟遠門,會經過敦親王府,想順道上門拜訪,聊一些體己話。」門外的萬總管隔著門板稟報。

「同在朝廷為官,早朝上碰面,那隻老狐狸總是笑容滿面,說些不痛不癢的事,襄王府與敦親王府也不過差了三條街,他卻道出遠門順道拜訪?!」梁璟宸嗤之以鼻,知道老傢伙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你查案已有不少進展,他不可能無感,看來是來探口風的,但怎麼還帶了孫女?」趙湘琴也不懂。

孟氏微微一笑,倒是猜得出原由,「杜可兒是杜鵬最疼愛的孫女,曾經心儀過璟宸,但璟宸的潔癖令不少閨女卻步,她就是其一,不過,去年她已嫁給江南的慶王爺,看來是回來看爺爺,又聽聞你們恩愛非常,特意過來看看,是否與傳言無異,這只是好奇心儀男子的婚後生活,倒無大礙,你別多想。」

趙湘琴莞爾一笑,「那麼,應該也是好奇一個傳言中的惡女怎麼可能與王爺恩愛非常,所以,也是特意來瞧我的吧?」她的猜測是極有可能的,在她魂穿到趙湘琴的身體上後,她和杜可兒好像從未遇上過。

聽到這一席話,梁璟宸給了她一個太自以為是的眼神,她則回給他一個「女人的直覺是很厲害的,搞不清狀況的人是他」的眼神。

但孟氏點頭了,雖然她點到為止,但媳婦兒聰慧,馬上聽明白了,「杜可兒因相貌、家世出眾,追求者眾,也頗為高傲,鮮少出現在一些賞花宴、茶宴,但嫁得極好,深受夫家寵愛呢。」

梁璟宸對女人這方面的談話沒啥興趣,他起身走到門口,打開了門。

萬總管仍站在門口,恭敬的道:「襄王爺的馬車再一會兒就要抵達王府了。」

他一挑濃眉。

孟氏從他後方走上前來,「襄王爺好面子,習慣有排場,派人先送口信來,就是要你去迎接。」向他點點頭,再看向身邊的媳婦兒,「來者是客,你也去。」

「是的,娘。」她原本就想去,很好奇這貪污大臣長啥模樣。

孟氏貴為老王妃,直接回房休息,小倆口則到王府大門迎接,梁璟裒還吩咐萬總管叫奴僕排列恭候,給足杜鵬面子。

馬車到了,杜鵬與杜可兒這對爺孫相繼下了馬車,身後還有小廝、丫鬟、隨從近十人,陣仗也不小。

杜鵬長得方臉大耳,眼神透著精光,隨行的杜可兒看來溫溫婉婉的,一身綢緞豪服,美若天仙。

杜騰看著迎上前來的梁璟宸,雙手一拱,「打擾了,敦親王。」話說得有禮,但心裡可是藏著極深的憤怒與怨慰。

現今皇上將他完全排斥在決策圈外,想藉此壓制他的勢力,在查江蘇牽涉極廣的貪瀆案,連問他這個老臣的意見都沒有時,他心裡就有譜了。

這把查貪的大火是準備燒到他身上了,但皇上要是以為他可以趁此將他的勢力崩解,那也太天真了!他的人脈、親信何其多,不聽話的,他就讓他聽話,誰敢背叛他,就只有死路一條。

儘管思緒翻湧,他表面上倒是波瀾不興,不過,梁璟宸可沒有錯失他那雙精銳老眼變化極快的神態。

但他也懂得阿諛諂媚,看了刻意站在他身後一步的趙湘琴,以眼示意她再上前一步,與他並立後,他這才拱手對杜鵬道:「王爺盛意,到本府一敘,讓本府蓬蓽生輝,怎是打擾?」

「好說、好說。」杜鵬呵呵直笑,回頭看了站在他身後的杜可兒,「王爺可還記得?她是可兒,她很孝順,是特意進京來陪我這個爺爺走一趟江南--」

話都沒說完,梁璟宸突然傾身靠近妻子,以只有趙湘琴聽得見的聲音道:「把他那張老臉給瞧仔細點,我需要他的那張臉辦事。」

見狀,在場的人臉一陣紅,沒想到梁璟宸這麼大膽,當著他們的面大現恩愛,就連杜鵬都愣住了,不過,在他身旁的杜可兒,心可是狠狠的一揪,雖然她嫁的夫婿相當寵愛她,但面貌不及梁璟宸俊俏,這一點總讓她遺憾,還會思念。

但她沒瞧到的是,幾近依偎的夫妻,趙湘琴正把握機會的狠瞪梁璟宸一眼,「不必靠這麼近說吧?」

「小心駛得萬年船,倒是你盡責點,我是丈夫,可不是仇人。」他低如蚊蚋的聲音在她耳畔提醒著。

儘管恨得牙癢癢的,在他退開時,她還得假裝掩嘴羞笑,心裡可是罵翻天了。

因為梁璟宸還對杜鵬說了句,「抱歉,湘兒突然朝我一笑,我以為她有什麼事要說。」他朝他點個頭,再看向杜可兒,「杜小姐真是孝順,難怪襄王爺提到你就笑得闔不攏嘴。」

她微微一笑,看著他俊朗動人的容顏,一顆心還是忍不住的小鹿亂跳。

在梁璟痕的招呼下,一行人陸續走進廳堂後入坐,小廝、丫鬟很快的端來醇厚香濃的好茶,再一一退了出去。

這其間,趙湘琴並沒有錯過杜可兒停留在自己臉上的視線略長了點,她不在乎的回以一笑,亦沒有錯過杜可兒那透著驚艷之光的眼神。

相由心生,她臉上線條轉柔、眼神不同,整張容貌也與過去不同,不管是她娘家或敦親王府裡的人都已看習慣,只是外人常以舊有的印象在看她,並沒有察覺到太多的差異,但有心人就是不同,她相信杜可兒就是一例。

是她的錯覺嗎?杜可兒困惑的低頭喝茶,她對自己的容貌一向相當自傲,也未曾將惡女放在心中,但到底是哪裡不同了?她怎麼覺得桃腮杏眼的她比自己還要漂亮,教她心生嫉妒了?

眾人啜口茶,潤潤喉,杜鵬先說了些讚美府第漂亮、王妃更是賢淑等場面話後,即切入正題,「王爺也知道,老夫有些心腹,總是會向老夫提及一些消息,所以,也聽到了皇上為了江蘇的貪瀆案很憂心,還是由王爺負責查緝,不知有任何可以讓老夫使上力幫忙的地方嗎?」

「實不相瞞,此事屬機密,不宜張揚,何況,涉入的官員不明,實在是無可奉告,自然也無需王爺幫忙。」梁璟宸仍是禮貌的笑著。

杜鵬乾笑一聲,「既然傳出來牽涉極廣,代表貪贓枉法的絕非一人,時間也非一朝一夕,若依老夫的資歷,皇上該是信不過老夫,才會隻字未提,難道敦親王也同樣信不過老臣?」

「王爺多想了!戶部掌管財政,此案由本王處理,名正言順,但調查不易,是本王不夠努力,本王汗顏。」

「王爺客氣了!你在朝為官,與地方為官並不同,自然不好施力,但本王在外的親信不少,與多名地方官多少有些交情,能幫的忙更多。」

「王爺盛情本王心領了,但實在是連皮毛都尚未查出,王爺又能怎麼幫!不過王爺也算有心,特地上門,本王已是感激萬分。」梁璟宸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杜鵬的好意。

杜鵬火了,說出來的話也彷彿冒了火花,「本王在朝為官也有三十載,不管在朝堂或地方也備受尊崇,能有此小小成就,本王謝天之外,也有些經驗談,想與王爺分享。」

「請說。」他做了個請的手勢。

「事當為就為之、不當為就避之,凡事都得如履薄冰,小心再小心,才不會害人害己。」這話隱隱帶了點威脅。

「謝謝王爺的提點。」梁璟宸微笑拱手。

見兩人你來我往,一個眼睛已見火花,一個仍是氣定神間,趙湘琴連忙開口打圓場,「襄王爺,我家王爺也不是硬邦邦的,他凡事都好商量。」

「是嗎?」杜鵬的胸口已憋了一股怒火,但面對巧笑倩兮的她仍得擠出笑容來。

「襄王爺肯定聽過,我與王爺是在靈安寺相遇相知,共譜情緣,才成為夫妻的,倘若湘兒真如外界所傳,是惡女一名,聰明如王爺,又怎會接受湘兒?」趙湘琴繼續說道,「請相信,他有絕對的智識去處理襄王爺在乎的事。」

「哈哈哈,說得好,本王相信王妃所言,可見有些事不是聽了就信,還得眼見為憑啊。」這話有弦外之音,聰明人都聽懂了,

「當然,人心隔肚皮,誰在外不懂得保護自己,虛偽行事。」她笑著接話。「原來王妃是個心明、眼明之人。」他大大稱讚趙湘琴。

「多謝襄王爺美言。」她微笑稱謝,先不提她已知道他的親信替他做了多少貪贓枉法的事,就連直覺都告訴她,這個一頭花白的男人城府極深、不能等間視之。

梁璟宸完全沒想到她竟然如此擅於應對,尤其對像還是老狐狸杜鵬,他向她投以讚賞的笑容。

在三人談話間,杜可兒一直沒有插嘴的機會,又見梁璟宸對妻子一笑,而趙湘琴那雙黑白明眸更是有如黑夜燦星,她益發不悅,但她忍下所有情緒,輕聲的對著趙湘琴道:「王妃,可以陪我走走嗎?我突然覺得有些透不過氣。」

杜可兒一身華麗,看來無害,在一旁坐著,臉上一直保持著婉約的笑容,這一要求,趙湘琴哪有拒絕的道理,她起身向襄王爺行個禮,再看梁璟宸一眼,即帶著她往後方庭院走去。

但這女人恁地麻煩,見庭院有傭人灑掃,又要求找個偏廳坐下,終於,兩人在一個小偏廳落坐後,她又要小芷離開,也把自己的丫鬟遣走,是要談什麼秘密?

果不其然!

偏廳內,杜可兒喝了口茶,定定的看著趙湘琴的美陣裡,出現了不屑的光芒。此刻,她揚高下巴的開了口,「說真的,敦親王是國之棟樑,合該匹配賢德溫婉的閨女,然而,如此炙手可熱的乘龍快婿竟然讓你這惡女搶去,恕可兒說句實話,我還真的替他抱屈呢。」

她是來打抱不平的?不,趙湘琴不會這麼想,她嫣然一笑,「可兒小姐是不甘願吧?但又如何,敦親王已經是我的丈夫,而你也是別人的妻子了。」

「你--我才沒什麼不甘願!」杜可兒美眸倏地一瞇,「但你不否認自己是惡女了?所以外傳是真的,你以旁門左道設計了敦親王,讓敦親王像著了魔似的非你不娶?」

趙湘琴微微一笑,「沒錯,全給你說中了,怎麼,我的城府如此深,你很懊惱沒早點出手嗎?」

杜可兒瞠目結舌,怎麼也沒想到她會如此直白!她略顯狼狽的否認,「我不明白你在胡說什麼?我怎麼會看上他,送給我,我還不要!」

「是嗎,不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杜可兒乾笑兩聲,口是心非的道:「當然不是,我可是家庭幸福,所以,更覺得你可憐,得設計敦親王成為你的夫婿,但他不會碰你的,因為他有嚴重的潔癖,所以,你一輩子都只能守活寡!」

聞言,趙湘琴也虛偽的露齒一笑,「那你還真的錯了!我跟王爺相當恩愛,滾床的事更是夜夜都來,他總是弄得我渾身酸疼,直到天泛魚肚白才肯罷休,害得我天天睡到日上三竿,都還起不了床呢。」

「不可能!我爺爺早就調查過了,他就是受不了女人的貼近才不讓我進梁家門,不然,依爺爺的勢力,請皇上賜婚都沒問題,你這個騙子!」杜可兒氣到漲紅了臉,怎麼都不肯相信兩人真的如外傳那麼恩愛。

「那你就錯了,他就是碰我,還碰得很徹底,你想聽細節嗎?我怕你一個已婚婦女會聽得心癢癢的,馬上思淫慾。」

「不可能!不可能!你根本是自己在作夢!我爺爺調查可有半年之久,不可能會查錯的!」她氣呼呼的又道:「在我看來,才是你在思春,你這個自欺欺人的賤女人,你再裝也瞞不了我,我雖然沒跟你有太多的接觸,但多的是王公貴族說到你時,都說你讓他們噁心想吐,只會故作姿態……

「你一定是淫慾襲身,日有所思,才頻作淫夢,什麼夜夜來,渾身酸疼……我看他根本連碰都不願碰你,全是你這淫婦亂想的!不、不對,你根本還是完璧,因為全京城沒有半個男人願意碰你!」杜可兒連珠炮的一連串話說到後來都喘了。

呼,她看她這麼不順眼?趙湘琴心想,說出來的話如利刃,以為她會傷到千瘡百孔?雖然,她在現代時,因拒婚、拒談感情的確是完璧,來到古代亦然,梁璟宸也對她的身體沒有太多遐想……好像真的還挺悲哀的。

但又如何?她好歹也在好萊塢混過,激情性慾的影片多少看過一些,她就說些細節唬唬杜可兒,要讓她聽不下去的走人。

「你聽清楚了,全京城只有我的丈夫碰了我,至於他怎麼碰的,我現在就跟你說,你可以順便比較一下,你的丈夫有沒有碰你碰得這麼徹底……」她才不信她一個現代人在情色上會說不過一個古代女人!

不要提《格雷的五十道陰影》那麼色情又大賣的書籍,隨便挑一個好萊塢情色片,截取一段套用,她甜甜蜜蜜的詳細描述梁璟宸是如何用手、用舌一寸寸的嘗遍她的全身,讓她酥麻到連腳指頭都要捲起來後,就見杜可兒的臉漲得又紅又青,急急的起身離去。

趙湘琴見狀笑到不行!但怎麼還有別的笑聲?

她錯愕的回過頭,竟瞧見偏廳後的屏風站著三個人!

孟氏漲紅著一張臉兒,但唇抿得緊緊的,忍著笑意。

她身後還有臉頰同樣紅咚咚的何嬤嬤跟小芷,兩人都是雙手搗著唇,笑得眼兒彎彎,顯然也是憋笑憋得痛苦,她咋舌,「你、你們……」

小芷這才噗嗤笑了出來,還連忙哈腰行禮,「對不起啦,王妃,因為杜小姐要我也走,我擔心你被欺負,趕緊去找老王妃,誰知道……噗噗,對不起……」

孟氏也憋不住的笑了,何嬤嬤也是,她們還說著,「絕不會跟別人說的。」

老天爺啊!趙湘琴雙手搗住臉,糗斃了!真的是--讓她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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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2-12 18:34:1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這一天,梁璟宸在與孟氏、趙湘琴用晚膳時,就覺得好幾個人都怪怪的,母親臉兒紅紅,看向趙湘琴時還會不好意思,更不敢對上他的眼睛,而趙湘琴也與母親一樣,不時的漲紅臉,也不敢看向他,倒是小芷老是莫名其妙的呵呵傻笑,何嬤嬤則是不時的瞪著她,像在提醒什麼,但自己又忍不住的笑了……

「有什麼我不知道的趣事發生嗎?!」他在好奇心氾濫下,開口問道。

但四個女人同時猛搖頭,尤其是趙湘琴,一張酡紅俏臉都要埋到碗裡去了,他還得低頭才能看到她的臉,「還好嗎?」

「我、我吃飽了,我、我要回房了。」她突然起身,覺得全身血液好像都衝到臉上,害得她連話也說不好。

梁璟宸見臉兒臊紅的她仍然沒看他一眼,僅尷尬的向母親一福,就匆匆離開,呵呵直笑的小芷也在屈膝一福後,快步的跟上去。

他不解的看向母親,沒想到,臉也漲紅的母親跟著做了一樣的動作,「娘也飽了,何嬤嬤,咱們回房。」

一下子,這對主僕也走了。

真是詭異啊!他蹙眉,突然想到今天下午,杜可兒急急的回到廳堂,也不管他跟杜鵬還在說話,開口就道:「我臨時想到有件事要辦,爺爺,我們該走了。」

杜鵬原本就快跟他聊不下去,順水推舟就告辭了,看來,應該是那時候發生了什麼事。

只不過,在他回到房裡後,他沒有追問這件事,因杜鵬要隨孫女去一趟江南這事太過突然,其中必有原因,他得先到悅來酒樓,探探有沒有相關的內幕。

只不過,在他讓奴僕丫鬟退出青澤院後,房裡就傳出小小的爭執聲。

不過害怕隔牆有耳,夫妻倆仍盡量壓低了聲音。

「不行!絕不可以易容成襄王爺,那太危險了!」趙湘琴堅決反對到底。

「這事由我作主!何況機會難得,昨晚在悅來酒樓,那幫江湖人包括何洋都不曾提及杜鵬要下江南的事。」梁璟宸覺得這是大好機會。

「不行,師父若在這裡也會拒絕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欲速則不達,太躁進了!更何況,杜可兒今天已親口跟我說出杜鵬曾派人調查跟蹤你長達半年,誰知道有沒有持續到現在。」

「我知道答案是肯定的,但也有人幫我甩掉他們,你一點都不必擔心。」這件事他早就知曉,也有靈安寺的師兄弟替他阻擋,目前他們是佔上風的。

但她還是不放心,「小心駛得萬年船,何況,我、我沒有仔細看杜鵬的臉,我無法將你易容成他,我只會做別的,你要不要出去辦事隨你!」

「你!」他壓下怒氣,恨恨的瞪她一眼,「我今晚一定要出去,你這麼堅持,就快畫吧!」

她繃著一張俏臉兒,拿來易容的箱子,迅速的在他的臉上化妝。

時間流逝,趙湘琴將他易容成一個貌不驚人的中年人後,收拾好易容箱子。

梁璟宸望了眼銅鏡裡那張平凡無奇的臉龐後,不悅的甩了袖子,氣呼呼的直接開門出去,施展輕功飛掠離開。

夜色中,就見庭園裡的一隅,一名躲在大樹後方的小廝眨了眨眼--他看到了,王爺跟王妃的房裡竟然走出一個會輕功的陌生男子!

這下可以回報了!小廝急急的溜出王府,三步並作兩步的跑去通知就在三條街外的梁家親族梁彥德。

「你確定走出來的是一個陌生的男人?」他得再三確定。

「沒錯,奴才不曾見過,絕對是個陌生男子。」小廝說得斬釘截鐵,卻不敢說今晚真是瞎貓碰到死耗子,好巧不巧讓他碰到。

拿人錢財,與人消災,但他拿了一段時日的銀兩,並沒有天天守在青澤院的寢臥外,一來要監視王爺跟王妃本就有難處,王爺功夫極好,他也怕被逮到,甭說工作沒了,可能還會被痛打一頓;二來,他也貪財,有小賭怡情的機會絕對不放過。

所以時日一久,給銀兩的人耐性快失了,不得已,他只好硬著頭皮去監視,沒想到竟然就給他看到王妃偷漢子,老天爺真的對他太好了!

梁彥德在欣喜之餘再給小廝一筆錢後,就派了下人去將那一干親戚全找了來,將事情說個大概,見獵心喜的眾人,浩浩蕩蕩的就直闖敦親王府。

如此大的陣仗,自然將孟氏跟趙湘琴都驚動了。

廳堂內,趙湘琴看著由梁彥德領軍的梁家叔伯、四個姨娘,甚至是庶出的兄弟姐妹……這黑壓壓的一大群人,簡直與她進到梁家第二日的場景一致,出了什麼大事?

孟氏倒是沉靜,看著梁彥德道:「如此陣仗,所為何來?!」

梁彥德的表情異常凝重,先是看了一臉不解的趙湘琴一眼,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王爺呢?!」

孟氏也不清楚,直覺的看向媳婦兒,就見她回答,「他有事外出了。」

梁彥德突然變臉,怒視著趙湘琴,「王爺外出不在,王妃竟然讓陌生男子進出寢臥,你還要不要臉?!」

此話一出,甭說趙湘琴憤怒,就連王府的奴僕也面露怒氣,這在胡說什麼?!孟氏臉色也跟著一凜,此等嚴厲指控是指她的媳婦與人通姦!

她繃著臉看著梁彥德,「此事可說笑不得,有何證據?」

梁彥德立即將小廝親眼所見說了出來,更可笑的是,一干親戚像是也親眼看見了,頻頻點頭,目露鄙夷。

趙湘琴當然知道那名小廝看到的是誰,但她是絕對不會透露一個字的。「事關湘琴的名譽,怎麼能聽信一人之言就判湘琴有損婦德,太荒謬了!」她表現出過人的強焊,口氣堅定。

孟氏也想力保,「也許是那名小廝眼花了,他在哪裡?快叫他出來對質!」

但梁彥德怎麼肯,他刻意給了一大筆錢,就是為了讓那名小廝離開王府,不然一對上梁璟宸或趙湘琴,難保他不會將所見吞回肚子裡,那這件事不就白搭了!

「他怕王府找他麻煩就走了,畢竟事關王府名譽,」他頓了一下,又疾言厲色的道:「總之,先搜房間,只要有男人進出,總會留下蛛絲馬跡。」

聞言,趙湘琴的臉色微微變得蒼白,這讓梁彥德等人更確定有鬼。

一群人硬是前往青澤院,衝進寢臥搜查,不一會兒,就有人從櫃子內的最角落找到一大包男人的衣物,梁彥德等人在心中沾沾自喜,表面上,則是火冒三丈的要奴才們將衣物一一攤開在桌椅上。

「這些全是男人的衣物及飾品,但怎麼看都不像是王爺慣穿、慣用的!」梁彥德怒拍桌子,口氣嚴肅,但整個神態看來卻是幸災樂禍。

「不守婦道」、「偷漢子」等一陣陣的辱罵也跟著此起彼落。

眾怒難犯,趙湘琴更是百口莫辯,孟氏想保也保不下,即使她一再正色的道:肝蟻嘈磐蹂!?

「眼見為憑,老王妃不該一味袒護!」梁彥德也很堅持。

從趙湘琴入主敦親王府的第二日,她就讓眾人灰頭土臉的離去。

被她那樣洗臉,他們怎麼再進敦親王府,也因為沒來,他們就沒有額外收入,這段日子大家過得捉襟見肘,好不辛酸。

如此罪魁禍首,眾人早想將她拉下王妃之位,怎麼可能錯過這個好機會,早有默契,異口同聲的就要將她送往宗人府。

「不成!湘兒貴為王妃,合該等到王爺回來再下決定。」這一點孟氏相當堅持,也是在幫兒子扞衛媳婦。

趙湘琴面色凝重,「無妨,娘,我無愧於心。」

「不可以!」孟氏出身世族,很清楚事情一旦鬧大,可是沒完沒了,她繃著一張臉看向眾人,「你們最好想想,王爺在知道你們沒有尊重他,就將王妃送至宗人府,他會怎麼做?」

這話並非威脅,依外傳梁璟宸跟妻子恩愛的程度,他絕不會善了。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由得遲疑了,私下交頭接耳的議論一番後。

孟氏明白他們已經讓步,再爭執下去,受苦的還是媳婦,她不捨的看向媳婦,「湘兒,得先委屈你到柴房過夜了。」她從未如此無助過,這一段日子的相處下來,媳婦也是深居簡出,她很清楚媳婦絕不會是個偷漢子的蕩婦。

趙湘琴給她一個安心的微笑,「沒事的,娘,你不必擔心,清者自清。」她抬頭挺胸的跟著小廝走,不教那些得意的族親更瞧不起她。

梁彥德等人卻像是有了可以在王府內留下來的理由,大剌剌的又是叫萬總管準備吃喝、又是要奴僕去準備客房,打定主意要等到梁璟宸回來,處理這樁家醜。

「怎麼辦,主子?」何嬤嬤低聲的問孟氏,老臉上可是急得很,小芷在一旁更是急得落淚了。

「快派人去通知空峒大師,他一定能幫我們聯繫上王爺。」這是孟氏惟一想得到可以求助的人。

「好,老奴馬上找人過去。」救人如救火,更何況,要救的還是一個讓府內上下都喜愛不已的可人兒啊。

趙湘琴怎麼也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天,她會因不守婦道被關起來。

只是,敦親王府裡的柴房沒有靈安寺的寬敞,雖然一樣的乾淨,但黑暗許多、也通風得多。

時值夏日,她獨處在柴房,一陣陣夜風不時從四面八方吹進來,有點兒冷呢。

趙湘琴搓搓手臂,抬頭望著僅有一盞油燈亮光的柴房,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她竟然比較起兩邊的柴房,太瞎了。

不過,即使在柴房落難,她一點也不擔心她會像楊平那樣傷痕纍纍,有婆婆在,梁彥德那些親戚還不敢太超過,來個刑求什麼的。

但她想得開,府中奴僕卻很難過,很想偷渡個被褥,還是吃的、喝的給她,但梁彥德等人派有兩人就大剌剌的在柴房前站崗,讓他們連佇足一下也不成,就被趕走了。

偏偏這晚夜風特別的大,又因入夏她穿得單薄,一到半夜時夜風更涼,她雖然努力的窩在角落裡避風,但已覺得人不太舒服,昏昏沉沉的,頭也疼了。

她將身體蜷曲,好冷,愈來愈冷了。

時間流逝,子夜時分已過,又過了幾個時辰,夜更深沉,萬籟俱寂。

突地一陣急遽的馬蹄聲漸行漸近,而王府大門口,早有侍從在老王妃的命令下,伸長脖子的等著、盼著,夜太黑,侍從只隱約可見馭風而來是一匹高大駿馬,卻無法看清馭馬者。

終於,他見到是殷殷盼著的主子策馬奔來後,連忙快步衝上前,「王爺--」

梁璟宸急拉韁繩,在馬身未停時,已俐落的翻身下了馬背,將韁繩交給侍從,「王妃還在柴房裡?!」

「是。」

梁璟宸怒不可遏的一個飛掠,很快的來到柴房前,可笑的是,竟然還有人守著,他大吼,「開門!」

「王爺,太好了!你回來了!」面對震怒的梁璟宸,其中一個守門的小廝可是開心得不得了,他被派來守門原就是心不甘情不願,但才拿起鑰匙要開門,梁彥德等人竟然也得到消息跑了來。

「萬萬不可啊,賢侄!」

「為何不可?!」他大為震怒。

「王妃偷漢子,我們還在房裡找到男人的衣服--」

「那只是我友人借放的衣物,何來的王妃偷漢子?」梁璟宸臉色鐵青,口氣嚴峻得嚇人,「還有,湘兒是我明媒正娶的王妃,你們搜的是我跟王妃的寢臥,到底是憑藉著哪一點可以如入無人之境的在我們房裡東搜西找?」平常對他們太好了,竟然欺負起他的人來了。

「這--這--」他們要說的話全被梁璟宸一人說完,還被痛批一頓,搞得他們立場不明,這下子真像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了。

「現在,我不想看到各位!日後,若沒有邀請,敦親王府不歡迎各位,只要擅自入府,一律驅趕。」梁璟宸全身漲滿怒火。

敦親王府在各迴廊、亭台、廊柱都有掛燈,因此是夜如白晝,但這裡屬於後方院落,燈光少,較為幽暗,此刻,他雖逆著光,但那雙透著冷光的黑眸反而更讓人害怕,在場每個人吞嚥了口口水,臉色慘白如紙,尷尬的急急離開。

梁璟宸無暇理會,逕自搶過小廝手上的鑰匙打開柴房的鎖,推門而入,裡面的燈光已相當微弱,但眼力極佳的他仍是一眼就看到躺臥在角落的趙湘琴。

他臉色大變,快步衝過去,蹲下身要將她抱起時,碰到她的身子,「好燙!」

顧不得也沒想到自己的潔癖,他很快的將她攔腰抱起,快步奔向青澤院內的寢臥。

孟氏也已得到兒子回府的消息,一夜難眠的她急急的趕至青澤院,在稍早前,因擔心媳婦被關在柴房裡會出事,她還派萬總管早一步將大夫請進府中待命,這會兒,就見兩鬢斑白的老大夫已坐在床榻前為媳婦把脈了。

原本夜色如墨的天際已出現了魚肚白,竟已折騰一夜。

「王妃染上風寒,但無礙,吃幾帖藥,燒退就沒事了。」老大夫點了點頭,看著面呈憂心的老王妃跟王爺道。

兩人鬆了口氣。

而從柴房移動到寢臥時,趙湘琴也已甦醒,只是頭疼得厲害,全身都好沉重,但她也看得出來,婆婆氣色很差,肯定擔心她擔心得沒睡,「我沒事了,娘,讓你擔心了一晚,是湘兒不好,你快回房睡吧。」

「怎麼是你不好,不過,沒事就好,王爺回來了,有他顧著,娘不擔心了,你也好好休息。」孟氏拍拍她的手,溫柔的替她將手放入被褥內。

她回以虛弱一笑。

孟氏跟何嬤嬤隨即離開,小芷也退出門外,吳桐則跟著老大夫回藥堂去拿藥。

梁璟宸沒說話,只是一再的擰了濕毛巾放在她額上,一次又一次的為她降溫,他其實是在氣自己,但也有一點兒氣她,見她只是不解的看著他來來回回的替她擰毛巾,他用力的吸了一口長氣,「怎麼不辯解?!」一開口,他問得直接。

「娘已為我挺身而出。」她微笑道。

「你的伶牙俐齒呢?!像在跟我唇槍舌劍時一樣,他們絕對佔不了你半分便宜的。」他就不懂,她怎麼對其他人就沒爪子了?

她一愣,「你這是讚美還是在羞辱?」

「當然是讚美!」

他瞪著她,她也瞪著他,這男人真是沒藥救了,但她怎麼覺得好笑?

但他對她絕對是愧疚的,「因為怒氣攻心,頭一回,我竟忘了該先注意房門外有沒有人,這才讓你受了罪,我很抱歉。」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

「這個道歉我接受,」她也不想在這裡鑽牛角尖,「我比較好奇的是,我是你從柴房抱回來的?」她看著他,他身上穿的並非今晚出去穿的袍服,可見已洗過澡、換過衣服了。

在一起久了,彼此是有默契的,他先點頭後,再開口道:「師父易容到悅來酒樓找到我,我原本要衝回來的,但他阻止了我,我才發現臉上跟身上的衣服都不對,還是他老人家想得周全,早已拿了我置放在靈安寺的換穿衣物,我先進了一間客棧梳洗,再趕回來。」他頓了一下,再道:「我不介意你在柴房躺了一夜。」

「你不嫌髒了?但我現在還是沒換衣服、沒洗澡,就躺在你跟我的床上。」她很好心的提醒他。

「跟你這種人在一起久了,潔癖也被治了不少,我看,過不了多久,我的潔癖會完完全全的消失。」他半認真半開玩笑的道。

她蹙眉看著他,不對,他怎麼會這麼回答她?他該說他佛心來著,大人不計小人過等等……

「算了,無妨,反正我出來了,躺在自己床上了……」她喃喃低語,也不知道是被關一夜太累了,還是因體溫降了點、人舒服了些,她說著說著,緩緩的闔上眼眸,墜入夢鄉。

「別睡,湘兒,你藥還沒吃……」但她看起來好累,她怎麼能惹得他如此心疼?他溫厚的手掌輕輕的摸上她微熱的臉頰,好不捨,那些該死的親族竟然欺負起他的人來--

是啊!她是他的人,他的妻子。他突然笑了,竟然到此刻才意識到她對自己的重要性,而究竟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竟戀上她而不自知?!只是她太保護自己了,他能讓她也對他動真情嗎?!之後他無心多想,除了喚醒她餵藥,一個多時辰後,另一個難題來了--

「嗯,唔……」藥效發揮,她渾身發汗,不舒服的囈語。

他瞪著她,她已是香汗淋漓,衣服全濕,他喃喃自語,「這樣不行,得換上乾爽的衣服……」

他們已是夫妻,也沒什麼好避嫌,或合不合宜的問題,要是喚小芷進入侍候更衣也顯得突兀,畢竟在外人眼中,他們可是鶼鰈情深的恩愛夫妻。

他深吸了一口氣,「不是我齷齪,你真的需要換身衣服……」

他俯身解開她的單衣帶子,小心翼翼的褪去單衣,看著她露出雪白香肩、粉白色肚兜,黑陣很快的閃過一道幽黯的慾火。

長長的吐口氣,他繼續解開她的肚兜繫帶,再緩緩的拉下,雪白赤裸的渾圓也一寸寸的映入他眼簾,驀地,一股快要透不過氣來的感覺急湧而上。

他屏息的看著她,她瑩白剔透的如天仙玉人,食色性也,他氣血翻湧,手像有了自己的意識,就要撫上她誘人的胸脯--

「唔--」她突然囈語一聲。

這一聲讓他頓時從情慾裡清醒,該死,他在想什麼?她正病著呢!

他歉然的先為她蓋好被褥後,再到後方常溫的浴池內端了盆溫水,不停的擰著毛巾,心無雜念的為她擦拭身子。

外頭天色昏暗。

趙湘琴睜開迷迷濛濛的雙眸,就見到梁璟宸趴睡在床榻邊。

他守了她,整天?她蹙眉,伸手拉下放在額頭上的帕子,目光再移到放置在圓桌上的空碗,她柳眉一蹙,所以不是作夢?他確實曾將她喚醒,在她迷迷糊糊間,一口又一口的餵她喝藥?還有--

「不是我齷齪,你真的需要換身衣服……」

她的心臟突然紊亂的跳動起來,記得接下來,好像是他脫了她的衣服,替她擦拭身子……

「啊!」她突然尖叫起來,而這聲尖叫也將梁璟宸從睡夢中驚醒。

「怎麼了?」

她怔怔的瞪著他,再急急的掀開被褥,果然!她身上的單衣、肚兜,甚至是褲子,全被換過了。

她這突如其來的動作,他要不清楚她知道了什麼才有鬼,所以,他坦白直言,「因為你全身發汗,而我們對外是恩愛夫妻,找人來侍候你可能會露出馬腳,但你放心,我不是沒見過女人的身體,我在外面也很會玩,你並沒有很特別……咳!就是別的女人有的,你也都有……」

「不要再說了!」老天爺,她無法不臉紅啊,真的是糗斃了,她一點也不想讓他看到她的裸體!

「我沒有亂碰你,你也知道我有潔癖,我討厭黏黏的汗水,你又全身是汗,碰你,我也是情非得已……」老天爺,他在胡說八道什麼,他並不想這麼說的,他要說的應該是,其實他一點也不會覺得不舒服,怎麼會這麼口是心非?

但也因為他這麼說,她似乎不那麼靦腆困窘,還惡狠狠的瞪他一眼,「好,很好,所以,從現在開始,這事就不要再談了!」

「可是--」他現在才想說實話。

「你不是該準備出門了?我要再睡一下。」她馬上背過身,懊惱的閉上眼睛,但腦海中竟似有若無的出現稍早的某些畫面。

他為她擦拭的動作很輕、很柔,粗糙溫厚的大掌緩緩滑過她赤裸肌膚時,一股酥麻頓時湧上,詭異的是,此刻僅是回想,身子竟感到同樣的酥麻。

她心裡一驚,不會吧,她在思春?!天啊,她甚至聽得到自己急促的心跳聲。

「你好好休息,我會叫小芷進來照顧。」

還是好溫柔的嗓音,他吃錯藥了?還是因為太愧疚,所以態度丕變,從機車男變成大仁哥?那她絕對無法適應的。

接下來的日子,趙湘琴確定梁璟宸真的吃錯藥了。

她的風寒也只是小風寒,但他卻突然像沒事做了,噓寒問暖、一連三天陪著她,直到大夫確定她已無恙,他才開始去辦自己的事。

問他查杜鵬下江南的事如何了,他只道:「有人代替我去了,你不必擔心。」他真的不一樣了,看著他俊臉上的溫柔,她蹙眉再問,「我開始懷疑自己在作夢,要不,就是你哪根筋打結,你沒事吧?」

他也笑看著她,「我很好,從來沒有這麼好過。」

她真的不一樣,面對他從未有過的溫柔,她沒有開心接受,還是維持著防備,他真的喜歡這樣的她,他確信她的內在絕對值得他去深入探索與瞭解,不只這些,她的胴體也很美,沒有一寸不美,每每回想,男人天生的慾望有如排山倒海般湧上,害他都得靠練功跟沖冷水來冷卻翻騰的慾火。

他對她有了感情,想要好好的追求她,他很努力,甚至還在百忙之中,與周子靖書信往返請教有何追愛秘笈。

好朋友就是好朋友,也以快馬送回書信,洋洋灑灑的寫了十大張,厚厚一疊。他照信上所述,送吃的、送用的、送首飾,但每一樣她都不為所動。

趙湘琴是太理性了,她無法理解,一個對她有偏見的男人,到底是哪根筋不對,竟然會卯足了勁的追求她?

此刻,甭說房間內多了一束梁璟宸一大清早就去摘來的花,香味四溢,他還靜靜的坐在一旁,微笑的看著自己坐在梳妝鏡前,製作一張人皮面具,更添一股曖昧氣息。

在過去,由於事情太多太忙,梁璟宸一直沒有機會看她做這件事,何況,她大多直接在他的臉上易容,他閉眼的時間長,也沒機會見識。

但在這段等待何洋開例行大會的空檔,他多了些時間可以陪她,也希望能偷心成功。

寂靜的寢臥內,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她,見她專注的拿起藥水、膏狀黏液,拿起尖筆,再拿起一筆刷,以各式彩筆來回的在人皮面具上塗抹。

這些動作沒有半點遲疑,行雲流水的像在畫一張畫。

認真的女人最美麗,他再一次的情生意動。

她無法不被影響,他灼灼發亮的黑眸就定視著她,她即使不看他,也能感受到那熱度,一顆心莫名的怦怦狂跳,握筆的手都要顫抖了,她受不了的瞪向他,「你到底在看什麼?!」

他莞爾一笑,「看你漂亮。」

「噗,咳咳咳……」她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漲紅了臉,他連忙拍拍她的背,還拿了手帕擦拭她的唇,她喘了口氣,瞪著他,再看向他的手帕,「你吃錯藥了?你的潔癖呢?你不是最討厭碰人?」

「你例外。」他說得直接,見她瞠目結舌,他壞壞的伸手摸了她的臉頰,只見她的眼睛瞪得更大。

其實,他還想碰她更多,但她還沒愛上他,他就不能有任何逾矩的舉動,引起她的反感,這一點也是情場高手周子靖信中的注意事項之一。

但一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就在身邊,她美麗的胴體,他看過、摸過了,實在是一大煎熬。

有時,她睡熟了,軟綿綿的身子還會不自主的貼靠向他,害他滿腦子春色,又不能動手吃了她,也捨不得推開她,這時的她最沒有戒心,乖乖的、充滿信賴的窩在他懷裡,他也只能拿出最大的自製來抵抗她的誘惑……

趙湘琴的腦袋是一片空白,他黑眸裡的是深情嗎?

「湘兒,你可否打消和離、自己去闖天下的念頭?我想假戲真做,成為一對名副其實的夫妻,你覺得可好?」他含情脈脈的說著。

她眨了眨眼,很想捏捏自己,她在夢裡嗎?她還真的小小捏了自己的手臂一下,會痛!所以是真的,機車腹黑男在向她告白!

她搖搖頭,「不好,一點都不好!」

他皺起濃眉,「我的條件這麼好,這可是你求之不得的福氣。」

她笑了,這比較像他說話的風格,她也比較自在,「我們這樁婚事所協議的條件,可不包括假戲真做。」

「我是真心的。」他握住她的肩頭。

這麼露骨的話,他說來竟然還挺讓人心動的,但這是不可能的。即使在現代,她因為父母而對婚姻沒有信心,更何況就她所知,父母婚前曾經愛得濃烈,是在婚後兩人感情才變調,所以,她始終不敢愛,更不願意結婚,就算她看著眼前俊美的男人,她的確有好幾回為他心跳加速。

縱使她不說,他也能看出她的掙扎與為難,「沒關係,慢慢來,我會向你證明,我不是隨意說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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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2-12 18:34:3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梁璟宸的確不是隨意說說的,他是竭盡所能的對趙湘琴好,但她對任何人都好,就是對他保持一定的距離,不管是人前或人後。

於是,他開始吃醋,像是與她無所不談的空峒,甚至那些幫他上山下海參與查貪案的師兄弟們,由於他們比他更早接受趙湘琴,他發現她跟他們的感情極好,幾度回到靈安寺,就見她神態自然的與他們交談,對此,他也吃味不已。

更可惡的是,她對楊平竟還比對自己更好!

楊平一試再試的要衝破被制的穴道恢復武功,不但沒成功,反而吐出不少鮮血,受了嚴重內傷,誰也近不了他的身,但她卻成了例外。

「有人求生、有人求死,你這樣半死不活的,是要生還要死?我要是你,先把身上的傷都治好了,就賭上一次,用盡全部力氣,不是衝出這間柴房就是痛快的求死!」

這一席話讓原本還發出唔唔怒吼的楊平安靜了下來,接下來,她竟然端了藥湯進去,拿走他口中的黑布,親自餵他將藥湯喝下。

楊平還很聽話,從頭到尾都沒有任何不當舉止,只是一口一口的喝下藥,而這個笨女人,沒將黑布塞回楊平嘴裡不說,竟然還替他解開蒙眼的黑布。

「先別急著張開眼睛,今兒個陽光頗大,你得慢慢的適應……」

梁璟宸回想到這裡,一口悶氣就憋在胸口,他瞪著眼前已經跟他回到敦親王府的趙湘琴。「你怎麼這麼閒?」

她不想理他,雖然看似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但從靈安寺到王府,再回到寢臥,這句話她已聽了N遍,清清楚楚的知道他在指什麼。

「哼,我易容成他時,你也沒對我這麼好。」他一輩子沒吃過醋,這段日子可是猛灌了好幾缸。

「對,是該易容了。」她從沒這麼開心幫他易容,因為可以叫他閉嘴。

梁璟宸的心緒很複雜,他正在吃楊平的醋,可偏偏他今天就得易容成楊平!

瞧她似乎也看出他的心態,低頭竊笑,他不快的抿緊了薄唇,這女人真無情,他都對她掏心掏肺了,她還不接受他。

好友的秘笈裡還寫了什麼?他想想,有了!有些女人用說的沒用,就要靠色誘。他勾起嘴角一笑,是了,他應該試試這一招。

兩人一如往常面對面的坐著,但今日他執意坐在床上,她不介意,以往也曾有這樣的狀況,只是將那只易容用的木箱子移到床邊,一點也不麻煩。

但他是怎樣,刻意的貼近嗎?她皺起柳眉,瞪著近在咫尺的俊顏,會不會靠太近了?他溫熱的氣息吹拂在她臉上外,還給了她一個邪氣十足的笑容。

她咬咬牙,「這麼近,我怎麼畫?」

他微微一笑,稍微後退,但不一會兒,突然又往前傾,雙手就握住她的小蠻腰,在她還來不及反應時,突然一個翻轉,她竟然被他帶到了床上。

梁璟宸動作極快,笑容滿面的看著躺在他下方的可人兒。

她倒抽了口涼氣,因右手拿著膏粉、左手還拿著化妝刷,她只能瞪著他,「你在幹什麼?」

他突然傾身貼近她,雙手抵在她左右兩側,好似不讓自己的重量全壓在她身上,只是被他的陽剛氣息包圍,她竟莫名有種暈眩的感覺。

他很壞,也很有勾引女人的天分,他甚至緩緩的將身體熨貼向她,刻意碰觸她誘人的渾圓。

即使仍隔著衣物,但一股情慾的酥麻感再度湧上,她不由自主的吞了口口水,這個動作讓他笑得邪惡,黑眸更是熾烈得要灼人了。

「你夠了!」她本能的要推開他,卻忘了手上的東西,膏粉散落在她的肩頸,粉刷則掉落在她髮鬢旁,但她仍然沒有逃開他的箝制。

他拾起那把小粉刷,邪魅的向前,輕輕的刷著她的額頭、鼻樑、唇瓣,竟還沿著她的下顎,脖頸緩緩下移--

她猛嚥口水,心跳混亂,她明明衣著整齊,怎麼感覺卻那麼敏感,好像是赤裸裸的被他--

「夠了,夠了,我要起來了!」

但他怎麼肯,瞧她臉頰酡紅,兩人也因眼下的親密而髮絲相纏,他好喜歡這樣的感覺。

她心跳加速、全身發熱,再加上他仍疊靠在她身上,她口乾舌燥的大叫,「我、我冒汗了,身子黏黏的,你不怕嗎?!」

「如果說因為你,我的潔癖程度似乎沒有過往那麼嚴重了,你怎麼說?」他刻意以嘶啞嗓音說著,神情更是溫柔。

那事情就大條了!她一點也不希望兩人之間有什麼曖昧情事發生,但她還沒機會說,他又開口了,「你不快點表達意見,就沒機會了,因為,我想吻你了。」他邊說邊行動,俯身靠近,愈來愈近。

她還有些搞不清楚狀況,他要吻她?是嘴對嘴?親親嗎?!此刻,溫熱的唇已貼上她柔嫩的唇瓣,她倏地瞪大了眼,想也沒想的就推開他大叫,「小芷!小正!」

房門被打開來,小芷咚咚咚的跑進來,但又急急的煞住腳步,「主子,呃--王爺,小芷沒瞧見,小芷啥也沒瞧見,奴婢出去了!」

她急急低頭又以雙手蒙住眼睛,再轉個身,迅速衝出房間,天啊,她會不會長針眼?只是,主子也奇怪了,怎麼這時候喊她嘛!

但也因為小芷冒然的開門進來,迫使梁璟宸為了不讓她看到臉上的易容,不得不放開在他懷中的趙湘琴,側身避開她的視線。

兩人的初吻太過短暫,雖然扼腕,但好笑的是,趙湘琴用看怪物的眼神看著他,並急急的跳下了床。

她粗淺的氣息終於得以慢慢的緩和下來,一手撫著被他碰觸過的唇,瞪著梁璟宸,他吃錯藥了,他的潔癖又跑到哪裡去了?

「我不管你是怎麼了,但要我幫忙易容,就安分點。」

反正今日已有進展,周子靖的信上也寫了「切忌躁進」。

他微微一笑,乖乖的坐好,讓她易容,但儘管他沒再動手動腳,她卻發現自己變得很難專心,一雙視線不敢對上他的眼,一雙視線動不動的定視在他形狀姣好的唇瓣--

他也看出來了,心情是愉悅的,可見她對自己並非完全的無動於衷。

梁璟宸在情場上有斬獲,在悅來酒樓也得到重要情資,杜鵬下江南不過數日就返回京城,似乎察覺到情勢不利於他,原本即將到來的例行大會,何洋已宣佈取消。

但代替自己尾隨杜鵬下江南的何師兄則掌握到有利的消息--

因為杜鵬要親信暫時按下保舉收賄買官等行動,已引來部分江南富商不滿,不明白有些親信的親屬照樣陞官發財,坐穩同區的高官位置,為何有些人戴上烏紗帽的日子卻得延後?

也因為這個寶貴的消息,梁璟宸要戶部的下屬清查全國各地戶部的官員名單,再商請工部、禮部等也送來該部各地的官員名單,交叉比對後發現「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情況還不少,同親同戚的佔了地方數個官位的情形竟然相當普遍,而這些人中,又多數是杜鵬培植的親信。

為此,他費了三個晝夜,苦思方法應付,直到今日才特別前來皇宮,請皇上過目。

「查緝貪瀆案一事已有重要進展,但有件事得請皇上恩准並頒布。」他將手上的奏章交付到總管太監的手中,再由總管太監交到皇帝的手上。

「微臣希望皇上能頒布一道「任官迴避制度」的聖令,以減少官僚間的貪贓枉法,不准有親屬關係的人在同一個地區任職,若有,將予以調任。」梁璟宸拱手道。

皇帝邊看邊點頭,杜鵬過去藉此只用少數親信就佔去多數的官位缺額,也因此杜鵬個人勢力如今看似不如過往,但檯面下,這些人仍為他維持了一定程度的勢

力,就連他這個當皇帝的人要撼動都難。「愛卿是故意要讓對方兵荒馬亂?」

「沒錯,不論是京城或其他地方,貪瀆一案最大受益者都指向襄王爺,但在這個月,一切收賄非法圖利等事竟全部停止了,」梁璟宸神情極為嚴肅,「顯然襄王爺已丟下重話,要所有的親信不得輕舉妄動,這樣下去只會拖長查緝時間,也不利國家發展。」

梁璟宸這一席話可真的說進皇帝的心坎裡了,身為繼位新皇,老早就想有一番為國為民的大作為,但杜鵬勢力太大,讓他難以伸展。

皇帝頷首,「好,准奏。」

翌日,皇帝即派總管太監在早朝上頒布聖旨,以下定決心要建立一個清正廉潔的朝廷為由,立下這親族任官的迴避制度。

「什麼?什麼?!」

但皇帝突然無預警的頒發聖令,讓文武百官面面相覷,更有不少人是人心惶惶,震撼不已。

「退朝。」太監總管再喊一聲,文武百官全拱手恭送皇帝。

但皇帝前腳一走,除了杜鵬之外,眾官員全湧向梁璟宸。

其實,查緝江蘇的貪瀆案早已是公開的秘密,眾人皆知他日以繼夜、耗時近三個月,可能已經查出什麼重要線索,所以,皇帝才會在今日立下親族任官的迴避制度。

眾人議論紛紛外,也向梁璟宸套問消息,但基於調查還不到公開的階段,他是三緘其口,笑而不答,但視線不時的落在有著三步距離遠的杜鵬身上。

杜鵬臉色鐵青,冒火的黑眸直接的定在他身上。

有多少官僚因他的提拔、保舉而依附於他,即使在京城看似權勢漸失,但遠在江南,他仍是權勢遮天,如此聖令一出,他多年建立的勢力勢必大亂,這簡直是在斬他根基!他咬牙切齒,忿忿的甩袖步出朝殿。

其他官員也察覺到兩人間敵對的氛圍,但此役誰勝誰輸已可預見。

在朝為官,當牆頭草乃生存之道,眾人圍著梁璟宸,關切並稱讚其能力,定能一清朝政。

不意外的,這人事任官制度一出,全國官員草木皆兵、惶恐不安,但地方百姓卻拍手叫好,因地方官系普遍由世代貴族就任,要不就得靠錢買官,但兩者皆一個拉一個,用親族關係等特權任仕為官,讓尋常百姓常常只能望官興歎,因為這些人大多要錢不做事,百姓有怨有氣,也無處求公道。

不久,又有消息傳出來,這是由戶部尚書兼敦親王梁璟宸向皇帝所上奏的仁政,京城百姓因身份無法登堂入室表達感謝之意,紛紛在門外喊話感激外,在見到有人在王府門前下轎,更是大聲說出對敦親王的感謝。

眾人微笑頷首,卻在進到王府後,才得知大忙人敦親王壓根不在府裡,王妃亦外出,但他們仍對出來招待的孟氏娓娓道來百姓們及自己的感謝--

「如今怠政貪財的官員人人自危,有不少官員還急著要對百姓示好,王爺成了掃除貪贓枉法的大青天,百姓感恩戴德啊!」

「說來,還是要謝謝敦親王,是他不畏權勢,為民請命。」

「如此一來,肯定能興利除弊,政治清明。」

幾個來訪的官家夫人你一言我一語、讚不絕口後,也關心起梁璟宸的「家事」。

「老王妃,你可得跟王爺說,國事要忙,傳宗接代的事也很重要,最好能快點生個小世子還是小千金,讓你含飴弄孫啊。」

「當然,這事是我最期待的啊。」孟氏說到這事,還真是笑得闔不攏嘴。

敦親王府,熱熱鬧鬧,笑聲不斷。

梁璟宸成了人人舉起大拇哥說讚的好官,備受百姓愛戴,而瞭解整個狀況的趙湘琴,對梁璟宸斬草除根的大刀闊斧砍掉杜鵬在各地的親信,也不得不對他另眼相看。

只是,他也沒有一刻不提醒她,他想跟她成為一對名副其實的夫妻。

這讓每個夜晚都成了攻防戰,但礙於易容一事由她主控,在她的堅持下,他不敢再碰她,但過去夜不歸宿的他,現在大半夜就摸回床上睡覺。

一連幾個早晨,她都是在他懷中醒來,但許是察覺到她的不自在,一向愛說話調侃人的他,倒是反常的老實,只是笑笑的放開她,不再耍嘴皮。

可就連她自己都不得不承認,兩人之間的氛圍愈來愈好,她的心在墜落,她的感情在沉淪,但父母破裂又醜陋的婚姻是她心中的一道陰影,她實在無法勇敢的踏出那一步……

「在想什麼?已經到家了。」

梁璟宸溫柔的嗓音突然在她耳畔響起。

思緒繁雜而心不在焉的她眨了眨眼,還有點不明白的想著他的臉怎麼離自己這麼近?接著,她才慢半拍的發覺他的大手就放在她腰上,而她整個人根本是窩在他的懷裡。

但這裡是敦親王府的大廳,他們剛從她娘家回來,因為她爹娘備了一桌好酒好菜要宴請他這人人稱讚的好官,他遂在百忙之中的午後,抽空陪她回家」趟。

而現在廳堂裡有婆婆、何嬤嬤、還有小芷、萬總管及一干奴僕,他為何當眾曬恩愛?

「你想什麼想出神了?娘都看出你有些不安,要我帶你回房,我笑稱可能得抱你回房,沒想到你還是沒反應。」梁璟宸很好心的為她還原前一刻的事。

所以,他才抱她,因為她沒反對。她羞窘的正要推開他時,他突然將頭靠在她纖細的肩膀上,讓她不禁一愣。

「怎麼了?」孟氏不解的問。

「沒事,娘,可能最近忙,再加上晚上也忙,精神有些不濟,突然頭有點兒昏。」他溫熱的氣息就吹拂在趙湘琴的頸間,讓她莫名的感到燥熱,但聽到他說的話,她的燥熱馬上成了怒火。

瞧瞧,每個人都臉兒紅紅,他是刻意要讓人想歪嗎?

在他貼靠著她的當下,他雖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她壓低的聲音裡絕對有火花。

「胡說什麼?知不知道這樣說很容易讓人誤會!」

「我一連幾晚忙著在書房將各地戶部的官員名單做調度,你想到哪裡去?又誤會了什麼?」他低喃笑道,不意外的,他微微退開,看著她一張俏臉因困窘而羞紅,將頭低到不能再低,他很善良的看向母親道:「我們想回房了。」

孟氏連連點頭,「來人,快幫忙扶著王爺回到房裡休息。」

「不用了,娘,湘兒就可以了,她其實很有力氣的……」

他突然朝她溫柔一笑,這是在暗指什麼?在閨房中有什麼特殊癖好嗎?瞧他那雙黑陣閃動著玩味,她知道他是故意說那樣的話。

她又糗又火,偏偏什麼也做不得!

「咳、咳!湘兒,快扶璟宸回去,也侍候他梳洗,他最討厭身子濕黏黏的,你也知道他的潔癖,一天總要洗好幾次澡。」孟氏一張臉紅紅,都是小芷在媳婦身後笑得好怪,害她也跟著亂想起來。

趙湘琴的視線誰也不敢對上,在梁璟宸的主導下,看來像是她扶著他走,實際上,根本就是他自個兒走的。

一路回到青澤院的寢臥,她正要跟他算帳,他卻又早一步的擁著她直接進到浴室,還要小芷退出去。

「我們一起洗,我記得很久以前,你說過一點也不介意來個鴛鴦浴。」他邊說邊脫衣服。

她張口結舌,腦袋都空了,他不介意共浴?!

他是一點都不介意,他很清楚她在想什麼,但連他也不是很明白他的潔癖去哪裡了,惟一確定的是,目前也只有她,可以讓他忘了潔癖這回事。

她仍呆呆的看著他,而他已經脫得光溜溜了。

練武的人體格實在很好,寬肩、肌肉糾結的臂膀、八塊肌、連人魚線都有,再呆呆的往下看--她差點沒瞪凸了眼,也在瞬間回過神來。

天啊!她她她在看哪裡?!急急的轉開臉,但她看到了,此刻是血脈賁張、心跳加速,她會不會噴鼻血?而且他又是怎麼了?她不停的吸氣、吐氣,宗全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麼。

驀地,他執起她的下顎,將她的臉轉向他後,在她怔愕間,吻上了她的唇。

這一個吻佔有意味極強,她試圖反抗,更想要提醒他,她以前不過是在打呵欠時用手搗嘴,手又碰到了床,他就大動作的喚來小廝換床單,現在他竟然能親她?!

但他吻得太放肆、太濃烈,兩人的氣息交融、呼吸急遽,她無法思考,不由自主的深陷了。

她的屈服讓他吻得更狂野,而下腹傳來灼熱讓他更想擁有她,但還不是時候,他知道她尚未準備好,於是,他緩緩的放慢速度,將這個長吻變成溫柔的纏綿,也讓高漲的慾望稍稍緩和……

但這樣的溫柔更令她沉醉,她是中蠱了嗎?她緩緩張開眼,看著近在咫尺不斷溫柔索吻的男人,心裡有著奇怪的迷惑以及微妙的悸動,她阻止不了他,也不想阻止……

就在此時,他突然警覺的放開她,「誰?」

寢臥門口傳來吳桐的聲音,「啟稟王爺,空峒大師派人過來,請王爺盡快的前往靈安寺。」

趙湘琴一顆頭垂得低低的,鴕鳥的想掩飾酡紅的臉頰,但心裡不知道是失望,還是鬆了口氣,連她都分不清。

而梁璟宸絕對是懊惱的。不過,這是第一回空峒派人過來,可見有重要的事。他再次執起她的下顎,聲音低啞,「下一次--」

「沒有下一次了,我們要和離,請不要讓事情變得複雜。」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但這一席壓低聲音的話,就這麼自然的脫口而出。

他定定的看著她,勾起嘴角一笑,「膽小鬼!」

她還沒抗議,他已經再度將她擁入懷裡,給她一個令她毫無招架之力的吻,將她吻得氣喘吁吁,幾乎要嬌吟出聲。

「王爺,您聽到了嗎?」寢臥門外再度傳來吳桐的聲音。

「真是!」他簡直要冒火了。

她臉紅紅的不敢去看他光溜溜的身體,「你快穿衣服,我也一起去,一定有很重要的事,不然,師父不會這麼急著要你去。」

「我洗一下,很快,你要不要--」

「不用!不用!」瞧他臉上又現邪笑,黑眸閃動著熾烈的光芒,她一點也不想再待下去,不是他的吻不舒服,而是太銷魂了,她怕自己會抵抗不了,忘了天、忘

了地,傻傻的成了他名副其實的妻子。

她先行走出寢臥,等發現吳桐後面站著熟識的謝師兄,對方還笑得嘴兒開開。「呃--王爺正在淨身,還要一會時間……」明白自己可能會愈描愈黑,但她不說更不自在,卻沒想到自己微腫的櫻唇已無聲的透露剛剛在裡面的親密接觸。不久,梁璟宸已衣著整齊的走了出來,俊臉上淨見春風得意。

兩人坐上馬車,直奔靈安寺。

一到靈安寺,小倆口卻被各自帶開,梁璟宸與師兄弟辟室而談,她則被瘋師父拉去聊天。

「放心吧,一切都在掌控中,這件煩人的貪瀆案由他們去操煩就好,我還比較在乎你的幸福,你跟璟宸還是蓋棉被純聊天嗎?」

她瞪著空峒,再看向他身後的十八羅漢塑像,「我們在這裡談這個適合嗎?師父。」

空峒抬頭看看她身後,只見蔚藍天空下,崖壁上白色瀑布飛濺而下,四周有亭台,他們就位在其中一座,一旁還有玉皇殿、方丈院及藏經閣,「哪裡不適合?風光美,氣氛也不差。」

她被逗笑了。算了,瘋師父就是瘋師父,「是,我們還是一對假夫妻。」

空峒開玩笑的瞪她一眼,「別說你不知道他對你上了心,拚命在討好你,他的潔癖已從重度一下子降到輕度,你也別要求太多。」

提到這事,她的表情也變得沉重,「我沒有,我只是對感情沒有信心。」

「但對象是他,你就要有信心,他不愛就不愛,愛了就專一,這種上好極品,你千萬別暴殄天物……」他又開始碎碎念了。

「師父。」她忍不住求饒。

「你可別像我,穿越重生成了皇室親王,又撇下那些三妻四妾,選擇當個清心寡慾的和尚,看似一個人,其實心裡惦記著最初的愛,但又如何?我愛的她位在那遙遠的未來國度,永遠也跨不過去。」他搖搖頭,「我佛慈悲,你的好菜都端上桌了,別錯失機會,快夾去配。」

「我佛慈悲是這麼接的?還有,梁璟宸不是我的菜。」雖然這麼說,但粉臉可疑的漲紅,因為這個話題太敏感,她剛剛上山時就一直在心中催眠自己,要忘了剛剛那一記銷魂的吻……

空峒側著臉,瞧著瞧著,倒是瞧出點端倪來了,「呵呵呵……原來,快要被吃掉的是你啊。」

「當然不是!」她急急否認,但太急了,還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這下俏臉兒可是漲得更紅了,「咳咳咳……」

「好好好,反正你是他的菜,誰吃了誰都一樣。」空峒笑得好開心,若說這趟穿越之旅讓他最傷心的,就是無緣再見到深愛的女人,但若成就眼前這對有情人,多少也能讓他安慰點,只是這對小冤家的麻煩怎麼那麼多?

她好不容易止了咳,怎麼辦,她還真的快被梁璟宸夾去配了!

喝了口茶,潤潤喉,這才發現空峒正若有所思的看著她,表情還是他們認識近三年來,第一回這麼嚴肅,「怎麼了?」

「你知道我為什麼那麼希望你跟璟宸已經生米煮成熟飯?!」

她搖搖頭,卻正巧看到謝師兄往這裡走來,她從石凳上起身,「王爺呢?」

謝師兄的表情有些奇怪,「呃,他說要直接進宮面聖,要我送你回王府。」

「什麼事這麼急?」她不解。

空峒輕歎一聲,「我知道是什麼事,你坐下吧,我說給你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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