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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柳暗花溟]變身皇太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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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30 23:12:45
第一二九章 你小聲點

  「找我有事嗎?」看到他手裡的包裹,我有點好奇。

  「今天是什麼日子?」他問。

  「什麼日子?進入災區第二十三天。」我扳著指頭想了想。

  公羊瀟灑無奈的嘆息,「真是過日子都糊塗,沒人在你身邊可怎麼辦?」

  「怎麼了?我又做什麼了?」習慣性的,我從自身找原因。從前太淘氣,好多事做了而不自知,現在都形成條件反射了。

  「十八年前的今天,你出生了。」公羊瀟灑捏了捏我的鼻子,「那天,是我的幸運日。」

  後頭半句我自動屏蔽,前頭半句……

  我想了想,身體垮下來。可不,今天是我十八歲生日。在古代,十八歲不是特別重要。女孩子十五歲及笄,男人二十歲及冠,這才是人生中的兩個坎。可在那個遙遠時空的現代,十八歲,不管男女,意味著成人。

  往年,我生日的時候,總是和父皇母后一起過。今年因為在災區,我自己都忘記了,沒想到他倒記得。想想從小到大,我的生辰禮,他年年送到,可我全丟在某個箱子中,基本沒看過。

  從前是因為年紀小,自己拆不了禮物。後來大了,知道和他是敵人,就不想再看。但,到底也沒有直接燒了。或者,回宮後我找出來看看。我記得,全是一個個的紅漆描金盒子,一年比一年體積大。

  「這是什麼?」我指著包裹。想來,是我的生日禮物,看來和往常不同啊。

  不得不說,我心中有些感動。因為他記得我的出生,他說我的出生對他很重要。只是我不想表達出來,明面兒上還是很欠抽的傲慢樣子。

  「你打開看看不就得了?」公羊瀟灑不明說,把包裹放在桌上,「我走了你再看哦。」

  「你不是弄了嚇人的東西吧?」我突然懷疑他惡作劇。我很怕蟲蛇一類的,為了保持我身為太子的「男性」尊嚴,我又不敢尖叫。可有時候遇到,真的很怕啊。

  他笑而不語,走了。

  出門時,正巧遇到曹遠芳來找我,兩人差點撞上。

  「他又來幹嗎?」曹遠芳問。

  我指指包裹,想板臉,卻忍不住,因為心裡有些幸福的感覺,「他……送我生辰禮物。」

  曹遠芳先是下意識的哦了聲,隨即就明白過來,瞪大眼睛叫,「今天你生辰?怎麼不早說!」

  「你小聲點。」我把食指放在唇上,比劃了個噓的姿勢,「嚷嚷的都知道了,當地官員到底要不要給我慶生?這是災區,可不能勞民傷財的。」

  「對不起。」曹遠芳做賊似的壓低聲音,「你的生辰,我這個好朋友不知道,倒讓別人搶了先。你說公羊瀟灑這個人是什麼意思啊。自己要成親了,也不知道你是女的,還往跟前湊合什麼啊。他不是……真喜歡男人吧?」

  「啊,別提這個,我頭大。」我雙手舉高,做投降狀,「搞不明白就算了,時間會了結一切。」

  「也是。」曹遠芳贊同的點頭,然後又說,「但我對師兄的愛,是海枯石爛,永不變心的。」

  我一窒,又糾結起來。

  要不要告訴曹遠芳呢?那天顧荒城說了,他有心上人。算了,還是先不說。

  我甩甩頭,把這些煩惱事都扔到脖子後頭。我才多大,今天整整十八歲,花樣年華,為什麼成天被各種猜測和憂愁佔據,我要好好享受我的青春呢。雖然,這青春是變異的。

  「你不打開看看?」曹遠芳問。

  「你來打開。」我往後退了一步,「我怕有怪物或者暗器。」

  「我就不怕啊?我打你個壞丫頭,有危險讓朋友上啊!」曹遠芳伸手欲拍。

  我連忙又噓她:「你說話小心!這不比在外頭,隔牆有耳啊。」

  曹遠芳也舉雙手,卻是道歉的意思。隨後瞪我一眼,打開包裹,發出驚嘆之聲。

  「是什麼是什麼?」既然沒有危險,我立即湊過去看。一見之下也驚了,但不是驚嘆,是驚呆和驚訝,以及驚慌。

  包裹中,放著一套女裝!非常漂亮的女裝。從衣裳,到鞋子,到髮飾,甚至……肚兜,還有個小妝奩,簡直一應俱全。看衣料,在油燈下閃閃發光,應該是非常名貴的。看做工,絕對一流繡坊出品。看顏色,分外鮮豔,正適合妙齡少女。

  可是,為什麼要送我這個!

  我和曹遠芳面面相覷。

  「會不會……他知道你是女生?」曹遠芳試探著說。

  「不可能啊!」我下意識的就否認,但想想,也確實沒什麼機會讓他知道,「我連他的身都很少近,沒意識到自己喜歡他之前,一直能躲多遠就躲多遠,還憋著勁兒跟他吵,他從哪裡知道。」好吧,就算我哪裡露出破綻,讓他懷疑了,他至少得證實啊。

  他似乎從來沒有證實過什麼,就算擁抱等這些親密動作,也不能證明什麼吧?萬一我是雞胸脯呢?男人不鍛鍊,胸上的肉也是鬆軟的啊。他那個人,是相當謹慎的,從來不做不確定的事。但我敢肯定,別說證實了,他甚至都沒試探過我哪怕一次。

  「是想羞辱我嗎?」我突然想到一種可能,之後又委屈,「有些人,總嘲笑我娘娘腔。」可我娘娘腔就對了啊。如果我像個真漢子,那才是天下間最倒霉的事!

  「那他太過分了!」曹遠芳暴跳,「我找他去!什麼意思啊他!」

  說著就要往外走,我死命拉住。因為我之前誤會過公羊瀟灑很多次,而他對我總是那麼的好,剛才我也就是說說,因為我實在混亂,猜不透這是什麼意思。現在,在真相大白之前,我不願意又沖動犯錯。

  「你還向著他!」曹遠芳義憤填膺。

  「我不是。」我沒什麼底氣的解釋,「至少,讓我詳細看看這衣服。」

  我是女生!哪個女生不愛美!我每天穿男裝,到國子監後,基本上就是穿校服。跟我父皇上朝的時候,就會穿朝服。其實,我很想試試女裝。和男裝比起來,女裝永遠花樣繁多,顏色多樣,真是漂亮得沒話說。男裝有什麼?來來去去那幾種款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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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30 23:13:00
第一三零 你真好看

  可是,大約是怕引起我的傷心,父皇和母后從來沒賞賜過我女裝。紅拂和綠珠呢?針線那麼好,也沒給我親手做過。其實我偷偷摸過她們的宮女裝,幻想自己穿上的樣子。但,卻從沒真正的穿過。

  不管公羊瀟灑是什麼心態,什麼意思。我只能說,我如何抗拒這種誘惑!想了十八年,盼了十八年,卻連說出口也不敢的願望。

  我和曹遠芳翻看衣服,她一邊看,一邊驚嘆不已。她是魯莽,她是二貨,可她也是愛美的女生啊,平時對化妝品、對衣飾,對胭脂水粉的研究,對京城流行趨勢的關注,並不比別的女生少,甚至可以說十分精通。

  「這絕對是今年京城最新款的衣服,如雲鋪出品,無論做工和衣料都是上乘。」曹遠芳發表意見,「首飾是御品齋的,胭脂水粉是暗香坊的,最重要的是,這三家是全京城,不,全大燕頂尖的鋪子,就算你有錢也買不到。有權?對不起,那也得排隊等著。」

  我驚訝。

  不過是衣服首飾化妝品罷了,能做到這一步,這也太極端了吧?還是現代好,選擇多,人們不必為搶這些奢侈品而擠破頭。

  「為什麼他可以弄到這些?」我近乎下意識的問。

  曹遠芳搖頭,「我不確定。但是你知道女生嘛,平時就愛聊這些。上回我聽魏如新說,這幾家鋪子的幕後老闆就是公羊瀟灑。他從自家鋪子拿東西,自然容易了。」

  又是魏如新,聽到這個名字我就不舒服,驀然想起演梁祝的那天。她看我時的憎恨眼神。

  難道是因為阿邦,聽小武說她死追過阿邦的。但,當時和我抱在一堆的是公羊瀟灑啊。而且她為什麼對公羊瀟灑的事這麼清楚,幕後老闆什麼的,反正我不知道。

  「我要試試。」我架不住心中的癢。那像是一隻小手,不斷的撓我,又像是小魔鬼,在用力的誘惑我。

  女人,你的別名是虛榮。這句話果然不假!

  至少,讓我穿一次。哪怕一生只這一次,哪怕只有這一天。

  「我幫你。」曹遠芳自告奮勇。大家已經是閨蜜了,我心中有什麼想法,她哪能不知道。

  我不得不說,這外殼是冷美人。芯是二貨,行為像魯智深的女同學,打扮起來卻有一雙巧手。從沒穿過女裝的我有點笨拙,偏偏女裝這麼難穿,這一根帶子,那兒一條紐襻,漂亮是漂亮,但就是麻煩。生手還真做不來。而一試之下才知道,那衣服非常合體,就像給我量身訂做的一樣。

  「剛才我還不覺得什麼。反正是他自家鋪子的嘛,拿再珍貴的東西也方便。」曹遠芳抓著下巴說,「可尺寸這麼合適,倒真是很用心。」

  「他怎麼知道我的尺寸?」我愕然。

  「他抱過你不是嗎?那天在尊師節上。」

  我的臉騰地一下紅了,「那……那他沒有……沒亂摸。」真的沒有。公羊瀟灑於我,近來是有些小動作。但給我的感覺是寵愛,或者激動。卻從不猥瑣,或者黃色。

  「逗你的。看你羞的。」曹遠芳得意的笑。我們倆在一起時,她鬥嘴從來沒佔過上風,從來是我打趣她和顧荒城。今天,她可算報仇了。

  「我猜,你丟一兩件校服也不會注意到。」她又說,這個猜測倒是靠譜的。只是,如果他偷偷拿了我的衣服,就為了送女裝時尺寸合適,不得不說這番心意真是細緻、妥帖又難得。

  為了這衣服,我心裡忽冷忽熱,腦子裡亂成一片,連猜測公羊瀟灑的心意都停止了,只是一片空白,木偶人一樣任曹遠芳幫我梳頭化妝,再套上精美的繡鞋。

  好半天,我被拉到鏡子面前照。

  大燕的制鏡技術很好,打磨技術高,照出的人影雖然沒有水銀鏡清晰,卻也不像普通的銅鏡那樣模糊。而為了照顧我,縣官把他們家最好的落地的大鏡子搬到我的住處,可照到整個人。

  瞬間,我驚呆了。鏡中的少女,我幾乎都認不出來。

  上身是淺粉色小袖半臂,下系薄荷綠色齊胸襦裙,飄帶也是淡粉色,裙邊繡了金黃色的小花,半臂上繡著若隱若現的雲朵。衣料中有銀色精繡,不僅技藝驚人,難得的是在燈火下,閃著美麗的光芒。頭上梳的是簡單可愛系的雙螺髻,一邊一朵金鑲紅寶石的蝴蝶髮簪。那蝴蝶做得惟妙惟肖,前頭的鬚子都似能隨風顫動似的。知道我沒有耳洞,所以沒有耳環,也沒有項圈或者項鏈等物,只一對翠綠的玉鐲,雕刻成柳葉狀,端的是青春俏皮。更不用說腳下的繡鞋,腰間的繡帶,香囊、荷包、帕子、披帛,無一不精美至極。

  「紛紛你真好看。」曹遠芳愣怔了片刻說,「大家還說我長得美,可是現在我忌妒你了。老天真是愛作怪,這樣漂亮的姑娘,為什麼就不能打扮起來呢。」她盯著我粉雕玉琢般的臉說。

  我本來就隨了我母后,皮膚白細,面頰自帶桃花粉紅,又被曹遠芳畫了眉、點了唇,自有一番不同的美麗來。

  「謝謝你小芳。」我的鼻子有點發酸,「若不是你在,我就不知道自己該有的模樣,到底是什麼。我這輩子有這麼一個晚上,讓我看到自己究竟是誰,就算是立時死了,也心甘情願了。」

  「壞丫頭,別逗我哭。你給我死個試試,我不把你掐活了才怪。不僅如此,你也不許掉眼淚,我好不容易給你畫的,再糊了妝,我可不饒你。」曹遠芳也被我鬧得眼紅了。

  「你真是!」我笑,「人家放狠話,是要把人掐死。你倒好,把人掐活了。本事啊,你給我掐個試試啊。以後跟顧荒城上戰場,別帶軍醫了,傷一個你掐一個,咱們大燕無傷亡,多好。」

  「好啊,你打趣我。哼,我就先掐你試試,看你給我死不死,活不活!」她說著,就向我撲了過來,就像一頭歡快的小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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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30 23:13:20
第一三一章 絕色美人……阿邦

  她是練武的啊,武功雖然達不到公羊瀟灑和顧荒城的高度,但也是女俠級別,像我這種弱雞哪裡是對手。但,我也不會不反抗。於是一時之間,我又笑又跳又躲,什麼也顧不得,歡暢而不加掩飾的笑聲,灑滿整個縣衙的內院。

  真開心啊,我似乎從來沒這麼笑過。

  「你們準備好了沒啊?」突然,門外傳來阿邦的聲音,「快點,出去吃飯。今天晚上有災區大集呢,官府辦的。據說是為了讓災區的百姓樂呵樂呵,好對以後的生活充滿希望。」

  「這是誰的主意,好事啊。」曹遠芳回道。

  「這個不用管了吧,快出來,公羊瀟灑請客,請咱們吃大餐哪。」小武的聲音洪亮。

  我還在興奮中,拉了曹遠芳就走。

  曹遠芳本來就是粗放型的人物,我注意不到的細節,她自然也不理會。於是,門就這樣在我面前輕易被打開。在打開的瞬間,我突然意識到我還是女裝,還在「扮」姑娘,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屋裡屋外,全部看個通透。院子內,死寂一片。那麼多人,居然連呼吸聲都聽不到。

  是的,那麼多人,住在縣衙的十幾口子國子監的學子都在。我們面面相覷,都驚得瞪大了眼睛,完全說不出話來。

  其實,我可以理解他們。畢竟看到我目前的樣子,不驚訝才是不正常的。可是!最最驚訝的人是我!不,不,不,應該說我驚掉了下巴!一院子男人。也可以說是一院子女人。因為所有人,都是女裝!所有人都男扮女裝!一大波易裝學子向我襲來!!!

  天哪,快讓我死了吧。出現了這種幻覺,我離瘋了也差不多。再看曹遠芳,一樣的目瞪口呆。嘴張得能塞下個雞蛋。

  那麼說,這場面不是我的幻覺?因為不可能集體出現這種情況吧。

  定了定神,我從左到右看了一遍。我確認,全部是男扮女裝。在這種情況下,一個人可能會感到羞澀,甚至不敢抬頭見人。可他們是一大群人……所謂法不責重,怪胎多了,大家也就習慣了。其結果就是:都有點不好意思和扭捏,但卻又站得筆直任我看,帶著點豁出去的意思。

  反而。我的女裝令他們驚豔萬分。看那一雙雙眼睛,都瞪得很大,眼球幾乎脫窗!

  「怎……怎麼回事?」自詡天不怕、地不怕的曹女俠也害怕了,結結巴巴的問。

  有人咳了一聲。

  我回頭一看,啊呀,絕色美人!咦,不對,我滴個天。是阿邦!!

  他自然也是女裝,一身天藍衣裙,慵懶的墜馬髻。個頭高挑。相貌妖豔如胡姬。阿邦,你這模樣你自己知道嗎?你長出這幅容貌,讓我們女的還怎麼活啊。大哥,給條活路好嗎?

  「口水流下來了。」阿邦大約十分不好意思,一手用扇子遮住鼻子以下的臉,一手託了一下我的下巴。讓我有如咬鉤的魚一般張大的嘴,合上了。

  「今天是你的生辰。別以為我和小武忘記了。本來呢,我們想給你一個驚喜。只是王世子說,你告訴他說:兒的生日,是母的難日。你心思純孝,想為遠在京城的皇后祈福,所以想扮成女子,以女子的身份過一天,體會身為女子,生活有多麼的艱辛。」阿邦幽幽的解釋。

  我盯著他。汗滴滴啊,美人連說話也這麼美。但我沒有啊,我沒和公羊瀟灑說過這種話啊。

  阿邦看著我放射花痴光芒的臉,收起扇子,極輕快的打了我一下。打的是肩膀,沒有碰我頭上精美的雙螺髻和上頭的首飾。

  「所以我們集體決定,陪你一起穿女裝,省得你扭扭捏捏的不肯出門。這樣,你實現了自己的生辰願望,我們也體會一下這種孝子之心。」

  我茫然的點頭。阿邦說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場面太突然,這情況太刺激了。

  再往阿邦旁邊看,是一個無鹽女,長得像如花。啊啊,不對,是小武。我還得嚷一句我滴個天,這……這也太醜了。如此英武不凡、高大威猛的小武啊,一身女裝皺巴巴穿在身上,肩膀和胸部的肌肉隆起,手臂上的肱二頭肌如此鮮明。大……姐你不是從山上下來的吧?你打算搶銀子還是搶親啊。

  我情不自禁的走過去,拉著小武的手,同情的拍了兩下。不是說帥哥打扮成女人,就一定是美女,畢竟像阿邦那樣男女皆宜的長相不多。很多時候,做男人醜,扮成女人反倒挺小家碧玉的,比如木頭同學。像小武和吳軍卓這樣男性氣質強烈的人,瞧,在下巴上的鬍子怎麼刮也發青的狀態下,扮成女人出去嚇人就不好了。

  我大略看了一下,十幾個學子中,有三四個勉強能看,都是個子瘦小、骨髓纖細、小眼睛巴叉的。其餘的……乾脆讓我瞎了吧。或者,看看阿邦養養眼,就好像吃兩口鮮肉,再吃摻了沙子的窩頭就鹹菜,也不至於直接背過氣去。這不,曹遠芳這個沒義氣的已經悄悄的湊過去,跟我的「美人邦」搭訕去了。

  話說回來,這樣一群人去逛街讓人看到……確定對災民們的心理重建有好處嗎?

  「公羊瀟灑呢?」我想起始作俑者。

  「在這兒。」某人從廊柱後面走出來,神情和舉止都很坦蕩,但我仍然忍不住想笑。

  還是一襲白衣,不過是女裙。倒好,頭髮全散下來,聰明的沒梳髮髻,不像除阿邦外的其他人,一人弄個元寶髻,簡直……慘不忍睹!他做男人時帥得人神共憤,就連阿邦,在姿色上都得甘拜下風。但換了女裝……好吧,我厚道點,也就一般。主要他的長相其實很男性化,高鼻深目,劍眉斜飛。對女性而言,他個頭太高,肩膀太寬,雙腿也太長了些,還有大大的一雙手……我忽然憶起那雙手的溫熱,還有那兩條有力的胳膊抱著我的感覺。

  於是,我臉紅了,垂下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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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30 23:13:35
第一三二章 他知道我是女生!

  「紛紛,生辰是你的,主意是你的,我們只是作陪。現在倒好,你害臊了,是要退縮?拿出點勇氣來,我們都舍命陪君子了,你就開開心心做一晚自己想做的事吧。」公羊瀟灑開口說話,明面兒上是有點責怪的意思,但我難道不知道他是給我解圍嗎?

  「對嘛紛紛。」小武罕見的同意公羊瀟灑,「快著點,我餓死了。」

  我深吸一口氣,點點頭,拉著曹遠芳和阿邦,率先往外走。才沒走兩步,顧荒城不知從哪鑽出來,攔到我面前。還好,他很正常的穿著男裝。畢竟他是教官,不會跟我們一起胡鬧。而且他也是英氣的長相,矯健的身姿,若扮成女人鐵定不好看。老天啊,謝謝你挽救了我的審美觀,沒讓我在十八歲生日時,對帥哥的愛與嚮往,統統幻滅。

  顧荒城望著我,眼神中也有深深的驚豔。但他掩飾的很好,幾乎瞬間,神色就正常了。其他同學有些瑟縮,包括曹遠芳在內,誰不知道小顧老師有名的正直守禮?會挨罵吧?會不會挨打?又會不會打報告給國子監,全體記大過處分。雖然好玩,但易裝……不是君子所為啊。

  然而沒想到的是,顧荒城咳了兩聲以舒緩發緊的喉嚨,隨後說,「我跟你一起去。這麼多女孩在晚上單獨出門,不安全。」

  我噗的噴笑,接著是曹遠芳,最後是誰都忍不住了。沒想到小顧老師還有這般冷幽默的時候,偏我們笑得前仰後合,他卻一臉正經,連一絲笑意也沒有。

  顧荒城,超級萌物啊!

  就這麼著,一大群小怪物忽拉拉出門,徑直殺去集市。因為下了太久的雨,小鎮上的空氣還帶著濕潤的清透,所以燈火就顯得特別明亮。而夜空中,繁星點點,夏風徐徐之中,兩相映照,竟無法分清,哪裡是天上,哪裡是人間。

  顧荒城背著手走在前面,雖然走得慢,但仍然是軍人的筆直身姿和步態。再加上,他本來就相貌英俊,著實吸引了不少眼球。但往他的身後看,兩個可愛少女,我和曹遠芳,分別走在他左右,一路上嘰嘰喳喳的說笑個不停,像是隨行的小丫鬟。再往後,一個風姿綽約的美人猶抱琵琶半遮面,拿摺扇擋著半邊臉,身段高挑,煙視媚行。難道是姬妾?

  再再往後,我滴個天,哪來的夜叉群?不會也是那位帥公子的房裡人吧?京城來的人,這口味實在是太重了!看看那些「姑娘」,個個粗手大腳,走起路來邁開大腿,甩開膀子,雖說當路人的目光掃過來時,「她們」還做嬌羞狀,可是……可是……還是到牆角吐一下先!

  最後面這個,好吧,長得還不錯,就是太高大了吧這姑娘!

  在路人的側目中,我們先是找到一家最高級的館子,胡吃海塞了一頓。掌櫃的免費送我們一個包間,不收茶水費的。倒不是他好心,而是姑娘們太能吃,長得也……有點嚇人,其他客人都不肯上門來,那樣損失豈不是太大。

  接著,為了消食,我們一路走,一路逛,從集市這頭一直買到集市那頭。小販們忍著強烈的不適感推銷商品,我們拿了喜歡的東西就走,隨手往後一指:後面那個高個子會賬!

  就這樣一直鬧到晚上亥時初(晚上九點),一行人才往回走。

  這時間段,或者在現代還很早,但在古代,已經算是半夜,非常晚了。我故意磨磨蹭蹭的走到最後,和公羊瀟灑並肩而行。

  但是我不說話,只是和他沉默的走。因為,我不知道要說什麼,感謝嗎?非常多餘,而且沒有意義。有時候,此時無聲勝有聲。我們之間有一種叫默契的東西,就像這夏晚涼風,無處不在的輕輕吹拂。

  我已經弄明白了一件事:他知道我是女生!

  我不清楚他是怎麼知道的,因為無論我怎麼回憶,也不記得哪裡出現了破綻。可是,這重要嗎?不重要嗎?重要嗎?不重要嗎?重要嗎?!

  他知情,且確信,只是沒有直接點破。我想,他一定有他的理由,就像我女扮男裝也有不得已的理由一樣。他以這種隱晦的方式告訴我,他知道真相,卻不會傷害我。那麼,這就是人艱不拆:人生已經如此艱難,何必要拆穿呢?

  他在保護我,以他自己的方式。他在關心我,以他自己的方式。只是他要成親了,而我的身份還不能洩露,於是又能如何?不如,安靜的閉嘴。今天晚上,他給了我一個實現夢想的機會,在十八歲這天,堂堂正正做了一個真正的女孩。我什麼也不挑明,放開心胸接受他餽贈的禮物就是了。

  哪怕只有一天、一刻、一瞬,也是獨屬於我的。

  然後,再,相忘於江湖。

  ……

  公羊瀟灑第二天就走了,沒有和我告別。

  一切似乎恢復了正常,只是鎮上人都說,昨晚有群母夜叉大鬧集市。隨後,這種八卦越傳越神,在經歷了無數個版本後,成為一個從不存在的事實:東來國的夜叉女羨慕人間繁華,特在某夜前來遊玩,還試圖勾引人間男子,吸其精血。後來有一位遊方道長經過,幾道符,一套斬嬌除魔劍,令人間回覆清明正氣。

  我恍惚記得,是小武他們吃完了餡餅,然後把包裝用的油紙團成團,互相打鬧來著。但在當地,這事很多年後成為了傳說,越說越真。

  當然,這是後話。

  而在朝廷、當地官府和百姓們萬眾一心的努力下,又過了半個多月後,大家終於戰勝了自然災害,我們這群救災的國子監學子,也凱旋而歸。

  回到京城那天,我們受到百姓的夾道歡迎,我父皇甚至親自出城迎接,給足了面子,令辛苦這麼久的學子們都覺得一切辛苦都值得。大燕國的向心力,也從來沒這樣強大過。

  只是轉天就是七月十五了,國子監開學的日子。我父皇望著又黑又瘦,小臉發鏽的大燕未來棟樑們,下旨開學時間改在八月十六,讓大家好好過個團圓節,好好休息,然後再上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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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30 23:13:52
第一三三章 他成親了

  我回到宮中,母后自然把我當小豬一樣喂養。我沒什麼精神,並不是因為疲勞,到底年輕,蒙頭大睡了幾天就緩過來了。只是我不想面對越來越近的、公羊瀟灑成親的日子。乾脆就胡吃悶睡,假裝那一天並不會到來。這在心理上是逃避行為,以免自己受到傷害。

  就像有的時候,我們所愛的人離開了我們。那時,我們堅信他們上了天堂。那是因為必須相信,不然要怎麼活下去?

  開學後,我仍然對親王府和魏國長公主聯姻的事不聞不問,有點一心只讀聖賢書的意思。

  曹遠芳擔心我,還特別來安慰,我卻對她說,「自從我得了精神病以後,我的精神真的是好多了。」我指的是一大票人男扮女裝的事。曹遠芳回想起來,仍然樂得不行。於是,我輕鬆的把她要安慰我這篇揭了過去。

  時光流逝,無論我怎樣假裝不在意,那一天終於還是到了。

  九月初九,重陽日,久久期。

  我本不想去親王府觀禮,但一來,需要有人代表我父皇出席,以示對兩國聯姻的重視。二來我答應過公羊瀟灑,不管我心裡多難受,也必須要信守諾言。

  婚禮隆重,要舉行一整天。我打算中午吃了酒席就走,因為煎熬也有限度,我撐不了一天。

  早上紅拂和綠珠給我梳洗打扮,我突然想起這麼多年來,公羊瀟灑送給我的禮物。當時也顧不得別的,催著紅拂幫我找出來。然後打發兩個宮女出去,自己打開了箱子。

  普通的樟木箱。品質雖好,在皇宮裡卻絕對是存放雜物的那種,可見我對它有多麼的不重視。好在因為綠珠愛乾淨,玲瓏閣沒有衛生死角,箱子上也纖塵不染。沒有那種歲月的塵封感。

  大箱子裡,是一個個紅漆鑲彩色寶石的小盒子,足有十七隻。盒子大小不等,上面寫著時間,竟然從我一歲到我十七歲的都有。一歲的盒子最小,以此類推。十七歲的盒子最大。

  我猶豫半晌,依序打開。

  登時,我愣住了。

  盒子裡並沒有名貴的珍品,而是木雕小人兒。一歲的盒子中,小人兒自然是嬰兒。木質普通。刀工粗糙,不過很有藝術眼光,嬰兒栩栩如生,胖嘟嘟的相當可愛。接下來,是兩歲、三歲、四歲……小人兒逐漸長成幼兒,雕刻者的刀工也越來越好,越來越純熟。

  隨著盒子一個個打開,小木頭人兒也在慢慢成長。從嬰兒時一直長成十七歲的大姑娘。而小人兒越大,面目就越清晰,一點一滴的。潤物無聲的凝結成現在的模樣。

  那是我!

  最後一個,十七歲的我,他雕刻得非常認真。衣服的每一個皺褶,頭上的每一根頭髮,笑起來的時候,鼻樑上微微皺起的輪廓。圓圓的大眼睛,故意裝出的人畜無害的神情……拿著這個小木偶。我甚至感覺得到,他平時觀察我有多久。多用心,雕刻時有多認真,臉上的笑容有多溫柔,這一刀一刀之中,包含著多少深埋於內心之中的感情。

  如果說,他給我過特殊的十八歲生日時,我確定他知道了我的真實性別。那麼,現在捧著這些禮物我才發現,原來,他是愛我的!

  他愛著我,或者很多年了。

  所以,他對我那麼好,所以他逗我哭,又哄我笑。這是男生對女生的沒辦法,所以採取了怪異特殊的方式。我突然想起我五歲時,他進宮來玩。當時才下過大雪,他一把把我推倒在雪堆上,我氣得大哭,他卻拉我起來說:我欺侮你,只許我欺侮你。以後還有誰膽敢碰你一根頭髮,我就和他拚命。

  從前種種,那麼模糊的被丟棄在我記憶的角落,此時鮮活如初,令我淚雨滂沱。我抱著那個十七歲木偶,哭得呼吸斷續,難以自已。為什麼我早沒有看清?為什麼我早不能放下心中的成見?如果我早拆開這些禮物,也許我們走不到這一步!

  我的愛情,原來早就存在,只是我從來不肯停下腳步,轉過身,哪怕看一眼!

  再往箱子下面看,丟著一個香包。我感覺熟悉,又打開來看,卻是一把小豆子。豔麗的紅色,血珠一樣,這麼多年也沒有褪色。

  奇怪的,我從不曾想起的事再度浮現在腦海裡。這是一種異種相思豆,南國進貢的,代表情人之間至死不渝的相思意。那年我更小,才四歲,覺得可以串珠鏈玩。我父皇那麼寵愛我,自然毫不猶豫的賞賜給我,一共九十九顆。

  那時公羊瀟灑經常進宮,看到了就說喜歡。我雖是重生而來,但不知為什麼,腦子裡有很多前生回憶和知識,但心智卻與事實上的年齡異常相符。所以,四歲的小奶娃被八歲的壞小子纏不過,送了他一顆。隨後就把這件事忘得死死的,就像失憶一樣。

  而這種豆子堅硬如石,喻示著情比金堅。我既然穿不了洞,串不了珠鏈,很憶就失去了興致,扔到一邊去了。哪想到公羊瀟灑用它做了耳釘,一直戴著它,在我眼前晃來晃去。

  怪不得,他會那麼寶貝這個耳釘!在十二姑娘山上,他為了救我受了重傷,卻因為丟了耳釘,過後竟然冒著生命危險,一寸一寸去翻山,害得身子落下病根,影響了壽命。

  他怎麼這麼傻!他不是以精明有城府而著稱的嗎?可是,他居然這麼傻!不就是異種相思豆嗎?找我再要就是了。不就是愛我嗎?為什麼不對我說!

  我不知是氣是痛是悔是傷,只覺得肝腸寸斷。又覺得心肝脾胃腎都被掏了出來,被命運戳滿了血洞,又隨手硬塞回去。

  挽回不了了!他要成親了!為什麼偏偏在今天,讓我看到我曾經那麼渴望的一切,其實一直在我身邊。為什麼偏偏在失去之前,讓我看清那有多麼珍貴!

  我渾渾噩噩的,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止住了哭泣,什麼時候被紅拂和綠珠侍候著,重新梳洗打扮,掩蓋紅腫的眼睛,什麼時候坐上太子儀仗的車架,什麼時候到的親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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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30 23:14:16
第一三四章 可惜不是你

  紅拂和綠珠天天聽我和曹遠芳嘀嘀咕咕,大約知道我和公羊瀟灑之間的情形,都是心疼得不行,可又毫無辦法,只好小心侍候著。

  這種場合,曹遠芳不能跟在我身邊,畢竟我們還沒「成親」。而我整個人,都靠皇室的尊嚴和父皇交給我的任務支撐著,說著客氣又冠冕堂皇的祝福話,帶來我父皇的大筆賞賜,微笑著面對眾人。

  眼見之處,張燈結綵,花紅柳綠,人人都笑著,恭喜王世子殿下迎娶魏國長公主,羨慕親王府皇恩浩蕩,彷彿全世界的人都處於喜慶的氛圍中。唯有我,胸腔彷彿被掏空了,心臟的位置有一個大洞,空蕩蕩的疼,痛入骨髓。若不是有紅拂和綠珠照顧,我覺得我根本連呼吸也不能。

  我本想吃過午飯就走,可是突然就捨不得。捨不得離開他那麼遠,哪怕他今天娶了別的女子。何況,阿邦到了後就一直絆著我的腳,讓我哪也去不成,反而進了親王府內宅休息,等著晚上拜堂成親。

  不知怎麼,在這種情況下我居然睡著了。或者因為心情太低落,精神也很虛弱的關係。夢中,光怪陸離。醒來,瞬間就忘記所有,只餘悵然。然後我發現,屋子裡就我一個,阿邦、紅拂和綠珠都不知道去哪兒了,連個侍候的人也沒有。

  我一骨碌爬起來,整理了下衣服,就到院子裡去。才踏出房門,就見公羊瀟灑站在天井裡。

  天色已晚,此時月光如華,清輝遍地。

  他穿著一身新郎服,沒想到他穿大紅也很好看,豐神俊朗,溫潤如絕世美玉。

  「醒了?」他轉過身,微笑著,溫柔的目光似乎擁抱了我一回。

  什麼時辰了?你怎麼在這兒?我想問,可是喉嚨居然像被某些強烈的情緒堵住,根本發不了聲。抬頭望天,夜色已來臨。前院,喧嘩熱鬧的聲音遠遠傳來,模糊,但卻無處不在。

  「時辰差不多,你該拜堂了。」好不容易,我說出話,但都哽嚥了。

  對不起,我控制不住。

  「是啊,我要拜堂了,我要成親了。」他還是笑,但那笑容淡得像在水中化開,馬上就消散了,「對男人來說,洞房花燭夜是很重要的。或者,是一生中最重要的。只可惜……可惜不是你。我的新娘,可惜不是你。」

  我瞬間淚崩,無言低泣。

  說這個,現在說這個還有什麼意義。要不,我們私奔吧!可是,我不能那麼不負責任。我有父皇和母后,我有大燕的臣民,我不能那麼自私!所以,這是我痛苦的根源!

  他上前一步,因為身高,帶給我極大的壓迫感。可這個時候,我連退一步都不能,完全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他捧住我的臉,眼睛閃爍著星光似的。我不知道一個人能溫柔成什麼樣,此時我只覺得在他的溫柔目光下,我連靈魂也化成了水,為他融化。

  「我喜歡你,紛紛。」他終於表白,「從你出生那天就喜歡,那時我就想,將來我要娶這個小肉糰子做老婆。十八年了紛紛,我從來沒有變過。」

  我哽嚥著,努力點頭。

  「我要你記著,無論發生什麼事,無論在什麼情況下,你都要堅信,我會回來陪你。」他又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

  我怔住,他卻慢慢俯下臉來,親吻上我的唇……柔軟,帶著我淚水的濕濡,還有他唇舌的溫度及傳遞給我的酥麻感。我身體發軟,輕喘一聲。他一手抱緊我,一手扣在我腦後,吻得更深,纏綿不休。好多年的相思和渴望,在此時此地,得到了釋放。

  我們曾經有過觸碰,在十二姑娘的山崖下,在我的夢中。但這一刻,才是真實,才是我最珍貴的初吻。多麼幸運,吻我的,是我最愛的男人。

  噹的一聲傳來,不知是什麼發出的聲響。

  我處於熱吻的迷糊中,卻突然感覺公羊瀟灑的身子一僵。接著,他猝然放開我的唇,之後把我猛的一推。

  猝不及防之下,我坐在地上。不,是花叢中。雖然沒有摔疼,但驚得不知所措,眼著著公羊瀟灑不知打哪抽出一把劍。

  他要殺我嗎?我混亂的想。也好,都自殺吧,這樣就沒有性別的苦惱,皇位的爭奪,沒有相愛的障礙了。

  可是,我卻見他倒轉了劍柄,鋒銳的劍刃對著自己的胸腹,毫不猶豫地、狠狠刺了進去。

  我尖叫,幾乎同時就尖叫出聲。

  我從來沒有這麼恐懼過,哪怕面對死亡,哪怕面對身份被揭穿!而我的聲音吸引來了兩拔人馬,一撥全身黑衣,黑巾蒙面。另一拔是皇家暗衛的服飾,阿邦和小武也混在其中。兩拔人一照面,瞬間就打了起來,非常激烈。只幾息,就不斷有慘號聲傳出。

  接著,各種喊叫從前院四處傳來,有人高聲叫著:護駕!護駕!

  在紛亂之中,公羊瀟灑渾身是血,大紅喜袍上被浸染得濕漉漉的發黑。可他居然還站在原地,那把劍就插在他身上。他望著來人,然後又望向我,及我身邊的地面。

  我帶了禮物給他,除了父皇的賞賜,還有那袋子異種相思豆。剛才被推倒的時候,掉在了地上。香包散開,紅色的豆子滾在青石板上,意外的觸目。

  「你知道了?真好。」他微笑著對我說,耳朵上的耳釘如血。

  他聲音很小,只是動了動唇,可是我聽到了。我感覺自己正在被凌遲,絞碎,在他說完這句話,倒地的一刻,我眼前一黑,也暈了過去。

  暈倒,也是人類的自我防護機制。不然,真的不能活。

  ……

  我睜開雙眼,看到的是頭頂的龍紋騰雲銷金帳。

  於是我意識到自己是躲在玲瓏閣的床上,瞬間以為之前的一幕只是噩夢而已。

  旁人喜歡美夢,我卻寧願做噩夢。因為夢是虛偽的,美夢醒後會令人悵然若失。噩夢雖然很恐怖,但每回醒來,都有劫後餘生的感覺,更覺得現實生活無比美好,一切可以重來,所有事都還有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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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30 23:14:36
第一三五章 新娘是誰?

  只是,我又閉上眼睛靜了靜心,總覺得哪裡不對。彷彿心底有個大洞,通向那無邊無際的深淵。公羊瀟灑在裡面,我站在外邊,卻救不了他。

  我騰地坐起來,用力太猛,嚇了坐在腳踏上打盹的紅拂一跳。見我著急忙慌的起身,她連忙攔住我,「殿下,您要什麼,奴婢給您拿。」

  「公羊瀟灑呢?他呢?他成親沒有?我們是不是遲到了?快快,給我換衣服。」我一連串的吩咐,同時手忙腳亂的下床。

  紅拂撲過來,抱住我的腰,又把我拉回床上,「殿下,您別擔心。皇上把太醫院所有的太醫都派去親王府了。沒事的,王世子殿下一定會沒事的。」

  我跌坐在床上,心一點一點的沉,血一點一點的涼。這麼說,一切都是真的,我看到的全是真實發生的。他自刺一劍,血流了滿地,就像黃泉路上盛放的彼岸花。

  他說,他喜歡我。

  我尖叫一聲,突然覺得頭疼如裂,抱著頭倒在床上。那些場景就像生鏽的鋸子似的,生生就劈開我的頭顱,要把他的影子全扯出去。可是我不讓!我不讓!不管多痛,我要留下他!

  窗外,已是天光大亮。如果是昨晚出的事,我就是足足昏睡了一夜,他呢?在生死的邊緣掙紮了一夜。如今,結果會如何?

  紅拂被我的樣子嚇壞了,驚呼連連,外頭的人聽到動靜,快步跑了進來。先頭是綠珠,她和紅拂快手快腳把我扶在床上,被子蓋得嚴實,因為後頭跟著的是阿邦和小武。

  「紛紛,你聽我說。仔細聽著,不許漏掉一個字。」阿邦見我還要翻滾,雙手扣在我的面頰兩側,堅定的目光直直盯在我的眼睛深處。

  「公羊瀟灑沒死,傷很重,但沒死,雖然只是暫時的。」他的話像錘子,字字句句錘在我心上,「他跟你說過什麼還記得嗎?」

  「他說……他說……」我哭得不能自抑,但努力回想。腦海中,心裡,很快浮現出回憶。

  他說:我要你記著,無論發生什麼事,無論在什麼情況下,你都要堅信,我會回來陪你。

  是啊,是啊,他是這樣說的。我胡亂點著頭。他一直以來都氣我,逗弄我,卻從來沒有騙過我。他說過的,所以,他一定會做到。

  他的聲音似乎在我耳邊迴響,這讓我安靜了些。我忍耐了半天渾身的抽搐,才咬著牙坐起來,問阿邦,「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王世子大婚,但魏國奸細卻意圖刺殺我大燕的太子殿下,也就是你。王世子奮勇為你擋劍,現在生命垂危。」阿邦說得言簡意賅,「皇上震怒,已經把魏國在大燕京城的所有使者扣押了起來,包括魏國長公主也都軟禁了,只等魏國給個解釋。不然,就要宣戰了!」

  「顧司業已經奉命集結軍隊,目前人在京郊大營。」小武補充。

  信息量太大,我的腦筋一時轉不過來。但我惟一記得特別清楚的是,公羊瀟灑是自刺,沒有什麼刺客要殺我。

  怎麼回事?

  看著我疑惑的目光,阿邦從懷裡掏出一封信來,非常厚,像一本冊子,「紛紛,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我一時半會兒也講不清楚。而且,我和小武還有很多事情要善後,沒時間跟你細說。但,這封信裡都寫得清楚明白,你看過就知道了。」

  我下意識的接過信,卻不急著打開,仍然急著想知道公羊瀟灑的情況,「他到底如何?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是什麼意思?」

  阿邦一時沒說出話,似乎在斟酌著字句。

  我哀怨的看向小武,他立即扛不住了,又是佩服又是嘆息著道,「我只知道,一切全是阿邦和公羊瀟灑做的局,連我都沒告訴。然後……我算服了他了,刺自己也能這麼狠。換我,可能下不了手。」這個「他」,自然是指公羊瀟灑。

  「都是人精,況且事關國家大事,他若不夠狠,傷得半死不活,旁人怎麼能信?」阿邦神色複雜的看了我一眼,「我說他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是因為他沒死,卻也沒醒。你知道,他從前就傷了身子,體質大不如前。但他想保護你,這個願望太強烈,所以他捨不得死,一定會好起來的。」

  我點點頭。我太信任阿邦了,他說什麼我都信。所以,心略安定了些。

  「你知道,王世子妃的人選,也就是那位魏國長公主是誰?」小武突然問。

  我一驚,突然想起這麼個關鍵性的人物來。若說公羊瀟灑為什麼做局,甚至和阿邦都聯手呢?最直觀的,應該是破壞這場政治聯姻的親事。從初一大朝上,還有後來我們相處時他的表現來看,他非常不滿這樁婚事。可是,有某個理由,逼得他不得不低頭。所以他才那麼難過痛苦,當著那麼多朝臣的面,不管不顧的對我放電。

  但,他終究是做大事的人,雖然不會放棄我,卻為什麼採取這麼激烈的手段?應該還有其他比較溫和的方法吧?他這是拿命去搏,勢必還有其他原因。也許,所有的解釋都在他給我的這封信裡。

  「新娘是誰?」我捏緊了那封厚厚的信問。

  「魏如新。」小武說出這個令我極度意外,卻又覺得情理之中的名字,「魏國國姓自然不是魏,就像咱們大燕,國姓公羊。齊國,國姓趙。但她是以國為名,修改了所有的身份證明,混到國子監女生部上學的。」

  驀然,我之前感覺的種種不對勁兒之處,似乎都有了答案。因為我很少和女生部的同學們來往,魏如新出現在我面前的機會不多,認識得也晚。若她和我同年,相當於我在國子監上了兩年課,才知道有這麼一號人。

  她先是追求阿邦,現在看起來是不懷好意的接近。我那次鬧到要公開考這麼嚴重,起因就是她告訴阿邦,別的同學私下都怎麼說的我,很有挑撥之嫌。雖然我利用那次機會,成功鹹魚翻身,變壞事為好事,但誰知道謠言四起,有沒有如新姑娘的大手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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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30 23:18:00
第一三六章 魏國長公主

  她是魏國長公主,若仰慕我大燕物寶風華,以公開的手段來大燕國子監留學也可以,就像趙關那樣,為什麼非得弄成微服私訪的樣子呢?總讓人覺得另有所圖,居心叵測。

  後來在翻牆事件中,又出現了她的身影。是她強拉曹遠芳出來,還緊緊跟著公羊瀟灑和趙關。這二位可是未來燕齊兩國的實權人物,她真的只是為了帥哥?或者還有政治目的,她想一箭雙鵰,甚至三雕。畢竟,曹遠芳出現在影太子身邊,實在很是羞辱本太子。

  最後,在尊師節中,我算明白她為什麼那麼憎恨的瞪著我了。她有理由啊,她以未婚妻的身份,看到公羊瀟灑那麼動情的抱著我……其他觀眾或許以為是情節使然,她是當事人,一定能感覺到,所以超不爽吧。我好奇的是,她是什麼時候看上的公羊瀟灑,居然如此志在必得。就在之前,還試圖勾引我家阿邦,真是無法容忍。

  我還相信,她一定還要其他陰謀要進行,不然公羊瀟灑和阿邦不會這麼針對她。

  再想我父皇,還真是硬氣,居然不惜兩國開戰。可做為主權國家,如果連自己的繼承人都可以隨意丟棄,還有什麼尊嚴可言?也可以說,公羊瀟灑這一招夠狠,可以說是一招致命。

  因為阿邦和小武還有事要忙,我不便多問,就放了他們離開,自己則打開那封信,珍而重之的讀了起來。

  他寫得多,我讀得仔細,結果一直看信到晌午,連飯也顧不得吃。期間母后和父皇來看過我,見我捧著信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沒說什麼,唉聲嘆氣的就走了。都到了這個時候,我相信父皇再遲鈍,也明白了我和公羊瀟灑之間那點糾纏的意思。我想,父皇會更糾結吧?

  那封信我連看了五遍,天又黃昏時,我終於明白了一切。

  公羊瀟灑是如何發現我是女生的?我想破腦袋也想不到,他像最普通的故事那樣,偷看到我洗澡。但不普通的是,那年我才三歲,他七歲。

  他極早慧,被他爹公羊明視為神童,掌上明珠,是他們那一支皇族的未來希望。所以,對他關注很多,管得也很嚴厲。所以他很孤獨,沒有玩伴,後來是我的出生,令他覺得這個世上有人可以陪他了。那,就是最初的喜歡。

  而我父皇很防備他老爹,卻很喜歡他,尤其是小時候,並不禁止他跑來宮裡找我玩,只是周圍始終有知情者之一的金嬤嬤在,好叫兩個小朋友不會赤裸相見。在我五歲以後,我父皇和一字並肩王的關係變成不可調和的差,他才被禁止過度進宮。

  地球人都知道,小孩子鑽來鑽去,大人們很難提防。有一次他想和我捉迷藏,就躲在了我的寢宮裡。而當金嬤嬤給我洗澡之時,他無意中看到我和她構造的不同。他七歲,已經明白男人和女人不一樣了。那時,他沒有洩露這個秘密,以為是個遊戲。長大後,他就更不能說了,因為他很明白那可能導致我們全家被終身圈禁。

  他小小年紀,心裡卻裝著這麼天大的秘密,還無人訴說,比我更苦不堪言。到這時我才明白,原來他一直是保護著我的,在我不知情、甚至誤會他的時候,仍然保護著我。

  之後一年一年,他對我的感情日深。這些,從他每年送我的生日木雕上,我已經明白。他在國子監中學習,才華那麼出眾卻總是要留級,就是為了等我、接近我。他對自己說,當我十八歲時要向我表白,他做到了。我十七歲這一年這麼不平凡,是因為他控制不住要向我靠近。

  至於魏如新,誰也搞不清她是什麼時候、什麼地點、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愛上公羊瀟灑,但她確實表白過好幾次,都讓公羊瀟灑婉拒了。但她不死心,後來通過一字並肩王,利用他的利慾熏心達到了目的。畢竟,娶進魏國長公主有無限的好處。而魏如新來燕國的目的,確實不那麼簡單,她想利用太子和影太子的對立,挑撥離間,趁大燕內亂,侵佔西南邊界的爭議領土。

  她這是愛國,無可厚非,可她不該用卑鄙的暗殺手段。這對於國與國的關係來說,是特別愚蠢的行為。去年八月十五我遇刺,阿邦查了很久,一直找不到幕後主使人。其實我們是追錯了方向,不是親王府動手,是魏如新。因為她知道我若出事,一定會賴在一字並肩王身上,那樣,她所求的內亂就會出現。

  她為了對付我,很是下老本,幾乎全年跟蹤我。所以我偶然出現,她的人也能發現,隨時可以發動襲擊,一點也不意外。後來她還有幾次想動手,但都讓公羊瀟灑有意無意中攪了。

  這事,其實很難查出來。畢竟,魏如新很狡猾的。但公羊瀟灑勸阿邦放下成見,兩人聯手調查,互通情報,而不是各自為政,互相提防,於是順利查出魏如新居然在京郊養了很多私衛、暗衛,就散落在鄉間,或者各個貴族的農莊之內。

  這可是在京城的眼皮子底下啊!這可是在大燕的心臟旁邊插刀子啊!要不怎麼說魏如新愚蠢呢,她只看到一時之利,一時的上風,卻不知紙包不住火,一旦發現,這就是外交事件,在人家領土上養著私衛,相當於私兵軍隊,這等同於宣戰!

  做事之前,成熟的人會想想後果。而這後果,是魏如新一個小小的公主承受得了的嗎?她太自傲,也太志在必得,忽略了其他人的感受,所以才有這個下場。

  只是她的私衛藏身得特別隱蔽,還有正常的身份掩護,不容易找出來一網打盡。若加大調查的力度,自然可以找出那些人,只怕萬一有個閃失,就會造成一起外交事件。想我大燕是禮儀之邦,哪能做出失禮的事?若慢慢的暗中查,不打草驚蛇,也必能水落石出。可是眼看親王府的婚期要到了,哪裡還有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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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30 23:18:15
第一三七章 公羊瀟灑的目的

  於是,這就是公羊瀟灑一定要演《梁祝》的目的了。自從他一年前偷聽到我給阿邦和小武講的這個故事,就深深的著迷。因為我們的身份和故事的男女主角,有非常相似的地方。他當眾排演那齣戲,有兩個目的:一,引得魏如新強烈的妒忌,非要除掉我不可。二,為我將來的身份曝光做鋪墊。如果百姓們熱愛這齣戲,理解這個故事,或者對我的處罰會輕些。民意不可違,就算是皇權至上,也要掂量掂量。

  不過那個擁抱不在計畫之內,是當時的表演打動了他,他的動作純出自然。他信中說:他就是想在眾目睽睽之下,光明正大的抱著我。

  其實,魏如新如此有野心,就算不妒忌我,也會除掉我的。她怎麼能容忍自己的男人只是親王而非皇上,說到底,我是她的絆腳石,不管是帝位上,還是愛情上。當然,她不知道我是女的,可自己的老公喜歡男人,一般女人都會覺得還不如老公花心,弄好多女人回家呢。

  也就是說,昨晚確實有人要刺殺我,只是公羊瀟灑和阿邦早有準備。公羊瀟灑自刺,一來是怕對方刀劍更無眼,他控制不了傷勢。二來怕不小心傷到我。第三,他必須傷得重,才能引起他父親的極大憤恨。要知道,親王府中可有人受了賄賂,暗中幫著魏如新。不然,她的計畫怎麼可能如此順利?而阿邦早做了周密的安排,那些私兵一出現,大燕的皇宮侍衛們就殺上前去。今天阿邦和小武這麼忙,就是連夜審訊去了,務必要拿出證據,讓魏國無話可說。

  這令我想起,小武曾經鬧騰著說,最喜歡逼供。想必這時候,正審得開心吧。

  公羊瀟灑下這麼大血本,冒著生命危險,是要趁這個苦肉計一舉數得:擺脫政治聯姻;除掉威脅大燕的敵對勢力、讓魏國失信失禮在先,賠禮道歉並領回自家公主在後;讓一字並肩王認清事實,別在意圖龍位。或者,他想從後續事件中找到讓我的身份大白於天下的契機。

  是真相,總會大白的。

  現在,我終於瞭解了一切,不禁思緒萬千。怪不得本學期開學後,阿邦和公羊瀟灑一直鬼鬼祟祟的,似乎在商量著什麼,密謀著什麼。大約怕我沉不住氣,怕小武魯莽,所以整件事情就他們兩個知道。自然,阿邦已經知道我是女的。公羊瀟灑要讓阿邦合作,必須提供一些最深的秘密以換取信任。所以,阿邦在我面前表現怪異,雖然親近不減,但絕對杜絕肢體接觸。

  看小武的樣子,應該還不知情吧?現在我要做的是,等公羊瀟灑好起來,然後找機會和小武坦白。既然阿邦知道了,我就不能瞞小武。或許,阿邦就是等我自己和小武說。

  「紅拂,綠珠,幫我更衣,我要去看王世子殿下。」我把信珍而重之的放在那個放生日禮物的箱子裡,準備出門。

  「公主,天都這樣晚了,您還是明天再去吧。」紅拂攔住我。

  「不行,我必須見到他。在宮裡等消息,我更焦心。」我堅持。

  「可是公主,您從昨天暈著回來,到今天這麼晚,水米未沾牙,會傷了身子的。」綠珠嘴巧,會勸人,「王世子殿下捨命才救了您,您卻這樣糟蹋,王世子殿下就算醒過來,也會不開心的。心情不好,對傷情沒有好處。他傷得那樣重,處處都要小心才行哪。」

  這件喜堂驚魂事件,對外的說辭就是魏國公主意圖謀害太子殿下,以使自己的相公將來能榮登大寶。她的人已經全部抓獲,還搜到了一批往來書信、要命的、很有證明性的文書。這些細節一公佈,恨得百姓們咬牙切齒。對於大燕國的奪嫡問題,其實百姓們根本無所謂,什麼太子、影太子,關百姓鳥事。誰當皇帝,他們還不是一樣勞動、生活?可是關起門來自己怎麼打都行,什麼時候輪到一個外國女人瞎摻和?這太讓人不能接受了。

  而公羊瀟灑鬧這出,百姓們都覺得其實太子和影太子關係特別好,國家特別和諧。所以說這傢伙無論什麼時候都一樣,做某件事,必須要得到多方面利益才行,天生的政治動物。

  「好吧好吧。」我從善如流,在大是大非和好心好意上,從來不會過度任性,也確實是怕公羊瀟灑反過來擔心我,影響傷勢,「你們趕緊給我弄點吃的,我吃飽了再走行不?」

  「吃了飯,宮門就到點兒下匙了。」紅拂道,「公主這時候要出宮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必然驚動皇上和皇后,讓他們擔心……公主您……」

  我頹然,因為我不能讓父皇母后擔心。我鬧出這一出又一出的,還不夠他們煩惱的嗎?

  「公主,明天一早再去啦。」綠珠繼續勸,「王世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明天早上您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過去,他一睜眼就看到您這麼精神,一高興,說不定身體好了大半。」

  「就你嘴巧。」 我哼了聲,堵氣似的重回到塌上坐著。

  紅拂和綠珠對視一眼,都鬆了口氣。綠珠去幫我開小灶,紅拂就侍候我沐浴。等吃飽喝足,我又哪裡能睡得著,一陣陣心悸,生怕聽到不好的消息傳進宮來。就這樣患得患失了整個晚上,第二天還是頂著熊貓眼出的宮。

  到了親王府,一進門就覺得氣氛沉重。昨天這裡還披紅掛綠,喜氣洋洋,今天卻只剩下跑來跑去的丫鬟小廝,還有外頭無數等消息的各色人等。

  「勇親王,不知世子如何了?」一到後院,我就連忙問一字並肩王公羊明。據大燕民間傳聞,他少年時以勇武著稱,於是我那皇祖父賜其名曰為「勇」。每當想起這個,我就覺得我皇叔父不著調。而說這句話的同時,我聞到沉重的藥草味,還有沒來得及消散的血腥味,預示著前天這裡有一場巨斗,現在有人在重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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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八章 他活著

  公羊照正和幾個大夫說話,其中包括太醫中的聖手,我的秘密保護者,慈祥正派的老人溫太醫。見我匆匆而來,他神色極為複雜,而他的眼中佈滿血絲,氣色也十分的差,顯然自從寶貝兒子出事,就一直不眠不休的守在這兒。

  他恨我,我很理解,自己的兒子為了救死對頭的兒子而傷重,生死未卜,他不可能對我抱有好感。也許他心中還在想:為什麼不讓眼前的年輕人死了。他死了,我兒就必是惟一的皇位繼承人了,又何必到如今這個地步?我還知道,公羊瀟灑一直不肯傷害我,為此父子還有些罅隙。只是都這時候了,我不想和他計較,只想盡快看到我愛的那個人。

  「還在昏睡。」半晌,公羊明才回了我一句。

  我心裡一沉,分外擔心。要知道昏迷得越久,完全恢復的可能性就越小。

  「多謝太子殿下前來,臣等感激不盡。」他繼續說,「只是凶地血腥,恐衝撞了殿下,所以還是請您回去吧,龍體要緊。」

  屁,你就是不想我見你兒子。可我非見不可,因為不看他醒來,我就難以入眠。

  「世子是為救我才這樣的,於情於理,我都要看看才行。」我說得客氣,但態度堅決,「頂多這樣,我不帶人進去,再換了乾淨的衣服,免得影響世子的治療。」

  公羊明怔了怔,不帶人進去他理解,為什麼要換衣服呢?當然,他不懂細菌對傷病者的危害,我也不打算和他說明。只問他要了一間空屋子,再一次淨了手臉,換了帶來的衣服,這才在一位大夫的指引下,進了公羊瀟灑的臨時病房。

  房間內空無一人,一張很大的拔步床擺在靠牆的位置,對面就是窗。此時,門窗緊閉,屋內的光線很暗。我從外頭進屋,眯著眼睛適應了一下,才看清楚他。

  他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若非胸口微微的起伏,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還活著。他的臉頰那麼蒼白,就像透明的一樣,英氣的眉平時是舒展的,令他整個人看起來柔和不少,笑眯眯的樣子很招人喜歡。但傷病中,他的眉頭卻皺起,似乎承擔著很大的痛苦。而他的鼻樑那麼高挺,從窗子一邊射過來的光,造成他另半邊臉上覆蓋著重重的陰影。

  他給人的感覺就是這樣,一半是光明,一半是黑暗,總是笑著,卻讓你琢磨不透。

  我輕輕走進他,近乎躡手躡腳。

  其實多奇怪,我不是想讓他醒來嗎?卻又怕吵到他,真是極其矛盾的心態。而當我離他越來越近,我的心都要跳出來了。因為靜,我自己都能聽到咚咚咚的聲音。

  「公羊瀟灑,不,表哥。」我彎著身子,湊得近些,小聲說,「你不是一直想讓我叫你表哥嗎?好吧,我就這麼叫你。你快醒過來,我有很多話要對你說。」

  他不動,耳朵上的耳釘似乎奪走了他全部光華。

  看著他這模樣,我心疼極了,突然產生了一種恐懼感,生怕他就這樣離我而去。如果他真的死掉,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承受。小時候我對他沒什麼特殊感覺,進入青春期後,就是不斷的與他為敵人,後來就認識到自己的心意,知道自己愛上了他。這樣算來,似乎我的人生,前十八年的人生,沒有哪一天他不存在。

  這是多麼浪漫的事,也讓我無法適應他不在的世界。

  「表哥,我很害怕。」我慢慢坐在他身邊,「你不跟我做對的話,我不知道怎麼辦?你不能讓我習慣了有你,突然間就不理我。我真的很害怕,所以求你醒過來。」

  他仍然無語。

  「你對我說過,要我相信你,你說你會回來陪我的,不要說話不算數。我……我想和你一起上學,一起演戲,一起散步,一起……」我哽咽,話也停頓,「我真的很害怕,我好像找了你很久,有兩輩子那麼長,好不容易找到,如果再失去,我會受不了的!你得救我啊,難道我要當一輩子男人?表哥,你救我,你救我,你救我。」我一迭聲的說,眼淚也不知怎麼就掉了下來。因為我是俯向他的,眼珠子就掉在他面頰上。

  看他還是不動,我壓抑著低泣,輕輕用手指幫他擦拭。觸碰到他的嘴唇時,我看到他的唇色極淡,似乎身體的血液都被擠空了。腦海中驀然閃過一幅畫面,他血流如漿,把地面都染紅了。好像在他的腳下,開著大叢黃泉路上開的彼岸花。

  彼岸花,開一千年,落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情不為因果,緣注定生死。

  真的是這樣嗎?

  我喃喃唸著,也不知被什麼力量驅使,貼近了他,輕輕吻上他的唇角。若你是屬於我的王子,請你醒來吧。

  我的唇停在他唇上不動,眼睛大睜著,近到可以數睫毛。我是公主,如假包換,貨真價實的公主,我只希望能吻醒他。

  好久,他的沉默令我堅持不下去。可正當我落下新的眼淚時,他的唇卻動了,聲音低啞的說,「真是,沒半點耐心。再親一會兒,我肯定堅持不住的。」

  我「蹭」一下跳起來,把旁邊的藥桌都帶翻了。我顧不得他在這種時候還要假裝,還要逗弄我。顧不得他騙我親他,顧不得所謂皇家的威儀和形象,對著外頭大喊,「來人!來人!他他……世子殿下醒過來啦!」

  狂喜是什麼滋味,我今天第一次嘗到。那是絕望之中的第一縷曙光,那是溺死之際的一段浮木,那是寒冷之中的一團火。總之我明白,為了這一刻,叫我做什麼都可以。從前種種不滿和憤怒,都隨著這喜悅煙消雲散。

  他在,他活著,還需要什麼呢?

  呼啦啦闖進一屋子人,公羊明老馬當先,差點把我擠倒了。我踉蹌,眼睛卻還看著床上的那個人。見他的眼瞼抖了抖,終於張開。一屋子的人,足有十幾口子,但我確認他瞳孔中映出的第一個是我,他眼中的笑意也是給我的。而在他睜開眼睛的一剎那,我覺得天都晴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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