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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造化齋主]六道教主(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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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9 11:34:5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四章 常識的誤解

    將一門武學修煉到圓滿的難度,自是不必說了,這跟武學的深奧還是淺顯毫無關系,主要還是看修行者與武學的契合度,便是虛空強者也不敢保證能將一門肉身境的武學修煉道圓滿。

    當然,越是粗淺的武學,其精髓越是廣泛,越容易達到圓滿。

    以數字範圍來打個比方,九品武學涵蓋的是1—100的範圍,八品武學涵蓋的是60—70的範圍,而七品武學涵蓋的是77—79的範圍。

    若一個人的心性是64,那麼他便有機會領悟九品和八品的武學,若心性是77,便有機會領悟九品和七品。

    這麼想來,要晉級通靈期,挑選一門粗淺的武學作為突破口,顯然成功率要高一些。

    可實際上並非人人如此選擇,倒不如說,有條件的武修都盡可能會去選擇七品的武學作為媒介,因為越是高深的武學,越能提升晉級後神魂的強度。

    須知在突破通靈期的過程中,武者要以神魂形態不斷的演武,那麼這門武學自然會深深影響到神魂,將武道奧義映射到神魂上,誰又希望銘刻在自己神魂上面的是一些粗淺的武道奧義呢?

    何況,第八重通靈期的水準會直接影響到下一重先天期的突破難度,越是領悟高深的武學,越容易突破先天期,這是前人總結起來的經驗。

    因此,先不說武修者個個是心高氣傲之輩,就算為了未來考慮。也會盡可能挑選高深的武學作為媒介。

    只有那些沒有條件,或者長年卡在通靈期的瓶頸上,心灰意冷的人才會放棄未來,選擇粗淺的武學。

    嶽鼎不由得感慨道:“七重築基期積累龐大的精元和氣元,從而在八重通靈期的時候可以提供足夠的能量來補充神元,築基期積累得越渾厚,通靈期就變得越容易。在通靈期的時候。精氣神三元保守,讓人有如回歸母體,正是後天返先天的契機。這一點卻是為了突破先天期做準備。

    武道修行途上,一環扣一環,依次推進。築基為七,通靈為八,先天為九,前人將境界按照這樣的順序來排列,果然是有其深意存在的。”

    將武學修煉至功德圓滿,對其他人來說或許很困難,對嶽鼎來說卻是探囊取物般簡單,因此大大松了一口氣,倒是有閑情問一些自己感興趣的事。

    “師太你突破到了天人境,敢問這天人境與肉身境最大的區別是什麼?”

    凈鳶師太不藏私。解釋道:“以修煉的目的來看,築基期是精,通靈期是神,先天期是氣,而菩提期便是意了。”

    天人第一重乃是金丹期。不過佛門中人經常將之稱為菩提期,兩者只是稱呼不同。

    嶽鼎正要細細詢問,忽感凈鳶師太身上的氣勢高漲起來,明明沒有出手的意思,卻讓他喘不過氣來,心靈承受著空前的壓迫力。

    這一瞬間。凈鳶師太仿佛化身成了一尊菩薩,遍體照耀光明,拷問人的內心,只要稍稍有一點陰暗汙穢的念頭,立刻會化作心魔,反噬其主。

    不過嶽鼎行得正,站得直,光明磊落,雖不是平生沒做過錯事,但他敢作敢當,不管是善是惡,都有承擔的勇氣,因此很快適應了這種壓迫力,恢複了行動。

    就在這時,凈鳶一劍刺出,以虛空為壁紙,劍走龍蛇,曲折隨心,浩浩如天龍行空,沛然浩蕩,縱橫無忌。

    理智告訴嶽鼎這一劍並沒有那麼強的威力,可精神上卻生出了這一劍絕難抵擋的感知,當真奇妙得很。

    隨即漫天的劍氣光影一收,房間內空曠寂靜,凈鳶不知何時又坐回了椅子上,劍也早已入鞘。

    嶽鼎沈默不言,體會著方才的感悟,若說凈鳶以精神力壓迫他無法動手,那自然不可能,他方才會受影響,僅僅是因為沒有防備,一旦進入戰鬥中,自身精神充斥著戰意,註意力高度凝聚,外力難以入侵,自然是無從影響。

    就算是方才面對那一劍,他也僅僅是感性和理性發生了矛盾,想出手還是能出手的。

    不管你的意境有多麼高深,我這一掌拍出,力道沈雄,拍中了就得死,你不躲也得躲,意境再高也殺不了人。

    然而,這是嶽鼎本身意誌堅定,凈鳶的意境難以尋找到他心靈破綻的緣故,若是換個意誌薄弱點的,或者心靈滿是陰暗汙穢念頭的,極可能會因此而精神受創,事後衍生出心魔的可能性非常大。

    除此以外,天人境強者以意開道,若沒有相等的力量進行抵擋,就算心靈上沒有破綻,交手起來也難免會陷入被動中。

    尤其是當天人境強者進行刺殺的時候,無法在第一時間做出反應,隨時都可能喪命,就算是嶽鼎也不例外,畢竟他只有在做好準備的情況下,才能抵擋意境的沖擊,但人不可能隨時保持在戒備狀態。

    凈鳶又道:“天人境強者的精神能力要遠超肉身境,尤其當沈入某種心境之後,感知能力能夠成百上千倍的提升,於是明明動作上極快的速度,感知中卻變得十分緩慢,這種情況造成在戰鬥中不重視招式,因為固定招式的變化在這種反應下太容易被看穿,可以說,重意不重形是所有天人境強者的基礎本領。

    就這種情況而言,天人境殺肉身境未必一定能得手,但肉身境殺天人境更是千難萬難,哪怕根基、武學全面勝過也是希望渺茫,就算同為天人境,除非實力相差得很遠,否則一方若是想逃,另一方哪怕使用圍殺的手段也難以真正擊殺。”

    嶽鼎感慨道:“怪不得都說,有天人境強者坐鎮的門派跟沒有天人境強者的門派是天壤之別,有一名殺不死的強者,卻是令人忌憚。”

    凈鳶微微笑道:“結論是正確的,但理由並不完整,意境太過虛無縹緲,對普通人而言很難有切身體會,真正起到威懾作用的,是天人境強者都可以飛行。要麼用真氣包裹住身體浮空,要麼與天地之力產生共鳴,要麼借助法器道具,不管方法如何,天人天人,就是指能夠飛上天的人。”

    嶽鼎無言,若是一人會飛,一人不會飛,那麼會飛的一方自然是先立於不敗之地了,雖然交手的時刻,飛行未必及得上騰挪閃避來得迅速,但是逃跑起來卻能不受地形影響,最是方便。

    “其實,單以意境而言,肉身境並非不能對抗,若臻至通靈期巔峰,就能修煉出武道意誌,雖然意境單一,不如天人強者運轉圓滑,可用來防身卻是綽綽有余。”

    凈鳶隨口一句話,卻引起了嶽鼎的疑問。

    “我來的路上,曾與一名先天期高手交過手,但對方並沒有展現出這方面的能力啊?”

    這回不解的反而變成了凈鳶:“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九成的先天期武者,都是不擅長使用意境的。”

    “可師太剛剛不是說了,通靈期巔峰就能掌握武道意誌,既是如此,先天高手為什麼還有不會的呢?”

    四目相對,各自迷惑對方的問題,並非問題深奧,而是過於粗淺,導致彼此產生了微妙的交叉。

    凈鳶恍然大悟,明白誤會出在哪里了:“誰告訴你要晉級先天期就一定要達到通靈期巔峰的?”

    “通靈期不用達到巔峰也能晉級?”

    “不止通靈期,所有的境界都是如此,當晉升到某個境界的時候,就已經具備晉級下一境界的資格,是否要修煉到巔峰階段,並非必要條件。你看六重無漏期,巔峰需要將渾身練得刀劍難傷,可一般的散修沒有橫練功夫和上乘內功,如何做得到?再看七重築基期,巔峰需要力透腑臟,將內外練得混元一體,可絕大多數的江湖門派都沒有這般高深的煉體之法,如何做得到?九重先天期的巔峰,更是要修行者達到天人交感,真氣入微之境,便是武道聖地的弟子,也難以奢求。”

    嶽鼎愕然,他們一派人都是野路子出身,根本沒人指點過這方面的常識,還以為晉級到巔峰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一直以來都未曾質疑過。

    現在想想,當初在古城遺跡的時候,他能大開殺戒,一騎當千,只怕有很大因素是許多人都未曾修煉到巔峰的原因,怪不得同級別都是一掌拍死,明明是通靈期,臟腑卻照樣怕穿透勁,抵擋能力一般。

    最後嶽鼎只能是化為苦笑,若是沒人指點,他們恐怕會一直誤會下去,雖說對自身有著高要求倒也沒什麼錯,迄今為止也是受益多過弊端,可若是有朝一日被人知曉連這點常識都不知道,怕是要貽笑大方。

    凈鳶師太笑道:“現在知道也不算晚,左右總歸不是壞事,倒不如說,底子紮得穩,未來成就才能更高,也許不知道反而更好,能讓人一步一個腳步,不會好高騖遠,一味的去追求境界。”

    嶽鼎想了想,其實就算知道了這件事,他還是一樣會努力修煉到巔峰,如此不僅有利於自身的修行,也可以給弟子們做個開路先鋒,讓他們不用像盲人過河般艱難。

    “先趁著這段時間,突破通靈期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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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鯨鯊上門

    一線坡,又逢三日一次的授武大會,因春節的原因,此番前來聽課的人數才一千出頭,有一半座位空缺著,不過廣場倒是並不顯得稀落,畢竟原來的位置是盡可能擠出來的,現在僅僅是從肩靠肩變成了稍有空余。

    此時,廣場上鴉雀無聲,彌漫著一股緊張的氣氛,人們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十幾名躍上了高臺,一臉來者不善的武者身上。

    山子巽看著以龐碩為首的鯨鯊幫一行人,面上不動聲色,心中所思慮的,卻非當前之敵,而是探究幕後的推手。

    雖然售票購票時全憑自由,但自從上回丘離外出掃蕩了賊寇,他們早已將那些山寨幫會都上了黑名單,有鎮長幫襯著,怎麼著也不會放任這群家夥堂而皇之的上山來。

    若只是一兩人倒也罷了,偏生有十多人都隱於人群中,不被發覺的上了山坡,若說沒有隱高鎮的地頭蛇幫襯著隱藏行跡,決不可能做到。

    高家莊老三高懸的臉自然而然的浮現在腦海中,山子巽並不覺得驚訝,反而有一種理所當然的感覺,那日他以一掌先天真氣將對方擊敗,就知道絕對結下了冤仇,只是事後高家莊特意派人送上厚禮道歉,加上鎮長從中調解,才暫時擱置。

    不過從街坊鄰居們對高懸的評價來看,這位絕非心胸寬闊,輸得起放得下的人,奈何強龍不壓地頭蛇,現在的六道教尚不能以絕對霸道的姿態壓服對方。無法在沒有緣由的情況下上門尋隙,加上以嶽鼎的心胸,也不屑於對區區的高家莊耍些陰謀手段,於是一直以來,都是當對方不存在一樣相安無事。

    這般看來,眼下的突發情況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也許能作為下手對付高家莊的契機……

    瞬息間。山子巽就將思路整理清楚,然後才將註意力放回眼前的一批跳梁小醜身上——這在外人眼中,他似乎是因為突然有人上門踢館而發了一下楞。

    龐碩見狀。心中既是慶喜又是忌憚,慶喜自然是因為山子巽一剎那的“驚慌”,忌憚卻是因為驚慌轉瞬即逝。以年齡來說,能擁有這般迅速調整心態的自控能力,當真是百里挑一的可造之材。

    “龐某今日上門的原因,想來閣下心中清楚,那日閣下的兄弟不分青紅皂白,無辜闖入我鯨鯊幫,殘忍的屠殺幫會弟子……”

    山子巽聽也懶得聽,擺手道:“廢話少說,劃下道來吧,你今天應該不是專程來向我哭訴委屈。讓我給你做主的吧?”

    說實話,他現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開啟滅三才劍陣,直接將對方撲殺,什麼公道、江湖規矩全是狗屁。人死了看你跟誰去講江湖規矩。

    奈何那道控制印記現在存於他的神識中,而滅三才劍陣的開啟和關閉可以在外面決定,但要控制劍陣向誰發動攻擊,卻必須要本身在懸命峰上,坐鎮中樞才行。

    鯨鯊幫一行人敢來上門挑釁,便是料定嶽鼎和丘離外出後。主管陣法的責任必然會落在同樣為門派元老的山子巽身上,趁著他在一線坡授武之際發難,就不惜擔心滅三才劍陣的襲殺。

    龐碩沒料到對方居然連套話也懶得講,直入主題,微微一怔後,拊掌道:“快人快語,好,那龐某就開門見山直說來由,此番就是要為死去的弟子討一個公道,龐某若贏了,你們六道教當自摘招牌,不得再出現江湖,你們若贏了,鯨鯊幫就地解散,從此以後再也不找六道教的麻煩。”

    他的言辭,好像是將接下來的比武當做是分勝負不分生死的切磋一樣,卻是用來迷惑對手用的,戰鬥中一旦有了機會,他會毫不猶豫的下殺手,畢竟他盯上的可是整座懸命峰,而非區區六道教。

    這種手段,對付江湖新人頗為有效,能讓對方心生懈怠,到了關鍵時刻,一方抱著拼鬥生死的決心,另一方卻想著留手,必然是前者更有勝算。

    山子巽像是沒有察覺其中關竅,不假思索的應下:“好,就如你所言。”

    龐碩身後立馬站出一人,抱拳道:“久聞尊下內功精湛,當日能以念威期使出先天真氣,這等跨境界的內功縱觀江湖也屬罕見,呂逸不才,想憑手中三尺青鋒來領教一番。”

    山子巽笑道:“看來閣下是有備而來,連車輪戰都用上了。”

    臺下的江湖人議論紛紛,皆是出言諷刺。

    “好個不要臉的鯨鯊幫,想人多欺負人少。”

    “可不麼,我聽說六道教的嶽教主和丘師傅都出門了,怪不得人家如此囂張,敢上門挑釁,原來也是無膽之輩。”

    “有本事就光明正大的單挑,車輪戰算個什麼好漢,真要仗著人多,老子何三七看你們不順眼,也要來試一試掌上工夫。”

    “山師傅若不嫌棄,也算在下一個,能代替六道教出戰,說出去也是一件值得稱道的好事。”

    這群江湖人初時還有些弄不清楚狀況,等明白對方是上門來尋仇的,立即有明白人意識到,假如六道教敗了,在江湖上除名,這公開授武豈非就此中斷?

    出於屁股問題,他們紛紛為山子巽打抱不平,聲討鯨鯊幫,大有群起而攻之的跡象。

    龐碩運足內功,大吼一聲:“閉嘴!此乃鯨鯊幫與六道教的私事,此戰無論誰勝誰敗,授武照常進行!”

    這一聲如海浪咆哮,壓住了場上所有人的議論聲。

    他以一手音波功夫震懾全場,並允許了口頭承諾,接著便抓緊對山子巽逼宮:“閣下若覺得委屈,不妨也說個章程出來。”

    山子巽正欲開口,忽聞山上傳來清脆的聲音:“師叔,這一場就交給弟子來吧。”

    夢蕓從懸命峰上一躍而下,落了一半高度後,再揮袖一蕩,於半空中乘著氣流,回旋數圈後穩穩落地,這一手漂亮的輕功,頓時震懾了許多人。

    他們並非震驚於有人能做到,畢竟六道教輕功超絕的名聲已經傳揚開去,若換成嶽鼎、丘離等人,估計就沒什麼人吃驚,但現在展露功夫的是夢蕓,她可是年齡最小的弟子,居然也有此等不俗的根基。

    六道教培養弟子的本領,管中窺豹,可見一斑。

    夢蕓落於高臺上,轉身對呂逸道:“你是什麼東西,居然也敢站出來向我師叔發起挑戰,山師叔人貴事忙,不是隨便出來一只小貓小狗都能挑戰的?”

    呂逸並不發怒:“小姑娘的意思是?”

    夢蕓袖子一抖,打狗棒法上手:“要想挑戰師叔,先得過我這關,來者是客,我便讓你一步,十招之內,若不能敗你,便算我輸。”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鯨鯊幫敢派呂逸當先鋒,自然是對其實力有著信心,不說能戰敗山子巽,至少也有耗掉體力的能耐,可夢蕓的一番話,竟是全然不將對方放在眼里,大有前輩對後輩謙恭禮讓的意思。

    呂逸脾氣再好,也受不得這等侮辱,若不出聲以後怕也沒法在江湖上行走,面色一沈,正要說道幾句,就在這一剎那,夢蕓已戳棒而出,身形化作一道長虹,主動出擊。

    他心叫不妙,知道自己因為對方的言而動怒,亂了心境,還未出手就已經落在下風,但是如今騎虎難下,只得掣劍出擊。

    一些眼光毒辣高明之輩也看出了這一點,暗自驚嘆小姑娘年齡不大,心機卻是超然,居然懂得使用攻心之術。

    呂逸為扳回起手的劣勢,運足內功,劍鋒波光粼粼,竟是溢出了一道劍芒,如蛇吐信。

    這一手劍芒本領,將他不凡的根基展露出來,場下的江湖人不由得為夢蕓而擔憂,有不少人更是幾欲出言諷刺呂逸以大欺小,仗著年齡大以根基取勝,忒不要臉。

    就在這時,夢蕓的打狗棒上也吐出一道拆氣,雙方行如疾風閃電,兩股無形無聲的劍芒棒氣,在棒劍相觸前,絞擊在一起,接著才傳來毫無花假硬拚後的激響震嗚。

    呂逸連退三步,上身更是微微一晃,臉上現出難以相信的神色。

    在場所有人,除了山子巽外,無不動容,誰想得到這年紀不過十五歲的小姑娘,竟能一招迫退比她年長一倍不止的呂逸?縱然她打從娘胎里開始修煉,活過的歲月也遠及不上呂逸練功的時間。

    只有山子巽、龐碩等有限的高手才知道這並非呂逸功力不及跋鋒寒,而是中了夢蕓言語相激,心氣浮動,這才在夢蕓蓄勢一擊的情況下被迫退。不過縱然如此,仍可以看出夢丫頭的實力非同小可,至少有一分高低的資格。

    夢蕓一招占得先機,瞬間發起搶攻,腳踩奇步,打狗棒在她手上變幻莫測,以靈巧得令人難以相信的動作畫出無數眩人眼目的光影銀牌。

    落在龐碩等人眼中,卻透過幻影,看破她以迅疾無倫的詭異手法,從不同角度趁呂逸進擊前向,虛點十下,發出十道淩厲的勁氣,有些直接攻擊呂逸的要害,一些看似擊往空處,實際上卻封死了他閃躲的變化。

    十道拆氣,像十支利箭,把呂逸完全籠罩在內,避無可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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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虎頭蛇尾的變故

    逍遙拆這門絕學,跟一般徒手釋放氣勁的武學截然不同,須知氣勁外放本來就極耗真氣,本身的法門追求完美利用不說,就算修煉者掌握了,也大都只當做底牌來使用,盡可能的省下真氣,以免戰至中途,落得一個身竭氣衰的下場。

    然而逍遙拆卻反其道而行,不僅常規的手段就需要釋放拆氣,一出手更是不要錢的往外灑出真氣,怎麼奢侈怎麼用。

    假若修煉者的真氣可以無有窮盡,永遠保持充盈狀態,那麼至少在肉身境的級別里,天下將沒有人能擋得住這鋪天蓋地而來的拆氣。

    夢蕓戰鬥前宣稱要在十招內分出勝負,不僅是為了激怒呂逸取得先機,事實上她的真氣也頂多支撐全力以赴的十招,再多就使不出來,因此若十招內不能擊敗對手,她必定因真氣枯竭而落敗,說起來還真沒有撒謊。

    身陷避無可避的陷阱,呂逸面色凝重,身體如泥鰍般滑動,柔弱無骨,盡可能避開會擊中身體的拆氣,手中劍勢如飛,圈、抹、劈、削,手法玄奧奇特,連續擊中無法避開的五道拆氣,以劍芒強行破去。

    然而他剛剛脫困,便又是六道拆氣撲面而來,呂逸雖認識到,這等攻擊必然大耗真氣,只要支撐下去,最後將不戰而勝——可縱然他身懷絕學,也實在沒有把握能在這般高強度的攻擊下走過十招。

    呂逸知曉必須拉近彼此的距離,否則他將被夢丫頭以遙空射擊的方式活活耗死。當下大喝一聲,雙足踏著奇異的步法,只在丈許的距離遊走,使人感到他並非直線進擊,而是不斷改變角度方向,但偏又好像只是直線疾進,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

    他以這種奇怪的步法。配合任意扭曲的半身,堪堪避開六道拆氣,只是身上的衣服卻被氣勁擦裂。但在一個呼吸間,就來到了夢蕓的面前,劍如騰海蛟龍般刺出。

    夢蕓身如飄絮。接著氣勁迅速向後退,退路中一個旋身,像變成千手觀音般幻化出千百計虛虛實實的棒影,每一道棒影都射出一道拆氣,虛虛實實,難以辨認,將她跟呂逸兩人的軀體都緊緊裹在光影之中。

    在電光石火的迅疾光景中,兩人的棒劍不知碰撞交擊了多少次。

    劍芒拆氣,籠罩著方圓三丈處,激烈的交鋒。讓圍觀者都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下意識地想盡量退離這令人驚心動魄的戰場。

    山子巽洞若觀火,看出呂逸所用的武學跟鯨鯊幫的兩大絕學毫無關系,尤其是一身內功,飄逸出塵。細致入微,和傳聞中氣勢滂沱,如洪濤海浪一般的聽濤勁截然不同,方才的步法也有著以有間入無間的味道,走的是料敵先機的路子,跟獨孤九劍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能夠在一兩次的交手中。迅速判斷出夢蕓的出手方式,從而以預判的方式先一步做好躲避的動作。如果鯨鯊幫有這樣的絕學,怎麼可能一直隱瞞起來,不被人知道?

    想來這位並非鯨鯊幫中之人,極有可能是龐碩請來的幫手,不知怎麼的,山子巽心中隱隱生出不安之感。

    上乘的內功心法練到較高層次後,所強化的並不僅僅是戰鬥能力,武者的感知能力,預知危險的第六感,也會大幅度的提高,甚至能夠達到不見不聞,覺險而避的境界。

    作為道家絕學的小無相功無疑便擁有這樣的神通奧妙,山子巽的小無相功已然小有火候,因此他知曉這種不安感卻非空穴來風。

    山子巽轉頭向龐碩看去,這位鯨鯊幫的幫主好整以暇的看著高臺上的戰鬥,一副穩坐釣魚臺的模樣,不過這幅穩重的態度似乎並非來自對呂逸勝出的信心,而是有一股第三者旁觀的悠然態度,像是不關心勝負一樣。

    以局面來看,夢丫頭以搶攻占了上風,呂逸雖然應對不凡,可依舊處在被動拆招的境地,而且處境非常危險,固然有以拖待變,反敗為勝的可能,但勝算僅有四成。

    難道非是不關心勝敗,而是無論勝敗,他們都能獲得好處?

    山子巽心思百轉,面上依舊沈靜若水,耐心的觀戰。

    高臺上,夢蕓以拆氣包裹住呂逸後,忽地收窄,一步步壓縮呂逸的行動空間。而呂逸在如驚濤駭浪,天馬行空的拆氣飛瀉中,雙腳穩立不動,劍光閃耀如電,編織成一套嚴密的防禦網絡,一步不讓的將拆氣攻勢牢牢的封格在門外。

    逍遙拆的威力源自氣勁外放的法門,只需遠遠點出即可,實際上的技巧並非長處,但夢蕓很好的以打狗棒法進行彌補,往往是接在打狗棒法招式之中,射出拆氣,將兩門同樣使棒的武學結合在一起。

    外人難以透過幻影看透里面的攻勢,只覺劍來棒往,彼此皆是精妙的招式,分不出誰高誰低。

    十招之約轉眼就要結束,在第八招的時候,那道拆氣組成的光影猛然一縮,轟然驚爆中,兩道身影倒飛而出。

    夢蕓臉色蒼白,顯然是真氣損耗過多的癥狀,同時肩膀上中了一劍,血如泉湧,但呂逸比她更狼狽,幾乎全身的衣服都被撕裂成破布,破破爛爛的掛在身上,隨處可見血淋淋的傷口。

    就在眾人以為勝負已分的瞬間,呂逸左腳蹬地,猛然反沖,心念合一,唰唰唰三劍連續劈出,每一劍取的力道角度都有不同,卻又前後連貫,三劍的力道疊加在一切,劍氣破空,在虛空中拉出一道劍痕,像是將空間都刺傷一樣,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光聽起來就有著讓人心寒膽裂的威勢,任誰身當其鋒,都會生出無法招架的感覺。

    就在這勝負立判之機。夢蕓手中打狗棒旋轉畫了一個圓圈,同時射出八道拆氣,向著同一點射出,匯聚在一起,形成一道更強更粗的拆氣。

    呂逸手中長劍化作一道流光,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瞬間切入拆氣之中,劍芒忽然爆漲。威力提升三倍不止,生生劈開拆氣。

    “到此為此,你的攻勢已被我摸透。失敗早已註……不對!”

    劍芒劈到拆氣的中途,再難寸進,本來信心滿滿的呂逸臉色倏然一變。面上浮現一黑一紅兩種顏色,仰面噴出一口鮮血,手中寶劍鏗鏘一聲,卻是承受不住沖擊,生生斷裂成數段。

    那股剩下半截的雄渾拆氣強行斷掉寶劍後,繼續沖刺,正中呂逸的胸口,將他的胸膛打得凹陷下去,甚至還有一些透背而出,頓時身體像斷線風箏般甩了出去。也不知斷了多少根肋骨。

    “不!”

    喊出聲的居然是龐碩,他臉色灰白,像是快要死了兒子般那麼緊張,縱身將人接住,拼命輸入真氣。試圖保住性命。

    “呂公子,你可千萬要撐住啊!”

    呂逸強撐著身體,顫巍巍的伸出手,指著夢蕓:“你居然……有一陰一陽兩種內功……錯料一著……”

    話語一落,腦袋一歪,已是斷氣。

    夢蕓的前八招全以陰寒屬性的佛母神功催動逍遙拆。第九招突然轉變成純陽屬性的九陽神功,這種極端的轉換就像是火上潑油一般,生生擊破了呂逸的護體真氣,被那種強大的拆氣擊中胸口,縱然他是築基期巔峰,將臟腑煉得混如鋼鐵,也要被擊得粉碎。

    龐碩連輸真氣,卻是難以回天,臉上表情如喪考妣,而隨他一起來的那幫人,也全是一副大禍臨頭的相同表情。

    “小丫頭你惹禍了……惹上大禍了!知道此人是誰嗎?他可是奕天館的弟子,你殺了他們的弟子,必然會引來他們的報複,這將為六道教帶來滅頂之災。”龐碩凝重的說道。

    聞言,場內江湖人再度嘩然,不想這位跟鯨鯊幫在一起的家夥居然有如此大的來頭。不過聯想到方才呂逸用過的劍法和步法,高明絕倫,並不遜色鯨鯊幫的絕學觀海八掌,偏生未曾聽說到,現在由果及因,盡皆恍然。

    怪不得呂逸能在近乎被拆氣包圍堵死的情況下,還能找到突破口,在細微處求生,若要說見招拆招,尋找招式破綻,沒有什麼比奕天館的弈心經更加有名。

    有不少腦筋激靈的家夥,立刻聯想到,龐碩請呂逸出手,卻特意隱瞞他的身份背景,分明是有故意陷害的用意,讓六道教結怨奕天館,不敗而敗。

    只是看龐碩一群人的表情,追悔莫及,毫無慶喜之意,並不像是作偽,又有不少人覺得迷糊,難道龐碩並非打這樣的註意。

    夢蕓冷笑道:“按照你們的計劃,肯定是由此人打先鋒,若我擊敗他後,立刻拋出他的身份,無形中給我們制造壓力,從而讓接下來與山師叔的真正決鬥變得更有把握。只是你千算萬算,沒有算到我能在戰鬥中直接擊殺他,連讓你出手援救的機會都沒有,這下遭到奕天館記恨的,就不僅僅是我們六道教了。”

    龐碩臉色發白,咬牙反問道:“你猜到他的身份了?”

    夢蕓承認道:“我曾經見過奕天館的弟子出手,他的劍法有著弈棋劍法的影子,不難猜到其中緣由。”

    龐碩以近乎怒吼的聲音道:“那你為什麼還敢下殺手?”

    他的確是打著拉虎皮扯大旗的主意,想著借奕天館的大名,輕松將六道教拿下,以勢壓人,原本看見是夢蕓對上呂逸的時候,更是松了一口氣,覺得以呂逸的本領,就算不能取勝,也該能全身而退才對,於是無意中就放松了戒備,導致救援不及。

    高懸想借刀殺人,既要他跟六道教死鬥,消耗雙方的實力,又想將仇恨全推到鯨鯊幫的身上,企圖漁翁得利,可他龐碩又不是傻瓜,便想出了這麼個一舉兩得的法子,有了奕天館這張虎皮,六道教若是尋思報複,難免有所顧忌,而高家莊也不敢輕易得罪他——只是沒料到事情變化會直轉急下,導致現在偷雞不成蝕把米的窘迫。

    “因為我不能輸。而他若是只輸不死,壓力全在我六道教身上,可他若是死了,你我雙方都將感受到奕天館的威脅,這全是你自找的不是嗎?”夢蕓毫不客氣的諷刺道。

    如她所言,雖然人是被六道教所殺,可奕天館又不是傻子。一旦追查事件緣由,就能發現龐碩的不良動機,若非他籌劃著利用奕天館當沖鋒的槍頭。呂逸也不會死,懲處六道教的時候,必然也不會漏過鯨鯊幫。

    龐碩千算萬算。沒料到夢蕓這丫頭不僅心思慎密,洞隱燭微,而且膽大包天,明知是奕天館的弟子,也敢痛下殺手,不怕人家上門報複——這卻是受到了嶽鼎的影響。

    山子巽忽然道:“此人年過而立,境界卻不過六重無漏期,想來在奕天館中也只是無關緊要的外門弟子,不被看重,便是殺了。未必會因此就派人追究。”

    大門派弟子眾多,其中難免有在外面吃虧的,如果為了一個關系不深的外門弟子就要去上門尋仇,滅人山門,這等斤斤計較的肚量只會令人不齒。

    如果六道教是在奕州範圍內。順手可為,那麼為了維護自家的威嚴,震懾宵小,倒有可能不被寬恕,可六道教立根於巫州,追殺就必須得派人跨州。權衡利弊,說不定他們還舍不得出那點趕路錢。

    龐碩苦笑道:“呂逸本身實力泛泛,但身為外門執事,有著豐富的人際關系,交友天下,不少奕天館的內門弟子都是由他引入,不然我也難以認識他,而在跟他有交情的人當中,也不乏一切天才弟子,念在交情上,日後必然會為他尋仇。”

    山子巽沈默了一會,隨即很光棍的說道:“殺都殺了,還能怎麼著,後悔也是無用,既然龐幫主請人出手,就該想到會有搬石頭砸腳的一天,接下來何去何從,這決鬥是否要繼續下去,請做出決定吧?”

    龐碩臉上陰晴變化不定,局勢的變化超出了預料,現在即便成功占了懸命峰,也要引來奕天館的報複,雖然他借著病天王留在山峰上的劍陣,能夠相抗一二,可難道一輩子都躲在山峰上不成?

    想要對方不來報複,覺得得不償失,至少得晉級天人境才行。

    可就算是有了一處靈氣濃郁的洞天福地作為修煉場所,龐碩也沒信心今生一定能修煉到天人境,而且除了奕天館之外,其余還有六道教其他人的複仇,以及高家莊無時無刻不在的窺伺,可謂四處受敵,這山門占來絕對是壞處多多。

    至於丘離當日橫闖幫會總舵的行為,作為一幫之主,以大局為重的忍耐氣量,龐碩還是有的,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過去了。

    說實話,如果六道教不是占著懸命峰這處洞天福地,他還懶得上門尋仇呢,沒好處的事情誰會幹?

    何況點子過硬,丘離一人就能獨闖幫會總舵,不難猜到另外兩位兄弟的手段,而鯨鯊幫拿得出手的高手又不多。

    要躲避奕天館這等龐然大物的追殺,無非三種方法,一是自身實力夠,對方覺得得不償失,就會放下,組織的勢力越大就越要以大局為重;二是隱姓埋名,躲進山溝里;三是遠走他鄉,重起爐竈。

    第一種不切實際,暫不考慮,第二種龐碩又不甘心,讓這輩子的努力付諸流水,第三種就算他願意,門下的幫眾們尚有家小需要照顧,未必願意拋下一切,跟他一起離開。

    他反複權衡布下,不知該作何選擇,但不論哪一種,若有六道教分擔註意力的話,那麼壓在他肩頭上的危險將會少上許多,不論怎麼說,人死在六道教的弟子手里,這是眾目睽睽下的事實,必然要被追究首要責任。

    “今日之事,就此作罷。洶洶而來,卻是虎頭蛇尾,鯨鯊幫顏面丟盡,閣下兄弟對鯨鯊幫的無禮之處,龐某不會再行追究……希望你們能在奕天館的報複下撐住。”

    為了自身的安全,龐碩忍不住給予六道教由衷的祝福,天塌下來,總是先壓死高個子,只要高個子能撐住不被壓垮,矮個子就有存活的把握。

    他轉身,收拾起呂逸的屍體,就帶著幫眾匆匆下山,不願再在山上多待一會。

    “這份決斷力倒是令人贊賞,果然能在江湖上建立幫派混出名氣的,都非是傻瓜。”

    山子巽看著對方離開的背影,中止了暗中要將精神印記傳遞給夢蕓的小動作。

    他原本的打算,倘若鯨鯊幫堅持要鬥下去,那麼就在他跟龐碩交手的時候,由夢蕓偷偷回到懸命峰上,發動滅三才劍陣,將對方的人馬全部留下,斬草除根,以儆效尤。

    人家都欺負上門了,再講什麼江湖規矩豈非可笑,他可不是嶽鼎和丘離,就算有把握取勝,也會盡可能的保證萬無一失。

    只是計劃趕不上變化,事發突然,沒料到會跳出奕天館這麼一個變數,加上龐碩此人取舍果斷,倒是令他的一番算計做了無用功。

    “奕天館,倒是個強敵……唉,得通知大哥早做準備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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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金剛通靈

    嶽鼎在得到凈鳶師太的提點後,便著手嘗試突破通靈期,無花寺特意為他提供了一間專門供門內弟子突破境界用的塵緣洞。

    這處洞穴是一處扣鐘形狀的穹頂空間,除了青色玉石雕成的、閃耀潔白照明光芒的一桌一床一口缸,偌大的樹窟內部再沒有任何多余的家具和擺設,最顯然之處,無過於在四周廣袤無倫的洞壁上,密布著各式各樣的文字刻印。

    這些都是無花寺的前輩高人將自己的修煉心得篆刻在上面,以供後進的弟子們參詳,這些都是極寶貴的經驗,從念威期到先天期,每一重境界都詳細的闡述了需要註意的關鍵點。

    而除了這些內容以外,其余有一些吾儕不出、奈蒼生何的豪言壯語,以及突破失敗後連篇累牘的牢騷苦悶,修為停滯不前的仿徨與絕望。

    眾生百相,盡在其中。

    嶽鼎坐在蓮花臺上,身體周圍四個方向各放著一盞寶蓮燈,散發著凝神靜氣的香氣,用以驅除心魔,而蓮花臺的上面攤著一張畫布,上面描繪的乃是世尊拈花圖。

    傳聞在靈山會上,大梵天王以金色菠蘿花獻佛,並請佛說法。可是,釋迦牟尼如來佛祖一言不發,只是用拈婆羅花遍示大眾,從容不迫,意態安詳。

    當時,會中所有的人都不能領會佛祖的意思,唯有佛的大弟子——摩訶迦葉尊者妙悟其意,破言為笑。於是。釋迦牟尼將花交給迦葉,囑告他說:吾有正法眼藏,涅槧秒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不立文字,教外別轉之旨。以心印心之法傳給你。

    釋迦牟尼這里所傳示的,正是一種至為安詳,靜謐。調和,美好的心態,這是不呢國內用任何語言和行為來打破的。這種心態純凈無染。無欲無貪,坦然自得,樂觀自信,無拘無束,不著形跡,不可動搖,與世長存——即所謂“真如秒心”,亦即“普照一切、含藏萬法”的根本佛法——正法眼藏之所在。

    有名的少林七十二絕技之一的拈花指便是出自這以典故。

    從洞壁上的文字也可看出,還真沒有誰出現走火入魔之狀,看來無花寺在這方面的確有著獨到之處。

    嶽鼎穩坐於臺上。身形不動,識海中神魂凝聚的本我則在不停的演練著三十二相。

    他最後選擇了大金剛神力作為突破用的武學,因為考慮到境界的突破要以穩當為主,不該冒險。

    而他當前的武學中,九陽神功是內功心法。非是武技,逍遙拆與他性格不符,醉夢羅漢拳是由醉羅漢和睡羅漢兩種拳法融合而成,只有招式,心法依舊是原來的兩種拳法,因此只剩下大金剛神力。

    這門武學乃是集大成者。和單一招式的七十二絕技不同,集合武技、內功、橫練於一體,本身寓意深遠,嶽鼎有佛門漏盡通相助,學了這麼也未曾晉級圓滿,便是沒有將其中奧妙掌握透徹的原因。

    法界次第下之下記載:“此三十二通雲相者,相名有所表,發攬而可別,名之為相。如來應化之體現此三十二相,以表法身眾德圓極,使見者受敬,有勝德可崇,人天中尊眾聖之王,故現三十二相也。”

    具此三十二相,以表法身眾德圓極,人天中尊,眾聖之王也。

    嶽鼎在閉關前先查詢了相關的資料,此刻將拳法招式與經文內容一一印證,他沒有急著去嘗試將武學招式統和為一,冒險達成功德圓滿,而是將三十二相分拆開,先從每一相著手,力圖將每一個招式都做到圓滿無缺的境界。

    不是著眼在整套武學,而是著眼在相當於枝幹的招式上。

    等到三十二相盡皆了然於胸,再萬相合一,融合為一合相,便是至尊最強的法相,然後物極必反,從最強轉為虛無的無人相,萬相化作蕩蕩的虛空。

    在空無一物的虛空中,隱隱傳來佛唄禪音,識海空間不停震蕩,仿佛胎動。

    震蕩的頻率越來越大,達到極點的一瞬間,金光萬丈,一尊法相破開虛空而出……

    現實中的嶽鼎兩手伸出,緊扣如花蕾,無名指斜起,指頭貼合,整個人進入直指人心,頓悟成佛的超然脫、不滯於物、閑適自在的禪道境界,倏然眼睛睜開,已然破檻。

    “靜極生慧,慧極能察……”

    現在的他正處在神遊物外,意守其中的狀態,一種極其寧靜的悠然感覺升騰起來,在這一剎那破檻的心靈變化,他的感知前所未有的敏銳起來,穿透出了封閉的山洞,察覺到了山洞石門外把守著的無花寺弟子的一舉一動,從眨眼到呼吸,還有因為無聊而顯得懈怠的憊懶精神,都一一清晰的反映在他的腦海之中。

    他並未刻意的耗費精神探查,門外弟子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乃至氣機的微妙變化,都在他的靈覺之中纖毫畢現。

    在這種極靜的意境之中,天地間一切運動的事物都毫無遺漏的顯現出本來面目,門外弟子的精氣神,就好像黑暗之中的火炬,在嶽鼎的眼中纖毫畢現。

    他現在才明白,天人境的“意”到底是什麼東西,是透過表現,發現本質,不再拘泥於雙眼,用心去感受世界。

    這種情況難以用言語來表述,怪不得當日的凈鳶師太欲言又止,不是不想說,而是沒法說,倘若沒有親自體會過,便是說了也不明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嶽鼎彈指射出一道玄天指氣,神識清楚的觀察到這道指氣一寸寸的前進,敏銳的知覺甚至能夠清晰的感覺到指氣劃開空氣產生的層層漣漪,以及在半路中散發出來的寒氣將周圍水蒸氣凍結成白霧。

    八重通靈期的巔峰,瞬息而至,這是因為他本身的根基過於渾厚,還有大神剛神力的奧妙,才使得一朝厚積薄發。

    嶽鼎拉起機關,打開石門,守在門外的弟子一個激靈,慌慌張張的恭賀道:“恭喜前輩順利破關。”

    “勞……煩……你了。”

    嶽鼎張口謝禮,卻發現嘴巴的動作速度過於緩慢,跟不上大腦發出的指令,出現了“延遲”的狀況。

    通靈期開發大腦,能使思考的速度大大加快,他現在的意識的反應遠遠超過身體反應的速度,就像是一個騎著馬的人,看著終點就在眼前,連連加鞭,偏偏胯下的駑馬慢得猶如烏龜,難免有一種焦躁之感。

    “我……閉關……有幾天了?”

    看門弟子連忙答道:“正好三天三夜。”

    “三天三夜……看來還趕得及,幸好沒有錯過大會。”

    嶽鼎很快協調好意識跟說話的速度,邁開腳步向外走去,邊走邊調整好身體的動作。

    行至花園處,聽到一聲熟悉的笑聲,踏步而入,只見一人一犬正玩耍得開心。

    觀曇華將手中一顆巴掌大的繡球遠遠扔出:“白玉兒,將球撿回來。”

    這球卻是向著嶽鼎這邊飛來,於是就見那頭白色的小犬飛奔而出,速度快如駿馬,算準位置一個飛撲縱躍,當空將繡球穩穩咬住。

    嶽鼎低頭看去,只見這頭白色小犬身體猶如玉石般清澈透明,雙目如翡翠,似有洞察人心之能,天生帶有一種富貴財氣,雖然因為體型尚小而顯得有些可愛,但是顧盼之間隱隱透著一股威勢。

    現在他用心觀世界,能察覺到小犬周圍的靈氣呈現出一種活潑跳脫的狀態,就像是冥冥中受到祝福一樣。

    “嶽教主,”觀曇華看清來人,歡喜的喊了一聲,隨即意識過來,“恭喜你成功破境。”

    “也多虧了無花寺將塵緣洞借於我閉關。”嶽鼎俯下身子,對白色小犬伸出手,“這小家夥就是諦聽?”

    觀曇華將小犬抱起來,放在胸口,撫摸著對方的小腦袋道:“是啊,當日從無量山回來沒多久,白玉兒便化形成活,因為它是從玉璽中蹦出來的,所以我便喚它白玉兒。”

    “好歹人家也是一大神獸,你還真將它當做犬了,對了,你的望氣風瞳可是封印了?”

    觀曇華點頭道:“是的,師傅一晉級天人,便幫我封印了雙瞳,現在已能正常修煉,也多虧了嶽教主大公無私,將諦聽相讓於我。”

    當日從古城遺跡**拿到了三件荒獸轉生的遺物,分別為諦聽、迦樓羅王和不知名的兇獸。

    論戰力,迦樓羅王在諦聽之上,論價值,威德、大滿、大身、如意四大迦樓羅王加在一起,也比不得一頭諦聽。

    嶽鼎考慮到觀曇華的困處,她身懷望氣風瞳,這雙眼睛給無花寺帶來了莫大好處,但也成為了她的累贅,不僅日常就帶給她精神上巨大的壓力,還會在修行的時候,吞噬掉一部分修煉出來的精氣,導致自身修為遲遲提不上去,身子骨也較一般的弟子更為虛弱。

    可要讓無花寺封印掉她眼睛,放棄掉可以尋找靈泉寶藏的靈瞳,顯然不大可能,就算有凈鳶師太的支持,其他的長老也不會答應。

    於是嶽鼎就讓出了諦聽的所有權,畢竟論尋寶的本領,諦聽的能力遠在望氣風瞳之上,無花寺有了它作為代替,那麼封印掉觀曇華的眼睛就並非什麼難以取舍的事情。

    當然,作為彌補,他也獲得了另外兩只荒獸的轉世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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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紅塵之外

    也許是存在著相同能力的望氣風瞳,又或者是本能的洞察到觀曇華的本心善良,諦聽對她頗為親熱,被抱在胸口時,伸出舌頭去舔她的臉。

    觀曇華笑著挪開了臉,隨即詢問嶽鼎:“迦樓羅可是誕生了?”

    “沒有,至少在我離開懸命峰之前,還沒有誕生的跡象,只是一直在那吸收靈氣。”

    嶽鼎搖頭苦笑,他知道這種事不可強求,荒獸轉世需要花多長時間,需要什麼樣的外部條件,沒人知道。

    可能如諦聽這樣,帶出來散靈絕地沒多久便能重生,也可能花上數年、數十年的功夫才會重生,這種事誰也不能打包票。

    只是那頭迦樓羅王倒也罷了,另外的那頭不知名兇獸每天吞噬靈氣分量實在是龐大,也不知胃口咋就那麼好,生生將懸命峰上的靈氣降低了三分之一。

    要知道懸命峰這種罕見的洞天福地,足以建立一個千人門派,每天自靈脈中散發出來的靈氣是極為龐大的,就算是六道教的八人同時練功吸取靈氣,也絕對察覺不到有任何的下降,可偏偏那方酒樽一個就做到了。

    嶽鼎兌換九天瀑布,很大原因上就是為了補充靈源,將山峰上的靈氣調整到充裕的狀態。

    “哦,大哥你閉關出來了?”

    嶽鼎循聲看見丘離往這邊走過來,卻感周圍氣溫陡然下降,雖說不至於讓他這樣懷有深厚內力的武者覺得寒冷,但也明顯能感受得到差距,需知現在乃是立春,氣溫本來就低,尋常的些許溫寒變化是很難感受得出來的。

    “看來你將那些功力都盡數轉化了。內功又精進了許多。”他能看見丘離雙瞳中閃爍的神光,煞氣沖霄。奪人心魄。

    “是啊,現在修羅陰煞功突破到了第八重,就剩下最後一重,只是猛然間跨出了一大步,一時間有些控制不住,經常有散亂的真氣溢出去,除非特意閉鎖竅穴。”

    丘離深吸一口氣,封閉全身竅穴,陰狠寒冷的氣息頓時止住,那種令人感覺不舒服的氣息也隨之消失。可惜這種狀態不能一直維持著。武者長久封閉竅穴對身體也會帶來壞處。

    這便是魔門內功和三教內功的差別了,同樣的情況,若發生在道佛儒的正規內功上,就不會出現這種後遺癥,這也是為什麼三教經常被視為正道代名詞的原因。

    當然。魔門中也有一些玄門正宗的大道內功,並非盡是歪瓜裂棗,只是數量比較稀少,比如《誅仙》中的天書,而修羅陰煞功顯然並不在此列。

    嶽鼎囑咐道:“還是緩一下腳步吧,沒必要急著求成,修羅陰煞功本就容易走火入魔,當穩步前進才是,九陰九陽都是武學寶典。即便不學習上門的心法,作為參考也是大有裨益的。”

    六道教的強大之處便在於此,人家的門派有一本上乘經文都要奉為鎮派寶典,輕易不會傳授給弟子,可在六道教中,同級別的經文就不止一本。加上門人少,忠誠心考核過關,基本上都是全面開放,並沒有限制。

    雖然在神秘空間之中,經文和功法、武技都是放在一起的,但兩者的價值是截然不同的。

    比如《小無相功》講述的僅僅是這門內功心法,但《九陽真經》講述的就絕非一門九陽神功,里面關於武學大道的闡述,對天道人道的領悟,皆是無價之寶,而這些價值並不會被神秘空間計算成功德點數,《玄功要訣》就是這麼被低估的。

    一本二品經文可以誕生出自我意識,但同樣的二品武學僅僅是一本書而已。

    天下武學功法雖分九品,可這些品階的標準是按照所能展現出來的威力,或者說對天地靈氣運用的技巧,單純以對大道的領悟而言,三品《邪巫紅世訣》未必就比七品《九陰真經》更高明。

    就好像《道德經》連九品功法都算不上,但誰能說這本經文沒有價值呢?

    道法雖然常常被當做一個詞語來使用,但道和法兩者本質上是不同的,法可以根據展現出來的外相分品階,道卻是沒法分的,也沒有可作為分類的標準,高明與否,存乎一心。

    當然,站的位置不同,看到的風景也不同,虛空強者對大道的見解領悟和肉身境高手肯定有著視覺角度上的不同,武道境界越高,看得也越清楚。

    站在平地望天空中的白雲,自然是看得一片模糊,只有一個大概的輪廓,可站在高峰上再去看,就能瞧得格外清楚。

    三品經文的可貴之處,在於它會告訴你,山峰上的人看到的白雲是什麼樣的景象,也許未必比平地上的人看得更深透,但絕對看得更清晰。

    所以,不說本身戰力如何,單論對武道奧義的理解和見識,夢蕓等人絕對是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並不輸給武道聖地培養起來的親傳弟子。

    “大哥,既然你也出關了,咱們去外面逛逛如何,為了轉化功力,這幾天可把我給悶死了。”

    嶽鼎詢問觀曇華:“大會不是明天才開始嗎?”

    “正式的典禮是明天開始,但各方安排今天早上已經完成,客人來了總不能讓他們無所事事。”

    “那我們就出去走走吧,看看場面也好,說不定將來有模仿的時候。”

    觀曇華說了一聲也想要跟著去,希望嶽鼎兩人先等一下,在此之前,她得先將諦聽放回安置小屋,交予他人看管。

    她雖是天真爛漫,平日的言談中會露出缺少常識的一面,但多少也懂一些人情世故,尤其是長輩再三叮囑的事情,絕不會大意罔顧。

    望氣風瞳的能力受到持有者本身的修為限制,對上高級別的存在時,難以起到看破的效果,可成年的諦聽卻是有著天人境六重的實力,能看破虛空境以下的存在。

    若是帶著諦聽大搖大擺的在人群中閑逛,萬一被認出來,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麼一個擁有尋寶天賦的神獸,以未來的價值而言,足夠能誘惑那些大門派對無花寺下手,縱然有天人境高手也未必擋得住貪婪的**。

    因此,便是在無花寺之中,知道諦聽存在的人也是少之又少,那些跟著一起去過無量山的弟子也被下了封口令,無花寺的其余弟子都只以為觀曇華收了一頭尋常的靈犬。

    有美女相陪,丘離自是不會拒絕,嶽鼎還惦記著潘美,但潘美以討厭人多的地方為由,拒絕了邀請。

    三人一起向外走去,剛踏出無花寺的內院,一股喧囂熱鬧的氣浪迎面而來。

    由於內院設置著陣法,能夠屏蔽外面的噪音,因此在里面的時候什麼也聽不到,如同佛國凈土,遠離紅塵,而一出去就仿佛置身於最熱鬧的街市一樣。

    只見在往日寧靜安詳的山谷之中,各色的攤點擺滿了山道兩側,買賣貨物更是五花八門,應有盡有,由日用品、裝飾物,以至看相占卦、筆硯字畫,還有沿街叫賣的行販,他們推小車,又或挑擔頂盤,各施渾身解數,高聲吆嚷,招徠顧客,都想把小吃、玩藝剪紙花樣,五色花線等零食玩藝賣出去。

    那種熱鬧的情景,教人耳根難凈,眼花繚亂。

    嶽鼎和丘離雖然也感受到了節日的氣息,卻也有些習以為常,但觀曇華常年待在無花寺中,因望氣風瞳的存在,一直被人照看著,並嚴禁不準到陌生人多的地方去,以免被發現異相,所以現在對她來說反而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看得津津有味。

    偶爾越過的市集,又是另一番情景,若說前面的小攤乃是商販們主動逐利而來,現在的則是無花寺花錢雇來的戲子,專門用以給客人打發時間。

    隨處可見人東一攤、西一檔的設場賣藝,說書的、裝神弄鬼的,耍傀儡、演武術,吸引了所有遠道而來的江湖同道,氣氛熾烈,倒有點太平盛世,繁華興盛的味道。

    觀曇華上街時並無一般女性的那股瘋狂勁,她總是以第三者的角度觀看著市井風情,雖覺得有趣,卻從不參與進去,就像是欣賞著瑰寶名畫的觀賞者,如此倒是讓嶽鼎和丘離兩人逃過了一劫。

    她碰上不明白的事物,就會開口詢問——丘離也樂得在美女面前賣弄——看見有趣的小玩具也會像個孩子般雙瞳熠熠放光,但問她是否想要,又會搖頭拒絕,不願花錢買下。

    觀曇華就像是個偶爾下凡來體驗人世百態,磨練道心的仙子,她行走在棋盤間,卻是個局外人,並非故作姿態,而是本性使然。

    嶽鼎見狀,就到吹糖人的小吃攤上,轉了一個猴子的生肖糖,然後遞給觀曇華。

    “玩具你不願買回去,這點小吃應該沒什麼吧,吞進肚子里也就消失了,不必拿在手上嫌累贅。”

    好奇的看完生肖糖制作過程的觀曇華,並沒有拒絕,但是問道:“為什麼你不選擇龍呢?龍的形狀最為複雜,用的糖漿也最多,控制力道選擇哪一個生肖對你來說應該並非難事吧。”

    嶽鼎哈哈一笑:“故意為之,豈非就失去了其中的樂趣,你若一心要做個觀棋者,就永遠明白不了下棋者的心情。”

    觀曇華歪著腦袋思忖了一會,道:“那我要親自去轉……猴子太難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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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故人仇家

    “為什麼,我明明想要轉到的是老虎來著的……”

    觀曇華怨念十足的看著手里的老鼠糖,大有要以充滿武道意誌的眼神強行改變成老虎的意思。

    嶽鼎見上一刻還是出塵仙子的觀曇華,這一刻就像個小孩子一樣發脾氣,不由得莞爾,他想起夢丫頭在生氣的時候,總是不自主的嘟起腮幫。

    不過這種不加粉飾,隨意而起,誠如赤子的心態,的確對武道修煉大有裨益。

    觀曇華動起了小腦瓜,她看了看嶽鼎手里拿著的猴子糖,再看了看雙手空空的丘離,眼睛一亮,將老鼠糖塞給丘離:“這個送給你,我要再來一次。”立即興致沖沖的重新跑回吹糖人的攤子前。

    丘離看一眼強塞入手里的生肖糖,愕然:“我可不喜歡吃甜的東西。”

    這時,旁邊響起一名女子的聲音:“是嗎,那麼讓給我怎麼樣?”

    循聲看去,一位明顯是江湖大派弟子的女人正笑吟吟的站在旁邊,嶽鼎和丘離打量她的時候,她也在打量著兩人。

    這個人的雙眸宛如一湖秋水,配上細長入鬢的秀眉,如玉似雪的肌膚,風資綽約的姿態,確是罕有的美人兒,最難得是她有種令人心弦震動的高貴氣質,而且非是那種令人難以接近的頤指氣使,而是令人心生仰慕的潔身自好。

    她體內的真氣圓潤無暇,絲毫不外泄。仿佛一個沒有武功的普通人,分明是九重先天期返璞歸真後的特點。

    嶽鼎掌握了以心觀世界的法門後,極為微妙的把握到對方的心思轉變,一開始這女子是有過一絲敵意,可隨後便隱沒消失。

    未等嶽鼎和丘離開口,這女子帶有非常感興趣的語氣開口道:“敢問兩位少俠的名號?”

    嶽鼎平淡道:“在詢問別人的姓名之前,先報上自己的名號才是禮節吧。”

    “唉。卻是小女子穆玲瓏失禮了,不過兩位男子漢大丈夫,想來不會斤斤計較才對。”

    言中之意。倘若斤斤計較,就不是男子漢大丈夫。

    這女人一開口便試圖掌握主動權,必要時候也毫不在意的利用起自己作為女子的身份。不惜發揮弱勢地位來取得對談中的優勢,給嶽鼎留下了一個長於算計,縝密精明的印象。

    若換成山子巽,說不得要跟對方較量一下話鋒,綿里藏針的諷刺回去,看看誰更勝一籌,絕不輕易認輸,但嶽鼎輕輕一哂,並不放在心上。

    “某家嶽鼎,這是嶽某的兄弟丘離。姑娘既是有備而來,不妨直說來意。”

    穆玲瓏見對方輕描淡寫的避開與自己交鋒,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眼睛一瞇,頗有些不懷好意的味道:“你們可還記得慕容山莊?”

    嶽鼎眉毛一挑。丘離更是驚得差點跳起來:“你就是慕容老賊那個拜入了奕天館的遠房親戚?怎麼,現在要動手報仇不成?”

    穆玲瓏微微一笑,並不答話。

    嶽鼎道出她的想法:“她本來是打算報仇的,現在卻不想了。”

    穆玲瓏嘴角上揚,這弧度極有韻味:“哦,為什麼?”

    “因為你是聰明人。而聰明人不會做沒好處的傻事。”

    “可聰明人也是會犯傻的,沒聽說過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嗎?何況我現在不想,不代表將來也不會想。”

    “聰明人不會在仇人的面前犯傻,因為他知道什麼時候可以犯傻,什麼時候不可以犯傻。另外,我誠心建議,你若有意報仇,最好現在就犯傻,否則拖得越久,你就越不敢犯傻。”

    穆玲瓏掩嘴輕笑起來,她便是發笑,姿態也是無比優雅。

    “我將來會不會犯傻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我那三位伯伯絕對是犯傻了,遇上你這樣的聰明人,做不成朋友也不該做敵人才對。”

    “錯了,我非是聰明人,而是個糊塗一世的大傻瓜,慕容莊主他們也並非犯傻,恰恰相反,因為他們沒有犯傻,所以才成了敵人。傻瓜不會看不起聰明人,但聰明人總是看不起傻瓜,認為可以隨意揉捏,殊不知,一個人的力量強弱跟他是否聰明毫無關系,大智若愚,大愚若智,誰又說得清呢?”

    穆玲瓏又笑了起來:“和你這麼一談,我反而覺得,若如你所說的這般,在未來彼此也不起紛爭,也是件不錯的事——你們可得努力點,千萬別讓我有犯傻的機會。”

    “放心吧,不會有的,人吃過一次虧就夠了。慕容莊主未必就不如你聰明,只可惜當日的我,連讓他犯傻的資格都沒有,所以才造成了彼此的憾事。”

    穆玲瓏話鋒一轉:“我聽聞百花谷有一奇景,並非是山谷中爭奇鬥艷的百花,而是在谷口處有一條落花瀑布,因溪水中常年夾雜天然雕零的花瓣,久而久之,連水源都誕生了芳香,當瀑布傾斜時,花雨降落,宛如天女下凡。

    常人只知這天女落花之景美不勝收,卻不知這落花瀑布最美麗的景致乃是在冬天,一旦上流水源結冰,往常奔流不息的落花瀑布也被凝結成冰,飛流直下的瀑布凝結在半空,形成一個個造型奇異的冰掛,其雄偉壯麗之處難以言表。

    明日辰時,希望能在谷口飛瀑處見到嶽兄,共同欣賞這大自然賜予的美麗瑰寶,想來你我共同徜徉在天然美景的熏陶中,必定能忘掉彼此間的不愉快,放下仇隙,一笑泯恩仇。”

    說完,她恭敬的施了一禮,然後再轉身離開,即便是仇人的關系,她仍不忘禮節,不明真相的人見了這一幕,還會誤認為她跟嶽鼎是他鄉偶遇的故友。

    丘離看著那道婀娜的身影遠去後,才不解的問:“這妞是怎麼一回事,一會兒問我們認不認得慕容山莊,看起來像是要興師問罪,一會兒又跟大哥你打起了機鋒,歡談的跟遇見情郎似的,難不成女的也有見色忘義?這戲碼倒是挺眼熟的,仇人之女愛上弒父兇手,演一出漂亮且糾結的苦情戲,不過那女人怎麼看也不像是這樣性格的人。”

    嶽鼎搖頭道:“如果你我都是五重期以下的小蝦米,她只怕當場就會動手,至於現在麼……至少可以放心,她不是那種愚公移山式的敵人,想來與慕容山莊的關系一般,至少還沒到能令她犯傻的程度。”

    落後就要挨打,話雖粗淺,卻是名言至理。

    修行者大多惜命,不會為了一件小事就跟人拼死拼活,巖磐是因為死了最看重的親兒子,家族中的地位一落千丈,才會像失去理智一樣,不惜一切的要跟嶽鼎鬥個你死我活。

    丘離疑問道:“如果不想報仇,那她約你明日見面是怎麼一回事?總不會真的是想要風景吧?”

    “親人死了,多少得表現一下,而且武道境界不等於於實力的戰力,她總歸是要親身體驗後,才能決定是否該放棄。”

    “這麼說還是要打嘍,我明明見你們談得挺愉快的,怎麼還是要翻臉,剛才那麼多的話都白交流了?”

    “多少要做過一場,只是並非生死之鬥——當然,她若發現我的實力很弱,隨手就能報仇,那麼就真可能變成生死之鬥了。”

    嶽鼎嘴上如此說著,心中仍有一絲疑惑,要知道在聲望玉碑上,可是沒看到對方因慕容山莊一事而耿耿於懷,連一條信息都沒有出現,也即是說,嶽鼎他們連名字被穆玲瓏記在的資格都沒有。

    若慕容山莊在穆玲瓏心中的地位真是如此卑微,那麼今天她就不該和嶽鼎攀談,在察覺到身份後,要麼覺得輕易能做掉而動手,要麼就當做路人無視掉,不管怎麼想,都沒有相互交流結識,約定切磋一番的必要。

    現在她暴露了身份,相當於提醒了嶽鼎她的存在,那麼無論是打著報仇的主意,還是真的不屑一顧,都是毫無益處,甚至畫蛇添足的行為。

    不過嶽鼎並非是一個追求萬事必須合理的固執者,想不通的疑惑,若是影響不大就暫時擱置掉,沒必要自尋煩惱,非得探究清楚。

    丘離摸著下巴問道:“明天我要不要也跟著一起去?對於結冰的瀑布,我倒是非常感興趣。”

    嶽鼎看透他心中的想法:“如果你想看風景,那倒是隨便,如果是提防人家布局算計,卻是沒有必要,這里好歹是無花寺的地盤,我們也是無花寺的貴賓,而她只是奕天館的弟子,又不是長老,還沒有資格不給主人家面子,否則丟臉的就成了奕天館。”

    丘離訕笑道:“常言道,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這個女人一看就是精明到了極點,追求利益,隨時可以翻臉無情的類型,小心點不是壞事,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嘛。”

    “這便是女人的先天優勢了,她可以小家子氣,我們卻不行,倘若她是獨自赴約,我卻帶了你,豈非平白被人看低了。你要看風景,就離得遠一些,不必靠近瀑布的位置,就算是被人算計,我也不至於連逃都逃不出來。”

    兩人談話間,觀曇華拿著一根豬形的糖人走過來,十分沮喪的道:“為什麼就是選不中老虎呢?果然還是得動用武功才行。”

    那副混合著不甘心,想要再試一次又找不到像樣借口的複雜表情,引得嶽鼎和丘離會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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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又頓悟了

    翌日清晨,嶽鼎經過一夜的養精蓄銳,將狀態調整到最佳,赴約前往落花瀑布。

    他將約鬥的事情告知了凈鳶師太,畢竟要在別人的地盤上動武,總得給點面子,不能過於肆無忌憚。

    凈鳶師太得知對手是奕天館的弟子,而且是先天期的高手後,頗有些擔心,提議願意當一名和事老,幫忙居中協調,卻被嶽鼎拒絕了。

    非是大男人主義作祟,但有些事情,總是得親自跟人打過一架才做數,有道是不打不相識。

    何況,他對奕天館的武功也頗有興趣,上一次交手過的齊瓊,就曾表現出十分奇妙的武藝,劍術倒是其次,那種仿佛弈棋,步步為營,見微知著,預知下著的戰術,著實高明。只可惜受限於齊瓊本身的層次,沒能將其中的奧義完全發揮出來,令嶽鼎頗有點難以盡興的感受,現在換了一名先天高手,想來當能更上一層樓,窮之千里目。

    嶽鼎和丘離兩人按照觀曇華指示的方向,在山谷中穿梭著,一路行至谷口,在那里,一條晶瑩剔透的冰橋,陽光下照射下,映出了美麗的彩虹。

    從冰川寬大的出水口來看,完全能想象得到,若是在夏日,這里將會是“湍勢吼千牛”的宏偉奇景,可如今卻被驟然降低的氣溫凝結成一道道冰川雪柱,原本激起的水花也被凝結成一朵朵冰花,堪稱冰山倒掛、銀河凝泄的雄奇瑰麗,令人不禁慨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往日氣勢磅礡的百花河水凝結成斑斕點點的玉帶在山間舞動。尤其是河水中攜裹的花瓣,此時凍結在里面,仿佛琥珀一般美麗,又像是繁星點點的銀河,只是將星體的光芒換成了各色奇異的花朵。

    此外,還有寬闊的巨型冰瀑高懸在崖壁之上點綴著一條條銀裝素裹的冰柱,時間仿佛在這里停滯凝固了一般。冰封的瀑布仍然保持著奔騰的棱角。

    冰瀑里大大小小似水晶項鏈一樣的冰棱,或凝固成玉琢的佛塔,或靜化成沖天的利劍。或像水晶蓮花般盛開,讓人賞心悅目。

    舉目望去,但見十里冰川、百丈冰瀑。在初升的陽光照耀下,泛著五彩繽紛的奇異霞光,冰川里的萬叢花瓣幾乎要破壁飛出。

    一條條冰棱將陽光折射出七彩的光芒,使得宛如水晶宮一般的世界變得更加的雄奇怪瑰麗。冰瀑層層而下,沿途的小冰筍、冰淩、冰花、冰瀑星羅棋布,形態各異,跌宕起伏的冰河蜿蜒流長,貫穿整個峽谷,形成了一個巧奪天工的冰雪世界。

    嶽鼎不由得感慨道:“這可真是奇觀異景,奪天地之造化。若非親眼所見,絕難想象這幅景象竟是如此蔚為大觀。”

    他忽然覺得身邊的人有些過於安靜了,按照丘離的性格,這個時候應該大呼小叫,上躥下跳。然後風騷的吟一首寓意毫不相關的詩才對。

    轉頭看去,只見丘離舉目望著冰瀑,呆呆站立著,眼睛一眨不眨,連呼吸都微弱到幾乎消失的程度,整個人仿佛變成了一座冰雕。

    而與他身體活動的靜止相反。他體內的氣息卻似翻江倒海般湧動著,一浪高過一浪,修羅陰煞真氣不受控制的向外散溢,並擠出了許多腥臭之氣,周圍三丈內的草地盡皆凍結成冰,十丈內的地面覆蓋了一層厚厚的白霜。

    若非嶽鼎感知到他的呼吸依然平穩,神魂進入了玄之又玄的狀態,只怕都要誤會他是走火入魔了。

    饒是不受控制,那修羅陰煞真氣也凍得人難受,而且寒冷之中帶著綿綿陰毒,嶽鼎不得不運起九陽功抵擋,才感覺好過許多。

    過了片刻後,丘離身上的氣勢已然漲升到了極點,盛極必衰,猛然回縮,就像是一個人爬上崖頂,飛身往下一跳,向外散溢的修羅陰煞真氣立刻跟著縮回體內,途中攜裹著來自冰川雪瀑的寒冷靈氣。

    以他為中心,百花谷中刮起了一道小旋風,他的身體仿佛打開了所有的竅穴,盡情吸收著天地間的靈氣,而那些腥臭之氣則被凈化純潔。

    等到所有的動靜都消停後,丘離才活動起身子,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自己的雙掌:“這便是七重築基期嗎?”

    大凡武者晉級築基期,最常見的現象就是全身排出淤黑的雜質,腥臭無比,但丘離經過和氏璧的淬煉,早已提前享受過這番待遇,所以方才只有一點點的腥臭氣體冒出來,卻是最後剩下的一點未除去的殘渣。

    嶽鼎仔細打量了一會,判斷道:“看來不只是武道境界突破到了第七重,連修羅陰煞功也達到第九重,煞氣內斂,圓轉如意。唉,我記得還剛剛勸你不要躁進來著的,結果連這點穩紮基礎的工夫都給省了。”

    修羅陰煞功有著一般魔門內功的特征,便是在沒有大成前,非常的不穩定,而且魔氣外顯,讓人一看就知道練了魔道武功,可一旦到了大成,所有的缺點都會消失,光從表面上已經很難再分辨出來,就這點而言,跟那些玄門正宗的內功並無區別。

    三教和魔門,其終點都是一致的,不同的只是中間的過程,三教的內功往往穩步前進,速度雖不快,卻也不虞危險,而魔門的內功往往快而不穩,夾雜著許多缺點,容易走火入魔,但不管怎麼說,到了終點之後,萬法歸流,種種的缺陷都會消失不見。

    魔門弟子為什麼常常會因為躁進而陷入走火入魔之境?難道他們的長輩們沒有告誡過其中的缺點?難道他們不懂得要循序漸進,欲速則不達的道理?

    當然不是,實在是大成後的成果太有誘惑了。魔門功法的修煉過程往往有著多種不如意之處,修煉者一想到自己抵達終點後,就不必再忍受這些煎熬,因此哪怕有著再三警示,也忍不住想要加速修煉。

    他們心中未必沒有那種賭一把的念頭,思忖著,躁進的確有危險,可只要自己到了大成,所有的危險包括留下來的弊癥都會消失,從此雨過天晴。

    這種賭徒思想令他們一個又一個忘記了警告,嘗試著搏上一搏,不成功便成仁——奈何十賭九輸。

    丘離在此之前,的確也留著種種弊端,比如修習時間太短,對心法尚未掌握通透,根基全是靠吸星**吸收來的功力轉化而來,並不穩紮,所以即便他突破到了第八重,離最後的大成只有一步之遙,嶽鼎仍要求他穩紮穩打,不能急於求成。

    不過現在到了第九重,這些種種隱憂就都沒了。

    “哈哈哈哈,我果然是古往今來無可比擬的絕世天才!”

    丘離叉腰仰天大笑,充滿了小人得誌的猖狂,不知道謙虛到底是個什麼玩意,他是典型的給點陽光就燦爛,給點顏色就開染坊,指望他像前輩高人那般寵辱不驚,那無異於緣木求魚。

    嶽鼎無奈的嘆氣,這種領悟能力乃是天授,羨慕不來,這小子好像天生就很容易進入頓悟之境,想當初看見懸命峰的時候,他跟三弟同樣都感受到了震撼,可偏偏有所突破的只有二弟。

    嶽鼎歪想到,也許可以考慮讓這小子滿世界去轉一圈,欣賞參觀獄洲上所有的奇觀美景,指不定回來後就成極道強者了。

    當然,也就是想想。

    “你就待在這里吧,不必靠近瀑布,由我去會會那位穆姑娘,現在又耽擱了許多時間,辰時將至,不能讓人家等急了。”

    他展開輕功,身形化作縹緲的虛影,拉出一道白煙,竄入山林之中,轉眼便消失不見。

    丘離躍上樹冠,找了個視界比較開闊的位置,以一個比較舒服的姿態依靠著樹枝躺下,遙望著冰川飛瀑,以及剛剛趕來,立身在飛瀑壺口一旁的靚麗身影。

    一葦渡江的速度堪稱肉身境第一,嶽鼎三下五除二便來到了瀑布下方的冰潭,他為了抓緊時間,沒有沿著山坡從側面攀登上壺口,而是徑直來到正面。

    望了望上方晶瑩剔透如琉璃的冰川,表面光滑如鏡,不僅難以借力,而且本身也不堅固,若是用的力氣過大,極可能將冰層直接踩碎掉。

    嶽鼎卻是毫無猶豫,腳下不作停留,直接縱身向上攀登,他的縱向輕功並非軟綿綿的身如飄絮,而是如穿雲箭般充滿了力量的美感,幾個的簡單借力跳躍後,便來到了瀑布的壺口處。

    “應該沒有遲到吧。”他對站在壺口另一邊的穆玲瓏詢問道。

    “我也是剛到,不過讓姑娘家先到地點等人,可不是君子該有的風度。”

    “如果此時我還將你當做女人看待,那幹脆接下來的交手也省下吧,我直接認輸如何,權當發揚君子風度。”

    穆玲瓏將手中帶著劍鞘的劍插入地面:“那可不行,小女子對這一場比鬥可是期待已久,嶽君子應該不會讓儂家失望而回吧。”

    嶽君子,你幹脆叫我君子劍得了!

    嶽鼎天馬行空的想著,也許可以給自己取個表字“不群”,到時候還可以對外打打君子劍的稱號。

    不過一想到華山嶽掌門最後賠了夫人又折兵的結局,覺得還是避諱一些比較妥當,本來自己也是一派掌門,就夠有緣分了。

    這時嶽鼎不由得慶幸,還好當初選的是佛門路子,而不是道門,否則指不定就修煉紫霞神功了,再配合紫氣天羅一類的武學,就可以取道號紫荊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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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冰瀑鬥武(上)

    穆玲瓏手指微微一彈,劍從劍鞘中主動跳躍而出,躍入她的手心,擺了一個請劍的動作:“嶽少俠不打算用劍嗎?”

    嶽鼎聞言,微微一楞,隨即恍然,解開了心中的疑問,開口求證道:“那名叫做齊瓊的奕天館弟子與閣下有什麼關系?”

    穆玲瓏微微一笑:“終於被發現了麼,沒錯,齊瓊是我師父剛收入門下的小師弟,我此番要與你比鬥,大半倒是因為聽了他講的經歷,至於慕容莊三位伯伯,說實話,連面都沒見過幾次的親戚,他們的死活關我何事。”

    嶽鼎心道果然如此,他本來就覺得穆玲瓏會為了慕容莊的仇恨而向他發起挑戰就很奇怪,既然不將人放心上,應該徹底無視才對,何苦平白給自己招惹麻煩。

    “既然你我都對彼此的劍術感興趣,那嶽某就不用雙掌,希望能令你滿意。”

    對於肉身境的高手來說,以肉掌還是拿兵刃差別並沒有那麼大,除非用的是神兵利器,但更重要的還是看武者本身更擅長使用哪一種武技。

    嶽鼎雙掌的功夫更厲害,但既探明對方非是為了尋仇,主要是技藝上的較量,報仇只是順帶的,那麼倒是不介意跟對方鬥一下劍術。

    他身上沒有帶劍,那柄紫薇軟劍也給了潘美,於是伸手一抓,將地上混雜著花瓣的濕潤泥土攝取過來,雙手一抓一捋,仿佛黏橡皮人似的。將這些泥土捏成一柄長約三尺三寸的劍。

    穆玲瓏見了這一手擒龍功,雙目一亮,隔空攝物的本領她不是沒見過,只要內力夠深,連她也能做到,比如剛才的引劍出鞘,可這種粗糙的手段只能用來抓取一些並不重的單體物。像黏土這種零散的東西,一抓就散,她若是親自動手。要麼是刮下一層地皮,要麼是抓起一大坨,但是在中土會松散掉。

    可嶽鼎的隔空攝物。不僅讓這些泥土像被旋風席卷一樣向著掌心飛去,而且對分量的把握上也到了精微的地步,既不多上分毫,也不少上寸余。

    這樣的武技,便是奕天館也沒有,就算是大門派,厲害的也只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絕學,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全。

    “這種軟塌塌的泥土,就算你以內力維持著,也不可能勝過我手上的劍。尤其是運使間難免會有滯礙,反而會拖累劍術的發揮,你還是用掌吧,雖然對我來說有些小小的遺憾。”

    “請閣下放心吧,現在只是塑形。接下來才是鑄劍。”

    嶽鼎運起般若梵印,一陽一陰兩種內功相繼一吐,就像是制作瓷器一樣,先烘烤後冷卻,原本像黏土一樣的劍立馬堅固得如同磚塊,尤其是表面上還粘著許多花瓣。融入劍身中形成天然美麗的圖案,看起來到頗有幾分藝術的味道。

    穆玲瓏忍不住稱贊道:“尚未較量劍術,你就已經給了我足夠的震撼,只這些便足以不虛此行,我對你的興趣越來越大了。聽聞你在四個月前還只是一個不懂任何武技的莊稼漢,可如今展露出來的幾手絕活,江湖上許多門派的掌門也未必能做到,這邪巫紅世訣當真如此神奇?”

    她顯然是誤會嶽鼎能有如今的造化,全是來自於邪巫紅世訣的功勞,卻不知嶽鼎已經將兩本殘篇束置高閣,最近兩個月都沒翻過了。

    飯得一口一口吃,學習也得一步一步來,尚未識字如何去做八股文,以六道教現在的水準,七八品武學的作用遠遠大於不齊全的三品經文。

    穆玲瓏會有這樣的誤會也是情理之中,實在是邪巫紅世訣的名頭太大了,至少在獄洲的地盤上,那些二品的鎮教經文也未必能比它更有名。

    嶽鼎微微一笑,並不解釋,這種誤會對六道教的發展還是很有利的,畢竟六道教門人的進步速度實在太快了,到了就算是武道聖地的弟子也只能仰望的程度,可別人只要稍稍一調查,發現他跟紅世雙巫麾下的病天王有關系,再聯想到邪巫紅世訣的大名,於是自己就給自己找了一個“名師出高徒”的答案,自圓其說,倒省去他特意放假消息進行掩飾的工夫。

    他不用雙掌,以劍對決,也是有特意隱瞞內功屬性的想法,肉掌對敵,不使用真氣幾乎不可能,而穆玲瓏只要一感受到真氣的沖擊,立刻就會意識到他修煉非是邪巫紅世訣,而是佛門內功,雖然不會借此就發現真相,但難免要生出許多疑慮,可若以劍作為媒介,那麼就不大容易被察覺到這些細節之處。

    嶽鼎化劍成形,做了一個蒼松迎客的動作,這一招是全真劍法上的招式,不過以獨孤九劍的心法催動,任何招式都可信手拈來,不追求有招,也不能固執的強求無招。

    他深吸一口氣,剎那間進入到世尊拈花的禪境,超然於世間一切事物之上,包括了生死成敗。

    穆玲瓏見狀,雖然嘴角依舊掛著笑容,可表情卻開始凝重起來,一對秀眸變得幽深不可測度,俏臉閃動著聖潔的光澤,飄飛的霓裳軟垂下來,緊貼著她美的身軀,露出那無限姣好的曲線。

    同樣是先天期,作為大門派的弟子,穆玲瓏的實力猶在那巖磐之上,何況前者年輕氣盛,後者卻是被常年的養尊處優磨鈍了棱角,不能相提並論。

    驀然間天地靜止了下來,時間似若停上了它永不留步的逍逝。

    “鏘!”

    一下清脆的劍吟,仿佛從九天之上傳來,響徹這漫天冰雪的百丈冰瀑之巔,余音縈耳,久久不去。

    穆玲瓏動了,她的身形優美好看,宛如這世上最美麗的舞蹈一般,手中長劍有靈性一般的自動飛起,在空中劃過一條奇異的直線,與她的身形宛如兩條相交的直線,而交點正在嶽鼎所處的位置。

    當此時,於第三者的角度來看,要破解此招,需得搶先一步,在兩條直線交錯前發動攻擊,打斷穆玲瓏試圖聚合力量的主意。

    但嶽鼎卻是往後退了一步,任由對方完成力量聚合的過程,只是就在兩條直線交錯的剎那,一劍破空刺出,目標直指交點。

    穆玲瓏臉色微變,這一招天星飛劫乍看當以搶攻破壞,可實際上卻是陷阱,對手若是搶攻,兩條直線角度就會隨之改變,提前交錯,聚合力量發動雷霆一擊,可若是不管不顧,只做守勢,那麼不斷積蓄的力量,一旦增長到巔峰,發出的必定是驚天動地的絕世一擊。

    對付這一招,唯一的方法就是在直線交錯的剎那,在力量剛剛聚合,尚未爆發的瞬間進行反擊,強行打斷聚合的過程。

    然而,對方明明是第一次遇見“天星飛劫”,居然就能在一瞬間看出其中的破綻,這份眼力當真駭人。

    穆玲瓏並不認為嶽鼎是從齊瓊身上經驗過了這一招,畢竟她現在用的縱橫劍法,是弈棋劍法的進階,當初的齊瓊還沒有資格修煉。

    不管心中想法如何,穆玲瓏很快做出了回應,盡管被看穿了破綻,但當初創出縱橫劍法的人早已布下了拾遺補缺的手段,手中長劍一擺,將雷霆力量化作清風雨露,不著煙火,動作似攻似守。

    這一招看似平凡,但嶽鼎卻清楚的預判到,在他擊中穆玲瓏身體的一刻,對方的劍必可後發先至的命中他的手腕。

    這種感覺怎樣也沒法以常理去解釋,他的劍速明明快於穆玲瓏,穆玲瓏卻能在妙到巔峰的劍法把握之下,以高明到極點的玄妙手法,改變了雙方的空間,以空間換時間,才造成了這種後發先至的奇異效果。

    若換成常人,只怕是會因為難以理解而生出不知所措的驚慌,但嶽鼎修煉過獨孤九劍,這門同樣講究料敵先機,後發先至的劍法,心中對此一目了然,當下化整為零。手中泥土之劍在空中劃出一道圓弧,赫然揮灑出如朝陽初升一般的絢麗奪目的光彩。

    原本不起眼的泥土之劍,在這一刻帶出一圈閃耀奪目的光芒,如普照大地的陽光,織成一道密不透風的巨網,向著穆玲瓏迎面罩去。

    銀芒閃掣於穆玲瓏身前的每一寸空間,奪目光弧盤旋疾飛,劍風如濤,而嶽鼎的身形在銀芒之間若隱若現,更是灑脫飄逸至極。

    揮灑盤旋的劍氣,在他的禪意摧動之下,卷起地面上萬千的冰雪,裹著細碎堅硬的冰棱,仿佛千萬支晶瑩剔透的利箭,化作漫天的劍氣冰雨,向著穆玲瓏發動一**的攢刺。

    這一刻,嶽鼎似乎化身為指揮軍隊士兵進攻的將軍,氣勢不斷高漲,雖只一人,卻帶給人仿佛千軍萬馬的壓迫力。

    面對以勢運劍的攻擊,穆玲瓏心中驚嘆,知道已是無招可破,她面上恬靜無波,秀眸射出決斷之色,手中劍芒暴長,在虛空中畫出一個完美的圓形,化成一圈先天劍氣形成的氣罩。

    冰雨在先天劍氣的攔截下紛紛飛散,化作道道煙霞水霧,七彩流光,絢麗無常,美麗而又致命。

    這是最無奈的回應之法,因為想不到破解的技巧,只能以強硬的手段抵擋,看似完美無缺的擋住了攻擊,實則在劍術比鬥中落了下風。

    嶽鼎恍似閑庭信步,漫步流光彩霞間,手中泥土之劍化作流光虛影,卷起漫天冰雨,持續不斷的向著穆玲瓏發出致命的打擊。

    獨孤九劍,本就是一門追求進攻的劍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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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冰瀑鬥武(下)

    獨孤九劍和奕天館的劍法皆是講究審敵的劍法,有許多相同之處,其要旨中都有尋敵破綻,乘虛而入的內容,只是獨孤九劍主攻,講究在連綿不斷的攻擊中,找到敵人的破綻,一擊得勝,而奕天館的劍法卻是主守,講究先以完美無瑕的防禦立於不敗之地,再從中瞧出對方招式中的破綻,掌握通透後再一擊得勝。

    兩者最後的目的皆是相同,不同的僅僅是手段,如今雙劍交鋒,便如兩名國手碰在一起,既是相互試探著,又有相互提防,令交手雙方生出此刻對決的,乃是鏡中自我的感受。

    不過到了他們這一級數,單純的比拼招式已毫無意義,嶽鼎將勢運入劍法之中,攻擊中一劍刺出,簡簡單單,唯一不同在於個‘勢’字,把穆玲瓏籠罩在劍風之中,如同泰山之勢,混不可擋,令她避無可避。

    穆玲瓏想要反擊,卻見嶽鼎招式雖然簡單,偏生無可奈何,明知依照縱橫劍理攻擊左肩就可破解,但是沒了信心,似乎一旦攻出,全身就會出現無數破綻被其劍氣所傷,無奈之下,只得一心防守,融合鋒利無匹的先天劍氣,將攻擊盡數擋下。

    兩人一攻一守,達到一個奇異的動態平衡。

    嶽鼎縱然在勢上占了優勢,可對於先天劍氣當真沒什麼好的破解手段,有時候盡管瞧出了對方招式演變中出現的破綻,可環繞在穆玲瓏周身的先天劍氣。生生將他擋在門外,有機卻不能趁。

    穆玲瓏更是無奈,獨孤九劍雖是無招無式,但只要是人出手,就有了招式,而招式必然就有破綻,可嶽鼎以勢為補。攻勢如濤,縱然有破綻,也只能眼巴巴的看著。不敢趁隙而入。

    她現在有先天劍氣守護,不懼攻擊,但只要敢發起反擊。完美無瑕的防禦勢必就會出現漏洞,而以嶽鼎無孔不入的“勢劍”,必定會抓住機會,趁虛而入,在她反擊之前先一步重創她。

    獨孤九劍主張進攻的優勢便在於此,哪怕被對手瞧出了破綻,也可令對手不敢攻擊,沒法利用,於是破綻也就不再是破綻。

    劍氣無形,而空氣有形。籠罩在兩人身周的飄渺雲霧,如水一般的泛起層層的漣漪,顯示這兩人交鋒的激烈程度。

    久戰中,被兩人卷起的滿天冰雪,在劍氣激蕩之中悄然蒸騰成一片雲霧。在陽光中折射出一道道美麗的七色彩虹。

    如此下去,就成了意誌和真氣的較量,看是嶽鼎的意誌先難以維持“勢”的運轉,還是穆玲瓏的先天真氣難以維持劍氣的守護。

    考慮到穆玲瓏雖是先天高手,可先天真氣也不是能隨便消耗的,僵持下去。落敗的可能性在八成以上。

    但這種結局並非是嶽鼎希望看見的,他渴望著能通過這次交手,進一步看清奕天館劍術的奧妙,也當做是對自己的磨煉,自然不願意變成無聊的消耗戰。

    於是,他的攻擊突起變化,劍鋒回轉,止住了連綿不絕的攻勢。

    穆玲瓏忽感壓力一輕,可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就見嶽鼎反身踏前,劍光連閃,連續斬出九道連環劍氣,霎時間,縱橫九道劍氣連綿飛射,不絕如縷,夭矯自如,帶起地上的冰屑,劍勢兇厲驚人。

    嶽鼎的劍光縱橫,千變萬化,如急雨亂射,每一劍都是全力以赴的一劍,九劍連綿交織在一起,劍勢矯捷,清明靈動中而又不失磅礡大氣,威力何止大了一倍。

    頓時滿天劍風呼嘯,穆玲瓏只覺自己宛如立在狂風暴雨之中,對方縱橫捭闔的劍氣連綿一片,形成一片劍氣雪海,宛如要把她斬成千萬道碎片一般,而且劍氣彼此聯合,錯綜複雜,仿佛纏在一起線球,哪怕存在破綻,也被深深藏在里面,難以窺見。

    穆玲瓏深吸一口氣,運轉弈心經,將心中產生的害怕、震撼、畏縮等負面情緒剝離出去,心靈晉入通透澄明的境界,將迎面而來的九道劍光瞧得一清二楚,全無遺漏。

    她身上騰起了一股精妙的意境,天地縱橫如棋盤,我為聖手指江山。

    縱橫十九路的無形之線,將世界分割開,眼所見或不見的,均沒有遺失,原本看起來魂搖魄亂的劍氣被抽絲剝繭,一道道條理清晰,再也不是沒有破綻。

    “彈棋玉指兩參差,背局臨虛鬥著危。先打角頭紅子落,上三金字半邊垂。”

    穆玲瓏念著劍訣,身上龐大的劍意盡數凝聚在劍尖上,一劍直劈洶湧如洪濤潮汐,奔騰而來的劍海之中某一處,正是嶽鼎真身所在的位置。

    明明采取主攻的是自己,被迫應招的是穆玲瓏,可嶽鼎卻生出了避無可避之感,仿佛自己才是防守的一方,而且此刻被發現了破綻,繼續交手必敗無疑,心神竟有一絲動搖。

    他頓時明白了,穆玲瓏必定也臻至過通靈期的巔峰,掌握了驅使意境來對敵的手段,這種將天地當做棋盤,自己是下棋者的意境就是她的武道意誌。

    當人成為下棋者,而非棋子時,就能跳脫於棋盤之外,以俯視的角度來看清這片天地,遠比身陷棋局中更能看得清楚。

    可嶽鼎也是意誌堅定之人,義之所在,萬死不辭,區區一點危險如何嚇得倒他,當下就將那些動搖的負面心緒擊個粉碎。

    這也顯示出對戰兩人的差別,穆玲瓏是將負面情緒擱在一旁,不去理它,就算生得再多也沒關系,而嶽鼎則是遇強則強,以強硬的態度碾壓一切魑魅魍魎。

    剎那間,劍海中光芒掠起,密集的銀色劍光驀然分化,一化為三,三化為九,九道劍光閃耀,幻作九條矯健翻騰的白龍,以不可阻擋之勢,縱橫天下之威,噬向穆玲瓏。

    穆玲瓏玉手輕搖,長劍像鐘擺般搖往兩邊,幻出九道劍影,似緩又似快,精準的分擊在九道劍光之上,一絲不落。

    九記金鐵交擊聲連綿響起,兩人的真劍撞擊在一起,發出雨打芭蕉般的聲音,綿密之中藏著清脆的聲響。

    清越的交擊之聲響徹四野,一股無形的音波震蕩開去,撞上兩側的峽谷,回音不住地來回激蕩疊加,冰川上倒掛下的無數冰棱承受不住激揚的震蕩之聲,轟然爆裂來,幾處冰瀑棱柱更是轟然斷裂,發出滾滾雷霆一般的轟鳴之聲,落入下方的深潭之中。

    灌註了雙方全部精氣神的劍氣毫無花假的硬碰了一記,兩人的身體同時一窒,卻是在這記硬拼之下真氣變得紊亂。

    劍光交錯中,兩道人影倒飛而出,各自負傷嘔紅,從冰川壺口摔落下來。

    “穆師妹!”

    一個緊張的男人聲音響起,很快從山谷中飛躥而出,試圖將人接住,後面又跟出了三道人影。

    顯然,穆玲瓏也沒有坦蕩到獨自前來,擔心對方是否會設局算計的人不止是丘離,而且人數上還要更多。

    “不準過來,這場劍鬥還沒有結束!”

    穆玲瓏厲喝一聲,阻止了同伴的行動,身在半空中的她一劍插入冰瀑中,接著阻力延緩下落的速度,然後穩穩落於下方的冰潭。

    輕功上嶽鼎要更加高明,無需借物緩沖,只是接著冰瀑上幾處吐出來的地方踏了幾腳,就恢複了平衡,以鳥渡術緩緩落地。

    穆玲瓏看了一眼身上霓裳的兩道豁口,再看了一眼嶽鼎手中被削斷了三寸的泥土劍,開口道:“方才那一劍,是我輸了,但這場較量還未結束——我得感謝你,終於讓我悟通了重勢輕子的道理,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臻至天人交感之境,最後這一劍,便是我對你的謝禮。”

    嶽鼎知曉穆玲瓏並非是故意出言嚇唬,因為她身上的氣息變了,寒風吹拂起她的衣襟,可她的人卻仿佛消失一樣,明明就在眼前,卻偏偏感知不到存在。

    風動人靜,穆玲瓏如同萬古恒存的冰川一般,與這片天地結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手持長劍她站在百丈冰瀑之前,仿佛恒古以來就是如此,讓人絲毫不覺得異樣。

    先天期的巔峰便是天人交感,這是晉級無上之境“天人合一”的基礎,嶽鼎曾從凈鳶師太那里得知了這一點,而且也知道,就算是師太本人也不曾晉級先天期的巔峰,這個境界遠比通靈期的意境更難掌握。

    交手以來第一次,嶽鼎無法從對方的氣機之中看出絲毫的意圖,穆玲瓏的氣勢嶽鎮淵渟、深不可測,每時每刻都在增長,仿佛在積蓄著什麼,可偏生沒有任何動作,運用獨孤九劍的心訣也找不到破綻。

    此時最好的應對之法,就是抓緊出手,不能讓對方將氣勢積蓄到頂點,強攻也要逼迫她提前將力量宣泄出來。

    但這個想法在腦海中只轉了一圈,就被嶽鼎驅除了,他想要親身經驗一下,在天人交感中達到巔峰的一擊,錯過了這一回,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他都未必能再度遇上。

    機會如此寶貴,若是中途打斷,豈非是焚琴煮鶴?

    似乎是看出了嶽鼎的想法,穆玲瓏生出了一絲驚訝,又有些許的敬佩,她自忖換成自己在相同的處境下,絕對沒有這樣的膽魄敢親身嘗試一番。

    她同樣也很珍稀這次機會,升華到巔峰的一擊,恐怕這輩子都未必能再遇見,畢竟此回進入天人交感的境界乃是機緣所至,等到劍鬥結束後,想要再次進入,依舊是萬分艱辛,可遇不可求。

    於是在雙方的默契配合下,穆玲瓏一點點的將氣勢提升上去,幾乎到了與天地萬物融為一體的程度,劍意在這一瞬間,終於爆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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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破氣式存乎一心

    無形劍氣彌漫天地,穆玲瓏的長劍每遞出一分,無形的劍氣便暴漲一分,百花谷中寒風卷起的冰雪打著旋四處飄散紛飛,卻在侵入到她周身三丈前戛然而止。

    驀然一彈長劍,劍身發出一聲清鳴,掌心一抖,往上直沖入雲霄。

    穆玲瓏身形瞬間在原地消失,等到寶劍從天空中直墜而落的時候,倏然顯現,握住劍柄,接著飛落九天之勢,在凍結成冰的寒潭之上拉出一道道殘影,鋒利的劍氣割開三尺後的冰層,溫潤的潭水噴湧而出,與寒冷的氣流相撞,攪出一片朦朧的霧氣。

    穆玲瓏一劍橫空,化天地萬物為己用,一化為千,千化為萬,同時劍身化作一道清冷的銀色電弧,散發著徹骨寒意,劍氣激起無數冰刺,層層疊疊如千萬道暗器寒芒,整齊的構建成縱橫十九路攻勢,封死所有退路,瘋狂向著嶽鼎射去。

    嶽鼎感受到了空前的壓力,這是他誕生至今,所面臨的最強氣勢,他的武道意誌,也在這股浩浩天威下有動搖崩潰的趨勢。

    在天地神威面前,縱然是意誌如磐石不動,也會被碾壓成齏粉。

    面對這一劍,不要說看出破綻,就連動都不能動。

    明明是虛無的威壓,卻沈重好似實物一般,令嶽鼎感受到了一股泰山之重,雙腿陷入冰層之中,全身骨架在顫鳴著,肩膀如負千鈞,挺直的腰背也徐徐彎曲。

    “舍生求仁。入道滅罪,人不畏死,天地亦不可屈……”

    嶽鼎的背後浮現出了一尊笑罵天地,負罪渡生,至剛至偉的法相,霎時抵擋住了浩浩天威,恢複了自由行動的能力。

    在巨大的壓力面前。他的心神也得到了突破,晉入“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禪境,身形不動。護體真氣飄然一轉,仿佛如太極一般,周身的氣流隨著旋轉在虛空中畫出一個完美的圓形。

    這妙到巔峰的一轉。在最關鍵的時機撥在了最關鍵的位置上,使得迸射而來的萬千冰雪碎片如遇磁石吸引,紛紛被真氣轉動的圓圈吸引住,宛如一道環繞行星的隕冰光環。

    穆玲瓏暗贊一聲,這看似輕描淡寫的一撥,不但化解了她以劍氣激發的冰雪攻勢,還轉化吸收,收為己用,將這些冰雪環身而繞,形成一條護身的冰屑星環。以彼之矛,化己之盾,當真高明到了極致。

    “可惜了,你面對的是天道之劍。”

    穆玲瓏嘆了一聲可惜,嶽鼎面對天道之威都能以“舍生求死”之法來對抗。超越自我極限,這樣的表現放在尋常比鬥中,絕對是驚天動地的逆轉一擊,然而這樣超凡入聖的表現還不足以對抗將力量積蓄到巔峰的天道之劍。

    天人交感的頂峰,已經無限接近天人合一。

    除了浩浩如虛空星河的威壓之外,天道之劍還有強大到不可理喻的力量。穆玲瓏有自信,就算是天人境強者,面對這一劍也只有束手待斃一條路可走。

    剛剛成功對抗了天威的嶽鼎,精氣神都必然處在圓滿無缺的巔峰狀態,在這種狀態下發揮出來的本領,將能化腐朽為神奇,做到平時自己絕對做不到的事情。

    然而,強悍到形成絕對差距的天道之劍,足以將任何不足之處掩蓋掉,無視任何技巧和智謀的發揮,再神奇的本領也只有俯首稱臣的份。

    她的劍洞穿虛空,一劍劃開兩人之間蒸騰的冰霧,冰雪星環叢中,一抹銀色悄然浮現,一閃即逝,萬千道光雨似的冰雪碎芒驀然向往爆散開。

    群起的冰棱碎片散開出絢美的終末燦爛,迅速蒸騰成霧氣,在朝陽之下映射出七色的彩虹。

    這簡簡單單的一刺,蘊含著一股堂皇正大,不可阻擋的氣勢,漫天冰刺圓環來不及飄散就被劍氣粉碎,化作霧氣重新填補劍鋒劃過留下的空洞,無堅不摧的劍氣摧枯拉朽般,將所有的阻擋盡數撕裂,直接射向嶽鼎身體的一側。

    按照這樣的攻擊軌跡,最終將會落空。

    穆玲瓏並沒有要殺死嶽鼎的意思,她又不是慕容山莊的那群蠢材,殺掉嶽鼎對她來說毫無好處,能做朋友為什麼非要做敵人?

    因為一點仇隙就要放棄任何化敵為友的機會,將對方往死里整,這種想法太蠢了,蠢到令她不屑的地步。何況盡管只碰了兩次面,擅長與人交流的穆玲瓏已經大致上把握到了嶽鼎的品行,是個值得一交的朋友,無論是從利益上還是從品德上。

    穆玲瓏的猜測沒有錯,嶽鼎的確是處在了最完美的巔峰狀態,心靈圓滿,神識入微至妙,身體如即將爆發的火山,倘若他是先天期武者,現在說不定都觸摸到天人交感的邊緣了。

    可正是這般能洞察到萬物動靜的完美狀態,令他清楚的感知到眼前這一劍的強大,不管他用什麼方法都無可力敵,就算將他現有的所有武學都施展出來,也無從抵擋。

    絕對的力量差距,宛如不可跨越的鴻溝。

    但,他還是毅然的往前跳了出去,哪怕下面是萬丈深淵。

    能不能抵抗是一回事,敢不敢抵抗是另外一回事,嶽鼎的字典中還沒有“怕”這個字。

    就在他決心出劍的一瞬間,識海心湖中映照出了一個棋盤,上面縱橫交錯著不止十九路的細線,其中有的粗顯,有的細淺,那些交錯的點也同樣有粗有細。

    嶽鼎瞬間意識到,那是冰封的湖面將劍氣的變化映照出來,這些細致入微的動靜原本不可能被察覺到,唯有在現在這種完美狀態下才能通過“鏡子”感知到,而且也有受到穆玲瓏展現過的弈棋意境的激發。

    隨心隨緣,神在意先,手中的劍,,忽然似若無掛礙,漫不經一意地一劍劈出,帶著嶽鼎刺向了諸多交錯中最粗大的一個交點。

    他的身形暮然加速,從實體變得仿佛有質無形一般,恍如一泉秋水,一流清溪,剎那間流入到天道之劍的領域中。

    穆玲瓏大驚失色,她的劍原本就是打算落空的,可嶽鼎這般“主動赴死”,她便是想收劍都做不到,否則一旦力道逆流,縱然是處在天人交感中的她也只剩下被碾壓成齏粉的下場。

    可她的驚慌瞬間凝固了,接著變成了更加難以相信的震驚。

    嶽鼎的一縷劍氣磕關而入,仿如柔弱無力地刺向穆玲瓏那堂皇正大、勢不可擋的劍勢中,兩者的差距太大,就像是一滴水濺入到油海之中。

    這本該興不起任何波浪,連一朵浪花都不會出現才對。

    但現實卻是,天道之劍土崩瓦解了!

    宏大到難以想象的劍力,就因為莫名其妙的一劍,甚至彼此連劍鋒都沒有碰觸到,就好像遇見陽光的積雪般融化掉,毫無抵抗之力。

    簡直匪夷所思!

    這就像是有人用一滴水,剿滅了一場森林大火一樣不可思議。

    作為使劍者的穆玲瓏感受最為深刻,雖然不知道原因,但嶽鼎那一劍,就像是將她高築的百丈城墻中抽取掉了其中一塊不起眼的磚,接著發生了連鎖反應,整座城墻就倒塌了。

    如此浩大的一劍,就這麼莫名的消失不見,來得突來,去得突然,仿佛方才的天道之劍就是虛構出來的幻象一般。

    然而,天道之劍崩潰後,勁力並沒有憑空消失,而是向著四方外泄出去,數不盡的劍氣在山谷中來回激蕩,最終轟然爆裂,四溢的劍氣將冰雪崖面開出萬千溝壑,將完美無瑕的冰瀑射成了篩子,碎裂的冰塊則如弩箭一般爆射開去,發出“嗤嗤”的破空聲。

    冰瀑如琉璃碎瓦般崩潰,數以噸計重的碎冰從上方轟然而降,嶽鼎和穆玲瓏各自從玄之又玄的境界中脫離,以最快的速度向外逃去,中途還得不斷閃避那些頂端尖銳的冰塊,否則被這些碎冰壓住,哪怕是金剛不壞之身,也只有被活埋的下場。

    等到一切塵埃落定,瑰麗的冰瀑依然隕歿,露出了凹凸不平,怪石嶙峋的醜陋山壁,只有冰潭上一堆厚厚的冰渣,證明曾經有這麼個奇觀存在過。

    穆玲瓏看了一眼冰瀑的“遺體”,然後轉頭詢問嶽鼎:“你用的到底是什麼劍法?”

    “獨孤九劍。”

    “果然是個好名字,至少比什麼縱橫劍法、弈棋劍法要有氣勢多了,唉,或許我該勸師傅改改名字,換個更有氣勢點的。”

    穆玲瓏隨後便告辭離開了,雖然最後有些莫名其妙,但這場交手她得到的好處極多,事後需要細細消化,轉化成自身的修為,夯實成根基的一部分。

    先天期的巔峰,絕大多數的天人境強者都未曾進入過這樣的境界,僅憑這一點,她就足以引起奕天館高層的重視,繼而受到著重培養。

    留在原地的嶽鼎,還在回味著方才堪稱神來之筆的一劍。

    “原來,這才是獨孤九劍的破氣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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