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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霧矢翊]妻心如故[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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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3 08:41:54
第109章

  雖然正月初八時朝堂已經開朝了,不過到了張家的酒宴,仍有眾多賓客臨門。

  張閣老雖然已經致仕,但他的影響力仍在,承平帝顯然也敬重這位兩朝老臣,使得京中諸人也極給他面子,所以今年張家的酒宴,也與往年沒什麼不同,依然熱鬧。

  陸禹扶著阿竹下車時,張家幾個老爺帶著兒子恭恭敬敬地迎了過來。

  互相見禮寒暄後,張大老爺目光柔和地看了阿竹一眼,拱手道:“廳中已經備好了茶水,請王爺王妃移駕到裡頭略坐。”

  陸禹笑道:“張大人不必太客氣,今日是本王叨擾了。”

  雖然端王的神態語氣極是親切,不過張家並沒有因此而妄形,他們皆知端王今日會來,完全是因為端王妃的關係,端王妃好歹也是張家的曾外孫女,今年又是她出嫁後的第一年,各府投到端王府的帖子,她必定會出席。

  陸禹被張大老爺引去張家外院大廳敘話,而阿竹則坐上張家備好的軟轎,到了張家二門方下轎子,然後被張大夫人攜著幾個媳婦迎去了女眷所在的大廳喝茶。

  大廳裡,張老太太坐在上首位置,周圍坐著眾位誥命夫人。見到阿竹到來,眾人紛紛起身行禮,阿竹忙上前拉住張老太太,笑道:“曾外祖母,今兒阿竹可要來你這兒蹭吃蹭喝了,曾外祖母不嫌棄吧?”

  張老太太笑呵呵地道:“不嫌棄,不嫌棄,老身高興都來不及,怎麼會嫌棄王妃。”

  張老太太看起來很高興,阿竹制止了她讓出首位的舉動,坐在她下首位置上,抿著唇笑看著老人家。雖然她的身份比張老太太尊重,但張老太太卻是長輩,阿竹對每一位值得敬重的長輩都十分恭敬,何況是張老太太這樣的長輩,自然不講究那等尊卑。

  張老太太是個豁達的,阿竹孝順謙讓,她也沒再講究那虛禮,坐下後便拉著阿竹虛寒問暖,每一句話都是出自於真心,而非是因為阿竹現在是王妃。

  下面的各家女眷見狀,心裡都有些詫異。以前張家和嚴家鬧翻的事情在京城並不算得什麼秘密,直到嚴家大姑娘嫁入張家後,張嚴兩家方才修復關係。而今看來,端王妃雖然自幼與張家往來不多,但對於自己祖母的娘家,也是極敬重的。

  轉眼一想,張閣老雖然已經致仕,但張家家風素來清正,名聲極好,張家有幾位老爺在朝中任職的地位不低,誰知道以後會不會再次出來一個首輔?常言道君子之澤,五世而斬,但張家這幾代嫡出,卻極有出息,只要張家不謀反,即便下任新帝即位,張家也依然能受到重用。

  一時間,心思電轉,在場的諸位女眷唇角的笑容越發的深了,唯有一人目光沉沉地看著和張老太太說話的阿竹,半晌垂下目光。

  “娘,我有些不舒服。”

  定國公夫人正和旁邊的英國公夫人說話,聽到這話,回頭看著兒媳婦,見她臉色有些蒼白,心裡雖然有些不悅,不過在外人面前,依然笑容柔和地道:“既然不舒服,便去偏廳歇一會兒罷。”然後便要叫來旁邊伺候的張家的丫鬟帶她去張家準備的房間歇息。

  昭華郡主趕緊道:“娘不用麻煩了,我到外頭花園走走,很快便好了。”

  定國公夫人見狀,也不勉強,叮囑了幾句,便放她離開。

  英國公夫人在旁看著,等昭華郡主離開後,笑道:“你也真是疼她,怨不得京裡的人都說定國公夫人是個疼兒媳婦的,不知道多少當人媳婦的羨慕,想有你這般好的婆婆呢。”

  定國公夫人笑道:“此話怎講?哪個當婆婆的不是這般做的?我也只是體諒她身子弱罷了。”說罷,目光沉了沉。

  誰又知道她這婆婆當得憋屈?雖然安陽長公主不在了,但是頭頂上仍有個皇帝鎮著,只要她對昭華郡主有點不好,讓她進宮裡找皇后一說,倒楣的便是定國公府。所以,即便這兒媳婦進門幾年,因為身子弱,到至今仍沒有生養,她也不能因此而刁難她,甚至連兒子的屋裡也不能放人,整天看著她黏著自己兒子,卻讓兒子膝下仍空虛,心裡如何舒服?

  果然只要事情扯上安陽長公主,她就要倒楣!定國公夫人心裡冷笑一聲,她還年輕,等得起,倒要瞧瞧當有一天,山陵崩後,昭華郡主還能找誰給她當靠山,到時候還不是由她這作婆婆的磋磨?

  英國公夫人沒有瞧見她異樣的神色,歎了口氣道:“如果這世間當婆婆的都像你這樣,也不知道多少當母親的要鬆口氣。我那閨女,是個蠢的,就怕再好的婆婆,也受不住她。”

  這自然是反話,定國公夫人聽出她話裡的意思,笑道:“胡說什麼,我見清溪那孩子是個好的,孝順伶俐,以後她嫁到蔣家,還不知道蔣家夫人怎麼愛她呢。”說罷,突然想到了什麼,又道:“倒是你們家那長女,比清溪還年長,好像還沒有定親吧?”

  去年時,英國公嫡女石清溪和武安侯府蔣家長孫蔣朝定親,而作為姐姐的石清瑕卻仍是沒有著落,這事情不知教京中多少人私下議論。

  英國公夫人臉上有些尷尬,含糊地道:“這事情我可作不了主,我家老爺……唉!”

  周圍傾聽她們說話的人如何不知道英國公夫人這話中之意,頓時看她的目光有些同情。誰家沒幾個糟心的姨娘和庶子庶女呢,但是英國公將庶女疼成這樣,都十七歲了還不給她定親,也算是奇葩了。庶女又不是嫡女,再拖下去,恐怕低嫁也嫁不得好,除非想讓庶女去當妾。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在坐的都是嫡妻,不免開始互相安慰起來。

  昭華郡主離開大廳後,一陣冰冷的空氣撲來,沒有屋內那種燃著香料的暖氣和女人身上濃重的脂粉味,終於讓她感覺到好多了,沒有先前那種反胃窒息之感。

  昭華郡主走到花園裡的一株梅樹下,怔怔地看著枝頭綻放的梅花,心裡一片茫然。

  其實她並不是身體不舒服,而是看到端王妃心裡感覺到不舒服罷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每回看到端王妃,那種不舒服感越來越強烈,但是已經覺得快要控制不住了。或許,是因為端王妃和妹妹照萱自小熟識,直到昭萱做出這等不忠不孝之事,端王妃卻成了王妃,堂堂公主之女竟然比不過個公府之女,讓她心裡有些不平衡。

  “郡主,這兒冷,咱們回去吧。”青枝擔憂地喚道。

  昭華郡主回過神,也感覺到身上一陣發冷。現在還是春寒料峭之時,春風冷得像刀子一般刮在臉上。

  歎了口氣,昭華郡主正欲回去,抬頭便看到不遠處穿過池塘上方的拱橋上,站著一個披著月白色披風的女人,她眺望著池塘對面,那對面是張家宴請男賓的地方,隱隱傳來了男人說笑的聲音。

  那是……

  “那不是石家大姑娘麼?”青枝輕聲道。

  青枝能一眼認出,還是得益於她對這位石大姑娘印象深刻。明明是石家的庶女,但是卻處處壓嫡女一頭,時常隨著英國公夫人參加各家的宴會,加上她絕俗的美貌,世間罕見,實在是讓人難以忘懷。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這位石大姑娘顯然對端王有意,每回只要端王出現的地方,她都會遙遙地站著觀望,有心人一眼便能看出個大概來。

  “是她!”昭華郡主明顯有些厭惡,覺得這石清瑕上不得檯面,不屑與之為伍。

  青枝揣扶著昭華郡主,笑道:“是啊,英國公夫人還真是可憐,常要為這個庶女收拾爛攤子,京裡不知道多少人在暗地裡笑話,但英國公卻疼這庶女疼得緊,超過嫡女了。”

  昭華郡主沒吭聲,等聽到此,突然道:“若是英國公……”

  青枝見她臉色不太好,疑惑地看了她一會兒,問道:“郡主怎麼了?”

  昭華郡主沒說話,又看了一眼站在拱橋上的石清瑕,蹙著眉離開了,顯然有些心事重重。

  就在昭華郡主和青枝轉過假山時,突然便見不遠處一名少女帶著丫鬟匆匆而來,來到到石清瑕身邊站定,和她開始說起話來。距離太遠,昭華郡主聽不清楚她們說什麼,不過很快便見到石清瑕身子搖搖欲墜,往後退了幾步,竟然直接摔下了池子裡。

  昭華郡主和青枝眨了下眼睛,為這個發展呆了下。

  “快來人啊,我家姑娘落水了!”

  石清瑕的婢女驚慌失措地叫著,很快便見有守園的婆子趕了過來。

  等眾人將石清瑕弄上來後,廳裡的女眷都被驚動了。

  昭華郡主看著端王妃扶著張老太太走出來,目光黯了黯,揣扶著青枝的手走到了婆婆定國公夫人身邊。

  定國公夫人起初在聽到石家大姑娘落水時的事情時,還有些驚訝,後來想起兒媳婦也去花園透氣了,便擔心她出事情,現在見她回來後,心裡莫名松了口氣,問道:“你沒事吧?”

  昭華郡主搖頭,安靜地看著先前事情的後繼發展。

  落水的石清瑕已經被送到屋子裡了,那池塘的水並不深,不會淹死人,只是這大冷天的,池水冰冷,加上撈起時,冷風又一吹,那滋味可不好受。即便及時送進屋子裡,換下乾淨的衣服,石清瑕的臉仍凍得發紫。

  此時屋子裡擠了許多人,都是些品級較高的女眷,作為主人的張老太太也在其中,詫異地道:“石姑娘怎麼會落水了?發生什麼事情?”

  石清瑕的婢女跪在地上,哭道:“我家姑娘她、她……”

  “甘露,別說了……”石清瑕委屈地看了眼旁邊臉色鐵青的石清溪,低頭落淚道,“是我不小心摔下水的。”

  眾人看了她一眼,同樣看了眼石清溪,這石大姑娘看著她妹妹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既然是她自己摔的,幹嘛又看著自己妹妹露出這副委屈的模樣?這不是教人想歪麼?

  英國公夫人臉色鐵青,好半晌方壓抑住怒氣,勉強扯出笑容道:“既然是不小心的,你便在這裡好生歇息,等回府了再給你請個大夫瞧瞧。”

  甘露卻哭道:“夫人,先前二姑娘過來尋姑娘說話,大姑娘嚇了一跳,才會摔下水的。”她抹著眼淚,同樣看了眼石清溪,一副不敢說什麼的樣子。

  石清溪可不樂意了,不過因在別人家作客,所以她只是朝眾人福了福身,心平氣和地道:“先前我見姐姐不見了,便出來尋她,誰知道她站在池塘上的拱橋上不知道看什麼,天氣冷,我便想叫她回屋子裡,免得她被凍著生病,誰知道姐姐突然退後,不小心便摔到了水裡。”

  對比委屈的石清瑕,心平氣和且極端莊穩重的石清溪顯然極得在場女眷們的好感,聽了她的話,皆不由露出笑容,也信了幾分。

  這時,昭華郡主也道:“先前我也見到了,確實是石大姑娘自己不小心落水的。”

  聽到她突然出聲,所有人皆忍不住看了她一眼,連石清溪都有些意外,她沒想到昭華郡主會為了她說話,讓她對她有些改觀。

  昭華郡主卻不理會他人如何想,看了眼低垂著頭、一副柔弱可憐之態的石清瑕,目光不由得轉到扶著張老太太的端王妃身上,然後又收回了目光。

  阿竹不知道她看自己做什麼,不過想起昭萱郡主曾經說的話,心中微凜。

  在場諸人看到石清瑕的模樣,心裡都有些膩歪,英國公夫人也有些尷尬,不好再呆下去,連席宴也不吃了,便和張老太太告辭離開。

  張老太太再三挽留,英國公夫人卻笑得極勉強,最後仍是讓人去通知前頭喝酒的丈夫一聲,便先攜著兩個女兒離開了。

  前院裡,英國公正帶著兒子和幾位老友說話,聽得下人接報時,微微皺了下眉頭,因為下人說得不太清楚,只以為是大女兒生病了,想起她的身子素來不好,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也不以為意,揮了揮手表示知道了。

  石策擔心母親那兒發生什麼事情,有些坐不住,輕聲道:“父親,母親這會兒帶著兩位妹妹離開,指不定是出什麼事情了,不若咱們也回去吧。”

  石策知道自己家母親,是個極有分寸的人,這會兒連席宴也不吃就走,心裡多少有些擔心。再看父親,竟然一點也不關心,讓他心裡有些不滿。只是他為人之子,不言父之過,也不好說什麼。

  英國公並未理會,而是端著酒杯,想去主席位那邊敬端王一杯。

  遠遠看去,那席位上坐著張閣老及幾位朝中的重臣,與勳貴區別開來,看得他眼熱不已。當然,他注意的物件只有端王,年輕俊美的端王坐在那些老傢伙之中,鶴立雞群,更顯得俊美無匹,氣度非凡。

  英國公仔細打量端王,心裡對比朝中諸位皇子,越看對端王越滿意。起先他是想將嫡女嫁給端王為妃的,可是端王的婚事自有皇上作主,他讓妻子走皇后的關係,但皇上最後卻沒有挑中女兒為端王妃,反而讓靖安公府的姑娘搶去了。

  端王妃的位置沒了,不過還有側妃之位。

  英國公最疼愛長女石清瑕,蓋因石清瑕之貌世間難見,他作父親的也願意見她有個好歸宿。原本他是想將長女嫁到勳貴家作宗婦嫡妻的,不過自從聽了家裡最寵愛的萬姨娘的話,心裡也起了想法,覺得長女做端王側妃也是使得。

  這會兒觀察端王,越看越滿意,覺得端王與自家長女站在一起,可謂是天作之合。而且他相信,以長女石清瑕之貌,世間難有男子能拒絕。所以,當下的問題是,他得找個機會讓端王見一見長女。

  等張家的酒宴好不容易結束後,英國公方帶著長子回府。

  回到府裡,聽聞今日石清瑕竟然在張家被二女兒害得落水了,再聽萬姨娘的話,頓時大發雷霆,暴跳如雷地讓人將二女兒叫過來。不過等聽到下人報說夫人將二女兒拘在正房後,英國公沉著臉往正房行去。

  英國公夫人神色淡然地坐在正院花廳裡等著他,絲毫不著急的模樣。

  在他進來後,不待他出聲,英國公夫人便開口抱怨道:“老爺,大姑娘越發的不像話了,明知道自己的身子骨弱,還要去池邊吹風,清溪怕她冷到想叫她回房,她卻不答應,害得她自己不小心摔下了池塘。妾身當時都不好意思在張家呆了,才會匆匆忙忙地將她們姐妹倆帶回府裡。老爺你也知道,再過幾個月,清溪就要出閣了,若是發生什麼事情,我哪裡好意思面對蔣家?那可是皇后的娘家……”

  英國公被老妻一陣喋喋不休的話弄得啞然,再看二女兒,正垂著頭,恭順地站在妻子的下首位置,看起來也有幾分可憐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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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3 08:42:14
第110章

  等英國公擰著眉離開主院時,英國公夫人的神色又變成了淡然,仿佛什麼事情也沒發生一般,拉著女兒的手詢問她今天在張家的事情。

  石清溪顯然沒有母親的好定性,有些擔憂地道:“娘,爹他會不會又受萬姨娘攛掇……”

  石清溪打從有記憶起,父親給她的印象便是偏心眼偏到沒邊了,偏著萬姨娘,偏著石清瑕,她和哥哥石策永遠只能排在她們身後。若不是石策是嫡子,將來要繼承英國公府,萬姨娘也因為身子不好只生了個女兒,說不定這英國公府都沒有他們母子三人的立足之地了。

  英國公夫人涼涼地笑道:“隨他,反正他不嫌丟臉,我也看膩了。”

  石清溪低下頭,她知道母親這些年怨過恨過,現在已經不在乎了,所以方能如此淡然地面對一切。

  英國公夫人見女兒有些難過的樣子,摸摸她的臉,歎道:“我和你爹早已經沒了夫妻情份,他要如何我不在乎。只有你們兄妹過得好,才是我最大的期盼。你看著吧,他想為石清瑕那丫頭謀劃,也不瞧瞧石清瑕那丫頭是什麼德行,以為有個好皮囊就能成事了麼?”

  石清溪疑惑地看著母親,什麼意思?

  英國公夫人笑了笑,見女兒疑惑,想到她過幾個月便要出閣了,是個大人了,有些事情也該知道,便道:“你爹想延續英國公府當年你祖父在時的榮耀,所以想走你祖父當年的老路,將來新帝登基時,有從龍之功。說來當年皇上登基時,皇上是嫡出,先太子去逝後,皇上可以說是順應天命登基,自然是沒有懸念,京中一片和平。而你祖父在皇上在潛邸時便與他交好,皇上才會高看你祖父。可惜,現在中宮無子,皇上老邁多疑,將來還不知道會是怎翻的情景,他也想得太理所當然了。”

  石清溪瞪大了眼睛,略一想,便小聲道:“難道爹是看中了端王?”

  “對!”英國公夫人沉聲道:“端王生母是貴妃,養母是皇后,同時在乾清宮長大,可謂是皇子中獨一份兒。雖然現在出現個代王,但代王年紀還小,誰知道將來如何?你爹疼愛石清瑕,自然想要為她謀劃一個極大的前程。”

  “……爹他想要將大姐送進端王府?”石清瑕吃了一驚,然後想到了什麼,又道:“大姐她自己也看上端王了?”所以才會有那些異樣的舉動。

  英國公夫人點頭,諷刺地道:“先前你爹是想讓你成為端王妃的,可惜,端王的親事由皇上作主,端王妃人選定下後,他沒辦法,只好盯著端王側妃的位置了。我怕他將你弄進端王府,所以趕緊給你定了親。不過顯然我多慮了,他想要為他的好女兒謀個好的前程,哪裡會看上你?恐怕這事情萬姨娘心裡也是同意的,以為憑著石清瑕那丫頭的樣貌,沒有男人不喜歡的,將來進了端王府,指不定端王妃都得避她鋒芒。”

  石清溪皺起眉頭,心裡有些不舒服,難道男人都是這副德行?

  “他們倒是想得好,以為端王是什麼人?若真的是看到個女人就想弄進府裡,端王也不會拖到二十好幾方成親了。由著他們折騰吧,到時候有得他們受!”英國公夫人笑得分外薄涼。有些人要作死,她樂得好看戲。

  石清溪眨了下眼睛,不由想起了端王妃,端王與端王妃似乎感情極好的樣子,端王現在沒有側妃,也不知道將來會不會變。見識過父親的荒唐及母親的悲涼心死,她對於男人從未抱有幻想,即便是未婚夫蔣朝,也只希望能與他相敬如賓過一輩子罷。

  不過,端王妃和昭萱郡主是好友,她要不要透露給端王妃知曉呢?

  *****

  過得幾日,石清溪進宮給皇后請安。

  自從石清溪與蔣朝訂親後,因為蔣朝是武安侯府的嫡長孫,若無意外,石清溪將來也會是武安侯府的宗婦,使得皇后也高看她幾分,待她訂親後,時常會召她進宮說話。

  很幸運的是,石清溪在鳳翔宮裡見到同樣來給皇后請安的昭萱郡主。

  皇后見她們兩個姑娘年紀相當,且也是一同長大的,待說了會兒話後,便讓她們去逛御花園了。昭萱郡主現在身子仍不太好,多走動走動對她身子有好處,皇后也不拘著她們。

  到了御花園,不過走幾步,昭萱郡主的臉色便開始發白了,石清溪忙扶著她到彎月湖邊的涼亭歇息。

  “昭萱,你的身子……”話到嘴邊,石清溪不曉得說什麼。

  自從安陽長公主去逝後,傳聞昭萱郡主一病不起,但這消息卻總讓她感覺到其中有蹊蹺,特別是在宮裡見到她之後,石清溪心裡的古怪更甚,只是她娘親警告過她,不可以探究這事情,所以她當作什麼都不知道。

  只是當作什麼都不知道可以,但要讓她不亂想實在是太難。特別是昭萱郡主這副模樣看來,恐怕是傷了身體的根本,與往日完全大變了個模樣。讓她也覺得她的病十分奇怪。

  昭萱郡主抱著手爐,慢慢地方喘勻了氣,淡淡地笑道:“我沒事!”瞄了她一眼,又道:“石頭你難得進宮來,是不是有什麼好事要告訴我?”

  石清溪無奈道:“過幾個月我出閣算不算好事?”

  “去你的,來嘲笑我的麼?”昭萱大笑起來。

  石清溪也跟著發笑,她們二人剛會走便認識了,打打鬧鬧長大,雖然感情沒有昭萱和阿竹的深,但交情也算是不錯的。而且依兩人的身份,維持著這份交情于她們未來都有好處。

  “不過,今兒確實是有事情來告訴你的,也算是我多事吧。”說罷,湊到她耳邊,輕輕地耳語了幾句。

  周圍的宮女站在亭外,並未聽到她們的話,但是卻能看到昭萱郡主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然後又恢復了淡然,勾起唇角笑了起來。

  “我知道了,放心,本郡主承你的情!”昭萱郡主爽快地道。

  石清溪笑了笑,不過仍是發現昭萱郡主改變了許多,心裡不禁有些悲哀。人到底要經歷過什麼樣的事情,才會導致性格完全改變?以前她覺得昭萱郡主活得囂張幸福,現在卻覺得她挺悲哀的。

  難道天下間的女人無論如何,一輩子都要這般壓抑悲哀麼?一時間,對於未來不禁有些茫然。

  石清溪在宮裡呆的時間不久,很快便辭別皇后離開了。

  昭萱郡主身子不好,也並未呆太久,很快也扶著星枝的手回慈甯宮。不過她不想再坐宮中的轎子,堅持著慢慢走回慈甯宮。

  路上,昭萱郡主正沉思著,突然一道身影沖了過來,雖然星枝反應極快地將她護住,但那道撞來的力量仍是讓她後退了幾步,腳上一個踏空,從臺階上摔到了宮廊下面。

  由於發生得太突然,周圍的人都驚呆了,竟然反應不及,就這麼看著她摔了下去。

  “郡主!”周圍的宮人驚呼起來,忙過去揣扶她。

  昭萱郡主摔得七暈八素,胸口陣陣窒息的難受,胸腔疼得快要炸開來,腦子一片渾混時,便又聽到一道囂張的童音:“走個路都走不好,到底是怎麼看路的……哦,原來是昭萱表姐啊!”

  昭萱郡主好不容易喘勻了氣,看向站在臺階上俯視著她的小男孩。他小小的身子高高地站在臺階上,咧著嘴笑得天真無邪,但是眼睛裡卻滿是惡劣的笑意,囂張極了。

  星葉氣得發抖,先前代王莽莽撞撞地沖過來,別以為她不知道他是故意的。代王近來仗著皇帝寵愛,行事十分囂張,偏偏皇帝從來不懲罰,反而極為高興,更是助長了他的氣焰。代王也不知道受了誰的攛掇,極其喜歡找居住在宮裡養病的昭萱郡主的麻煩,時常在路上見到就要說幾句,沒想到今天這般過份,直接撞了過來,還一副不小心的無辜樣子。

  就在她張嘴想要說什麼時,發現主子瘦弱的手抓住了她,然後見主子挺直了背脊上前,狠狠地一巴掌甩了過去。

  “啪”的一聲,全場寂靜。

  代王被這一巴掌煽得跌到了地上,而昭萱郡主也同樣後退,直接眼一閉,暈在宮女的懷裡。

  “郡主!”

  代王跌坐在地上,捂著小臉,還有些傻乎乎地看著宮人們手忙腳亂地將暈迷的昭萱郡主抱起,等臉上傳來火辣辣的疼痛時,終於明白了什麼,張嘴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場面一陣混亂。

  *****

  當阿竹聽說了昭萱郡主和代王在宮裡打架的消息時,目瞪口呆也不足以形容她的表情。

  陸禹見她簡直發傻了,沒了反應,微微皺起眉頭,捏了捏她的下巴,不悅地道:“你這是什麼反應?”不就是個女人嘛,值得她這樣麼?

  不肯承認自己心頭不是滋味的王爺傾身咬了她的臉一口。

  阿竹痛得吱叫了一聲,捂住臉怒瞪著他,不過想到剛才聽到的事情,趕緊轉怒為諂媚,討好地笑了笑,追著他進了內室,問道:“禹哥哥,這是怎麼回事?昭萱沒事吧?”

  陸禹抬了抬手,阿竹便自動貼上去伺候他更衣,為他退下朝服,換上一件閒適的長衫,然後像個個小丫鬟端茶倒水地伺候他,分外諂媚。

  只是,她越是諂媚,他越發的不高興。為了個女人……值得她這般放低身段麼?

  雖然心裡不舒服,不過陸禹捏了捏她的臉後,也沒再為難她,說道:“她能有什麼事情?她將十一弟的臉都打腫了,自己倒好,直接暈過去了,到現在還沒醒呢。”

  “還沒醒?”阿竹的聲音拉高了,昭萱那破敗的身子,可經不起刺激了。

  陸禹瞥了她一眼,抿了口茶,淡聲道:“你還真相信啊?她是裝的!”

  “……”

  雖然被他鄙視了自己的智商,不過阿竹覺得自己是關心則亂罷了,所以厚臉皮地無視了他的鄙視,又問道:“那後來呢?”心裡琢磨著,依近來代王的風頭,婉妃可能不會善罷甘休,而皇帝……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會如何選擇呢?

  “婉妃自然拉著十一弟去乾清宮尋父皇哭訴了,不過父皇沒見她。”

  聽罷,阿竹臉上露出了笑容,承平帝這回明顯是偏著昭萱郡主。雖然覺得代王攤上這麼個爹挺可憐的,但一站在昭萱的立場,阿竹馬上和她同仇敵愾起來,覺得代王活該。這麼個囂張又殘暴的小正太,她萌不起來。

  見她眉稍眼角都溢著歡喜,陸禹心頭更不是滋味了。他發現,最近他對她的情緒是越來越在意了,明知道兩個女人也沒什麼,但見她為了別人而諂媚討好,心心念念著,心裡真不是滋味。

  心裡不是滋味的王爺直接將她抓過來,掩住了她的眼睛,壓到榻上這樣那樣了一翻。

  阿竹用力地想要扯下掩著眼睛的大手,但是力氣比不過他,如何也拉不下來,心裡有些無語,他掩著她的眼睛做什麼?直到她對著他的喉結啃了一口,趁著他僵硬時拉下覆在眼睛上的手,當抬頭望見他的神色時,突然僵硬了。

  ……噫噫噫,男神這表情好可怕啊!好像一副要黑化的樣子?是她看錯了吧?

  就在她僵硬時,那只手再次覆在她眼睛上。

  陸禹臉上滑過些許狼狽,此時已經沒了整治她的心情,將她拉了起來,默默地坐了會兒,方放下手。

  阿竹小心地看著他,觀察他的神色,發現他又恢復了平日那種清淡的模樣,看起來無欲無求的清高冷淡,妥妥的高冷男神。心裡有些不確定,但是又有些不意外,她想起了去年周王成親那晚,她被他嚇得寒毛直豎,至今仍忘不了那種打從心底泛起的駭意。

  “王爺……”

  陸禹抬頭看她,挑起眉毛。

  阿竹期期艾艾地又喚了一聲,然後道:“晚膳你想吃什麼?我今晚下廚。”

  “……”

  陸禹怔了下,難道她想說的便是這個?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了會兒,直到阿竹快要維持不住表情時,方道:“隨便,不過青菜別炒得太老了。”

  這男人就不能說個好話麼?

  等阿竹走到門外,兩人皆不由得松了口氣。

  阿竹拍了拍心口,覺得陰暗時的陸禹真可怕,以後她還是少惹毛他吧。

  屋裡頭的陸禹看著她消失的背影,用力抹了下臉,決定以後還是少露出本性,免得又嚇到她。只是,他是不是太容易被她影響了?

  等晚上歇息時,兩人儼然當先前的事情沒有發生,如同往常般躺在床上閒聊了會兒,方相擁著入睡。

  *****

  次日,雖然沒有到進宮請安的日子,但阿竹仍是進宮了。

  她先去鳳翔宮給皇后請安,然後揣著十八公主火速地去慈甯宮了。

  “十嫂放心,表姐沒事的。”十八公主摟著阿竹的肩膀,湊到她耳邊小聲地說道,然後眨著她黑葡萄一般可愛的大眼睛,萌萌地看著她。

  阿竹拍拍她的小腦袋,笑道:“聽小十八的。”

  十八公主有些得意,小孩子最喜歡的是大人們將他們當大人看。她拉著阿竹的手,歡快地蹦進了慈甯宮。

  太后還在歇息未起,阿竹和十八公主在太后寢宮前行了禮後,便往昭萱郡主居住的側殿行去。因為有十八公主在側,路上倒是沒有多少內侍攔路,很快便到了地方。

  偏殿裡沒有多少宮人伺候,星葉守在外頭,見到阿竹和十八公主,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給她們請安後,便請她們進去。

  “表姐,小十八來看你了!”十八公主聲音歡快地叫道。

  阿竹進去時,昭萱郡主正窩在矮榻上披著厚褥子喝湯,見到兩人到來,也沒什麼遮掩,招手喚她們過來。十八公主像只小猴子一般,麻利地爬上了矮榻,挨坐在昭萱郡主身邊。昭萱郡主在鳳翔宮住過一陣日子,與十八公主的感情挺不錯的。

  阿竹打量她,實在看不出她此時好還是不好,畢竟昭萱郡主這一年來身體情況一直是不好的,現在臉色也極蒼白,和以往沒什麼不同。

  “我就知道你會來。”昭萱郡主笑道,又問兩人要不要喝甜湯。

  小十八點頭要喝,阿竹沒什麼食欲,搖頭拒絕。

  阿竹坐到她旁邊,說道:“你現在還好吧?怎麼會和代王起了衝突呢?”

  昭萱郡主還沒回答,十八公主已經舉著手道:“小十八知道,十一哥是壞蛋,自己先衝撞了表姐的,十一哥不是好孩子!小十八也討厭十一哥,十一哥經常笑小十八是胖妞。”

  阿竹和昭萱看了眼十八公主,確實被皇后養得胖乎乎的,不過看起來很可愛。

  等星葉端了甜湯過來,拉著十八公主到一旁喂她時,昭萱方冷笑道:“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以為這皇宮是他的地盤麼?這次不過是個巴掌,下次再犯到我手裡,就沒那麼便宜了。”然後對阿竹道:“你不用擔心,我自有分寸。”

  阿竹敏銳地意識到她聲音裡的戾氣,忙拉住她的手道:“到底怎麼了?”

  昭萱看了她一會兒,湊到阿竹身邊,輕聲道:“我要弄垮羅家!”然後又輕輕地笑起來,“昨天我姐姐過來了,說我不應該和代王起衝突,這次皇上舅舅看在娘親的份上沒追究,下次就沒那麼好運了,說我再這般任性,磨得舅舅沒了情份,以後有得我後悔的……”

  阿竹拍拍她的手,說道:“無論你做什麼,只要你別後悔便行。”

  昭萱郡主點頭,然後目不轉睛地看了阿竹好一會兒,又笑起來,說道:“不必擔心我,我在宮裡很好。你若是無事,便儘快和端王表哥生個孩子方是道理。”

  阿竹按了按額頭,無語地道:“怎麼說到這事來了?而且這不是必須的事情麼?”

  昭萱嘴角抽搐了下,心裡暗暗地翻了個白眼,看來阿竹這輩子要被端王吃得死死的了!想罷,不禁歎了口氣,這樣也好,她這輩子掛念的人就這麼幾個,她希望阿竹永遠不要改變,就算未來被鎖在這深宮裡,年華逝去,仍然是那個會和她一起爬樹翻牆,地上打滾,高興就大笑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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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從慈甯宮出來,阿竹原本是想將十八公主送回鳳翔宮再去鳳藻宮的,誰知道十八公主人小小的,卻古靈精怪,抓著她不放。

  “十八去給安母妃請安!”十八公主揮舞著小胖手說道,一雙靈活的大眼睛萌萌地瞅著人時,實在是讓人難以拒絕的小萌娃。

  阿竹對這種萌萌噠的小蘿莉小正太沒轍,讓人去通知皇后一聲,只得帶她過去了。

  到了鳳藻宮,讓阿竹驚訝的是,一向和安貴妃不合的淑妃竟然帶著兒媳婦秦王妃來串門子了。嗯,當然,她們之前的不合似乎在婉妃和代王橫空出世後,從見面就要唇槍舌劍的敵對變成了現在的姐妹倆好,至少只要宮裡的請安聚會,只要有這兩個女人在的地方,都是姐妹倆好的,一起擠兌著婉妃。

  此時兩個妃子正坐在一起和樂融融地喝茶聊天,秦王妃坐在淑妃下首旁邊伺候著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秦王妃在看到自己時,眼睛好像亮了下。

  “給安母妃、淑母妃請安!”十八公主伶俐地行禮,聲音雖然帶著孩子氣的綿軟柔糯,不過咬字清晰,小小的一團,粉雕玉琢,極為可愛。

  阿竹也跟著給兩位宮妃請安。

  安貴妃和淑妃看到十八公主,都喲了一聲,將十八公主叫到身邊來,兩個女人摸摸她的小臉蛋,又抱了抱她的小身子,笑道:“小十八今兒怎麼過來了?”

  “和十皇嫂一起來,小十八想安母妃和淑母妃了。”十八公主嘴甜如蜜地說著,眨巴眨巴著眼睛,真是讓人愛到心坎裡。

  兩個妃子被她逗得歡笑不已,摟著她不放。

  阿竹再次大開了眼界,突然對承平帝的後宮有種古怪的認知:這些身居高位的妃子們只認皇后不認皇帝!若是讓她們選擇,估計她們只選擇跟著皇后走!

  皇帝做成這般,被小老婆們排在大老婆身後,是不是挺失敗的?

  阿竹坐到安貴妃身邊的位置,看著兩個宮妃逗弄著十八公主,她們親自地給她喂點心茶水,耐著性子同她說話。十八公主嘴甜如蜜,將兩個妃子哄得眉開眼笑。以阿竹的眼力,發現這兩個妃子似乎挺喜歡十八公主的,這翻自然的餵食,估計沒少做,所以十八公主也沒有拒絕她們的投喂。

  深宮寂寞,一條黃瓜那麼多女人搶,一個月輪一晚也輪不到,宮妃們自然是要自己尋找其他消譴樂子了。不得不說,皇后做人還挺成功的,至少在沒有利益衝突時,宮妃們的心都向著她,她們可以不討好皇帝那根老黃瓜,但一定會討好皇后,這其中也有皇后執掌六宮的原因。如果惹毛了皇帝,皇后還可以幫著勸勸,保住份位;但如果惹毛了皇后,皇帝絕對不會幫著勸勸,反而順應皇后的意思,直接貶了。

  所以,真心不怨怪這群久居深宮的嬪妃們選皇后不選皇帝了。看來大家都不是蠢人,知道自己的年紀大了,比不得鮮嫩的宮人,不如巴著後宮最大的那位。

  阿竹看了會兒,目光移到秦王妃身上,發現她看著十八公主的目光也挺柔和的,想起她成親幾年無消息,淑妃也催得緊,應該也想要個孩子吧。如此一想,便有種同命相連之感。

  等兩位宮妃逗完十八公主後,淑妃也告辭離開了,順便將十八公主送回鳳翔宮。

  待淑妃一走,安貴妃便有些無趣,懶洋洋地倚坐著軟榻,看了看阿竹,撥弄著自己手指頭的金色手套,隨意地說道:“聽說年節時,你們去了懷恩侯府拜年了?”

  阿竹自然地微笑道:“懷恩侯府是王爺的親舅家,接到懷恩侯府的帖子時,王爺便說要去的。”這話自然是騙人的,那位王爺的反應平淡極了,沒有什麼特殊的表示。不過阿竹知道安貴妃惦記著娘家,所以這種時候便挑些好話說哄哄她也沒啥。

  作兒媳婦的,總要哄得婆婆高興了,免得婆媳婦關係不睦,受罪的也是兒媳婦。

  安貴妃勾了勾唇角,顯然心情好了很多,又問道:“聽懷恩侯夫人說,你們有兩個表妹要定親了,待她們出閣添妝時,你這表嫂也去給她們添個心意罷。”

  “這是自然,兒媳婦到時候會好好地挑一挑,定然不墜了母妃的名聲。”老公的表妹要嫁人了,嫁的又不是她老公,她自然要高興,送份頭面添妝一點也不可惜。

  不過安貴妃仍是有些意難平,看了阿竹一眼,定親的是安懷然,是安家的嫡女,原本她是想要撮合自己娘家侄女和兒子的,有個側妃的份位也不算虧待,而且懷恩侯府也樂意,誰知道兒子有言在先,她便不敢做什麼了。事後,還有皇后的警告,安貴妃也怕惹毛了端王,更不敢硬逼什麼了。

  不過沒關係,她不敢惹毛兒子,但能惹兒媳婦。

  所以這天,安貴妃留著阿竹在鳳藻宮中一個多時辰,都是在嘮叨著懷恩侯府及端王子嗣的事情,阿竹以她兩輩子練成的厚臉皮功夫,面不改色地坐著聽了。反正安貴妃也不體罰她,聽得渴了餓了還有茶水點心吃,她也沒啥急事,聽聽老人家嘮叨幾句也沒啥。

  所以阿竹十分淡定。

  她是淡定了,但安貴妃說到最後,口都渴了,見她什麼表示都沒有,頓時有些鬱悶,揮了揮手道:“行了,你回去吧,本宮等你的好消息!”

  阿竹誠懇地道:“母妃放心,兒媳婦一定很快讓您抱孫子的!改日兒媳婦便去枯潭寺上香,應該很快便有消息了。”

  安貴妃嘴角抽搐,忍了忍,忍不住道:“你千萬別學秦王妃……”她可不想像淑妃那樣,被滿京城的人笑話,在宮裡也同樣被其他人笑話。淑妃要強了一輩子,臨老了卻攤上這麼個兒媳婦,也挺糟心的。

  安貴妃難得有些同情她。

  她的女神好著呢,雖然看著荒唐了點兒,但不得不說,她的舉動同時也堵住了淑妃的嘴。而且即便老公渣婆婆難纏,秦王妃依然活得瀟灑,沒有因此而自苦。這種生活態度,實在是讓人開又佩服。

  心裡另有意見,但阿竹面上溫順地應了,不會為這點小事和婆婆爭論,心裡明白就好。

  坐著宮中轎輦到宮門前,阿竹剛準備上車時,便也見到秦王妃出來了,兩個女人目光一碰,互相頷首打了個招呼,微笑著道別,便各自登車離去。

  今日進宮見著昭萱郡主,見她沒什麼事情便放心了。至於代王和昭萱起衝突這事情,昭萱的反應太及時,加之她的身子確實不好,所以承平帝完全偏向了她,這件事情代王沒有討好。只是,代王是親兒子,昭萱只是外甥女,一次兩次便罷了,多了誰知道承平帝會不會再偏袒她。

  回到王府後,阿竹在屋子裡轉了轉,便叫人去將耿嬤嬤請來。

  耿嬤嬤很快便來了,面上帶著讓人舒服的笑意。等她請安後,阿竹便讓她坐在丫鬟搬來的凳子上,耿嬤嬤只坐了半個身子。

  “不知王妃叫奴婢來可有什麼事情?”

  阿竹想了想,方道:“嬤嬤,你是宮裡伺候的老人了,我想同你打聽些事情。”耿嬤嬤是從宮裡跟著端王到端王府的老人,宮裡很多事情問她准沒錯,也因為有耿嬤嬤提點,阿竹對著安貴妃這婆婆也算是自如。

  耿嬤嬤目光有些微訝,不過仍是平穩地道:“王妃請說。”

  “婉妃是幾年入宮的?她以前是幹什麼的?”阿竹心裡惦記著昭萱郡主今兒的異樣,心裡不免揣了事情。只是在她的記憶裡,對婉妃的資料卻是極少,只知道婉妃娘家是羅家,這羅家是平山縣望族,在京城沒什麼根基,還是因為婉妃入了皇帝的眼,被封嬪後,羅家方被啟用,在工部掛了個職。

  耿嬤嬤聽罷,想了想,方道:“婉妃是承平十五年進宮的,承平二十年方承寵,直到承平二十五年誕下十一皇子。不過老奴似乎記得,婉妃以前是在慶安宮裡的一名小貴人,借了賢妃的勢方入了皇上的眼。”

  阿竹又問了一些,待耿嬤嬤下去後,方深思起來。

  阿竹這麼一想,直到陸禹回來,猛然驚覺時間快到了,忙起身去讓人安排晚膳的菜譜。

  陸禹脫下披風,偏首看她,勾住了她的腰,問道:“剛才看你似乎在想事情,想什麼?”

  “羅家!”

  阿竹也不瞞他,伺候他更衣後,接過丫鬟的呈上來的熱茶放到他旁邊的桌子上,笑盈盈地道:“就是婉妃的娘家。”

  陸禹看了她一眼,用茶蓋刮了刮茶盞裡的茶葉,漫不經心地道:“你怎麼好奇起羅家來了?羅家大老爺在工部掛了個職缺,其他弟子沒有什麼有出息的,多是些無用之輩。”

  對於他能清楚這些事情,阿竹並不奇怪。她發現陸禹的記憶力極好,多前年的一件往事他都能如數家珍般道出來,腦容量極龐大,而且以他的地位,會注意羅家也不奇怪。

  想了想,阿竹便將今日去慈甯宮探望昭萱郡主的事情告訴他,順便也說了昭萱郡主的異樣。她與昭萱郡主自小相交,感情極不同,陸禹早就知道這事,告訴他也無防。且她和他是夫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很多事,並不需要隱瞞他。

  等陸禹聽完後,神色並無絲毫的變化,見阿竹眼巴巴地看著自己,方道:“羅家也沒幹什麼得罪昭萱的事情,不過羅家的大老爺羅慎,與孔駙馬以前是同科,這些年雖然不往來了,不過當年他們的交情挺不錯的,當年孔駙馬未尚安陽姑母時,兩人曾經一起遊京打獵玩馬球,無論去何處皆是同進同出。”

  事情只要一扯到孔駙馬,阿竹的神經就要繃起來,然後不免要開始陰謀論了。她想了想,問道:“是不是安陽長公主之事,羅家大老爺也插了一手?婉妃知道麼?”

  “這個還不清楚。”陸禹搖頭,“事情太久了,不過羅家大老爺應該也是知情人。婉妃估計是不知道的,不過她不喜歡昭萱,所以十一弟方會尋機找昭萱麻煩,以前婉妃不敢生什麼心思,最近十一弟風頭太盛,倒是起了不少的心思。”他嘴角微微一挑,露出個諷刺的表情。

  好了,阿竹明白了。安陽長公主之死,也不知道羅家人有沒有插手,但是安陽長公主死後,昭萱郡主開始沉寂,同時在養病期間,也開始暗中查訪這事情。現在承平帝寵愛婉妃和代王,那麼羅家暫時是不會動的,如同孔家一般。

  那麼,昭萱郡主哪裡來的人手來查這事情?

  阿竹的目光不由得望向身旁的男人,心中一震,突然想起了什麼,抬頭看他,說道:“王爺一直在幫昭萱查這事情?”

  “嗯。”陸禹神色淡然,直言不諱。

  阿竹抿了抿唇。她雖然和昭萱感情極好,但也沒有好到讓昭萱在站隊上趟這攤渾水,而昭萱心裡,母親安陽長公主之死是她心頭的一根刺,陰嬤嬤的話雖然讓她明白了父親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卻並不是完全相信,派了人去查這事情。所以,這件事情上,陸禹幫了她一把。

  當然,昭萱會接受他的幫忙,估計也是因為她正好成了端王妃,怨不得昭萱進宮養傷後,有時候看她的眼神慢慢地改變了。

  阿竹歎了口氣,不知道心裡是什麼滋味。

  “別多想了,昭萱那丫頭可是極為維護你,她也不過是順勢而為罷了。”陸禹捏捏她的小鼻子,不喜歡看她為了個女人失魂落魄。

  阿竹拍開他的手,振作起來,笑道:“我知道!還有,王爺你能不能別隨便捏我的臉?”再捏下去包子臉就要變成龍包臉了。

  陸禹笑盈盈地看著她,將她拉到懷裡摟了摟,這腰仍是這般纖細,過了一年,似乎長高了一點了。想罷,突然道:“再過幾天,正月就要過了。”

  “……”

  等阿竹明白他話裡的意思時,突然有些蛋疼,心裡有些捉急地想著:才一個月,你以為孩子是大浪堆來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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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阿竹在算著自己的小日子,然後有些患得患失。

  原本她是個極心寬的人,但是當周圍的人都捉急了,感染了那種氣氛,心裡不由得也有些捉急。感覺她現在是塊夾在婆婆和丈夫之中的夾心餅乾,一個不小心就要被夾碎了。

  當然,阿竹依然堅定著先前的目標,第一個月沒懷上不要緊,她繼續算著日子去推那位王爺一次,將她學到的孕事十八式都使出來,就不信她會這般倒楣地懷不上。至於那位王爺的警告——先放一旁吧。

  即便知道自己是在作死,但仍是不想放棄治療啊!

  就在她患得患失時,嚴青菊和嚴青蘭連袂過府來探望她。

  難得姐妹們遞帖子過來拜訪,阿竹親自迎了出去,將蘭菊二人迎進府裡來。

  此時已進入了春天,偶爾會下起春雨。正是春寒料峭之時,院子裡的迎春花已經開了,嫩黃的花絮在煙雨中輕輕晃動著。

  嚴青蘭喝了口熱茶,透過琉璃窗望著端王府的院子,不禁贊道:“端王府一年四時之景夷然不同,每回過來,都覺得看到不一樣的景。三妹妹住在這裡,簡直就像神仙一樣快活了。”

  “二姐姐你是在說自己麼?”嚴青菊笑道:“聽說林老夫人將二姐姐當成眼珠子一樣地疼著,連二姐夫這親兒子都退居第二了。婆婆疼愛,夫妻相得,二姐姐的生活才像神仙一般呢。”

  嚴青蘭正要回嘴,爾後想到鎮國公府的事情,又扁了扁嘴,嘟嚷道:“不和你一般見識。”

  阿竹見她難得退讓,略一想便明白了。

  嚴青蘭嫁入林家後,婆婆疼她,丈夫也敬重她,小姑遠嫁,周圍沒有讓她膈應的人,比做姑娘時還要怡然自得,更是襯得嚴青菊攤上紀家那一家子的不好。對於女人而言,有時候身份地位固然重要,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有這般追求,更多的女人覺得,那些也比不得丈夫的敬重疼愛。嚴青蘭顯然便如此,若是讓她與嚴青菊換,她寧願就這般,沒有高貴的身份地位,和林煥一起一輩子快快活活,沒有那些寒磣人的親戚來打擾。

  所以,對於有些重感情的女人來說,感情遠比身份地位更重要。

  嚴青蘭也不是什麼壞心眼的人,聽說了嚴青菊在鎮國公府的事情後,心裡不禁有些同情。

  “小菊最近過得怎麼樣?”阿竹拉著嚴青菊的手關切地問道,從正月開始,除了在年初三回娘家時見了她一面,後來便是各種應酬忙碌,還真是沒有多少時間關心鎮國公府的事情。

  嚴青菊微笑道:“自然是極好的,沒什麼不同。”

  “去,哪裡好了!”嚴青蘭插嘴道:“上回鎮國公府的酒宴,我婆婆帶我去了,鎮國公府的那群女人真是噁心,若是我的話,逼急了早就動手了,哪管後果會怎麼樣?虧得你還能笑出來,你也太沒用了!”一副怒其不爭的模樣,然後又轉頭對阿竹道:“當時鎮國公夫人拿酒宴的事情說項,明明是負責的管事疏忽,卻怪到她這作媳婦的身上,當場給她難堪。你瞧瞧,四妹妹又不管鎮國公府,不當這個家,出了事兒關她什麼事情?這不是擺明著拿捏她,讓她難堪麼?”

  阿竹看向嚴青菊,眉頭也皺了起來,鎮國公府雖然私底下上不得檯面,但酒宴上賓客眾多,來往的都是京中權貴圈子的人,難道真的能做出這般不要臉面的事情來?

  嚴青菊無奈道:“別聽二姐姐亂說,後來婆婆不是認錯了麼?而且老太君和老夫人都同意以後讓我管家了。”

  所以說,這姑娘趁著年節時的酒宴,霸氣無比地奪了鎮國公府的管家權麼?

  阿竹馬上拍著她的肩膀道:“幹得好!”雖然管一大家子的事情挺累人的,但管家以後,更能方便行事,有手段的女人能從中獲取好處,就單看怎麼操作了。而且,還能以此來膈應一下那些討厭的人。

  嚴青菊抿嘴笑著,雙眼滿是喜悅地看著阿竹,仿佛被大人稱讚了的小孩子。

  真是個可愛的妹子,阿竹摸了摸,再次覺得便宜紀顯那貨了。

  發現阿竹竟然沒有贊成自己,嚴青蘭怒瞪她們,哼道:“你們這兩個……不理你們了!”然後憤憤不平地開始啃起端王府廚子做的點心,發現挺好吃的,又多吃了幾塊。

  說了會兒話後,阿竹才問道:“對了,你們今兒不會是特地過來看我的吧?”

  嚴青蘭用帕子拭乾淨手,說道:“聽說過兩日枯潭寺的圓慧大師要開壇講經,我婆婆想讓我去聽聽,順便去上個香……咳咳。”

  看她不好意思的樣子,阿竹和嚴青菊對視一眼,笑道:“順便也去給送子娘娘上上香,求個麟兒是吧?”

  嚴青蘭紅著臉,惱羞地道:“不求孩子,咱們這些成了親的女人去那裡做什麼?”

  嚴青菊也道:“正好,我婆婆近來也催得緊,所以我便和二姐姐約好一起去了。三姐姐你呢?可要去?”

  “既然有伴,那便一起去了!”阿竹心中握緊拳頭,她要給佛祖上幾支香,讓佛祖保佑她這個月的大姨媽不要來,接下來的九個月也同樣不要來!雖然有點兒臨時抱佛腳的意味兒,不過去求個安心吧。

  “三姐姐,是不是貴妃娘娘也催你了?”嚴青菊擔心地道:“我聽說除夕宮宴時,太后娘娘很關心皇室和宗室的後代,特地詢問了呢。”

  這群大嘴巴,還有沒有*了?阿竹嘴角抽搐了下,歎了口氣,“這種事情自然催的啦,不過沒事,習慣就好!”

  見她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豪邁模樣,蘭菊二人都忍不住噗地笑起來,恍若回到閨閣之中,沒有絲毫的變化。人總是這樣,年紀小的時候,便期盼著長大。當長大後,又開始懷念著那些無憂無慮的童年生活。

  在端王府坐了半日,嚴青蘭首先告辭離開。

  阿竹讓端王府的侍衛護送她的車駕回林府,如此也算是對林府表示她這作王妃的妹妹對嚴青蘭的看重,雖然林府是厚道人,但錦上添花之事,誰都樂意接受,如此以後嚴青蘭隨林老夫人出門應酬時,其他府第的女眷也高看她一眼。

  待嚴青蘭離開,阿竹又拉著嚴青菊說話,細細地詢問了她年節自現在的生活,知道她在鎮國公府能應付得過來,方松了口氣。

  嚴青菊打量著阿竹的神色,琢磨了下,小聲地對阿竹道:“三姐姐,許過不久,朝中便會有事發生,到時候也不知道會不會連累王爺,您且小心一些。”

  阿竹神色一凜,正色道:“你可知是什麼事?”

  “應該與江南有關。”

  與江南有關?

  見阿竹眼神微妙,許是想到什麼了。

  嚴青菊臉上蘊著清淺的笑容,拉著她的手道:“三姐姐放心,朝堂是男人的事情,與咱們無關,到時候你只需保重好自己便行。這也只是我從世子那兒得知的一些猜測,不知道會是怎樣,您不必放在心上。”

  阿竹拍拍她的手,笑了笑說道:“小菊,謝謝你了。”她心裡明白,若不是她嫁的是端王,嚴青菊也不會琢磨這種東西,還巴巴地來提醒她。摩挲著這姑娘的手,阿竹不由得歎息,果然是春天種下個妹子,秋天收穫了個忠犬妹子麼?

  嚴青菊又呆了小會兒時間,方同阿竹告辭離開。

  嚴青菊離開後,阿竹在屋裡開始轉圈圈,最後歎了口氣,將那些惱人的事情拋開,繼續開始掰著手指頭算著日子。

  等晚上陸禹回來後,用過晚膳,阿竹見他去了書房,便知他許是要忙上一會兒,自個去泡了個熱水澡,乖乖上床暖被窩。

  正當她快要入睡時,被子被掀開,一股冷風突然而至,不過很快便被溫暖的男體取代了。

  阿竹翻了個身,自動自發地窩到他懷裡給他纏著,含糊地道:“王爺,過兩日我要和娘家的兩位姐妹一起去枯潭寺上香,屆時給你求個平安符……”

  陸禹用微涼的手指撫了撫她的後頸的肌膚,將她密密實實地攬到懷裡,笑道:“嗯,辛苦王妃了。不過聽說那天是圓慧大師開壇講經的日子,香客會很多,屆時小心一點兒。”他細細地叮囑,生怕她出了什麼意外。

  阿竹的睡意快要被他嘮叨沒了,打了個哈欠說道:“放心,我又不去和別人擠,還有甲五和侍衛在,不會有事情的。”

  陸禹親親她的臉頰,見她快要睜不開眼睛了,拍拍她背,輕聲道:“好了,睡吧。”

  等她睡著,陸禹將手覆到她平坦的腹部上,也不知道這裡會不會有個小生命呢?

  ******

  翌日,天未亮陸禹便起了。

  阿竹打著哈欠,邊伺候他更衣邊看了眼外頭黑漆漆的天色,心裡泛著嘀咕,這春天晝短夜長,雨水極多,天還沒亮就要上朝,比她當年衝刺高考時還要苦逼。

  等陸禹用早膳後,阿竹送他出門時,發現外面飄著的雨絲,讓人為他準備好雨傘及防雨衣,問道:“王爺午膳時可會回來?若是您忙的話,臣妾使人給您送午膳可行?”

  陸禹點頭,見細雨隨風飄入室內,便讓她進屋子裡,不用送他了。

  馬車已經準備好了,陸禹在何澤打著傘陪同下進了馬車時,突然想起什麼,對何澤道:“對了,荀太醫好像還沒捎假回京,你派個人去瞧瞧,若無什麼事情,便將他弄回來。”

  何澤應了聲,心裡卻苦笑不已,以荀太醫那種負責的性子,定然是有事才沒有趕回來。王爺這話不是尋人開心麼?不過王爺素來不理會其他人的事情,他今兒如此安排,定然是有用得上荀太醫的地方,也不知道是何事。

  如此一想,何澤覺得必須去催一催。

  送陸禹上朝後,阿竹見天色還黑著,又回去睡了個回籠覺,等到天色大亮,方臉色紅潤地起身。

  天空中仍下著小雨,春雨絲絲縷縷,挾著涼意撲面而來。阿竹看了看天空,有些擔心明日的枯潭寺之行,若是也這般,又濕又潮又冷,出門實在是不方便。

  幸好,次日清晨,空氣雖然濕潤,但雨已經停了。院中的樹木的枝頭上已經抽出了新芽,葉尖凝聚的水珠滴了下來,空氣也清新了幾分。

  陸禹依然一早便上朝了,阿竹用過早膳後,下人已經套好了馬車,便帶著甲五和鑽石,在隨行侍衛的護送下,一起往枯潭寺而去。

  這次阿竹會答應去枯潭寺燒香,並不是因為她信佛,而是這時代的人相信啊。她上回答應了安貴妃,會去寺裡拜拜,若是一直沒行動,安貴妃知道了,指不定認為她不誠心了,若沒懷上,一定是她不夠尊敬佛祖。所以嚴青菊她們約她去寺裡上香時間正好合適。

  到了枯潭寺後,阿竹掀了車簾往外看,發現枯潭寺前的廣場上停放了眾多車輛,依這仗勢來看,應該都是被圓慧大師今日開壇講經吸引來的。圓慧大師是當代有名的得道高僧,他每當佛法有所心得,都會在各處寺廟開壇講經,許多信徒慕名而來,也使得枯潭寺近年來的香火越來越旺。

  好不容易找了個空地停好車,阿竹扶著鑽石的手下車,便見有知客僧迎了過來。

  甲五在寺前的功德箱上捐了一筆香油錢,稟明了身份後,那知客僧念了聲佛號,引他們一行人進寺裡,來到一間乾淨整潔的香房中歇息。

  香房裡,嚴青菊已經到了,林尚書府距離枯潭寺比較遠,嚴青蘭還未來。

  嚴青菊上前扶了阿竹一起坐下,問道:“三姐姐一路過來還平順吧?今兒來此聽圓慧大師講經的人極多,路上差點被堵了車,幸好我提前出發了。”

  “估計二姐姐現在也一定是堵車了。”阿竹笑道,想起了前世她居住的大城市,上下班時的高鋒期,堵車是常事。

  正說著,外面響起了嚴青蘭的聲音,她進來便抱怨道:“今兒人真是多,車子差點被堵在寺前進不來。幸好我婆婆叫我早點出發,沒想到仍是比你們遲了。”

  嚴青菊同樣起身挽了她進來。

  丫鬟們將寺裡做的招牌素食點心及清茶奉上後,便安靜地退出去。

  嚴青蘭坐下後,突然想到了什麼,又道:“對了,我先前進來時,似乎看到了秦王府的車駕,也不知道是不是秦王妃也來了。”想到去年秦王妃做的事情,嚴青蘭掩著嘴笑道:“秦王妃是這寺裡的常客了,今兒是圓慧大師開壇講經的日子,她會來也不奇怪。就不知道她會不會去找圓慧大師辯論佛道,聽說她歪理極多,很多大師都不想和她辯論呢。”

  聽到自己女神的豐功偉績,阿竹不僅不覺得丟臉,反而與有榮蔫,覺得秦王妃能讓那些整天吃齋念佛、能言善辯的大和尚避之不及,也是一種本事。不過,秦王妃這種本事,秦王不太欣賞就是了,聽說常常被氣個半死。

  歇了會兒後,三人便整了整衣冠,便由小沙彌引去前殿上香了。

  阿竹撚了三支香,恭恭敬敬地跪在蒲團上,祈禱自己這個月的大姨媽不要來,她會很感謝佛祖的,每個月都會多給佛祖添份豐厚的香油錢。

  等上完香,阿竹有閒心看了看殿裡的情景,仿佛也被那些虔誠的信徒及這肅穆的寶殿環境感染,明明不信這等東西,但也無意識地帶了幾分虔誠敬畏之心,不由收起了先前的雜念。

  眼睛一轉,阿竹便見到了帶著丫鬟過來上香的秦王妃,此時她正坐在大殿角落裡的一張桌子前,那兒坐了個老和尚,老和尚手裡拿著一支簽,嘴裡念念有詞,顯然是在聽和尚解簽。

  阿竹雖然有些好奇那和尚在說什麼,秦王妃的丫鬟芊草的臉色有些僵硬,繼而有些不忿的模樣。而秦王妃自己也挑了挑眉一副意外驚訝的樣子,不過兩人交情只維持在表面上,她不好做這等偷聽之事,便也拿了籤筒求了支簽。

  嚴青菊、嚴青蘭二人也同樣求了簽,跟著阿竹一起找那殿中的老和尚解簽。

  秦王妃已經聽完老和尚解簽了,剛站起身來,便見到身後不遠處站著的阿竹三人,臉上不由得露出笑容,“十弟妹,原來你也來了。”

  阿竹上前見禮,蘭菊二人也紛紛行禮。

  秦王妃依然英姿颯爽,看著就讓人舒服,她擺了擺手道:“你們也要解簽吧?我覺得呢還是別聽信上面之言,感覺不怎麼准啊。”

  公然在寺裡的和尚面前說這種話不太好吧?

  阿竹三人下意識地看了眼那老和尚,只見老和尚眉頭都沒動一下,仿佛沒有聽到。

  秦王妃很快便帶著丫鬟離開了大殿,輪到阿竹三人去解簽時,三人都抽中了上上簽,都得了個好兆頭,解簽時老和尚都說了好話,聽著就讓人舒服。

  “聽著挺准的啊,怎地秦王妃會說那樣的話?”嚴青蘭嘀咕道。

  阿竹攤了攤手,其實她也挺好奇秦王妃為何會說那種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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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解完簽後,眼看時間差不多了,圓慧大師要開始講經,三人便又去了前方大殿。

  待到午時,圓慧大師收壇,來此聽經的香客也紛紛捐了香油錢後,虔誠地離去。

  不過比起其他人,阿竹等人在寺裡用了一頓齋飯,方相攜離開。

  登上馬車離開時,阿竹等人同時也發現秦王妃也是在這時候離開,大家在門口遇到,紛紛見禮,氣氛一片友好。

  枯潭寺的素齋不錯,不過也不是人人都能吃的,像阿竹和秦王妃這等身份,自然是另當別論了,所以自然皆用了一頓齋食方離開,如此也能避免了擁擠的人群,免得又在路上堵車。

  侍衛在前方開路,枯潭寺山腳下是一條熱鬧的街道,路旁兩邊有很多小攤子販賣各種飾品和吃食,人在馬車裡,能聞到食物的香味還有各種吆喝聲。

  正當阿竹坐在馬車裡閉目養神時,突然聽到前方傳來一陣不同於街道叫賣的喧鬧之聲,原本並不怎麼在意的,誰知道突然馬車一震,若不是甲五眼疾手快地一手撈住她,差點就要直接磕到車壁去了。

  甲五一只手黏在車壁上,一隻手攬著阿竹的腰,等她坐好後,方松了手,說道:“王妃無事吧?”

  阿竹自然無事,有事的是倒楣的鑽石,狠狠地磕到車壁上,正抱頭腦袋蹲在那兒呻吟。阿竹忙將她拉過來,邊查看鑽石的腦袋邊對甲五道:“你去瞧瞧外頭怎麼了。”

  鑽石腦袋磕了個大包,又因這天氣冷,人的骨頭脆,磕了點兒也要痛上半天,看起來委實可憐。摸著她額頭上的那腫包,阿竹努力繃著臉,不好在人家痛得半死時笑出聲來,同時豎起耳朵聽外頭的動靜,心裡琢磨著,難道哪家的馬車驚馬了?

  很快,阿竹知道自己真是太甜了,竟然會想得這般良善。原來是一群從城外狩獵回來的世家勳貴弟子打馬經過,因為是縱馬飛馳,速度太快,撞翻了路邊幾處小攤販,連帶的也連累了路上的行人,挨挨撞撞間,路上來回經過的馬車也遭了殃。

  甲五很快便回來了,對阿竹道:“王妃放心,外面無事。”

  甲五的聲音剛落,便聽到一道慘叫聲。阿竹看了甲五一眼,發現這位美麗的姑娘原本微笑的臉僵硬了,這算不算生生打臉?

  聽到那慘叫聲有些與眾不同,阿竹掀開車簾往外看去,不過可惜的是,視線受到限制,只瞧到前方馬車的車壁,沒有看清楚情況,不由得有些捉急。甲五不愧是個全能又貼心的丫鬟,便又下車去圍觀事情發展。

  等甲五回來時,阿竹已經聽到接二連三的慘叫聲了,這些聲音的主人都是男聲,讓她不免產生了個想法。

  “王妃,那些縱馬的公子都被秦王妃打下馬去了。”甲五臉色古怪地回道。

  阿竹:“……”窩的女神就是這麼威武霸氣不解釋!

  那群縱馬過市的勳貴弟子被秦王妃直接拿鞭子抽下了馬不說,還押著他們給被撞翻的攤販行人道歉,給了賠償金,很快場面便控制住了。只是,秦王妃做的這件事情,雖然苦主十分感激她,但是那些勳貴子弟可是不滿意極了。

  自古民便不與官鬥,這些都是為了圖個溫飽的小老百姓,若是平時遇著這種事情,也只能自認倒楣。可惜今日秦王妃的馬車在最前面,同樣也被衝撞到了,所以第一時間便沖了出來,將那些縱馬過市場的勳貴公子都挑下馬了。

  阿竹也知道這種規矩,所以見秦王妃已經出手教訓了,在心裡拼命給秦王妃鼓掌。不過鼓掌過後,阿竹又有些為秦王妃擔憂了,這些被秦王妃挑落馬的人中,好幾個身份不一般,估計秦王知道後,定然不開心。

  *****

  秦王當然不開心了,秦王一直努力想要拉攏勳貴,爽朗大方的性格讓他在朝臣勳貴中贏得極大的好評。但是他的王妃去上個香回來,卻給他搞出這麼一出事情,得罪了好幾家勳貴,還讓不讓人活了?

  秦王妃剛坐下來喝茶,得到消息的秦王一陣風刮了回來,劈頭便道:“瞧瞧你幹的好事?昌德公、定北侯、懷王叔都進宮找父皇哭訴了,說你在枯潭寺不分青紅皂白地傷人!你一個婦道人家,去出什麼頭?侍衛都是擺設的麼?”

  秦王妃不以為意地道:“傷他們又怎麼了?誰叫他們先縱馬傷人?而且咱們府裡的侍衛膽子也特小了,認出那些人的身份,竟然不敢動手。沒辦法,我只好動手了。”秦王妃也是滿腹不爽,同他抱怨起來。

  “縱馬傷人?懷王叔說,陸珪不過是馬速快了點兒,才會撞到人,賠個禮給些銀兩便成了,你竟然直接將人給打下馬來,成何體統?”

  今兒那些被秦王妃挑下馬的勳貴弟子中,還有懷王府的陸三少爺陸珪,懷王嫡親的兒子。那陸珪也是個遊手好閒之輩,他不是懷王府的世子,家裡也只排行第三,不用他幹什麼,平時常吆喝著三兩好友一起,吃喝玩樂樣樣在行。

  秦王妃眨了下眼睛,拍案道:“懷王在偏袒他兒子呢!”

  “……”這不是有眼睛的人都知道的事情麼?

  秦王心裡鬱悶得不行,他就是知道懷王叔光明正大地偏袒著自己的兒子,所以才覺得這事情棘手啊。當時那麼多官家女眷的馬車,哪家不是有侍衛護著,這種事情由著侍衛出面就成了,偏偏他這王妃正義感十足,又是個習過武的,竟然直接就自己動手了。

  “出頭的椽子先爛,你怎麼就不懂這個道理?當時人多,你就不會先看看情況再出手……”秦王差點想要掰開她的腦子看看她到底在想什麼了,為毛這個女人惹事的本領那麼大,卻沒一丁點的用處?除了家世,她還剩什麼?

  秦王妃給他斟了杯茶,笑道:“當時端王妃她們的馬車就在我後頭,若是我讓了,端王妃就遭殃了。那些京城女子大多體弱嬌小,一點磕磕碰碰的就要生病。反正我也能對付,就不必謙讓旁觀了。”

  當然,今天打了人一回,秦王妃現在是神清氣爽,連在枯潭寺裡被那些和尚無視的怨氣也消得差不多了。

  “……”

  秦王差點被她氣厥過去,覺得他和王妃的思維想法嚴重不符,簡稱就是三觀不合。秦王陰暗地想著,為何當時不是端王妃出手呢?這種時候就可以看到端王為了他的王妃收拾善後焦頭爛額的模樣,而不是自己為了給自己王妃收拾善後焦頭爛額。

  平平都是娶王妃的人,怎麼就是同人不同命呢?端王妃看著多乖巧,不是個會惹事的,反觀他的王妃……果然當初娶錯了,不應該只看中家勢的。

  和她說不通後,秦王直接起身,叫來府中的幕僚,讓他們出個主意,將這事情給抹平了。

  雖然秦王妃做得沒錯,但是這事情多了個懷王摻和進來,沒錯也被他哭出錯來。想到這裡,秦王恨得牙癢癢的,覺得自從去年中秋宮宴,十一皇子被封為代王開始,這一年來他便開始各種事情不順心。

  見秦王一陣風地跑了,芊草小心地摸過來,憂慮地道:“王妃實在不應該和王爺吵架,只要您服個軟道個歉,王爺也會體諒您的。”

  “道歉也沒用麼?”秦王妃反問道。

  芊草噎住,她還真知道自己王妃就算道歉,王爺好像也會氣得不行,說王妃沒誠意,縷教不改之類的。想罷,芊草也忍不住歎息,王妃行事不拘小節,而且特別愛護老弱婦孺,所以今兒知道端王妃和鎮國公世子夫人的馬車在後面,方會及時出手攔下那些縱馬的公子。只可惜沒有人注意到這點,連府裡的那些女人也覺得王妃是個心機深沉的,打壓著她們。

  書房裡,秦王正和幕僚柴榮商議著。

  柴榮道:“王爺,懷王是皇上登基後放在身邊養大的兄弟,皇上對他極為放心,而且懷王雖然不插手朝堂的事情,但是凡是皇上說的話,他無不聽從。皇上最滿意的便是他這點,所以這些年來沒少抬舉懷王府。若是懷王一心要為陸三少爺找個公道,王爺您便親自去給懷王道個歉吧。”

  聽到這話,秦王抑鬱不已。

  他就是知道懷王在自己那皇父心目中的地位,所以才會火急火燎地跑回來斥責自己王妃,不管這件事情誰有理,只要懷王咬定了自己兒子被無辜挑下馬的,皇帝多少也會給些面子,根本不論對錯。

  想到這裡,秦王咬牙切齒,真不知道該氣哪個人了。

  “算了,明日先看看吧。如果不行,本王親自去給懷王叔道歉,只希望他別敬酒不吃吃罰酒。”說到最後,滿眼戾氣。

  秦王這般說時,卻不想,這件事最後竟然是他那“好”弟弟端王幫忙解決的。

  ******

  酉時剛過,陸禹便回來了。

  阿竹剛迎過去,便被他拉住手,端詳她片刻道:“沒有出什麼事吧?”

  聽他這麼問,便知道他已經知曉枯潭寺的事情了,笑道:“沒事,咱們府裡的馬車在後頭,秦王府的車子在前面擋住了。說來,也多虧了秦王妃,不然我們後頭的那些車子也倒楣了,若是驚了馬,可就不好了。”

  陸禹淡淡地應了聲,進了屋子後,揮退丫鬟,拉著她坐下,想了想,便道:“今日午後,懷王叔便進宮找父皇哭訴,說陸珪被秦王妃挑下馬時摔傷了。”

  阿竹心裡有些緊張,問道:“然後呢?”不會真的要處置秦王妃吧?不過一個皇家媳婦,總不能休了吧?那麼處罰的手段……

  “父皇自然是要給懷王叔一個交待的,本是想讓母后出面處罰秦王妃,罰她在宮裡的佛堂吃齋念佛一個月思過,且秦王教妻不嚴,也被罰了十年俸祿。”

  阿竹聽得不開心,明明秦王妃沒做錯,怎麼受罰的是她?

  “不過後來有兩位禦史大人出面解釋了當時的情況,那些人縱馬過市傷人不對,該罰的是他們。”陸禹說得悲天憫人,“看來京中那些勳貴的後代素質不怎麼樣啊。”

  “……”

  為毛這位王爺如此正經的時候,她卻覺得他說得很虛偽呢?

  聽了他所說的過程,阿竹覺得那些禦史簡直就像現代的狗仔隊一般,消息也太靈通了,才過了一個時辰,便已經知道事情來龍去脈了。

  “秦王妃是衝動了點兒……不過今天做得不錯。”陸禹拍拍她的腦袋,起身進了內室換衣服。

  這是什麼意思?他是在贊同秦王妃今日的舉止麼?

  翌日阿竹便聽說了這件事情的後續,秦王帶著秦王妃去給懷王賠禮道歉,至於其他同樣受傷的人,他鳥都沒鳥一下。而宮裡的反應也很平靜,皇后沒有對秦王妃的舉動作出任何處罰,皇帝也當作沒有發生這事情,只要懷王閉嘴了就好。

  而那那些同樣受傷的勳貴子弟?難道真的敢和皇家兒媳婦過不去麼?小心秦王妃的兄長定威侯抽死他們。

  阿竹摸摸下巴思索片刻,在去給皇后請安時,便去了慈甯宮探望昭萱郡主。

  對於她的到來,昭萱郡主顯得極為高興,拉著她的手道:“聽說昨天你們去枯潭寺上香時差點被人掀了馬車,你沒事吧?哎,秦王妃做得好,那些紈褲子弟就該這般教訓!”她一臉氣憤地道,然後偏首對阿竹笑道:“今兒宮妃去給皇后請安時,聽說皇后還特地安慰了淑妃娘娘呢。”

  皇后這舉動,分明也是贊成秦王妃的。

  阿竹微笑道:“是啊,秦王妃做得挺好的,不過聽說她差點被罰。”

  昭萱撇了撇嘴,讓伺候的丫鬟下去後,方道:“懷王雖然第一時間因為得知陸珪的事情氣憤,不過他這些年都是靠著皇上舅舅的恩賜才有這般體面的日子,在所有王爺中是獨一份,怎麼可能真的這般不依不饒地要秦王妃給個交代?懷王應該知道秦王可是皇上的兒子,懷王自然不敢逼得太緊。只可憐了秦王妃,被人拿來作伐子了……我也覺得有些奇怪,懷王不像是這般蠢的,也不知道他怎麼會咬著秦王不放呢?”

  阿竹心裡也覺得奇怪,畢竟當時的事情只要一打聽,便知道誰對誰錯了。秦王妃是皇帝的兒媳婦,代表的是皇家臉面,懷王不至於在這件事情上找皇帝的不自在吧?

  在阿竹深思時,昭萱郡主又笑道:“你放心吧,端王表哥這次也算是出了力,秦王妃方沒受到懲罰。”然後她看著阿竹猛笑,笑得阿竹有些莫名其妙。

  “你看我作什麼?”

  昭萱戳了她的腦袋一下,嗔笑道:“若不是秦王妃這次擋在前面沒讓你們的馬受驚,受是為你擋了一災,不然端王表哥也不會出手吧?那兩個為秦王妃說話的禦史可是端王表哥的人。”

  阿竹這才反應過來,被她笑得臉有些紅,怨不得昨日陸禹會對秦王妃的舉動有些贊許,難道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不過,對於昭萱竟然能知道那兩個禦史是端王的人也有些驚訝,她沒想到昭萱郡主人在深宮中,消息依然這般靈通,難道朝堂上的朝臣是誰的人她也能知道?這麼一想,不由得慶倖昭萱郡主是站在他們這邊的。

  當然,想到小時候昭萱對京中各府後院的八卦都能通曉,也不奇怪了。昭萱作為安陽長公主之女,自然也有自己的手段及消息來源。

  等阿竹在昭萱郡主這裡瞭解了情況後,方告辭離開。

  坐車回端王府的路上,阿竹不免也在心裡懷疑懷王為何會咬著秦王不放,仿佛就想要讓承平帝對秦王失望透頂一樣。懷王能留在京裡享受榮華富貴都是皇帝給的,就如同這些年一樣,他一心向著承平帝,不會攪和到皇子之間的爭鬥去自取滅亡才對。可是這回卻這麼刁難秦王,怎麼看都有些古怪,說他為了愛子才會如此……誰信呢?

  突然,阿竹心中微凜,決定以後行事要越發小心一些。雖然她是內宅婦人,但若是在外頭行事有些不慎,到時候誰知道會不會小事變成大事,然後成為別人拿來打擊端王的把柄。像這次,秦王妃明明沒有做錯,但卻架不住世人那張嘴,沒錯也要說成錯,秦王夫妻一體,秦王自然也遭殃了。

  清楚地意識到這點後,阿竹突然沉寂下來。

  很快,正月就這麼過去了。

  正月一過,阿竹在忐忑了幾天後,頓時確認了自己的情況。某天起床時,心花怒放,差點忍不住讓人買堆鞭炮回來大肆慶祝一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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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一大早,陸禹便能感覺到自家小王妃的情緒極為亢奮,感覺有些兒不對勁。

  等阿竹伺候他穿上朝服時,忍不住勾住她的腰,親昵地捏了捏她的下巴,問道:“發生什麼事情了?你今天似乎很高興。”

  阿竹忍了好久,才忍住那種激動,笑道:“沒什麼事情啊?王爺,時候差不多了,您要在家裡用早膳,還是進宮再用?”

  “在宮裡吧,時間趕不及了。”陸禹隨意地道,目光緊緊盯著她,卻盯不出個所以然來。

  等將陸禹送出門後,阿竹扶著鑽石的手小心地回房,一舉一動都比往常小心了很多。

  阿竹今兒確實是精神亢奮得不行,因為她的大姨媽已經推遲了十天了,看情況這次是能成了!而阿竹篤定能成,也是因為她的生理期少有不準時的,最多也是早或遲那麼幾天,沒有其他的狀況。她這輩子的身體很健康,自小柳氏便極注意她,將她照顧得極好,所以生理期時沒像上輩子那般受罪,身體也是棒棒噠。

  齊媽媽、鑽石和翡翠等人顯然也想到這點了,她們陪在阿竹身邊,眉稍眼角俱是喜意。

  鑽石小聲地道:“王妃,您的身子一向健康,這次月事推遲了十天,應該能肯定了。要不,今日便請個太醫過府來瞧瞧吧。”

  齊媽媽雖然高興,但是卻沒有失了理智,而且她也極有經驗,說道:“雖然咱們能肯定,不過有些時候脈相太淺的話,大夫也看不出來的,這也是為何一般婦人都等坐穩胎三個月後才會通知親朋好友,那時候也能應酬過府來恭賀的人了,免得大家空歡喜一場。”

  阿竹雖然覺得自己已經懷上了,但是聽了齊媽媽的話,也怕太醫把不出脈相來,然後被人大嘴巴說出去,不是徒惹人笑話麼?而且她也知道,以陸禹現在的地位,不知道多少人盯著端王府,稍有些風吹草動的,都會讓人扒出來說道說道,簡直就跟上輩子的明星一樣,都沒有隱私權了。

  想到這裡,她歎了口氣,做人還是低調點吧。

  “那就等過幾日太醫到府來請脈時,看看他有什麼反應,若是能看得出來,太醫自會恭喜王妃的。”翡翠說道,太醫會固定進府來給王妃請脈,所以並不需要特地去請。

  眾人雖然心裡焦急,不過也只能如此了。

  齊媽媽、鑽石翡翠等人卻是覺得阿竹一定是懷上了的,心情不覺大好,伺候阿竹時更用心了,而齊媽媽也在阿竹用膳時,對她的膳食開始嚴格要求起來,一切皆以孕婦的營養為主。

  其實阿竹極想將這件喜事和孩子他爹分享的,今兒陸禹那般問時,她差點想要說了,不說是覺得還沒有確定,加上她潛意識裡其實也不那麼自信,想要等到真正確定時再告訴他。所以說,女人還真是個矛盾體。

  只是,阿竹想等到確定了再告訴那位王爺,但她卻錯估了對方對她的掌控及自己的道行,分分鐘就是暴露的結局。

  陸禹晚上回來時,便開始隱晦地觀察起阿竹來,然後發現了阿竹很多破綻來。

  晚上歇息時,在阿竹小心地躺到床上時,便感覺到了身後有具男性身軀貼了過來,擔心他又要像條冬眠怕冷的蛇一般纏著自己,然後壓到肚子,阿竹趕緊將他推遠一點兒。她這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難免反應有些過激了,所以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到底算對不對,但是她這抗拒的舉動終於讓陸禹確認了。

  陸禹猛地從床上跳了起來,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王爺?”

  陸禹卻不理會她的叫喚,直接披了件外袍便大步走出門去,嘴裡叫道:“來人,去叫何侍衛過來。”

  阿竹傻傻地坐在床上,很快便聽到陸禹吩咐何澤去請荀太醫的命令,心說現在都已經是宵禁時間了,難道他又讓人將荀太醫給扛過來?可憐的荀太醫……不,可憐的是她才對,她什麼都沒說啊?

  門打開,一陣和著春雨的冷風貫了進來,阿竹打了個哆嗦。

  陸禹正巧進來,見狀忙將門掩住,擰著眉走過來,將被褥拉了起來裹住她,無奈地道:“怎麼這般不小心?萬一著涼怎麼辦?”

  “哦……”阿竹被他的舉動弄得心裡毛毛的,忍不住問道:“王爺這麼晚,還請荀太醫過來……”萬一被人知道,又要開始yy端王府半夜三更發生什麼大事了,就像上回她被投食吃撐了一樣,後來沒少被人猜測這事情。

  陸禹揉揉她的腦袋,將她頭頂那撮呆毛壓下,唇角挑起一個似笑非笑的笑容,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一看他這副由高冷男神范兒瞬間轉化成玩味邪魅總裁模樣,阿竹便氣弱了三分,心說不是想等過幾天太醫來請脈時,確認了再告訴他嘛。

  很快地,荀太醫便被何澤十萬火急地扛過來了。

  二月份的晚上天氣仍冷著,加之春雨綿綿如絲,荀太醫嘴唇被凍得發紫,頭髮上也沾了像霜糖一般的細雨,看起來極為狼狽,看得阿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陸禹完全沒有任何不好意思,斂手站在床前,馬上道:“荀太醫,麻煩過來給本王的王妃瞧瞧。”

  嘴裡雖然說著“麻煩”,可他一點兒也不知道麻煩是何物,烏黑的鳳目灼灼地盯著荀太醫。

  荀太醫臉皮抽搐了下,若說這京城裡他與誰打交道最多,那便是端王了。而他之所以進京,也因為端王,年紀輕輕的能爬到這個位置,更是端王。雖然端王為荀家洗涮了半輩子的冤屈,但是——這男人也不是什麼好鳥啊!不然也不會將他弄進京裡來了!

  荀太醫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負責任的性子讓他沒有開口說什麼,只道:“端王妃哪裡不舒服?”雖然語氣不太好,不過他對病患者素來有耐心,望聞問切中,因為男女有別,望和聞便算了,所以直接先問了出來。

  床上的帳幔放下,阿竹只伸了一隻手腕出來,鑽石拿了條帕子蓋在她手腕上。

  “先給她切脈。”陸禹也不囉嗦,直接道,雙目緊緊地盯著那探出帳幔的一節纖細的手腕。

  見他表情不太好,荀太醫以為端王妃這回又出什麼事了,也不再囉嗦,坐在床前的小杌子上,開始把脈。

  荀太醫把脈的時間不長,很快便收回來了,看了旁邊的陸禹一眼,淡淡地道:“恭喜了,王妃這是滑脈,不過脈相還淺,難看得出來。保險起見,再過半個月,讓太醫再來瞧瞧。”

  荀太醫此言一出,整個房裡的丫鬟嬤嬤都喜形於色,直接將他後半段的話給忽略了,只知道他們王妃有孕,端王府很快便會有小主子了。有了小主子,看外頭那些人還敢不敢胡說八道。

  荀太醫見沒人理會自己,也不惱,直接走了出去,想到不是什麼好鳥的端王,事後一定會折騰他,不如現在就直接羅列出孕婦注意事項給他,省得他到時候來煩他。想罷,便直接到外頭,讓端王府的丫鬟去準備筆墨,他開始奮筆疾書起來。

  屋裡的丫鬟們抿唇笑著,悉數退了下去,只剩下夫妻二人。

  阿竹掀開了帳子,探頭看向床前的陸禹,雙眼亮晶晶的,咧著嘴笑道:“王爺,真是太好了!你聽到荀太醫說了麼?是滑脈哦……”雖然心裡很自信,但是當被醫者確認時,仍是讓她喜得有些語無倫次。

  見她就要起身下床,陸禹快步過去制止了她,坐在床邊將她一把抱住,聲音有些不穩,“聽到了!你別下床,乖乖躺著!”

  “不躺!我又沒什麼事情,幹嘛要躺著?”阿竹笑道:“而且孕婦要多走動以後才好生產。”然後抬眼看他,發現他的神情有些古怪,眉宇間盡是喜氣,又有些糾結的鬱色,不禁扯了下他的衣袖,軟聲道:“禹哥哥,你怎麼了?”

  陸禹抱著她上床,歎道:“你還太小了……”這麼纖弱的身子,真的適合孕育孩子麼?雖然她有身孕讓他極為高興,但心裡也更多的是擔憂。

  原來是擔心這個!阿竹心裡也挺擔心的,不過她仍是覺得應該要相信自己,不然兩個人一起擔心,沒事都給弄出事情來。馬上自信滿滿地道:“放心,從小到大,我的身子健康著,除了十一歲那年生了場大病,從來沒有生過病呢。”

  阿竹覺得,比起他這個到了冬天就怕冷的男人來,她的身體真是棒棒噠。

  大概是阿竹的語氣太歡快了,臉上的笑容也強烈自信,陸禹也忍不住被她逗樂感染了,低首用額頭抵著她的額頭,兩人的氣息離得極近,他的聲音清潤中透著無盡的溫柔:“既然如此,那麼你得保證以後別出什麼事情,不然……”

  阿竹被他弄得驚悚了三秒,心中有些內流:王爺哎,這種時候你還不忘記黑化麼?當個高冷的男神多好,幹嘛要黑化呢?

  “放心吧,有荀太醫呢!”阿竹隨手將荀太醫拉來當擋箭牌,“荀太醫的醫術有目共睹,有他在沒問題的。”

  陸禹想到了什麼,點頭道:“確實如此。”然後心裡決定,明日去找荀太醫好好談談人生。

  轉移矛盾成功的阿竹不知道荀太醫以後苦逼的境遇,高高興興地躺下來睡覺了。其間雖然興奮得睡不著,但是孕婦嗜睡的特徵讓她很快便睡著了。

  陸禹輕輕地摟著她,也不敢像以往那般用力,初為人父人母,讓他們下意識地對這小生命開始珍視,任何危險下意識地扼殺。輕輕地蹭了下她的臉,陸禹抿了抿唇角,興奮得睡不著,但又怕打擾到她睡眠,只能睜著眼睛開始幻想著他們以後的孩子會長什麼樣。

  嗯,希望孩子們都長得像她,這樣他便能一眼認出來了,不然作父親的認不出自己的孩子,便是個大笑話了。

  想到這裡,這位素來自信的王爺開始不自信了,患得患失起來。

  *******

  翌日,幾乎半宿未睡的王爺在五更鼓響起時準時起床了。

  阿竹模模糊糊間正要起身,被陸禹按住,動作十分小心,說道:“你繼續睡,不用起那麼早。”

  阿竹的意識還有些懵懂,含糊地道:“今天要進宮給母后和母妃請安呢。”

  “不用去了,本王會去和她們說明。”

  “哦。”

  然後阿竹半睡半醒間,被他哄著繼續睡下,等她終於睡飽了起床,探頭一看:天光大亮了!=口=!腫麼辦?皇后和安貴妃會不會認為她才懷上就喘上,開始恃寵而嬌了?

  擔心的阿竹不知道,皇后和安貴妃對她肚子裡的孩子的重視超越了一切,根本不用擔心這種事情。

  今兒朝會,陸禹的注意力一直不集中,即便皇帝提名詢問他關於江南鹽政的事情,他也回答得漫不經心,完全不在狀態之上,讓滿朝的官員和諸位王爺都有些奇怪。特別是那些消息靈通的,得知昨晚荀太醫被端王府的侍衛火急火燎地請到端王府的事情……

  莫不是端王妃生病了?

  等朝會解散後,齊王、魏王、秦王暗中尋人打聽,得知端王妃今日沒有進宮請安,於是開始腦補起來:端王妃莫不是身體出問題了?所以他們那位素來精明又謹慎的十弟才會如此不在狀態?

  也不知道端王妃怎麼了,病得嚴不嚴重?若她真的身體出了什麼問題沒了,也不知道下一任端王妃是誰?這朝中還有哪位大臣或勳貴有適齡女兒的?難道要再給端王添一門得力的妻族麼?太便宜他了……

  腦洞大開的王爺們已經不知道思路轉到哪個地方去了,卻不知道陸禹在朝會結束後,直接去了鳳翔宮。

  “端王妃有好消息了?”皇后驚訝地問道。

  陸禹抿著唇,矜持地點點頭,清潤的聲音不急不徐地說道:“荀太醫說,月份還有些淺,脈相不顯。不過兒臣見她近來嗜睡,今兒見她實在起不來,所以便親自過來同母后您說一聲。”

  皇后是看著他長大的,如何不知道他的小心思。現在見他這副矜持的樣子,分明是極力壓抑著喜悅,不由得有些好笑,忍不住打趣道:“既然如此,便免了端王妃的請安,先讓她坐穩胎再說。端王妃這次有孕,你便要辛苦一些了,她年紀小又是第一胎,要勞煩你多看顧,雖說懷孕是女人的事情,男人幫不上什麼忙,但是女人偶爾也會因為一些事情心理不安,你屆時便多顧著她,順著她的意,別惹她傷心……”

  陸禹聽著皇后的叮囑,皇后這話和父皇的教育完全相悖,相夫教子是女人的事情,女人有孕後便安心養胎不必伺候男人,男人重視可以,卻也不必放太多精力在後宅上。可是皇后這話,分明是讓他在妻子懷疑時,多顧著妻子的感受。

  陸禹是皇后養大的,他的性格也比較像皇后,清淡無求。若非他的身份地位特殊,周圍人的後半輩子也系在他身上,不得不去爭一把,他也不會如此用心籌謀。皇后對他的期許他明白,而皇后的叮囑與父皇的教育相悖時,卻讓他心甘情願地想要聽從皇后的吩咐,去照顧懷孕的妻子。

  那是為他生兒育女的女人,是他要過一輩子的人,他如何不照顧她不憐惜她?

  “母后放心,兒臣明白了。”陸禹認真地道。

  皇后看著他,突然怔了下,然後笑了笑,又道:“好了,你去鳳藻宮告訴你母妃這事吧,想來她知道了也會高興的。”

  “是,兒臣告退。”陸禹恭敬地行了一禮。

  皇后望著養子離開的背影,目光有些蕭索。

  “娘娘,您怎麼了?”繡姻跪坐在腳踏上,仰頭看著皇后,有些擔憂地問道,不明白端王妃有孕是好事,皇后卻露出這副表情。

  皇后歎了口氣,擺擺手道:“沒什麼,就是想起了一些往事,突然不知道端王被本宮養成這般是好是壞。”說罷,臉上露出一抹諷刺的笑容,說道:“皇上若是知道,恐怕後會悔當年將端王抱來給本宮養吧。”

  繡姻心說,若是端王被貴妃養大,現在又是另一翻模樣了,哪裡會有這般舉止投足皆是清華矜貴大氣的端王?便道:“娘娘多慮了,端王如此孝順又有才能,皇上心裡才高興呢。”

  聽罷,皇后卻沒有再說什麼,反而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

  鳳藻宮裡,安貴妃聽到兒子告訴她的消息,直接高興得將最心愛的瓷器都不小心摔碎了,卻沒有任何的心疼。

  “真是太好了,本宮就知道,還是端王妃是個爭氣的!她上回說一定會給本宮好消息便來了好消息!來人,去開本宮的庫房,本宮要賞賜端王妃……對了,本宮記得前陣子皇上還賞了些血燕沒吃完,給端王妃送去,一定要讓她給本宮生個大胖孫子……”

  看著快要魔瘋了一般的母妃,陸禹不慌不忙地道:“母妃別急,那些東西端王府都有,母后上回賞下的還沒有吃完,正好可以給王妃用。”他上前扶著安貴妃坐下,又道:“不過太醫說脈相還淺,不太看得出來,兒臣打算等她安穩胎後,再廣而告知親朋好友。”

  安貴妃忙不迭地點頭,“確實應該如此!端王妃看起來身子比較弱,需要小心一些。你回去告訴她,這些日子便她別進宮請安了,給本宮在府裡好生坐胎。”

  陸禹笑著應是。

  不過前頭母子倆才說了這事,說要等三個月坐穩胎後再廣而告知端王妃有孕之事,但是不到一天時間,全京城都知道端王妃懷孕了。

  當然,這事還是在兒子那裡保證著不會透露但轉眼因為一個高興便說漏嘴了的安貴妃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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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皇宮是個極為奇特的地方,有時候它就像個碉堡一般讓人難以攻克,但是有時候它又像個篩子一般,到處都是漏洞。

  而此時,因為安貴妃一個得意去和死對頭的淑妃——雖然現在已經和解了,但仍是願意見她吃癟——顯擺,於是淑妃很快便知道了端王妃有孕的事情。既然淑妃知道了,宮裡不知道多少人盯著,再略一宣傳,於是不用到三個月,便被廣而告知了。

  承平帝聽到這個消息時,也愣了下,然後便撫掌笑道:“這是好事啊!莫怪端王今兒心不在蔫的,原來還有這等事情。”

  王德偉跟著笑道:“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恭喜皇上又要多一位孫子了。”

  承平帝的心情顯在極好,大手一揮,便讓人賞賜了正揣著包子的端王妃,也不管人家現在才剛懷上,不知道會生個什麼出來,功勞都說不上。這等殊榮,讓人著實側目,不過作皇帝的,就是這麼任性!

  任性完了後,同時也讓人將端王從吏部裡叫了過來。

  “你的王妃有孕是喜事,怎麼掖著藏著呢?”承平帝笑道:“若不是你母妃說漏嘴,朕還不知道這事兒呢。”

  陸禹不慌不忙地道:“太醫說脈相還淺,所以便想等下次確定了再告訴父皇。”然後無奈道:“明明先前母妃說要等王妃坐穩胎再告訴大家的,沒想到她一轉眼就說漏嘴了。”

  承平帝顯然也知道自己的小老婆是什麼德行,他雖然看不上眼,不過小老婆嘛,負責貌美如花就夠了,他還是挺滿意安貴妃的顏值的,若不是因為有了端王,承平帝也不會升她的份位為貴妃。當然,這還因為皇宮裡聰明人太多了,偶爾多個蠢的在旁作死逗樂,也挺有趣的。

  當下便道:“這回你母妃做得對,朕以前還擔心你的子嗣問題,現在倒是不用擔心了!很好!”他的臉上露出欣慰的表情,拍了拍比自己還要高些的兒子的肩膀,心裡不免感歎,當初還坐在他膝頭上讀書習字的小娃娃,現在都已經成家立業了,而他也老了。

  陸禹面上露出感動的神色,抿了抿唇,微笑道:“讓父皇掛心了,兒臣實在是不孝……”

  承平帝揮了揮手,說道:“行了,朕是你的父親,自然要為你們兄弟幾個掛心了。不過雖然端王妃有孕,但也別耽擱了差事,別像康王一般整天耗在內宅之中,實在是婦人之仁。”說到那個大兒子,承平帝臉色又不好了,若不是皇家不流行廢兒子,他都想將他丟到天邊去,省得時常做出些讓他肝火大升的事情。

  如此一想,看向陸禹的目光不禁變得慈愛,至少其他兒子沒有那般鬧騰的。

  陸禹低下頭,應了聲是。

  等陸禹離開後,承平帝從桌上那疊奏摺中抽出一份秘折,神色清淡地看了看,將之合上後,若有所思地望著先前端王離開的方向,心裡琢磨著這件事情派誰去處理比較好。

  ****

  對於自己懷個孕卻被廣而告知這件事情,當阿竹聽到後,差點被嘴裡的湯給嗆住。

  “王妃!”周圍的鑽石等人嚇個半死。

  阿竹咳嗽了幾聲,忙道:“沒事沒事,你們別緊張。”

  對於一確定懷孕就被當成高危人士對待,阿竹有些不適應,不過她接受良好,知道周圍人是好意,也沒有多抗拒。

  等她喝了溫水潤喉後,開始詢問事情的經過,當知道是宮裡的安貴妃透露的時,頓時有些無奈,但也不那麼的不能接受,那種“原來是她幹的”理所當然的情緒,讓她瞬間便接受了。婆婆有些不靠譜她是知道的,但是這是她的性格之一,宮裡的皇帝皇后都接受了,她這個做兒媳婦的自然也接受啦。況且這位還是自己老公的親娘、正經的婆婆……阿竹再次寬心地接受了。

  沒辦法,處於這種位置,如果不寬心,生活得要憋屈死。

  而在午後,承平帝的賞賜也到了端王府,這更惹得全京城注目了。若是端王妃生個兒子,皇帝賞賜,人家也可以說她生育有功,但她現在才剛懷上啊!就算要賞賜也是皇后這作嫡母的賞賜,皇帝你去湊什麼熱鬧?

  阿竹再次感覺到了來自皇帝的深深惡意,這是特麼地嫌她老公不夠惹眼,又再次將他推到所有人面前,告訴大家:雖然朕疼愛代王這新歡,但端王這舊愛也沒有忘記的!

  阿竹在心裡無數次地將皇帝那張老臉撓花了後,方讓人將皇帝的賞賜收依類收庫,然後該幹嘛就幹嘛了。

  她懷了包子了,雖然反應不強烈,但是現在開始安心養胎,外頭發生什麼事情,與她無關。

  *****

  抱著“與她無關”的想法安心養胎的阿竹不知道,京城裡好多人為了這事情心情各異。

  周王府裡,周王妃臉色有些陰沉,然後又有些惱怒,坐在視窗前的榻上,喃喃自語地道:“她還真好命,太后才剛說了,就傳出消息了。”然後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臉上露出些苦意。

  伺候周王妃的大丫鬟寶珠道:“王妃,您不用擔心,您很快也有消息的。”

  周王妃垂下眼,嘴邊泛起了苦笑。不過很快地,她又抬起了下巴,淡淡地道:“我知道,我和王爺的身子都健康,定然很快也有消息的,不必羨慕她。”

  寶珠看著主子倔強的樣子,心裡有些擔憂。周王妃也是千嬌萬寵著長大的,又因為跟著父母在外面行走,安慶長公主的身份就教那些當地官員的女眷們敬著了。周圍的人捧著,敬著,出門在外,規矩也不嚴,使得周王妃自小到大想要什麼就能得到,少有不順心的時候。

  所以,這般脾氣,當執意要嫁給周王時,安慶長公主在生氣過後,依然進宮找承平帝說情全了她的心意。現在,主子如願以償了,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發現日子卻沒有自己想像的那般好。

  這時,一個丫鬟進來通報道:“王妃,小世子下學了。”

  周王妃聽罷,斂去了臉上的情緒,臉上露出一個還算溫和得體的笑容,等著繼子進來。

  “母妃,兒子回來了。”陸珮恭恭敬敬地給周王妃請安。

  周王妃將他拉了起來,讓人準備好乾淨的水和毛巾給他淨臉,又親自端了甜蛋羹和點心過來讓他惦惦胃,笑道:“今兒累不累?身子承不承得住?若是先生的課業太多,便讓他減一些,免得你的身子承受不住,敗了自己的身子。”

  陸珮露出有些羞怯的笑容,說道:“母妃放心,兒子的身體能承受得住。而且先生講的東西很有趣,珮兒一直聽著,只是練練大字,不累的。”

  母子倆說了會兒話,等陸珮聽說端王妃有孕了,即便臉蛋繃著,仍是喜形於色,“姨母有小寶寶了麼?太好了,珮兒要當哥哥了。”

  高興完,突然意識到什麼,小心地看了眼周王妃,發現她臉上的表情有些不高興,趕緊收斂起喜悅,讓自己看起來平平淡淡。

  周王妃自然看到繼子的表情,發現原來端王妃有身孕那麼多人高興,反而襯得她更可憐,不禁有些失落,見沒什麼事情便讓繼子去書房練字了。

  “母親放心,您很快也有小寶寶的,到時候珮兒會當個好哥哥。”陸珮慢慢地說道。

  周王妃見他仰著臉看自己,到底心腸也不壞,也不忍自己心情不好遷怒到個無知的孩子身上,笑著點頭。繼子是個乖巧的孩子,周王妃是任性了點兒,但是也做不出什麼惡毒的事情,只要繼子不折騰找事,她也樂得做個合格的繼母。

  “王妃,剛才聽說皇上賞賜了端王妃呢。”寶珠心裡有些羨慕,端王妃因為嫁個好夫婿,連帶的也尊榮起來。同是王妃,真是同人不同命。

  不過同人不同命的還有一個在,寶珠想到秦王府,便笑道:“端王妃有孕,這下子秦王妃又要不好過了,不說宮裡的淑妃催,她自己嫁進府裡四年,也該急了。”

  人就是這樣,有對比才有追求。同樣,有對比才發現自己也不是那麼糟糕的。

  周王妃果然被安慰了,想到秦王妃的苦逼,她一時間也沒有那般在意了。

  ******

  秦王府裡,聽到端王妃懷孕消息的秦王妃只是驚訝地挑了下眉頭,哦了一聲。

  正在伺候她的馮側妃、沈側妃忍不住打量她的神色,也不知道她這表情是羨慕還是嫉妒,不過沈側妃心裡卻有些興災樂禍,任你是王妃,不能下蛋又有什麼用?

  “既然端王妃懷孕了,來人,開庫房挑件禮物過去祝賀。”秦王妃吩咐道:“挑好一點,別失了本王妃的面子。”

  芊草差點捉急,心說王妃您怎麼還這般平淡?小心宮裡的淑妃和王爺又對你有意見了。

  秦王確實很有意見。

  秦王與端王只相差了一歲,素來是被拿來作比較的物件,從小到大都被拿來和端王比,然後發現自己真是處處比不上他,人家是皇后養子,母妃地位比不上,皇帝心中的地位比不上,讀書也比不上,辦差時腦子沒他靈活……除了他早出生一年強壓了端王一頭當了哥哥,其他的都是端王這做弟弟的反壓他一頭,教他如何開心?

  而他比端王早成親三年,理應說嫡子都能跑了才對,但是成親至今,除了個身子羸弱的庶長女,一無所出。

  好了,現在又被端王的孩子強壓自己一頭了,更加惱怒了。

  所以,晚上秦王回到王府裡,看什麼都不順眼,見到王妃帶著幾個侍妾在二門處迎接,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進了屋子後,因為馮側妃呈上的茶有些燙,就發起了火,一杯茶直接往馮側妃臉上砸去。

  馮側妃沒想到自己會遭殃,眼睜睜地看著那茶杯要砸來時,一隻纖白修長的手伸到她面前擋住了,巧手一翻,連茶水都沒有潑出來,穩穩地接回了杯子裡,然後被秦王妃接在手中。

  馮側妃和沈側妃及幾個侍妾被她們王妃露的這一手給震住了,而馮側妃看著秦王妃的目光閃著淚花,心說還是王妃好,王爺生氣時總會自己一力將王爺的怒火給轉移了。就像現在,因為秦王妃露的這一手,成功地將秦王的仇恨值拉到了自己身上。

  “你這個……”

  “王爺何必發這般大的火?都嚇壞幾個妹妹了!瞧嚇得一張張小臉白白的,多惹人心疼啊!”秦王妃將茶盞放下,抓住他伸出來的手壓了回去。

  秦王只覺得一股讓他掙脫不開的蠻氣壓住他的手,讓他動彈不得,便又聽那可惡的王妃道:“王爺一個大男人,好意思向老弱婦孺發脾氣,臣妾見了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王爺作為頂天立地的男子,應該與天爭與地爭,頂天立地,上沙場保家衛國,這方才是世間男兒之道。臣妾相信王爺也不是故意的,乖,向幾位妹妹道個歉吧。”

  秦王:“……”

  眾女:“……”

  眾女看著秦王妃的目光宛若在看烈士,不過等接觸到王爺陰戾噬人的目光,嚇得趕緊低下頭,心中嚶嚶哭泣道:王妃您別害咱們啊!王爺就算錯了也沒錯,怎麼能讓他道歉呢?

  秦王用目光逼得一群女人低下頭後,方淡淡地看向自己王妃,眼中滿是嘲諷。

  秦王妃看他的目光極為平靜,那雙幽深的寒目仿佛看不到底,但臉上的表情卻很坦然,揮了揮手,讓眾女下去,免得又被要當成發洩的對象。

  等眾女如蒙大赦地離開後,秦王妃也放開了秦王,笑道:“快到晚膳時間了,王爺不知道想吃什麼,臣妾叫人去弄。”

  本王想生啃了你的血肉!

  秦王目光兇狠,但被他兇狠瞪著的王妃卻微笑以對,又是這種讓人討厭的微笑,捏了捏拳頭,發現王妃突然眯起眼睛,倏地站了起來,修長的身姿,英氣勃發,讓他下意識地想起了以前被她壓制時差點蛋都被踢暴的痛苦,瞬間收斂了身上的殺氣。

  “哎呀,忘記了,春兒今日還沒有見父王呢,臣妾讓人去帶她過來。”

  春兒是秦王的庶長女,秦王對病歪歪的庶長女沒興趣,不過倒是個擺脫王妃的好藉口,沒好聲氣地道:“不必了,本王親自去馮氏那邊看她。”

  秦王妃笑了笑,也沒說什麼,送他出了正房。

  秦王回頭看了她一眼,這個女人,長得人高馬大,而且也沒有那些閨閣女子的柔順不說,還是個武力值比男人還厲害的,他當初怎麼就鬼迷心竅地選了她呢?現在後悔行不行?

  而秦王這種想法在去了馮側妃那裡,想在她院裡歇下去,卻被馮側妃趕了出去時,升到了歷史最高點!

  他的小老婆竟然因為怕大老婆不高興而不敢留他過夜!摔,有這麼過份的麼?

  更過份的還在後頭,連沈側妃也不敢收留他,甚至那些通房侍妾……更是不敢了!

  秦王站在正院前,吹著春日夜晚的冷風,只覺得心都涼透了,一時間茫然不知所措,覺得自己被所有人都嫌棄了。原本白天時被端王打擊得人生已經黑暗了,沒想到回到自己府裡,發現王府竟然不是他作主,而是被只霸王龍給占了——啊啊啊啊啊!!!!

  就在秦王抓狂時,正院的門砰的一聲開了,只見一個婆子匆匆忙忙地跑出來,差點撞到院門前當木頭的秦王。

  秦王陰著臉道:“幹什麼?慌慌張張的!王妃就是這麼教你們規矩的?”看一個人不順眼的時候,什麼都是錯的。

  那婆子現在已經顧不得禮節,有些癲狂地道:“王爺,王妃好像有喜了——”

  下一刻,秦王直接將那婆子推開,自己撥腿就跑進了正院,往秦王妃的寢室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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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秦王妃懷孕了!

  阿竹手裡捧著一杯檸檬水,呆滯地看著前方。昨天秦王府還送了賀禮過來,沒想到今日就傳出秦王妃有孕的消息,感覺真是戲劇性。而且經太醫診斷,秦王妃已有快兩個月的身子了,比她還多一個月呢。

  “聽說昨晚已經到了宵禁時間了,秦王直接派了人去太醫院請太醫到秦王府,那太醫也是個嘴上把門不嚴的,所以今兒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秦王妃有喜了。”鑽石有些好笑地說道:“聽說秦王反應很大呢,不過也能理解,秦王成親四年,好不容易秦王妃懷孕了,反應大點也沒什麼。”

  鑽石對秦王妃的印象也挺好的,原因便是上次在枯潭寺山下秦王妃將那些縱馬傷人的紈褲子弟都教訓了一頓。若沒有秦王妃在前頭擋著,他們的馬車也許也會受到衝撞,到時候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呢。

  阿竹默默地聽著,沒想到她的女神也懷孕了,嗯,是該慶祝的!不過,怎麼會兩個月都沒有發現呢?秦王妃身邊的丫鬟是幹什麼吃的?竟然沒有發現主子身子的異樣。

  而阿竹的這疑問在柳氏和嚴青菊大包小包東西上門探望她時終於知道了。

  柳氏得知女兒懷孕後,喜得一宿幾乎未睡,但精神依然亢奮得不行,今兒一大早,便開始拾掇東西,大包小包地趕過來了。

  和她一樣趕過來的還有嚴青菊,兩府的馬車在端王府門口相遇。

  柳氏掀開車簾看罷,發現是鎮國公府的車駕,忙下車去時,嚴青菊也已經下車了。雖然世子夫人的品級比柳氏要尊貴,但柳氏是長輩,而且還是端王妃的母親,嚴青菊素來對她極為敬重。

  “二伯母,您也來看三姐姐的?”嚴青菊過去揣扶著她。

  柳氏抿唇笑道:“可不是,好不容易聽到她有好消息,所以便坐不住了。難得你這孩子有心了,也過來看她。”

  嚴青菊也抿唇一笑,在端王府的管家過來相迎時,挽著她進了端王府。

  柳氏打量著嚴青菊,心裡不禁有些感歎,自己那傻女兒是個有傻福的,和家裡的幾個姐妹們相處和睦,同時還能得到嚴青菊這麼真心相待。誰能想到當初不過是個小透明一樣的庶女,今兒會是個世子夫人呢?而且鎮國公世子現在可是皇帝眼中的大紅人,權勢滔天,京城裡不知道多少人巴結著……

  阿竹聽說母親和嚴青菊到來時,忙出了房門迎接,剛到門口時,柳氏兩人已經到了。

  見她毛毛躁躁的,柳氏忍不住道:“都要當娘親了,還這般毛躁!”

  阿竹笑嘻嘻的,上前挽著她,笑道:“我哪有毛躁?還不許我走出門來迎接自己娘親了?而且孕婦要多走動以後才好生養,四妹妹,你說是吧?”

  嚴青菊自然應是。

  柳氏戳了下她的額頭,明知道無論她說什麼嚴青菊都會應是,也好意思說這話。

  三人進了偏廳坐下,等丫鬟上了茶點後,柳氏便開始端詳阿竹的神色,發現她臉蛋紅潤,雙眸有神,看起來與往昔沒什麼不同,心裡也放心了幾分,問道:“現在可是難受?不過才一個月,反應應該也不大才是。”

  阿竹笑道:“娘你就寬寬心吧,確實沒什麼事。”

  柳氏哪裡能寬心,她想起自己懷阿竹姐弟倆的時候,第一個月確實沒啥事,等到了第二個月,各種反應便積在一起暴發了,每天孕吐難受,聞不得丁點異味,十分受罪。作母親的,為了兒女再大的苦也受得,可是見到女兒將來也同樣要受這等苦,心裡又萬分不舍。

  所以,接著柳氏便拉著阿竹的手,開始絮叨起她的一些經驗,定然要她安安穩穩地坐好胎,將來平平安安地生下孩子。

  阿竹發現柳氏的情緒不對,和嚴青菊對視了一眼,兩個姑娘安靜地聽了。等柳氏終於說完後,嚴青菊笑道:“二伯母是擔心三姐姐也像你懷長槿弟弟時那樣害喜麼?三姐姐身子健康,應該不會有這種事情的啦。”

  柳氏心說這可說不定,特別是阿竹的體質遺傳了她這作母親的。不過怕說得多讓阿竹心裡產生了負面情緒,所以她笑了笑,也沒有再說了。然後開始拉著嚴青菊嘮叨了。

  “阿竹都有好消息了,你什麼時候也有消息?世子現在沒有孩子,不免會教人說道,還是趕緊生個比較好。”

  嚴青菊低著頭,一副害羞靦腆的模樣,看得阿竹有些噴笑。

  等柳氏去淨房更衣時,阿竹拍了拍胸口,對嚴青菊笑道:“看吧,我娘就是會嘮叨,你們今兒湊一起過來,被她抓著嘮叨了。”

  嚴青菊柔柔地笑著,說道:“沒事,二伯母也是為了我好。”

  阿竹仔細看了看她,發現這妹子確實是不在意的,拍拍她的手,說道:“不過我娘說得也對,紀顯現在沒有子嗣,不說那兩個義子,就是那通房生的孩子聽說被送去莊子了,你們現下都沒有孩子,趕緊生個,免得被人說道。”

  說到這裡,阿竹就想歎氣,這世人的嘴巴啊——人家沒有孩子也關他們的事情,管得也特寬了!她去參加一些夫人舉辦的宴會時,聽得最多的便是誰家的子嗣少、哪對夫妻成親幾年沒孩子,都是庶出之類的,明擺著在嘲笑人。

  所以說,原本只是很簡單的夫妻間的事情,因為外面流言多了,便上升成整個家族的事情了。嚴青菊在鎮國公府裡估計也沒少被那些女人拿來擠兌。

  “這要看緣分!”嚴青菊仿佛並不怎麼在意,小聲地道:“那個通房的孩子也不是世子的,世子對孩子好像也不太急的樣子。”

  “……”阿竹呆滯地看著她,所以說,鎮國公世子被戴了綠帽子,然後對孩子產生了心理陰影,暫時不想要孩子麼?

  “三姐姐想哪裡去了?”嚴青菊不愧是阿竹肚子裡的蟲子,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想什麼了,雖然暴露了自己丈夫的太多私事不好,但顯然丈夫的地位還排在她的三姐姐之後,她和阿竹也沒什麼不能說的,遂又道:“世子說,那通房他不喜歡,碰都沒碰過,要不是老太君,他也不會……”

  阿竹拍拍她的手,越發的覺得這妹子的處境不好。靖安公府裡的四個姑娘,原本老太君都有自己的安排的,可惜陸禹行動太快,打亂了老太君對她的安排。然後是嚴青菊,老太君的意思,是想為她挑個家風不錯、門第不那麼顯貴的府第,嫁過去便是正頭夫人,當家作主,可誰知道也被貪財的老太爺和嚴祈安給毀了。

  “對了,上回咱們去枯潭寺上香時,咱們三人都抽中了上上簽,說不定你們很快也有消息的。”阿竹安慰道,即便不信鬼神,但是也可以討個吉利嘛。

  說到這事,嚴青菊便想起了今兒聽到的趣事,抿嘴笑道:“那天秦王妃也在呢,沒想到她也傳出好消息了。秦王妃的肚子都兩個月了也沒發覺,聽人說由於她自幼習武的關係,小日子不太准,所以才連丫鬟都沒有發覺。”

  阿竹恍然大悟,差點忘記了這茬,估計能讓身邊的人如此疏忽,也是她的生理期素來不准吧。秦王妃平時看著英姿颯爽,一身武功又高,卻不知道背後付出了多少代價,而且女人的身體確實太脆弱了,沾些水或得個病,就要落下個什麼隱疾,宮寒什麼的是常事,也不怪得秦王妃自己都沒有發現。

  正說著,柳氏回來了,恰巧聽到她們的話,微微皺了下眉頭,想起了丈夫和她說過的,朝堂上秦王和端王兩派的爭鬥,雖然因為有承平帝的壓制並不怎麼激烈,但似乎皇帝也樂得見兩個皇子鬥起來,如此也能平衡朝中的勢力。

  想罷,心裡不禁搖搖頭,想到自己女兒以後的處境,柳氏心憂不已但卻不能說什麼。

  柳氏和嚴青菊在端王府留了一個上午,直到阿竹留了午膳,方告辭離開。

  離開之前,柳氏自然又千叮萬囑的,還讓齊媽媽和鑽石等丫鬟將她叮囑的事項記下,至於阿竹這孕婦,她便負責揣包子,等到時候便平平安安生包子就行了,所以也沒有讓她去動腦子。

  阿竹將兩人送到延煦堂門口,再遠柳氏便不讓她送了。

  出了端王府,嚴青菊和柳氏道別後,便坐在馬車裡閉目養神。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馬車停了,嚴青菊睜開眼睛。

  丹寇掀開車簾問車夫:“怎麼停車了?”

  “丹寇姑娘,前面的路被擋住了,似乎有人在前方鬧事。”車夫回答道。

  丹寇的眉頭擰了起來,若是要拐路,得多繞一大段的路,回到鎮國公府的時間就太遲了。可若是要停在這裡等,還不知道要等多久。或者……

  “去瞧瞧!”嚴青菊沉聲道,“帶幾個侍衛去,若是事情不大,直接解決了。”

  丹寇應了聲,便出了馬車,去叫人了。

  很快侍衛便回來了,路也通了。

  丹寇上了馬車,一臉古怪的表情,說道:“夫人,前面是英國公府的大小姐的車駕,好像是她看到路邊的乞兒們太可憐了,便下車給乞兒們送些吃食,沒想到被附近的幾個地痞看到。她今日出門帶的家丁護衛不多,和那些地痞打了起來也討不得什麼好處,所以一時間才堵著了路。”

  嚴青菊聽得有幾分興味,英國公府的大小姐便是石清瑕吧?這個女人她見過,長得確實是挺美麗的,會讓女人有危機感。只可惜出身不好,而且手段也過於小家子氣,反而讓人不喜。

  而且,也不知道她是真蠢還是無知,這段路平時有些亂,若是護衛帶得不多,最好不要停車露面,免得巡邏的官兵還沒到,自己就遭了殃。

  見通了路,嚴青菊也沒管其他,讓馬車繼續前行。不過很快又被人攔下了,原來是石清瑕欲過來感謝鎮國公世子夫人援手相助。

  “不必了。”嚴青菊淡淡地道,若不是擋了她的路,她也不會讓人去查看。

  一道柔和的聲音響起:“雖然世子夫人只是舉手之勞,不過清瑕依然感恩在心。”

  丹寇看了嚴青菊一眼,發現她神色漠然,只得起身下車,對扶著丫鬟的手過來感謝的石清瑕道:“石姑娘很不必如此,若是沒什麼事,便儘快回府吧,這一帶的街道不太平靜,以後莫在此地停留的好。”

  又抬眼看了眼石清瑕,心裡倒抽了口氣,長得這般天姿國色,怨不得那些地痞都不要命地撲上來,也顧不得她的衣著打扮不似普通平凡的女子。

  石清瑕抿唇微笑,又和丹寇說了幾句話,方側身讓行。

  馬車裡的嚴青菊始終沒露面,丹寇回到馬車時,見她眉頭微皺,若有所思,柔美的臉龐雖然沒有石清瑕的天姿國色,但是也能激起男人的憐惜欲。不過,丹寇卻覺得,每當主子露出這種表情時,便是有人要遭殃的時候。

  果然,等回到鎮國公府,嚴青菊便去將紀山叫了過來,說道:“你著人去打探一下英國公府的大姑娘。”

  紀山有些懵懂地看著她,不解地說道:“夫人要打探她什麼?”難道那石大姑娘對世子有不軌之心,夫人想要提前解決了她麼?

  嚴青菊看了眼過去,紀山馬上道:“夫人放心,小的馬上讓人去打探。”

  雖然他對世子忠心耿耿,但是世子既然將他給了夫人使喚,那便要聽夫人的命令,不然以夫人的手段,他一個小蝦米只有被大魚吞吃的份兒。

  等紀山離開,嚴青菊懶洋洋地倚坐在榻上,開始想著朝堂上的事情。以前她不愛想這種東西,但是架不住紀顯有時候會有意無意地在她面前提了,而她的三姐姐現在是端王妃,只能多動腦子了。她的三姐姐是個純粹的人,並不是說她沒有心機,而是她就像一盞溫茶一般,慢慢地品著時,讓人回味甘甜,緩緩地暖人心底,是她心中最重要的存在。自從三姐姐嫁入端王府後,她便敏感地發現三姐姐並未像外人想像的那般尊榮無限,若是端王將來遭遇什麼不測,三姐姐估計也不能獨活。所以,為了保證三姐姐的未來平安無事,無論什麼事情她都能幹!

  晚上,紀顯回來後,在嚴青菊伺候他更衣時,一把掐住她纖細的腰肢將她提了起來,湊近她問道:“你讓紀山去打探英國公府做什麼?”

  沒想到紀山這麼不靠譜,嚴青菊覺得紀山有回爐再教育的必要。心裡想著,面上卻一副乖巧的模樣,說道:“今兒出門時,妾身在路上遇著被地痞搔擾的石大姑娘,所以出手幫她一個忙。”然後便將過程簡單地提了下。

  紀顯若有所思,“你懷疑英國公府?”

  雖然知道他誤會了,不過嚴青菊也樂得他誤會,爽快地答了聲是。

  紀顯看著她的笑臉,心頭有些癢癢的,然後直接揮手將那些伺候的丫鬟都揮離,直接扛著她進了內室,行動十分流氓。

  翌日,嚴青菊懶洋洋地窩在炕上不想動彈,連帶的也藉口身子不適沒有去給紀老太君她們請安,反正她們估計也樂得不見她,偶爾一兩天不去請安也沒什麼。

  不過,等她聽說了紀山查到的事情時,猛地從炕上跳了起來。

  “你說什麼?”嚴青菊冷冷地看著紀山。

  紀山嚇了一跳,看她的眼神就仿佛一隻無害的小白兔突然變身老虎一般,結結巴巴地道:“夫、夫人……”

  “英國公想將府裡的庶女送進端王府作側妃?”

  “應該吧,不過據說這是英國公夫人身邊的一個丫鬟透露的,估計這消息不太可靠。”作為主母身邊的丫鬟,怎麼可能會亂嚼舌根?所以紀山也覺得這事情不靠譜。

  但嚴青菊卻另有想法,主要是她自從嫁給紀顯後,成為世子夫人,出門應酬的對象變了,都是各個勳貴大臣的夫人,與英國公夫人也有幾面之緣。當然,在瞭解了英國公府的舊事後,嚴青菊可不覺得英國公夫人能真正將好姐妹與丈夫雙雙背叛的事情忘懷,就算能忘懷,但這十幾年兩個賤人在前面晃著,她能忍下實在是太偉大了。而嚴青菊覺得英國公夫人無法忍的原因之一,從當年那事情能傳得整個京城都知道,便可以看出來。

  以英國公夫人掌家手段,英國公府要瞞下這事情也可以的,就算瞞不下,也能拿出個讓人接受的藉口搪塞外人,保住英國公府的名聲。可是英國公夫人偏偏沒有,而她聰明的一面在於,英國公的名聲臭了,但她卻贏得了所有人的同情憐憫。

  這是個聰明的女人,而且是個與丈夫沒了夫妻情份的女人。

  嚴青菊面色冰冷,揮了揮手讓紀山離開,自己在屋子裡慢慢地轉著圈子,然後冷笑道:“也敢肖想進端王府?那麼想進王府當小妾,不如就成全你……”

  她的三姐姐生平最羨慕的是二伯夫妻那樣的感情,一生一世一雙人,怎麼可能讓一些小蟲子去破壞他們的夫妻情份?小妾什麼的,若是男人不想要,旁人還能逼著你要麼?所謂的妥協不過是因為外界的壓力罷了,世間哪個男人不愛臉面?才會有這麼多藉口。

  丹寇在旁邊看得血液都發冷了,然後心裡開始同情起那位石大姑娘。

  ******

  阿竹自從懷孕後,便開始了吃了睡、睡了吃的豬一般的生活。

  如此過了半個月,眼看三月份即在,太醫也確定了她的脈相平穩,肚子裡是妥妥的揣著個包子了,但是人看著仍沒什麼變化。

  陸禹將她抱在懷裡掂了掂,皺著眉道:“好像沒什麼變化。”

  阿竹嘴角抽搐了下,說道:“才不過半個多月,哪裡能有什麼變化?我記得我娘懷我弟弟時,五個月才顯懷,到五個月後,肚子就會像吹皮球一樣地膨脹了。”

  “……”

  周圍的丫鬟紛紛低下頭忍住笑意,發現他們王妃偶爾說的話挺有趣的。

  陸禹也被她弄得哭笑不得,突然發現自己這小王妃,和人熟悉了之後,滿嘴的奇怪語言,而且事後想想,還挺貼合實際的。當然,比起以前佯裝的正經嚴肅,還是這樣比較讓人喜歡,或許這才是她的本性。

  阿竹喝了口檸檬水,看著坐在旁邊看書的陸禹,奇怪地道:“王爺今日不用出去應酬麼?”

  “推了!”陸禹漫不經心地道。

  今天是陸禹休沐的日子,當然,這種日子也是各府給他下帖子請他去喝酒戲樂交際應酬的日子,還挺忙的。不過最近這段時間,阿竹發現到了休沐的日子,他不太愛出門了,都是往她身邊一窩,不是看看書,就是下下棋,或者像只大貓一樣懶洋洋地睡個懶覺,閒適得讓人羨慕。

  想到他可能是為了陪她才這般,阿竹忍不住抿唇一笑,將杯子放下,伸過爪子去拉他的手。

  陸禹看了她一眼,反手握住她的手,捏著她手心的軟肉,姿勢不變,繼續看書。

  這時,翡翠進來了,看到坐在矮榻上牽著手的兩人,步伐有些遲疑,不知道該不該進來打擾。

  阿竹正無聊著,見到她出現,便道:“有什麼事麼?”

  翡翠行了個禮,笑道:“是有喜事,剛才鎮國公府和林尚書府傳來消息,鎮國公世子夫人和林大少奶奶都有喜了。”

  “……”

  阿竹驚悚地看著她,嚴青菊和嚴青蘭也懷上了?這是紮堆著揣包子呢?難道當初在枯潭寺求籤時的上上簽就是這個意思麼?

  等翡翠退下,陸禹的目光已經被她吸引了,奇怪地問道:“怎麼了?你娘家姐妹有喜事不高興麼?”聽說孕婦情緒反復無常,他以後要遷就一些,難道現在已經開始反復無常了麼?

  “不是,而是覺得不可思議。”阿竹將表情扭了回來,欣喜地說道:“當初在枯潭寺上香,咱們都抽中了上上簽,沒想到這個月還沒過,大家都有消息了。難道真是佛祖保佑?”或許她今兒改信一下佛?

  陸禹失笑,捏捏她的臉,然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低首微笑道:“這是好事,看來鎮國公世子也挺拼的。”

  阿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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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3 08:44:47
第117章

  聽說嚴青蘭和嚴青菊同樣懷孕了,阿竹忙讓人去準備賀禮,心裡也為她們高興。先不管其他的事情,在這裡,子嗣問題是大事,“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話不是說著笑的,子嗣永遠是人類關注的事情,特別是那種大家族而言。

  不知道她們現在是什麼情況。

  阿竹有些坐臥不安,在屋子裡轉著圈圈,陸禹被她轉得頭疼,孕婦好像太活潑了也不好,忙將她抓回來坐著,往她手裡塞個酸甜可口的草莓,吩咐去兩家送禮的下人過來回話。

  很快地,便有去鎮國公府送禮的管事嬤嬤回來了。

  “鎮國公世子夫人現在如何了?你可見到她了!”阿竹問道。

  那管事嬤嬤笑答道:“回王妃,奴婢見到了,世子夫人看著臉色不錯,精神也極好,還讓奴婢轉告王妃您,她很好,不用王妃擔心,等滿了三月坐穩胎了,她便過來看您。”說著,婆子心中暗忖,這世子夫人真是將他們王妃放在心上。

  現在京中誰人不知道鎮國公世子深得帝寵,在皇帝面前是最能說上話的,連好幾位王爺都要靠邊站,京中沒個人敢得罪他。即便他私德不好,也不敢在明面上說什麼,禦史的幾次彈劾鎮國公世子行事張狂無德,也被承平帝給壓下來了,漸漸地,便沒有人再敢惹他,看到他便自覺繞開。

  鎮國公世子如此風光,世子夫人自然也夫榮妻貴,備受京中勳貴大臣夫人追棒。但這世子夫人卻顯然極為尊重他們王妃,事事以他們王妃為先,雖說此中有閨閣時的姐妹情份在,但到現在立場不同後,仍是未改變,可見這種情份也教人感動。

  阿竹聽得開心,又問了好些事情,管事嬤嬤一一答了後,方放下心來。

  很快地,去林尚書府送禮的嬤嬤也回來了,自然也報告了林尚書府的大少奶奶嚴青蘭的事情,同樣是檢查出一個月左右的身子,只告訴了幾個親人,並沒有大肆透露出去。

  知道姐妹們都好,阿竹便放心了。

  不過,阿竹顯然放心得太早了,她顯然低估了京城的消息流通速度及皇城的八卦精神。

  因為不知道是誰透露出來的,一月底圓慧大師開壇講經那天,秦王妃、端王妃、鎮國公世子夫人、林尚書府大少奶奶四女一起相攜去枯潭寺上香,而且當時還一起抽了上上簽,所以四人接連著傳出了好消息。

  一時間,枯潭寺成為所有盼子嗣的夫人們必去之地,香火更加旺盛了。

  這也沒什麼,但是那些求子心切的夫人們都想知道她們當日的具體行程,及抽了什麼簽,解簽的是哪個老和尚,後來是不是又做了什麼讓佛祖眷顧的事情——哦,對了,後來連在枯潭寺山腳下那群縱馬而過差點傷了人的丹寇被秦王妃揍了一頓的事情再次被扒了出來了。

  阿竹目瞪口呆,有種正在逛八卦論壇的感覺,當然若自己不是論壇裡的主人公,她會更高興。

  阿竹被這件事情的發展弄得風中淩亂時,那些當日被秦王妃挑下馬的紈褲也弄得鬱悶不已,任哪個大男人一再地被人提醒“你曾經被個女人挑下馬狠狠地揍了一頓”之類的事情,也不會高興的。

  現在,陸珪便是不高興的人之一。

  “娘你做什麼啊?”陸珪差點想要咆哮,他快被這群女人逼瘋了。

  陸珪是懷王第三個嫡子,也是懷王妃的老來子,對他不免溺愛非常。而陸珪也十分對得起母親的溺愛,變成了個吃喝嫖賭樣樣在行的紈褲,估計好一點的便是他雖是紈褲,但也不至於罪大惡極,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及強搶民女等事情,只是比較會享受人生罷了。

  可是自從一月底那會兒,他被秦王妃挑下馬後,發現人生完全變了個樣。

  懷王妃拎著小兒子,說道:“珪兒乖,和咱們說說當日你們經過枯潭寺時發生什麼事情?秦王妃、端王妃她們又幹了什麼?快點,這可事關咱們家的後代子孫之事!”

  懷王妃說著時,身邊的幾名兒媳婦女兒們也同樣眼巴巴地看著小叔子(弟弟),心裡十分緊張。而陸珪發現連自己已經出嫁卻跑回娘家來的姐姐都那般期盼地看著他,簡直要發瘋了。

  他幾乎是有些歇斯底里地問道:“你們到底要我說什麼啊?有什麼好說的?父王都沒為我討回公道呢!這樣揭人傷疤很好玩麼?”

  懷王妃一巴掌拍到這倒楣孩子的肩膀上,將他抓了過來,按放在身邊的小杌子上,不悅地道:“平時你的嫂嫂們和姐姐們多疼你啊,你竟然連這點忙都不幫,你還算是人麼?”

  得了,他不算是人,那將他生下來的母親您又算是什麼?

  陸珪抹了把臉,揚起他那張清秀得像娃娃的臉蛋道:“好了,你們到底要我說什麼,總得給個過程吧?我都不知道你們為何要這般揭我的傷疤,不知道我心裡還在痛麼?”他捧著心口,就希望這群女人體諒他受了心傷。

  懷王妃看著這倒楣孩子,想了想,方道:“是這樣的,現在端王妃、秦王妃、鎮國公世子、林大少奶奶她們紛紛傳出喜事,聽說她們當日相攜一起去枯潭寺上香,才紛紛傳出了消息。你也知道,你幾位嫂子和姐妹們這幾年子嗣不順,所以想要知道她們當日做了什麼,才得佛祖保佑,有這等深厚的福澤。”

  陸珪風中淩亂了,他有些艱難地道:“娘親,你這話是不是錯了?這關佛祖什麼事情?而且就算是佛祖保佑,你們只要也去枯潭寺誠心禮佛上香不就行了?”

  脾氣最急的懷王府大郡主已經等不及了,一巴掌呼向倒楣弟弟的腦袋,不悅地道:“去上香有用的話,還來問你什麼?咱們早就拜了幾年了,根本屁都不頂一個用!所以自然想再知道她們當時做了什麼事情,才能得佛祖保佑,咱們也好去學學,看看能不能事成!”

  其他人聽到大郡主的話,都忙忙點頭,這些年來,為了子嗣,她們也是滿拼的了。

  陸珪道:“那你們可以去問她們啊?問我一個大男人算什麼?”

  懷王府的世子夫人幽幽道:“三弟,若是能問早就問了,何必來問你一個大男人呢?端王妃、秦王妃自傳出喜事後,便閉門謝客了。端王你也知道的,他素來是個說一不二的,傳了話,不讓人去打擾端王妃就不讓,誰還敢去逼他?萬一惹毛了宮裡的安貴妃怎麼辦?”那可是條母瘋狗,惹毛了的話,還不知道她做出什麼事情來呢。而這條瘋狗偏偏身後還有個皇后頂著,誰敢和皇后過不去?

  “至於秦王妃……算了,秦王妃成親四年好不容易有消息,秦王也不肯讓人去打擾,不然直接拳頭打出去。”說到這,世子夫人更幽怨了,好歹她丈夫與秦王的交情不錯,秦王竟然還這般,真是不仗義。

  懷王府的二少夫人接著道:“鎮國公世子夫人更不用想了,鎮國公世子已經發了話,誰敢去打擾他的妻兒,他直接打出去。這位素有煞名,皇上又不管,誰敢惹他?最後剩下林尚書府的大少奶奶,原本應該是極好說話的。但你也知道林尚書在清流中素有清名,最是剛正不阿,而且不信這等鬼神之事,上門去請求的人都讓他轟出來了。”

  “……”

  原來這四個女人的家人都不好惹啊!陸珪終於知道當日自己沒有被弄死,還是因為秦王妃已經出手了,若是後頭的端王、鎮國公世子、林尚書等人再出手,自己老爹就算進宮哭,他也得再脫一層皮。

  想到這裡,他縮了縮脖子,堅決不肯摻和到這事情去,便道:“當日我差點被秦王妃那凶女人打個半死,又不和她們同路,哪裡知道她們幹了什麼?與其這般問我,不如找機會去詢問當事人比較好?”

  趁著那群女人思索時,陸珪像只兔子一般逃躥出去,惹得懷王妃反應過來時,在後頭呼叫連連也不肯回頭,悶著頭直接跑出了府。

  現在已經是三月中旬,很快便到四月份,然後暮春一過,便進入嚴熱的夏天了。

  陸珪由於跑得太急,沒有來得及拿什麼東西,就這麼兩袖清風地出來,跑到內城河邊時,看著河邊隨春風飄揚的楊柳,一時間有些茫然不知所措。話說他跑什麼跑?當日的事情不是已經解決了麼?雖然當日秦王帶著秦王妃來同他父王母妃道歉時,他就躲在旁邊,看到人高馬大的秦王妃時還驚悚了下,但是這件事情也算是落幕了。

  “咦,這不是陸三少爺麼?”

  一道油滑的聲音響起,陸珪抬頭望去,便見到不遠處的內城河的拱橋上站著一名穿著華衣的男子,長相俊秀,但是眼皮浮腫,臉色蒼白,一看便知道是那種不事生產的紈褲子弟,只享受著祖蔭過日子,弄得一副聲色犬馬、縱欲過度的模樣。

  陸珪卻覺得這位有些陌生,但細看時又有些眼熟,正想問時,對方已經自我介紹了:“陸三少爺不記得在下了?在下是景陽伯府的方五啊。”

  這麼一說,陸珪馬上想起來了,這方五是景陽伯府的庶五少爺,還一起喝過幾次酒,過因為當時人多,所以也沒有特意注意他。而陸珪能在那麼多人中記得他,也是因為這景陽伯府也是個奇葩之地,景陽伯妻子娶了好幾任,但卻沒能生出個嫡子,反而是庶子像下餃子一樣撲通撲通地生,現在所知,景陽伯府的嫡系一脈中的子嗣中便有十三子十女,也算是個龐大的數字了。

  這方五原名方勁,排行第五,卡在不上不下之地,爹媽不疼的悲催娃,不過人卻十分機靈,和誰都能搭上話,同他說話極為舒服。

  所以,在方勁請他去喝酒時,剛被一群女人給刺激得夠嗆的陸珪爽快地答應了。

  方勁請他到一家小酒館喝酒,看方勁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樣,陸珪頗為理解地拍拍他的肩膀。方勁作為個不受寵的庶子,且景陽伯府的經濟情況也不咋樣,庶子月例有限,自然無法一擲千金,請他到什麼好地方喝好酒了。

  不過陸珪是個豪爽的,交友不在金銀在於交心,所有他也沒有嫌棄這路邊的小酒館的酒劣質,和方勁你一杯我一杯地邊喝邊聊,聊到最後,他發現方勁的脾氣竟然極對自己胃口,讓他欣喜不已,恨不得當場抓著方勁一起結拜算了。

  幸好還有一絲理智讓他堅守著,沒有做出會讓自己老爹捉著他吊打一頓的衝動事情。不過喝到最後,他也有些醉意了,連天色什麼時候暗了也不知道,和方勁勾肩搭背地道:“……告、告訴你啊,女人真是種可怕的存在,她們竟然因為端王妃、秦王妃和鎮國公世子夫人她們紛紛傳出好消息,就覺得是佛祖顯靈,竟、竟然想要去找她們得出她們當日竟然幹了什麼事情,能有如此福澤……哈哈,就不能是湊巧麼……”

  方勁低聲笑道:“這事我也聽說了,對啊,就不能是湊巧麼?”

  “但、但是,她們說,世間哪有這般湊巧的事情?堅、堅持這是佛祖的顯靈……屁,老子就覺得這是湊巧!”

  “嗯,若是無論解釋的事情確實是湊巧,不過世間確實有很多事不是湊巧!”方勁繼續笑道。

  陸珪覺得他這話有些古怪,醉眼朦朧地看過去,對上一雙帶著笑意卻顯得頗為深沉的眼睛,然後——什麼都不知道了。

  ******

  陸珪在模模糊糊中,感覺到身旁有人說話的聲音,而且,他明顯感覺到全身都在疼,但奇特的是,意識知道疼,卻沒辦法清醒過來。

  發生什麼事了?

  這是什麼地方?

  為什麼會如此疼痛?

  這是他腦子裡此刻能想到的事情,而其他的,便在疼痛中無法集中精神,甚至連有人在他耳邊問話,他也只能憑著本能回答,等回答完了,又下意識地覺得自己這樣不是對的。

  幸好,在他回答後,痛苦就會減輕,即管覺得不對,但是為了追求那一瞬間的解脫,他仍是老老實實地回答對方提出的問題。

  直到所有的痛苦消失,身體變得輕鬆後,他再也支撐不住頭一歪便暈睡過去。

  黑暗的密室裡,方勁隨意地將靠坐在牆角垂頭腦袋的陸珪拖起丟到石床上,然後出了密室。

  密室外是一間佈置格調高雅的廂房,房裡坐著兩個男人。

  方勁給兩人行了禮後,躬著身體說道:“王爺、世子,陸三少爺已經將他知道的都招了,懷王殿下這些年來走動得多的都是些沒什麼權勢的勳貴,並不怎麼與朝中大臣來往,也與諸位王爺沒什麼交情。不過……”

  紀顯手中撫弄著兩顆鋼球,淡淡地道:“有話直說。”

  “不過,陸三少爺說,懷王似乎極為推崇齊王殿下,對魏王殿下也不錯。”

  紀顯皺起眉頭,看向旁邊的男人,問道:“你覺得呢?”

  正在喝茶的男子目光從窗外黑暗的星空拉了回來,他坐的位置有些奇特,正陷於光線陰影之中,從外面看進來,無法看到那人的長相,依稀只能看到他抬起手時,修長如玉的手指上佩戴著的玉色板指,一舉一動,無不優雅天成,甚至連聲音也是帶著些許冷意的清潤。

  “若是能這般簡單地問出來,那也就奇怪了,看來懷王叔對疼愛的小兒子也極為防備。”

  紀顯略略側首,看到他唇角溫和的笑意,撇了下嘴,說道:“所以,你覺得魏王和齊王都不足為慮?”

  “不!他們自然也有自己的小動作,只是他們無法再承受一次打擊,所以不會再冒然動手。不過,本王現在倒是對二皇兄極有興趣,若是你閑得無事幹,可以注意一下。”

  紀顯心中一凜,有些不可思議地道:“你懷疑一個病癆……”覺察到對面人的身份,忙改口道:“靖王一直病懨懨的,就想有野心,身子也經不起折騰吧?”

  “是啊!身體雖然不好,但是野心誰都有啊!”

  “會不會病體孱弱的現象是騙人的?”紀顯略為感興趣地道,覺得這些皇子為了那把位置,真是手段盡出。

  “不!若是可以,本王相信二皇兄寧願有個健康的身子!他或許不甘心……誰知道呢。”

  “是啊,誰知道呢。”

  ******

  三更半夜,被子被人掀開,被窩裡貫進一股冷氣,讓睡得極沉的人模模糊糊地醒來。

  “禹哥哥,你回來啦,這麼晚了……”去哪裡偷雞摸狗不成?後半句她在心裡嘀咕著。

  陸禹眉眼溫柔地看著她,摸摸她平坦的肚子,笑道:“不過是應酬去了。”

  聽出他聲音裡的笑意,阿竹換了個舒服的睡姿,沒有聞到他身上的酒味,心裡也有些滿意,問道:“你今天心情很好?”

  “對,因為嘲笑了個人!”

  “……”估計這位王爺嘲笑的人一定會氣得想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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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3 08:45:07
第118章

  陸珪醒來時,模模糊糊地看到上方青花色繡富貴花紋的帳幔,然後是熟悉的宿醉的疼痛。當然,除了這種宿醉的疼痛外,似乎又覺得還有另外一種可怕的疼,讓他戰慄起來。

  陸珪猛地跳了起來,伸手胡亂地撩開床幔,卻不想遲鈍的身體用力過猛,整個人帶著被子一股腦兒地滾落在床上,發出呯的聲音。

  “發生什麼事了?”一道焦急的響起,然後門口傳來了推門聲,便聽到一個稚嫩的女聲音道:“公子這是怎麼了?”

  陸珪被人用力的揣扶起時,便看到伺候自己的是個十歲出頭的小丫頭,長得挺清秀的,就是沒什麼看點。他撐著脹疼的腦袋,看了眼四周,太陌生了,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回公子,這是三槐胡同。”

  腦子仍是一團漿糊的陸三少爺正欲問“三槐胡同”是什麼鬼地方時,便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陸三少爺可是醒了?”

  抬眼望去,便見穿著一襲半新不舊的青衫的男人走進來,很快便想起了這是昨日請他喝酒的方勁,而且和他聊得挺來的。後來好像喝醉了,然後呢……努力回想,竟然發生腦子裡一片空白,竟然沒有喝醉後的記憶。

  “這是……”

  方勁叫小丫鬟去打水給陸珪梳洗,邊笑著解釋道:“昨日陸三少爺喝醉酒了,本想送你回懷王府的,可是當時你叫嚷著府裡的女人好可怕,不想回去,怎麼拉也拉不動,後來你往內城河邊跑,一個不小心落了水,又磕磕碰碰了好些地方,在下沒辦法,只好先將你帶到這裡了。這三槐胡同是我朋友置辦的一處產業,借來給我用,偶爾時我也會在此過夜。昨夜已經過了宵禁時間,沒有法子,只能將你帶到這裡來了,還望陸三少爺見諒。”

  陸珪仍有些呆呆的,看著方勁的臉,這是一張俊秀的臉,長得並不算得出色,但笑容卻給人一種真誠之感,讓人心中無端地生起種好感。未分家之前家族子弟不能私自置辦產業,不允許有私產,所以只能借友人的地方過個夜,看來這位方家庶子混得挺慘的。

  爾後,終於消化他的話後,猛然想起先前感覺到的疼痛,摸了摸肩膀,難道昨晚他真的發酒瘋要去跳內城河,所以撞傷了?

  等小丫鬟伺候他梳洗更衣時,陸珪藉口將那小丫鬟趕出去,脫了衣服查看自己身體,確實有幾處已經泛青的瘀血,看起來就像他不小心撞傷的,方勁應該沒有騙他。只是,為何總感覺有些不對勁?

  陸珪皺著眉頭,方勁出現得太巧合了,加之他昨天竟然因為直接從家裡跑出來,連小廝侍衛都沒帶,兩手空空地出來,又自持方勁是景陽伯府的人,應該不會對他做什麼,所以方爽快地應了他的酒約。

  應該……沒發生什麼事情吧?

  桌上放著一瓶藥,陸珪平時雖然有人伺候,但現在在別人的地盤,又情況不明,只好自己拿了那藥為身體感覺到疼痛的地方上藥了。

  等陸珪穿戴整齊出來,方勁已經讓人準備好早膳及一碗醒酒湯了。

  方勁的笑容依然真誠,請他坐下後,歉意地道:“陸兄,昨天真是對不住了,原本是好意請你喝酒,卻沒想到讓你受了這般大的罪,在下沒想到陸兄喝醉酒後會那樣……應該多帶兩個僕人才對,也省得陸兄受了一翻苦楚。”

  陸珪心裡雖然總覺得不對勁,但是憑他如何回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不過他素來是個豪爽性子,那股懷疑一旦去了,便可以輕易和任何人成為朋友,三教九流的都有,整個京城的大街小巷可以說除了皇城外,就像他家的後花園一般。

  在方勁這裡用了膳後,陸珪便離開了。

  方勁送他到三槐胡同口,目送他離開的背影,目光有些意味深長。

  而陸珪回到家裡後,便藉口不舒服讓人去請了太醫過來。

  懷王妃知道昨晚兒子並沒有回府,不過她也沒怎麼在意,這兒子出了家門就像丟掉一樣,隨時有人會將他揀回家去過夜,不用擔心他露宿街頭,所以並不怎麼擔心。誰知道他今兒一回家,就說身子不舒服,讓人去請太醫來,嚇得懷王妃急急地跑了過來。

  懷王妃到來的時候,太醫已經在把脈了,把完脈後,板著臉對陸珪道:“三少爺的身子好得很,不過是宿醉罷了,喝碗醒酒湯便成。”

  懷王妃聽得心裡一松,然後又是一怒:這倒楣孩子不知道又和哪個豬朋狗友一起喝得爛醉如泥了!真是個不省心的孩子!

  陸珪臉色糟糕,可憐巴巴地道:“秦太醫,可是我感覺到身體各處都疼得厲害,你再為我檢查一下吧。”他之所以擺出這副可憐樣,還是因為他已經是秦太醫的老顧客了,太醫也是有尊嚴的,被他那麼折騰,所以漸漸地不給他好臉色看。

  秦太醫忍住氣,見他掀起袖子時查看了下,便道:“三少爺昨晚一定是和人去玩摔角了,這摔得渾身都是傷!以後這等危險的遊戲還是少玩吧,年輕人,武力不夠硬,別太衝動。”

  “……雖然是摔的,但是我自個摔的,不是被人摔的!”陸珪木然地道,心裡最後一絲懷疑也消去了。

  所以,過了幾日,陸珪又出門溜噠閑躥時,遇到了同樣閑躥的方勁,馬上熱情地和他勾肩搭背地去喝酒了,等找到空閒,避著人和方勁道:“臨山,想不想和我大幹一票?”

  臨山是方勁的字。

  方勁聽得愣神,問道:“陸兄這是何意?”莫不是嫌棄他是庶子沒什麼經濟能力所以想要施捨?如此一想,方勁臉色不禁有些難看。

  陸珪注意到方勁這次的面容好看多了,眼袋已經消了,膚色也沒有以往那般難看,看著就像個清秀的少年郎,配上那笑容,讓人憑添幾分親近。而他的神色自然也能猜測幾分,便笑道:“你想哪裡去了?我認你這個朋友,自然是想要你好我好大家好,有財一起發了。”

  方勁在他一通解釋下,臉色方好了許多,問道:“不知陸兄所謂的大幹一票是何意?”

  陸珪低聲和他耳語幾句,還未等到新結交的好兄弟讚揚,卻見他一副驚駭神色看著自己,仿佛自己在做一件大逆不道之事。

  “陸兄,此事切切不可!”方勁沉聲道:“在下得到一個消息,那位元……正要整頓江南鹽政,就在近段時間。”

  陸珪順著他的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正是皇宮的方向,一下子便明白了,頓時也有些吃驚。然後忍不住懷疑地看著他,他這位懷王府的三少爺都不知道,他一個不受寵的伯府庶子又從哪裡得來的消息?

  見陸珪懷疑,方勁苦笑一聲,說道:“不瞞陸兄,在下雖然不才,但也有幾個在神機營中混的好友。你也知道神機營現在那位指揮使深得帝心,只要他漏個一星半點,也不難猜測。”

  陸珪面上雖然有些懷疑之色,但心裡卻已經完全相信了方勁的話,頓時覺得此事非同一般,再也呆不住了。於是找了個藉口,與在場的朋友們一一告辭離開,直接回懷王府,找他那老爹去了。

  方勁望著陸珪離去的方向,微微勾了勾唇,很快便揚起扇子,恢復了以往那位沒什麼用的方五少爺,和周圍一群朋友一起往清晏湖畔行去,他今兒約了朋友去游湖喝酒。

  ******

  果然,到了四月份,朝堂上發生了件大事,江南巡鹽禦使直接一封密折呈到禦案上,參江南的官員放高利貸、京中勳貴官員暗中操作鹽政之事,還有江南老牌世家貪污大案暴發等等事情,簡直是一片亂麻。

  陸珪呆滯地聽著老爹和世子大哥說著今天朝會上的事情,半晌眼珠子方動了下,終於明白方勁當初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心裡不由得生起感激之情。若沒有方勁這翻提醒,他估計也受到了其他人的蠱惑,跟著冒冒然地一起想在江南鹽政上分一杯羹了。

  原來皇帝早有整頓江南鹽政的決心,只是需要個引子。好了,現在這引子恰好出現了,正適合他出手。現在朝堂吵成了一鍋亂燉,也不知道其中有多少位大臣揣摩明白了皇帝的心思,在未來保住自己的地位甚至性命。

  陸珪站在旁邊聽著老爹和兄長翻來覆去地分析著朝堂上的事情時,忍不住插嘴道:“父王、大哥,你們這樣猜來猜去有什麼用?反正那些事情又不關咱們的事,幸好咱們當時沒有插手江南鹽政的事情,倒是不必擔心。”

  誰知他老爹一個唾沫星子噴了過來:“你這傻小子懂什麼?小孩子家家的,不懂滾邊去,別來打擾我們!”

  陸珪抹了把臉,誰說他不懂?他就是太懂了,才想勸著老爹放棄了那些心思!以為皇上是那般好唬弄的麼?以為從龍之功是這般好得的麼?保持這樣有什麼不好?他老爹本來就是那些皇子們的親皇叔,不管將來新帝是哪位,都不會虧待了懷王府,最多也不過是待遇沒有現在親兄弟當皇帝時的好。但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哪裡能真的追求子子孫孫世世代代榮華富貴不歇?

  “哎,就不知道皇上最後會派誰去江南探查這件事情。”懷王世子歎道。

  陸珪眉頭動了下,正想說什麼,見老爹瞪了過來,只得閉嘴。

  “不管是誰,應該很快便有結果了,江南那邊拖不得!”懷王沉聲道。

  和懷王一樣心情的人很多,因江南的事情爆發,現在朝堂上人人自危,連素來牽扯不到的各府內宅女眷在出門應酬時也小心了幾分,生怕不小心說錯了話引火焚身。

  阿竹有個王爺老公,雖然以她現在的情況,應該做個吃了喝、喝了睡的孕婦,但是枕邊人有個什麼風吹草動的,她如何不知道?特別是近來陸禹時常忙到三更半夜才歇息,第二天一早便出門,讓她想不知道也不行。

  阿竹隱約知道是江南那邊出了問題,問人時,眾人便以她是孕婦不需要費腦筋為由搪塞了她,讓她有些抑鬱。眾人這般口供一致的,不用想除了陸禹命令外,還有誰能做到這般?

  而讓阿竹更抑鬱的是——

  “你要下江南?”阿竹呆滯地看著下朝回來連朝服都沒有換的某位王爺。

  “對,可能要去幾個月!”他抱著她放到膝上,在她頸側嗅了嗅,說道:“這次還有九皇兄一起。”

  聽到她的女神的男人也被抓壯丁了,阿竹瞬間感覺到安慰……不對,安慰什麼啊!摔,不是派了欽差去了麼?再送兩個皇子去作嘛?去鎮宅麼?還是一起互相監視?果然作皇帝的,連自己的兒子也無法信任啊。

  阿竹這次也感覺到江南的事情棘手,所以皇帝會派兩個皇子跟著欽差一起去協理也沒什麼奇怪,皇子代表的便是皇帝的臉面,這一下子便派了兩個,可見承平帝對江南鹽政的事情是極為上心的。

  半晌,阿竹抹了把臉,說道:“幾時出發?”

  “再過幾天。”

  阿竹靠在他懷裡,一時間不想說話了。

  陸禹如同以往般,將她鎖在懷裡,雙手覆在她微微有些弧度的小腹上,明明還是那麼平,裡面卻已經有了個小生命了,讓他十分驚奇。

  “我會儘快趕回來,不用擔心。”他輕輕地吻著她的太陽穴,目光含著寵愛。

  “不用!”阿竹沉聲道:“你保護好自己便是了,別太趕。”

  陸禹抿唇微笑,說道:“等我離開,你若是想岳母,可以時常請岳母過來小住幾天。”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只要岳父沒意見。”

  阿竹噗的一聲笑了起來,她爹一定很有意見的,不過她娘親完全能解決。

  “不用了,我又沒什麼事情,只要你平安就行啦。”自從嫁了個王爺後,她的心放得很寬,明白有些事情是必須的,所以讓自己很快就接受,正如接受自己端王妃的身份,及這身份帶來的尊榮及危機。

  想罷,她抑起頭親親他粉色的唇,與他越是親近相交,越是捨不得他,更捨不得讓任何女人碰觸他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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