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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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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愛曼達.奎克]韻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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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31 23:03:43 |只看該作者
  再一步,再一步就到了,然後她就可以再吸口氣了。

  她拖著茱莉穿過通往陰曹地府的門口……

  、……然後發現自己置身在冰涼的瓷磚地板上。

  她扯開臉上的手絹,迫不及待地吸入走廊裡較乾淨的空氣,但是立刻忍不住劇烈地咳起來。

  「真要命,綠蒂。」

  「巴德。巴德,我在這裡。」

  聽到他的聲音使她精神大振。她喘息著再吸口氣,擦掉眼角的淚水,眨了好幾下眼睛,終於看到巴德穿過煙霧朝她走來。他跟她一樣經由廚房進入屋子。

  「這裡出了什麼事?」他輕聲問。

  「謝天謝地你趕來了,真高興看到你。茱莉出事了,我不知道她是不是還活著。」

  她無法使焦點對準巴德。他朝她走來時好像在不停地改變形狀,一下是人,一下又變成……別的東西。他的眼睛在香煙霧靄中明亮得有點怪異。

  巴德細察她的臉色。「趕快離開這裡,彭茱莉交給我。」

  「有好多這種奇怪的煙霧。」綠蒂眉頭微蹙。走廊看起來不大對勁,樓梯也歪斜了。「會客室裡恐怕著火了。」

  「先把你和彭茱莉丟進馬車,我再回來察看。快走,女人。不,不是廚房。走前門,前門比較近。」

  「對。」她沒辦法清楚地思考,所有的東西都在搖晃,在不同的顏色和形狀間變來變去。她覺得自己好像走在夢境之中,而且是可怕的噩夢。

  她猛然轉身撲向在煙霧中飄浮的門把,她勉強在它飛走前抓住它。她跟門把搏鬥著。

  「開門。」巴德的命令劃破煙霧傳來。

  她使出所有的意志力轉動門把。令她如釋重負的是,門把在她手裡轉動了。前門開啟。

  清新的空氣湧進煙霧瀰漫的玄關。她一邊深呼吸,一邊搖搖晃晃地拾級而下。週遭的一切不再搖晃得那麼厲害,她看到巴德的馬車停在屋前的街上。

  她設法靠近車廂門,但它好像在她伸手去抓門把時,突然改變了位置和大小。

  「讓我來,戴小姐。」車伕跳下駕駛座,替她打開車門。「好了。」

  他伸手托住她的手肘把她推進車廂裡,她跌倒在座椅上,從窗戶看到扛著茱莉的巴德緊跟在後。

  「裡面出了什麼事?失火了嗎?要不要叫人來幫忙,先生?」

  「應該沒有失火。」巴德把茱莉放在車廂地板上。「等一下,我回去看清楚。」

  綠蒂的頭腦開始慢慢地清楚起來,她把上半身探出車窗外。「巴德,當心。那個香的氣味很難聞。」

  他沒有回答。她看到他掏出手帕摀住口鼻又從前門回到屋裡。她焦急地等待著。過了一會兒,他又從前門出來。

  「沒有失火。只有一個堆滿香的火盆,它們很快就會燒完了。」巴德在進馬車時,望向車伕。「戴小姐家。麻煩不要浪費時間,我不想在這一帶逗留。」

  「好的,先生。」車伕關上車門,跳上駕駛座。

  馬車開始沿著街道快速前進。

  巴德坐在綠蒂對面,目不轉睛地盯著她。「你沒事吧?」

  「沒事。」她望向躺在車廂地板上的茱莉。「茱莉也還活著,謝天謝地。」

  巴德傾身探測茱莉的脈搏。「沒錯。」

  「她一定是被香迷昏了。我幾乎可以肯定香裡面摻的草藥跟我上次來時不一樣,這次的氣味使我想到漢默和他朋友在綠桌俱樂部裡弄出的難聞氣味,只不過更加辛辣刺鼻。」

  「對。」巴德細察茱莉的臉色。「我認為彭茱莉被迷昏不是意外。」

  綠蒂的目光與巴德交會。「法師企圖殺害她。」

  「沒錯。」

  「他的名字叫簡麥肯。我愛他,他卻企圖殺害我。」剛剛梳洗完畢的茱莉穿著艾藜的睡袍,蜷縮在客廳壁爐前的沙發上。她的聲音因吸入太多煙而仍然沙啞,她的眼睛紅腫且飽含淚水。「我還以為他愛我。」

  綠蒂放下倒到一半的茶壺,伸手輕拍著茱莉的手背。「他是禽獸。禽獸對愛不會有反應。」

  巴德在壁爐附近動了一下。綠蒂感覺到他在看她。她轉頭望過去,發現他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但是他沒有發表意見。

  她轉回去面對茱莉。「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要我替他讀牌算命,他經常如此。這是他一直使我無法理解的地方之一。」

  「此話怎講?」

  「麥肯非常聰明,但對玄學和神秘學異常著迷。他認為我真的會算命,我想那就是他假裝愛我的原因。我一直不敢讓他知道我的算命技巧只不過是為了謀生而創造的表演。」

  「為什麼用香?」巴德問。

  茱莉看他一眼。「他一直在用它做實驗。他調製出一種特殊的香,說是能提升感官功能。他覺得那有助他與超自然力量的接觸。」

  「火盆裡燃燒的就是特製的香嗎?」綠蒂問。

  「是的。但那種香的效力極強,必須謹慎使用。少量可以改變人的感知能力,但太多就會致命。」

  「今天你會客室裡的香絕對太多了。」綠蒂說。

  「今天上午我替他算命後,他在火盆裡加了許多香。」茱莉閉上眼睛。「我告訴他那令我害怕時,他說他會確保我平安無事。他戴上面具,每次他不希望受香影響時,都會戴上那個面具。我開始頭暈目眩、意識模糊。」

  「說下去。」綠蒂柔聲道。

  茱莉睜開眼睛,淚水奪眶而出。「他把我抱起來放在沙發上,我以為他跟平時一樣要跟我親熱,那時我已無法看清他的臉。但我永遠忘不了他說他不再需要我了,說我成為麻煩。他還保證說我不會有任何痛苦,只會一睡不醒。」

  「天啊!」綠蒂說。「我發現你時,你躺在地板上。你一定是從沙發上跌下去了。」

  巴德皺起眉頭。「正因為如此,你方能活到被綠蒂發現和拖到安全的地方,彭小姐。」

  茱莉驚訝地望向他。「什麼意思?」

  「煙霧比其他氣體輕,會往高處飄浮。因此越貼近地板的空氣受香污染的程度越低。」

  「分析得好,巴德。」綠蒂欽佩地說。

  他露出自我解嘲的笑容。「謝謝。我喜歡認為我待在實驗室裡未必都在浪費時間。」

  茱莉打個哆嗦。「無論如何,你都對我有救命之恩,戴小姐。你怎麼會決定今天去我家找我?」

  「說來有點運氣,我得到的情報使我推斷這個神秘男子的聲音是整件事的關鍵。據我所知,只有你有可能指認那個聲音的主人。」

  茱莉揪著衣領,凝視火焰。「麥肯痛恨他的聲音,常為此憤慨不已。」

  巴德盯著茱莉看了一會兒。「昨天我跟我弟弟談過。他證實綠桌俱樂部那個所謂的法師擁有異常沙啞的聲音。」

  綠蒂注視著他。「根據我今天上午的消息來源指出,殺害霍楚倩的兇手也有異常沙啞的聲音。而且昨天晚上,在化裝舞會上跟我說話的黑衣男子,也有粗嗄沙啞的聲音。」

  「真要命。」巴德咕噥。「你為什麼沒有告訴我?」

  「一直沒有機會。」

  「那一定是麥肯。」茱莉說。「他開設綠桌俱樂部吸引貴族子弟加入,那是他計劃的一部分。」

  「他的計劃是什麼?」巴德問。「殺掉綠桌俱樂部的貴族會員嗎?」

  「殺掉他們?」茱莉吃驚地說。「當然不是。他為什麼要那樣做?」

  「有些人為了報復,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巴德說。「如果他對綠桌俱樂部的年輕人懷恨在心,就有可能會利用催眠術使他們走上死亡之路。今天早晨我就親眼目睹那樣的謀殺會如何發生。」

  「有一點你說對了,」茱莉承認。「麥肯對上流社會的貴族沒有好感。他鄙視他們。但是我不相信他打算殺害他們任何人。如果知道殺人是他的目標,我絕不會答應幫他。」

  「他的目標到底是什麼?」綠蒂問。

  「他尋求的是財富和權勢。他說擁有財富和權勢原本應該是他與生俱來的權利。被剝奪繼承權是他痛苦和憤怒的一大來源。」茱莉停頓一下。「由於我有類似的遭遇,所以我很能體會他的心情。」

  「那當然。」巴德抓住壁爐架。「真相終於大白。他想要利用催眠術和特製的迷香來控制新一代有權有勢的年輕貴族。」

  茱莉點點頭,用衣袖擦拭眼角。「他研究過梅斯默醫生的著作,和其他許多動物磁力實驗的報告。他嫻熟催眠術,用香來促進功效。」

  綠蒂的手心開始冒汗。「巴德,今天黎明時發生的事果真是一項試驗,對不對?」

  「對,法師對被催眠者的控制力實驗。」巴德拿下眼鏡,掏出手帕。「難怪漢默和其他人想叫他解除催眠時找不到他,他根本無意在得到結果前取消實驗。」

  「如果他證明他能用催眠術使一個年輕人送死,那麼他就會知道他的催眠功力已達到他想要的程度。」綠蒂說。

  「我不知道你今天早晨是看到什麼,但我可以肯定麥肯並沒有打算害死上流社會所有的年輕人。」茱莉氣急敗壞地說。

  「我相信你的話。」巴德用手帕擦拭著鏡片。「今天早晨的事,像我剛才說的,只是一項實驗。我懷疑他最終的目的是,在綠桌俱樂部的會員繼承到爵位和財產後控制他們。他顯然不惜犧牲他的一個控制對像來證明他的催眠術已經練成了。」

  「想想看,如果他能催眠許多有錢有權的貴族,他就能使他們任憑他使喚。」綠蒂說。「他可以控制他們的投資、政見,甚至是生命。」

  「沒錯。」巴德戴回眼鏡。「如此一來,他等於是擁有無限的權力。」

  茱莉的嘴唇顫抖。「麥肯是個私生子,他受不了命運的殘酷捉弄使一個像他那樣聰明絕頂、意志堅強的人,永遠地被排除在財富和社會權力核心之外。」

  「所以他想要改造他的命運。」綠蒂慢吞吞地說。

  巴德皺起眉頭。「這個命運之說是怎麼回事?」

  「化裝舞會那天晚上,簡麥肯問我相不相信命運。」綠蒂不寒而慄。「我記得這麼清楚,是因為以前有人跟我說過非常類似的話。」

  茱莉擦乾眼淚。「麥肯常常談到命運。要知道,他覺得他擁有偉大的命運。每次我替他算命,他都會向我求證這一點。我總是很小心地迎合他的心意。我擔心紙牌預言不好的結果會影響他的心情。」

  「真要命。」巴德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不可能,他已經死了。」

  「誰死了?」綠蒂連忙問道。

  「改天再解釋。」巴德的手在冰冷的大理石壁爐架上握成拳頭。

  綠蒂想要追問,但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他不打算在茱莉面前多說。

  「我今天進會客室救你時,注意到地板上有一張翻開的牌。」綠蒂對茱莉說。「牌面上的圖是死呻。」

  茱莉搖搖頭。「我給他跟以往相同的解讀,我使所有的徵兆都顯示他的計劃會有好結果。他似乎很滿意。」

  綠蒂回想當時的景象。「也許是他抱你到沙發上時,你的長袍下擺掃到那張牌使它翻落到地毯上。」

  「大概吧!」茱莉不安地說。

  「奇怪的是,那張牌掉落在地毯上時是面朝上的,而且它是整副牌中簡麥肯唯一不想看到的一張。」

  巴德目不轉睛地盯著茱莉。「這個自稱簡麥肯的人住在哪裡?」

  「我知道你不會相信,但我真的不知道。」茱莉紅著臉說。「他說我不知道比較好。說萬一他的計劃失敗,我才不會受到牽連。我只知道他有很多時間都是待在綠桌俱樂部,我相信他在那裡有間辦公室。」

  綠蒂望向巴德。「我們沒有查看那幢屋子的頂樓。」

  「我懷疑他住在那裡,」巴德說。「太明顯了。但他會需要甬道到二樓表演他的法術。也許應該再去那裡看看。」

  「好主意。」綠蒂說。

  巴德瞪她一眼。「這一次,我一個人去。」

  「但是我一起去可以幫助你。」

  「休想!」他斷然拒絕。

  綠蒂抬起眉毛。「這件事我們等一下再商量。」

  「沒什麼好商量的。」他不帶感情地說。

  綠蒂決定暫時不跟他爭辯,眼前她有更要緊的事要擔心。「我們必須設法保護茱莉。如果讓簡麥肯知道她沒有死,他很可能會再度嘗試殺人滅口。」

  巴德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那麼我們得說服他相信彭小姐已不在人世。」

  「用什麼方法?」茱莉問。

  「發生被認為必須向社交界公告的重大事情時,上流社會人士都會怎麼做?」巴德問。

  綠蒂眼睛一亮。「在報紙上刊登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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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31 23:04:28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兩個小時後,巴德焦躁不安地在綠蒂的客廳裡走來走去。淚眼汪汪的彭茱莉已被平安送走,乘坐賽威吉馬車出租行的出租馬車到北方暫避。「一場住宅小火造成的死亡事件」的啟事已被送到報社。如果一切順利,啟事明天早晨就會見報。調查綠桌俱樂部三樓的計劃在他腦海醞釀著。

  他指派給自己的任務一件件完成,但是他幾乎沒有從中得到任何滿足。情況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但他的心情卻像低垂的夜幕般陰暗。

  賈摩根還活著。那是不可能的,但事實不容否認。唯一不相符合的是對他聲音的描述。

  「謝謝你為茱莉做的一切,巴德。」綠蒂坐在沙發一角看著他走來走去。

  「前去警告她而救了她的人是你。」巴德在窗前停下來。「考慮到她在這件事情裡的前科記錄,你怎麼還會這樣關心和保護她?」

  「大概是因為我跟她有許多共同之處。」

  「你跟那個女人會有什麼共同之處?」

  「我們都是沒落貴族之後。父母去世之後,我們都得對付卑鄙無恥之徒,他們控制了我們的生活和收入。我們都設法自行創業,逃過類似際遇的女子常見的悲慘命運。」

  巴德神秘莫測地看她一眼。「你們自創的職業也使你們得以規避婚姻風險,對不對?」

  「對,但可憐的茱莉竟然招惹上比一般丈夫更可怕的凶神惡煞。我猜這證明婚外情有時會跟婚姻一樣危險。」

  巴德推推眼鏡。「彭茱莉的案例並不能作為典型代表。」

  「也許不能。」她若有所思地說。「但是我在考慮該不該把服務對像擴大到只想發展婚外情的女人身上。」

  她是認真的,巴德心想。他突然發覺自己在咬牙切齒,他吞嚥唾沫使自己放鬆。「我懷疑那會有多少顧客上門。」

  「有道理。會發展婚外情通常都是激情促使人做出的決定,在那種心情下自然不會對客觀的事實感興趣。」

  「的確。」

  「激情的短暫眾所皆知。當它不復存在時,分手便是。婚姻則不然,需要更加謹慎理智,因為婚姻的伽鎖一旦套上,一輩子都無法除下。」

  伽鎖。他在心中歎息。「的確。」

  「你說的對。那樣的顧客恐怕不會很多。」

  「你現在的生意似乎已經很興隆了。」

  「是的。好了,言歸正傳。茱莉談到簡麥肯時,我看到你的神色有異。你認識他,對不對?他是誰,巴德?你怎麼會認識他?」

  他強迫自己專心在眼前的問題上。「如果我猜的沒錯,他的真名叫賈摩根。」

  「賈摩根?」

  「說來遺憾,我們在牛津時是朋友。」

  「朋友?」她不敢置信而提高了嗓門。「像黎東尼那樣的朋友嗎?」

  「是的。摩根也是私生子,他是一位伯爵繼承人和鄉紳之女所生。他的母親死於難產。他的父親無視於他的存在,但他母親的家族使他接受貴族的教育。我想摩根始終無法原諒他的父母。」

  「他怪他的父母沒有給他體面的身份地位?」

  「是的。」

  「你跟他結為朋友只因為你們都不是婚生子?」

  「起初是。但摩根跟我還有別的共同之處──對化學的興趣。」

  「我想我開始明白了。」

  「在牛津時,我們被稱為『煉金二術士』。除了睡覺以外,我們都在研究化學。我們在校外宿舍成立了實驗室,用零用金購買器材設備。其他人在晚上相聚喝咖啡和讀詩,摩根和我則相聚做實驗。化學是我們的空氣和糧食。」

  「後來呢?」

  「牛津畢業後我們逐漸疏遠。我們通信了一段時間,交換化學研究的成果。但後來不知怎地就失去了聯絡。摩根在倫敦住了一段時間,但我們很少碰到面。」

  「你們的淵源不僅如此吧?」綠蒂柔聲道。

  「你很有洞察力。事實上,摩根擁有……其他的興趣。那些興趣在牛津畢業後對他日益重要,最後簡直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哪些興趣?」

  「賭博和嫖妓。他對那些事的沉迷使他越來越放蕩墮落。」

  「難怪你們的友情難以繼續。」

  「他還對玄學和神秘學產生濃厚的興趣。起初他對那些課題只是抱著玩玩的態度。等他離開牛津時,它們不只是好玩的消遣了。他開始高談闊論要實現他真正的命運。」

  「命運。」綠蒂輕聲重複。「這兩個字還真陰魂不散。」

  巴德緩緩轉身面對她。「幾年前我在街上跟他打了個照面。他說我太笨,不懂得利用我的化學知識為自己開創偉大的命運。」

  「你說過你以為他死了。他後來怎麼了?」

  「記不記得我替英國政府出過一趟小任務?」

  「你是說那趟任務跟賈摩根有關?」

  「是的。他替拿破侖工作,製造化學毒氣準備用來對付英國人。我利用我們昔日的友情說服他相信我想要跟他一起工作。我告訴他我改變心意,決定開創偉大的命運。」

  「原來如此。」

  「我背叛了他。我告訴他我想要分享拿破侖承諾的財富和權力。但是一證實他在做什麼,我就毀了他的實驗室和筆記。實驗室發生大爆炸。我僥倖逃脫,險些喪命。」

  「酸液。」

  「在扭打的過程中,他用酸液潑我。」

  「天啊!他原本會弄瞎你的眼睛。」

  「是的,但我當時企圖毀了他。」

  「他活該。」她停頓一下。「你以為他在爆炸中喪生。」

  「我十分肯定。兩天後在現場發現一具燒得面目全非的屍體,屍體的手指上戴著摩根的戒指。沒有理由懷疑死的不是摩根。」

  「說來奇怪。」綠蒂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但我幾乎可以肯定,我曾經遇到過賈摩根。」

  「艾藜房門外走廊上的那個衣冠禽獸?」

  「對。」她打個哆嗦,緊緊抱住自己。「那天晚上他曾經問我相不相信命運。化裝舞會上送我玫瑰的那個黑衣男子,也問過我相同的問題。」

  「真要命。」

  「但兩個人的聲音有如天壤之別。」綠蒂細察他的臉。「五年前我遇到的那個衣冠禽獸,聲音好聽得可以誘人下地獄。」

  「這一點令人想不通。」巴德拿下眼鏡,掏出手帕。「摩根的聲音有如天籟,沒有別的字眼可以形容。他朗讀詩歌時,聽眾如癡如醉。他開口說話時,人人轉頭聆聽。」

  「但是簡麥肯的聲音正好相反,粗嗄刺耳得有如碎玻璃。」綠蒂皺眉道。「但是也有一種詭異的魅力。」

  「如果簡麥肯真的就是賈摩根,那麼他的聲音改變有兩種可能的解釋。」

  「願聞其詳。」

  「一是他故意裝出那種聲音以免被人認出來。」

  綠蒂搖頭。「我認為不是。你沒有親耳聽過,那是種倒了嗓子的聲音。」

  「那麼我們必須考慮第二種可能性。」

  「什麼?」

  「我雖然從那場爆炸和大火中僥倖逃脫,但不是毫髮未損。」巴德擦拭著鏡片。「我留下了終生難以磨滅的傷痕,賈摩根或許也是如此。」

  「我不懂。茱莉形容他時沒有提到什麼傷痕。她說他英俊得像魔鬼,除了他的聲音以外。」

  「那天晚上摩根的實驗室裡有許多不尋常又危險的化學藥品,」巴德說。「誰知道在爆炸和大火中產生什麼樣的腐蝕性氣體。-」

  「你認為他是吸入腐蝕性極強的氣體而使聲帶受損?」

  「很有可能。」巴德把眼鏡戴回鼻樑上。「無論如何,我們知道法師簡麥肯是個危險人物。他殺害了霍楚倩,又企圖殺害彭茱莉和諾瑞。」

  「巴德,他知道我們在調查他。」

  「是的。他一而再地嘗試動搖你對我的信任來阻止我們合作,但現在他應該已經知道他的詭計並未得逞。」

  「那是一定的。」

  巴德淡淡一笑。「你太抬舉我了,綠蒂。」

  「沒那回事,我只講事實。」

  他期望如何?巴德心想,他真以為她會說,她相信他是因為她對他懷有極強烈的情愫?他快變成白癡了。

  他清了清喉嚨。「無論如何,謝謝你的支持。我們只有希望摩根會認為他暫時還很安全。」

  「是的,但誰也不知道我們能瞞他多久。」

  她用手指在沙發扶手上喀喀地敲擊。「我們必須趕快行動。」

  「我今晚就去綠桌俱樂部頂樓查探。在那之前,我們必須表現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對不能露出調查已有進展的跡象。」

  「我猜那表示我們今晚必須出席跟往常一樣多的宴會。」

  「是的。你妹妹和我阿姨也必須繼續她們慣常的例行活動。但我會採取措施來確保你們的安全。」

  綠蒂驚訝地抬頭望向他。「什麼意思?」

  「我會僱用兩個警察。一個在你、艾藜和莎琳阿姨今晚外出時守護你們,另一個密切注意這幢屋子。」

  她對他懶洋洋地一笑。「我不會跟你爭執。」

  「你不知道聽到那句話有多麼令我如釋重負。」

  「但是──」她急忙補充說明。「我真的認為今晚你去搜查綠桌俱樂部時,我可以幫你的忙。」

  「不行,我不准你跟我去。不准就是不准。」

  「但是,巴德,你一定要帶人跟你去。我不要你一個人去那裡。」

  擔心她的安危使他怒從中來。「綠蒂,這是一件會送命的事。照我的話做,不准再提這件事了。」

  「你的行為真令人討厭,巴德。你沒有權利決定每件事。開始積極投入調查的人是我,我不會容忍你這種蠻橫霸道的態度。要知道,你又不是我的丈夫。」

  巴德倒抽口氣。「我很清楚,戴小姐,我只是你的情人,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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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31 23:04:39 |只看該作者
  客廳門口有人影晃動,巴德連忙轉身。他看到漢默站在那裡。

  「對不起。」漢默的神情有些尷尬。「我告訴管家不用替我通報。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

  「沒那回事。」綠蒂說。「快請進,漢默,艾藜出去了,但是算算時間也快回來了。」

  漢默猶豫不決地走進客廳。「事實上,我是來找巴德的。他的僕役長告訴我,他可能在這裡。」

  「找我什麼事?」巴德問。「我很忙。」

  「我知道。」漢默癟癟嘴。「我是來問問看有沒有我可以幫上忙的地方。」

  「巴德正在計劃今晚搜查綠桌俱樂部頂樓的事。」

  漢默看她一眼,然後直視巴德。「也許我能幫上忙。我對那裡很熟,至少對俱樂部會員聚會的樓層很熟。」

  「我不需要你的幫助。」巴德接口道。

  漢默臉色-沈,顯然感到十分難堪。

  「巴德,拜託你考慮一下他的提議。」綠蒂說。「你弟弟對俱樂部的瞭解會很有用。」

  巴德握拳。「你不懂。」

  「不懂才怪。」綠蒂的語氣強硬起來。「你覺得必須信守對你父親的諾言。你答應要照顧漢默,不讓他受到傷害。」

  「可惡,我又不是小孩子。」漢默激動地說。「我不需要保母。」

  「對極了。」綠蒂說,接著轉向巴德。「我可以肯定你父親並沒有意思要你保護漢默一輩子,他希望他的繼承人成為男子漢大丈夫。」

  漢默感激地看她一眼,然後對巴德怒目而視。「看在老天的分上,我已經二十二歲了。什麼時候才會有人注意到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巴德凝視他良久。父親的臨終遺言在他腦海響起。我知道我可以放心地把漢默交給你照顧。

  「你對俱樂部的瞭解或許真的有助益,」他勉為其難地讓步。「但是情勢並非沒有危險。」

  「那個可惡的法師今天早晨差點害死我最好的朋友。」漢默憤慨地說。「誰知道他接下來又會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我有責任幫忙揭發他。」

  巴德望向綠蒂。令他意外的是,她竟然沒有話要說。她微微點個頭以示鼓勵。

  男孩在什麼時候已變成男人?巴德暗忖。他不知道答案,因為他想不起來自己曾經有身為小孩子的時候。在他看來,他從懂事起就被迫擔負起成人的責任。

  「好吧!」他平心靜氣地說。「我們來商量一下今晚的行動計劃。看在老天的分上,不要告訴你母親。」

  漢默緊繃的五官放鬆,舒展成有名的埃雪頓笑容。「絕不。我發誓。」

  「希望我不會後悔。」巴德在那天晚上說。

  他和綠蒂並肩站在舞池邊緣。郝家的舞會賓客雲集,明天它會成為街頭巷尾的話題。今夜,它提供了最好的掩護。

  如果賈摩根僱人暗中監視,那些人會發現在這麼擁擠的人群中,想看清什麼人在什麼地方是多麼不容易。如果一切順利,他和漢默溜出去時甚至不會有人注意到。

  「我知道接受漢默的協助很令你為難,」綠蒂說。「但這是你讓他知道你對他有信心的最好機會。」

  「他在許多方面似乎還很不成熟,加入綠桌俱樂部就是最好的例子。」

  「我想漢默從這次的經驗中學到許多事情。諾瑞的死裡逃生顯然對他有當頭棒喝的作用。」

  「這我不否認,但是──」

  「往好處想,巴德。帶漢默同行給你最好的藉口拒絕我的協助。」

  心情不安的巴德還是忍不住微笑起來。「我本來還在奇怪你為什麼不再吵著要跟去。現在我想通了,你就是無法放過使漢默和我建立手足之情的機會。」

  「已經存在的東西不需要建立。」她嚴肅地看著他。「令晚務必小心,巴德。」

  「我跟你說過許多次了,冒愚蠢的風險不是我的本性。」

  「是的,你比較喜歡冒預計無法避免的風險。在我看來,那更危險。」她碰觸他的衣袖。「我等你。」

  「用不著。我明天上午會去你家告訴你,我們發現了什麼;如果真的有的話。」

  「不要。拜託你在今晚辦完事後就來找我,我不在乎有多晚。在知道你和漢默平安離開綠桌俱樂部前,我不可能睡得覺。」

  「好吧!」他低頭看著她搭在他衣袖上的手指,心中頓時百感交集。

  她關心。

  儘管對男性充滿戒心,綠蒂似乎仍然信任他。儘管早已習慣了孤獨,他突然知道生活中少了綠蒂會非常寂寞。

  他不知道這令他內心無法平靜的感情是什麼,但知道它絕不是短暫的激情而已。

  一股緊追感排山倒海而來,跟綠桌俱樂部無關。他緊緊握住她的手。

  「巴德?」她探詢地望著他。「有什麼不對勁嗎?」

  「沒有。有。」他思索著如何有條有理地說明他的理由。「這件事結束時,我想跟你談談我們未來的關係。」

  她眨眨眼。「未來的關係?」

  「真要命,綠蒂,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你想必能夠理解這一點。」

  「我還以為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

  「婚外情持續幾個星期固然不錯。」

  「幾個星期?」

  「甚至幾個月吧!但到頭來總會令人生厭。」

  她突然一動也不動。「對,那當然。令人生厭。」

  見她這麼快就抓到重點令他鬆了口大氣。「例如種種的不方便。」

  「不方便。」

  「東奔西跑地找尋合適的地點……我的意思是說,偶爾利用實驗室工作台、馬車車廂或書房沙發固然不錯,但日子一久難免令人厭煩。」

  「令人厭煩。」

  「我這把歲數的男人比較喜歡舒服地躺在自己的床上。」

  「巴德,你只有三十二歲呀!」

  「這跟年紀無關。我從來沒有意思要當特技演員。」

  她低眉垂眼。「我一直覺得你的身手很敏捷。」

  他決定假裝沒聽到。「再來就是時時刻刻都得擔心引起蜚言蜚語。我們討論過,那很可能會對你的生意產生負面影響。」

  她噘起嘴唇。「大概吧!」

  他絞盡腦汁找尋更多的理由。最明顯的一個理由浮現腦海,令他五臟六腑一陣翻攪。他深吸口氣使自己鎮定下來。「而且你必須考慮到懷孕的可能性。」

  「據說男士可以戴一種東西來預防那種事發生。」

  「恐怕早已來不及了。」他陰鬱地說。「這就是婚外情的難處。情況未必能受控制。綠蒂,我們的婚外情不能一直持續下去的理由太多了。」

  她一言不發地凝視著他。在這一刻裡巴德願意用哲人石的秘密來交換她心中的想法。她的目光突然越過他的肩膀,她的臉上露出禮貌的微笑。

  漢默清清喉嚨。「巴德?按照計劃,我們該離開了。」

  「真要命。」巴德回頭看到漢默和艾藜就站在他背後,他只希望他們沒有聽到他和綠蒂的談話。「計劃,對,我們得走了。」

  「巴德,」綠蒂再度碰觸他的臂膀。「別忘了你答應今晚過些時候要來找我。」

  「我知道。我會在回家途中順道去你家。」他朝艾藜點個頭,轉身就要穿過他們往門口走。

  漢默微帶嘲弄地抬起一道眉,然後欠身向綠蒂和艾藜行禮。她們也優雅地屈膝回禮。

  巴德忍住一聲呻吟。如果現在回頭去嘗試較有紳士風度的告別,他只會使自己看來像傻瓜。

  漢默靠在豪華馬車的厚墊靠背上,用興味的眼神注視巴德。「你為什麼不開門見山地向她求婚?」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巴德咕噥。

  「我從你們的談話中聽出,你企圖說服綠蒂考慮結婚而非婚外情。你為什麼不直截了當地說?」

  「我跟戴小姐的關係不勞你費心。」

  漢默聳聳肩。「悉聽尊意。」

  「還有,口果你膽敢再把婚外情這三個字跟她的名字連在一起,我保證你不但永遠拿不到你的財產,還會在下次想用笑容吸引小姐時,發現自己缺了好幾顆門牙。」

  「你對她是認真的,對不對?」

  「我建議我們換個話題。」

  漢默搖搖頭。「你或許是科學家,大哥,但遇到跟女士打交道時,你就笨得厲害了。你應該多花些時間研究雪萊和拜倫的詩,少花些時間研究化學。」

  「現在才想改造性格已經來不及了,而且也沒什麼意義。」

  「為什麼那樣說?綠蒂對你顯然情有獨鍾。」

  巴德惱火心中燃起了希望。「你認為如此?」

  「毫無疑問。」

  「她也許喜歡我,但我不認為她喜歡結婚這個主意。」

  「那就要靠你去說服她相信,跟你結婚會是明智的決定。」

  巴德瞪他一眼。「幾分鐘前你打斷我的話時,我正在那樣做。」

  漢默露出富有涵義的微笑。「父親認為我有許多事要向你學習,但有幾件事你也許可以向我學習。需要聽聽我的意見時,儘管開口。」

  「我們眼前有更緊急的事要做,你沒有忘記吧?」

  「當然沒有。」

  「手槍帶來了嗎?」

  「帶來了。」漢默拍拍大衣口袋。「而且是兩把。你呢?」

  「我的槍法太差,我靠的是別的工具。」

  「什麼工具?」

  巴德從口袋裡掏出小玻璃瓶放在手掌上。「例如這個。」

  「這是什麼?」漢默頗感興趣地問。

  「一種瞬間照明。打破玻璃就會產生非常亮的小爆炸。它可以照兩、三分鐘的路或使對手暫時看不見東西。把它靠近易燃物可以點火。」

  「真了不起。你從哪裡弄來這些東西的?」

  「我在我的實驗室製造的。」

  漢默露出古怪的笑容。「也許我應該多花點注意力在化學漫談上。等這件事結束時,你有沒有空教我如何做一些你較有趣的實驗?」

  「只要你喜歡。」巴德停頓一下。「我已經很久沒有人幫忙我做實驗了。」

  漢默咧嘴而笑。「最近我開始懷疑,我終究還是遺傳到一些父親對科學的熱愛。」

  巴德鬱悶地思索著他黯淡的未來。「我則開始懷疑,我遺傳到他對其他事物的熱愛可能比我以前認為的還要多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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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31 23:05:0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綠蒂一邊啜著檸檬汁,一邊打量擁擠的舞池。艾藜正和另一個英俊的年輕人共舞。妹妹如花的笑靨使她又開心又驕傲。她對來到她身旁的莎琳微笑。

  「騰格羅夫人,我想謝謝你為艾藜做的一切。家母在天之靈會很高興艾藜能夠體驗一下倫敦的社交季。」

  「那是我的榮幸。自從我最後一個侄女之後,一直沒有機會把年輕女子介紹進社交界。我都已忘記有多好玩了。」莎琳揮著扇子說。「艾藜是個很有魅力的年輕女子,她已經吸引了無數的仰慕者。」

  綠蒂歎口氣。「我擔心他們在得知我跟你外甥的婚約取消時,會立刻消失無蹤。我承認我起初非常擔心,但艾藜堅持說她不在乎她的仰慕者會不會在得知真相時溜之大吉。」

  「她年紀輕輕,頭腦卻很冷靜。」莎琳斜覷綠蒂一眼。「我想這都是你教導有方。」

  「不敢當。艾藜的個性本來就比較實際。她說社交季就像劇院一樣是很好的娛樂來源。她說事情落幕時,她會心甘情願地恢復往常的生活。」

  綠蒂祈禱事情不會真的變成那樣。艾藜還年輕。無論十九歲的女孩能有多麼講究實際,當邀請函和花束不再上門時,生活注定會有點單調乏味。幸好艾藜在出入社交界的這段時間裡沒有為情傷心。

  至於她自己的心,綠蒂心想,她只有埋首工作直到傷口癒合。但是她知道無論工作能帶來多少成就感,她也永遠無法忘記她那個擁有煉金術士眼眸的情人。世界上永遠不會有另一個巴德。

  莎琳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既然談到這些事,我覺得我該告訴你我也十分感謝你。」

  「如果你指的是調查,我向你保證,我著手調查是為了自己的目的。」

  「我指的不是命案調查。」莎琳啪地一聲合起扇子。「我不如直說好了。自從巴德三年前從義大利返國後,我一直很擔心他。他原本就少年老成,擁有超年齡的自製和穩重,總是和其他人保持距離。」

  「好像在做化學實驗時,那樣觀察、估量你?」

  「對極了。」莎琳說。「但在義大利那場可怕的意外後,他完全從社交界消失。他幾乎從不離開他稱之為實驗室的洞穴。我擔心他得了憂鬱症。」

  「憂鬱症?」

  「遺傳來的。」

  綠蒂柳眉輕蹙。「這我倒不清楚。大家都說他的父母是一對非常令人愉快、興奮的社交界話題人物。聽說他們一直很活躍。」

  「有時太過活躍了。」莎琳輕聲說。「那種狂熱是必須付出代價的。我指的可不是名聲。」

  「我瞭解。根據我的觀察,情感強烈的人在個性上往往有陰暗和光明的兩面,好像上帝在創造他們時,想達到某種平衡卻在過程中創造出極端。」

  「你的觀察力很敏銳,親愛的。巴德的父母正是如此。埃雪頓雖然聰明,但脾氣急躁、衝動。他能活到那麼大把年紀真是奇跡。至於我姊姊……」

  「她怎麼樣?」綠蒂追問。

  「她美麗聰明、活潑愉快,認識她的人都對她著迷。只有她的家人和最親密的朋友知道,她有時會陷入憂鬱的深淵。」

  「看來巴德會成為煉金術士也是迫不得已。」

  「煉金術士?什麼意思?」

  「我猜他自認是爆炸性化學藥品混合後的產物。他覺得他不得不學習控制可能引起大爆炸的火。」

  莎琳揚起眉。「很有趣的比喻。我想要說的是,認識你是巴德多年來最幸運的際遇。」

  綠蒂吃了一驚,手中的果汁杯差點掉落。「騰格羅夫人,你言重了。」

  「我說的是事實。你似乎相當瞭解他,還能以別人所不能的方式跟他相處。」

  「得了,他並沒有那麼難以理解。」

  「事實上就是有,但那不是重點。原諒我的好奇,我必須問你一個非常私人的問題。」

  綠蒂戒慎地看著她。「什麼問題?」

  「巴德有沒有提過你們兩個假戲真做的可能性?」

  「你指的是什麼?」

  「結婚。」

  「沒有。」綠蒂深吸口氣。「他沒有提過。」而且在不久前才告訴她,他們之間也不可能有任何其他形式的長久關係。

  他們的婚外情令他感到不方便。綠蒂覺得舞廳裡燦爛的燈光突然變暗了。

  但她有更緊迫的事要擔心,綠蒂心想,在確定巴德平安無事前,她今晚休想入睡。

  巴德舉高蠟燭照亮他和漢默所在的空房間,他細看地板上厚厚的灰塵,一點足跡也沒有。「看來這間房間已經多年無人使用了。」

  「這是我們在頂樓查看的第四個房間。」漢默說。「我發誓,我覺得我隨時有可能看到幽靈。」

  「只有喜愛浪漫派詩歌或歌德派小說的人,才會在這些房間裡看到鬼。」

  「我正好兩者都愛。」漢默興高采烈地說。

  巴德狐疑地看他一眼。「我真的認為你玩得很開心。」

  「我已經有好幾個月沒做過這麼刺激的事了。」漢默咧嘴而笑。「誰會料到我竟然是跟你一起做的?」

  「我知道你認為我乏味無比,埃雪頓。但別忘了,你的財產這兩、三年仍歸我管。」

  「你還真會掃與。」

  巴德轉身離開積滿灰塵的房間。「來吧!時間有限,這層樓還有一個房間。」

  「我就在你後面,大哥。」漢默安靜地跟出去。

  巴德走向走廊盡頭緊閉的門扉,走廊上的舊地毯吸去了他的腳步聲。

  「這個房間應該會比其他幾間有趣。」巴德停在門外。

  「為什麼?」

  「這個房間幾乎位在你和你朋友聚會房間的正上方。」

  「那又怎麼樣?」

  「你說法師平空出現,這一刻還不在房裡,下一刻已在你們之間。」

  「你認為他從這個房間下到我們聚會的房間去?」

  「就像我跟綠蒂說的,這幢屋子以前是妓院。妓院通常都有窺視孔和秘密樓梯。」

  「天啊!」漢默驚訝地望著他。「你真的跟綠蒂談這種事?」

  「綠蒂有許多與眾不同的興趣。」巴德端詳著門把。金屬門把上一點灰塵也沒有,由此可見,最近有人出入過這個房間。

  「如果你認為妓院可以做為客套的話題,難怪你的女人緣一直很差。」漢默伸手握住門把。「我真的得記得好好指點你一番。」他回頭咧嘴而笑,推開房門、走進房內。

  巴德與其說是聽到,不如說是感覺到秘密齒輪的轆轆聲。「漢默,等一下。」

  「怎麼了?」漢默拿走他手中的蠟燭,走進房間中央。他望向在門口躊躇不前的巴德。「空的,跟其他房間一樣,有什麼……巴德,門。」

  巴德察覺頭頂上有動靜,他抬頭看到一扇鐵門在聽來恍似刀劍出鞘的聲音中,迅速從門楣裡往下降。等它完全落下時,房間就會被封住。

  他只有一秒的時間做決定。退後回到走廊,還是進入房間跟漢默在一起?

  「真要命。」他委身躍入房間。

  鐵門在一聲輕響中嵌入地板。

  「天啊!」漢默目瞪口呆地瞪著把房間出入口封死的鐵板。「我們被困在這裡了。」

  室內突然一片死寂。

  巴德站直身。他看出漢默說的沒錯,唯一的一扇窗戶也被鐵板封住了。

  「開門和跨過門檻顯然會觸動機關使鐵門落下。」巴德思索道。「這裡的主人想必知道如何在每次進房間時避免被鍘到。外面的牆壁上一定有秘密開關。」

  漢默猛然轉身面對他。「巴德,沒人要你分析機關的構造。我們被困住了。」

  「也許是。」巴德繼續打量房間。

  跟頂樓其他房間不同的是,這間傢俱齊全。有床、衣櫥、書桌、屏風和壁爐。

  他開始在房間裡走來走去。「也許不是。」

  「什麼意思?我非說不可,巴德,現在不是打啞謎的時候。」

  「給我一點時間思考。」

  「你應該留在外面的走廊上。」漢默嘀咕。「明明看到門就要關上了,你為什麼還要進來?現在我們兩個都被關在這裡面了。如果你留在外面,至少還能想辦法救我出去。」

  「設計這個機關的人很聰明,一定會替自己留好逃生之路。」巴德心不在焉地說。

  他從漢默手中拿走蠟燭,一舉高蠟燭就看到書桌上有張對摺封緘的字條。

  「即使有逃生之路,我們要怎樣才找得到?」漢默問。「巴德,我們有可能在這裡被困到渴死或餓死。隔著這些牆,沒有人聽得到我們的求救聲。」

  巴德沒有回答,他的注意力全放在字條上。他走向書桌。

  「巴德,怎麼了?」

  「字條。」巴德放下蠟燭,拿起字條,細察封緘。封蠟上壓印的圖案跟霍楚情畫簿裡的那個一樣。一個圓形裡有一個三角形。「我相信是法師留的。」

  漢默快步走向他。「字條寫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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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31 23:05:19 |只看該作者
  巴德撕破封緘,打開字條。字條上只有一行字。

  「生來沒有命運的人必須自己創造命運」

  「那是什麼意思?」漢默問。

  「意思是有人知道我們要來。」巴德把字條揉成一團。「快,沒時間拖延了。」

  「我非常願意離開這個房間。」漢默瞇起眼睛。「但是怎麼離開?」

  巴德正要告訴他衣櫥裡極可能隱藏秘密樓梯的入口時,一股熟悉的氣味使他突然住口。

  「香。」他咕噥。「真要命。」

  漢默皺眉。「對,我聞到了。」他環顧室內。「但它怎麼進來的?房裡沒有火盆。」

  巴德轉向壁爐,高舉起蠟燭,一團團灰白的煙霧從無火的壁爐裡冒出來。「屋頂上有人用大型摺式風箱把香強灌進這個房間。」

  「它的味道跟我們聚會時用的香不大一樣。比較刺鼻,沒那麼好閒。」漢默咳嗽一聲。「而且太多了。天啊!他們想對我們做什麼?」

  「用你的領巾遮住口鼻。」巴德扯下自己的領巾,迅速做成面具蒙住臉的下半部。

  漢默照著他的樣子做。

  巴德跑到衣櫥前拉開櫥門。「這裡面一定有機關。法師從樓下房間的衣櫥裡出現。」

  他用指尖摸索衣櫥後部的木板,接著是衣櫥的底部。

  「香太濃,會嗆死我們。」漢默出神地盯著從壁爐冒出的煙霧。

  「過來幫我,埃雪頓。」巴德故意用權威的語氣喚起漢默的注意。

  漢默動作怪異地急促轉身,眼神已有點呆滯。「你……你要做什麼?」

  巴德在衣櫥的角落裡摸到兩個小小的凹陷。「我想我找到逃生之路了。」他用力一拉。衣櫥後部的木板嘎吱一聲打開,露出一個陰暗的開口。

  「樓梯。」漢默瞪著向下通往黑暗中的狹窄梯階。「你怎麼知道它在這裡?」

  「前幾天晚上我看到法師出現在樓下的房間。這面牆壁裡一定有樓梯。」

  「你看過他?巴德,你最近真令我吃驚連連。發現這樓梯是了不起的推論。」

  「簡單的邏輯。」巴德拿起蠟燭走進衣櫥。「我說過這裡以前是妓院。有特殊癖好的顧客付額外的錢,使用樓梯和窺視孔來觀看不同房間裡的活動。」

  漢默跟進衣櫥。「就化學家而言,你對這種事似乎懂得不少。」

  「不敢當。」巴德開始步下小小的樓梯。「父親跟我提過這家妓院一、兩次。他才是這方面的專家。把櫥門關起來,可以擋住部分的煙霧。」

  「天啊!」漢默關上櫥門。「父親有一個妻子,還有一個情婦。他為什麼還要經常出入妓院?」

  「問得好。」巴德隔著領巾聞到香的味道。「可惡!香從櫥門縫滲透進來了。快點。」

  「我的感覺有點怪,」漢默說。「頭有點暈。」

  「應該就快到了。」巴德看到手中的燭焰突然化為一團火球時,倒抽了口氣。「可惡!」這香的藥性極強,即使只有一點點,也已經使他產生幻覺。

  「巴德?」

  「不要停。」

  狡窄的樓梯好像沒有盡頭,看不見的煙霧一路跟著他們。巴德撞到一塊嵌在牆壁裡的木板時,樓上的房間傳來響亮的腳步聲。

  「上面有人,」漢默低聲說。「在找我們。」

  巴德一邊凝神傾聽樓上的聲響,一邊摸索著木板。

  「那兩個人呢?」一個男人怒吼道。「我不要在這個房間裡久留,即使是戴著這些面具。」

  「他們在裡面的某個地方。他們觸動了機關,不是嗎?現在應該已經昏過去了。很可能倒在書桌的另一邊或屏風後面。」

  「快點。法師說這煙吸多了會死。他要活口。」

  巴德發現一個把手,他用力一推,木板悄悄滑開。燭光照出另一個衣櫥的內部。不知何故,櫥門得用好大的力氣才推得開。

  櫥門外的房間空無要人也沒有燈火。

  他蹣跚走出衣櫥。

  「我認得這個地方。」漢默跟著出來,他扯掉領巾深吸口氣。「這是我們會員聚會做實驗的房間。我一直想知道法師是怎麼平空出現的。」

  樓上房間傳來的聲音在樓梯間裡迴響。

  「該死!他們不在這裡。」其中一人驚慌地大叫。

  「一定在。」另一個粗嗄的聲音著急地說。「我們在屋頂上時明明聽到他們的聲音。」

  「去屏風後面看看。」

  「這裡面煙霧太濃,看都看不清楚。一定要找到他們。彼特和隆漢現在應該已經抓到姓戴的那個女人。如果我們不把姓韋的帶去,法師會宰了我們。」

  巴德把漢默推向房間。「快去找綠蒂,也許還來得及。」

  「你雇了警察保護她。」

  「不能全靠他們。」

  「但是你呢?」

  「我必須讓他們抓走我。」

  「不行。」

  巴德直視他的眼睛。「難道你不明白嗎?如果綠蒂已經落在他們手中,那麼這是我找到她的唯一方法。」

  「如果她沒有被他們抓走呢?你豈不是白白冒險?」

  「我知道如何照顧自己。快走,你一定要設法保護綠蒂。」

  漢默看了他一會兒,然後點個頭,一言不發地轉身跑向房門。

  巴德深吸口房內較清新的空氣,退回秘密樓梯間,關好木板,拾級而上。

  「床。」樓上房間的其中一人沙啞地說。「床底下找找。」

  巴德一口氣跑到樓梯頂層。煙霧沒有幾分鐘前那麼濃,法師的手下打開了鐵門讓新鮮空氣進入房間。但剩餘的香仍足以影響他的集中力。他必須很努力地悄悄進入衣櫥。

  「床底下沒人。真奇怪。也許他也是法師。」

  「別傻了。衣櫥裡面找找看。」

  巴德關好衣櫥後部的木板,他假裝昏倒在衣櫥裡。

  衣櫥門被打開。

  「其中一人在這裡。」聲音中充滿如釋重負。「他戴著眼鏡,一定是姓韋的。但是沒看到另一個人。」

  「那麼我們別告訴法師他跟另一個人一起來的。」另一個人果決地說。「如果讓法師知道跑掉一個人,我們的性命難保。」

  「同意。但另一個人到哪裡去了?」

  「一定是在鐵門關閉前跑了出去。別管他了,重要的是,姓韋的抓到了,看來他會熟睡上好一會兒。」

  粗魯的手伸向巴德。他強迫自己軟綿綿地任由他們把他拖出衣櫥。

  為了假裝昏倒,他的眼睛已經閉上,因此他決定祈個禱也無妨。讓漢默比法師的手下早一步趕到綠蒂那裡。

  一個小時後,巴德躺在冰冷的石頭地板上聽著兩個守衛的談話。

  「姓韋的看起來沒那麼危險。在我看來,弄那個香根本是浪費時間。用手槍不是簡單多了嗎?」

  「你也聽到法師說了什麼。」另一聲音辯解。「姓韋的比他表面上看起來詭計多端。」

  「在我看來,你和維吉撿到了便宜。姓戴的女人差點把我的眼珠挖了出來。可憐的隆漢頭上被她用手提袋打出個大包,到現在還在喊頭痛。她那張嘴更是潑辣。」

  巴德原本還抱著一線希望,聽來漢默終究還是遲了一步。

  「我們在姓韋的身上用的香一定是太多了點,」第二個人不安地說。「他到現在還昏睡不醒。」

  「幸好你們沒有意外害死了他,否則法師會很不高興。他想要親自動手。」

  短暫的寂靜。第二個人壓低聲音說:「你有沒有覺得那個人越來越怪?」

  「誰?姓韋的嗎?聽說他一直都有點怪。」

  「不是姓韋的,笨蛋,法師啦。」

  第一個人嘿嘿低笑。「我敢打賭他也是一直怪怪的,但是他給的錢很多。」腳步聲走向門口。「我要去廚房找東西吃。姓韋的睜開眼睛時,用力拉一下那個叫人鈴。」

  「回來時幫我帶一片豬肉餡餅,」第二個人喊。「還有一些麥酒。從這傢伙的樣子看來,我還得在這裡守上一陣子。」

  模糊不清的回答,腳步聲沿著走廊的石頭地板越走越遠,然後什麼聲音都沒有了。

  巴德思索著目前的處境。摩根的手下在捆綁他、把他扔進馬車前搜過他的衣服。他的小刀被拿走了,但眼鏡幸好還在。在那一小時的顛飯車程中,好幾次他都深恐眼鏡被顛落。

  幸好一路上車廂裡都只有他一個人。摩根的兩個手下顯然認為被香迷昏又被綁住雙手的他不會惹麻煩,所以決定一起在駕駛座上共喝一瓶琴酒。

  巴德一路上都在忙著割斷繩子。他不得不弄破表蓋的鏡片,把碎鏡片的鋒利邊緣當刀子用。幾分鐘前那兩個人抬他上樓時,並沒有發現纏繞在他雙手手腕上的繩子,只剩幾根纖維在支撐。

  他繼續保持安靜,反覆思索著各種可能性。片刻後,他決定採取行動。

  巴德稍微動了動身子,呻吟一聲,然後睜開眼睛。

  一個矮胖結實的男子從幾尺外的板凳上跳起來,他的腰間插著一把大型手槍。他鬆了口氣,朝巴德露出缺牙少齒的笑容。

  「終於決定醒了,是不是?」守衛走過來站在他身邊。「也該醒了。法師一直在等你,叫我在你睜開眼睛時通知他。我最好趕快去發信號。」

  「等一下,好嗎?」巴德對準守衛的小腿狠狠地踢出一腳。

  矮胖守衛痛得大叫,蹣跚後退,慌慌張張地去抓腰間的手槍。「笨蛋!那對你不會有好處。」

  巴德扯斷繩子殘餘的纖維,一骨碌地從它板上翻身站起來。

  守衛看到巴德鬆綁的雙手時,吃驚地瞪大雙眼。他朝旁邊跌了個踉蹌,但受傷的腿使他倒下。巴德立刻撲上去對準他的下顎擊出一拳。

  手槍跌落在地板上。巴德撈起手槍,打開保險閂,站起來。他把槍口對準守衛的肚子。

  「我槍法不算準,但這麼大的目標還不至於打不中。」

  守衛眨了好幾下眼睛,一臉大惑不解。「法師說藥效退時你會腦袋糊塗、動作遲緩。」

  「他說錯了。」巴德輕聲道。「好了,告訴我信號裝置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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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綠蒂拚命扯著把她的手腕栓在床柱上的繩子。從綁架她的歹徒把她獨自留在房間裡之後,她就一直在跟繩結搏鬥。

  由於繩子有一段長度,所以她還有一些活動空間,但也只限於在床上坐直而已。至於綁住她雙手手腕的繩結依然打得死死的。

  她打量著房間。房裡所有的東西不是黑色就是紅色。她想到茱莉替人算命的房間。黑和紅顯然是法師偏愛的顏色。

  她望向床頭櫃,櫃上只點著一根蠟燭。其中一個歹徒在她用手提袋猛敲他同伴的腦袋後,搶走了她的手提袋。她不知道手提袋或袋裡的小手槍現在怎麼樣了。

  她盯著黑鐵燭台裡的細蠟燭,納悶著小小的燭焰需要多久才能燒斷綁著她的粗繩子。巴德一定能立刻回答這種科學問題。

  房門打開。

  綠蒂迅速轉頭,奢望巴德會奇跡似地出現。在馬車狂奔來這幢奇怪宅邸的途中她從歹徒的談話中聽出巴德也被綁架了。

  看到出現在門口的人時,她的胃一陣攣縮。

  他沒有穿黑色連帽斗篷的化裝舞會服裝,他的臉也沒有像五年前初次見面時,那樣隱藏在陰影裡。但彷彿從他身上散發出的刺骨寒意卻不會錯。她奇怪自己在化裝舞會那晚,為什麼沒有立刻認出他。

  她立刻看出他的本性隱藏在一張異常俊美的臉孔,和一身昂貴時髦的服飾後面。唯有仔細察看,才能看出他眼中冷酷、卑劣、惡毒的聰慧。

  她一動也不動地坐在深紅色的被褥上,悄悄吸口氣使自己鎮定下來。她的脈博在狂跳。驚慌無濟於事,她心想,不能勇敢面對邪惡就會一敗塗地。

  她微微抬高下巴,挺起肩膀。「賈摩根,對吧?」

  「我們終於經人介紹認識了,我的復仇小天使。」摩根嘲弄地點頭為禮。「我期待這次見面有一段時間了。」

  「巴德在哪裡?」

  「他醒來時,我的手下會通知我。」摩根從褲袋裡掏出一把手槍。他走向放酒的桌子,手槍隨隨便便地握在手裡。「他恐怕吸入不少香。我的手下拿捏不準份量。」

  「天啊!」綠蒂的恐懼又加深一層。萬一巴德一睡不醒呢?她忘不了茱莉離鬼門關有多近。

  摩根眉頭微蹙。「我真的得再多實驗幾次它的配方,它還是太不可預測。」

  綠蒂命令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巴德不會有事的,她現在必須專心應付摩根。

  「我想你用不著揮舞手槍示威吧!」她奚落道,抬了抬被綁住的手腕。「還是你覺得把它揮來揮去很好玩?」

  「請見諒,戴小姐。」摩根倒了一杯白蘭地,似笑非笑地轉身面對她。「我寧願把槍準備好不是因為你。」

  她恍然大悟。「原來你這麼怕巴德。」

  他的眼中閃過一抹惱怒。「我不怕他,但我從慘痛的經驗中學會了採取預防措施。他那個人靠不住,比表面上看來危險得多。」

  「沒錯。」她威嚴地盯著他看。「你把我們綁來這裡做什麼?」

  摩根啜一口白蘭地。「我還以為像你這麼聰明的女人會覺得答案很明顯。我在替自己編織命運,不知何故,你和巴德似乎注定要出現在圖案中。我嘗試把你們兩個從圖案中除去,但在努力失敗後,我推斷我必須重新編織那個部分。」

  門口有動靜。

  「摩根,還在致力於你偉大的命運嗎?」巴德挖苦道。

  摩根緩緩地露出笑容。「韋巴德。」

  「巴德。」綠蒂看到他時,心差點跳出來。

  他在那裡,看起來跟幾個小時前離開舞會時一模一樣。就像巴德該有的樣子,她心想,有點落伍、有點邋遢,就一個三十二歲的男人而言,太過嚴肅持重。但是他的偽裝跟賈摩根的偽裝一樣瞞不過她的眼睛,她可以清楚看透兩個人的本性。

  巴德走進房間,手裡握著槍,大衣搭掛在手臂上。他那氣定神閒的模樣彷彿剛從公園騎完馬回來,但是他琥珀的眼眸卻放出冷酷無情的寒光。

  摩根把槍對準著綠蒂,緩緩放下酒杯。「我的手下辜負了我。想找到可靠的助手還真難。我應該在你清醒時收到信號的,巴德。」

  「別怪你的手下。」巴德說。「我在來這裡的途中找到連接所有拉鈴索的箱子,把它們全部割斷了。現在任憑你怎麼拉鈴,你的手下都不會聽到。想不到一個小小的弱點就能破壞最高明的計謀。」

  摩根的下顎繃緊,但他只是聳聳肩。「別對自己太有把握,巴德。我在義大利能夠死裡逃生,今晚也能取得勝利。」他用手比劃了一下。「把槍放下,否則你的女人就要腦袋開花了。我們都知道你離得那麼遠有手槍也沒用,你的槍法向來不准。」

  「的確。」巴德把手槍放在附近一張檯子上,接著他望向了綠蒂。「親愛的,你沒事吧?」

  他的語氣跟往常一樣冷靜和不帶感情,但他的目光比地獄之火還要熾烈。綠蒂吞了兩次口水才能回答。

  「沒事。」她說。「我沒有受傷。你呢?」

  「你也看到了,毫髮無損。」他把目光轉回摩根臉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摩根歎口氣。「你的愛管閒事起初只是像蒼蠅一樣討厭,但後來我開始視之為最引人入勝的挑戰。人終究不能無視於自身命運的形成。」

  「的確。」巴德緩緩走向最近的窗戶。他若有所想地凝視窗外的夜色,大衣仍然搭在臂彎上。「有趣的課題,命運。古代的哲學家相信一個人的性格是他命運的關鍵。」

  「我完全同意。」摩根說。

  綠蒂緊張地注視著摩根。雖然他的槍口對著她的方向,但他的注意力全放在巴德身上。

  巴德在這時回頭看她。他的表情難以捉摸,但如炬的目光吸引住她。他在設法傳達某種信息,她感覺到他希望她採取行動。

  但是他會期望她採取什麼行動呢?她納悶著。她現在這樣幾乎什麼事都不能做。

  除了說話以外。

  對了,說話。如果巴德有計劃,她可以肯定他不會毫無計劃地走進這個房間,那麼他一定希望她轉移摩根的注意力,好讓他能實行他的策略。

  「賈先生,你為什麼要千辛萬苦地把我們抓來這裡?」綠蒂用她最尖銳的語氣問。

  摩根看她一眼。「人很難有機會跟能夠賞識他能力的人談話。」

  「胡說。你想必沒有那麼虛榮,把我們拖來這裡只為了吹噓。」

  「你錯了,親愛的。」巴德說。「摩根的虛榮心之大,非你所能想像。但那不是他綁架我們的原因,對不對,摩根?」

  「真的很高興能夠跟瞭解我計劃偉大之處的聰明人在一起。」摩根說。「我必須承認,我今晚千辛萬苦地把你們弄來這裡還有一個原因。」

  「我們離破案太近、太快,對不對?」巴德的笑容一閃即逝。「你想知道我們是怎麼辦到的。」

  「一針見血,不愧是韋巴德。我本以為解決掉姓霍的女人就可以高枕無憂了。但為了以防萬一,我派人監視她的屋子。我從手下的描述中得知那晚搜查屋子的人就是你。後來我得知你跟戴小姐過從甚密時,就明白那晚跟你同行的女人是她。」

  巴德點點頭。「你的手下告訴你,我們從霍楚倩的屋子裡拿走了某樣東西。」

  「一本書之類的,他說。他告訴我把書帶出來的是那個女人,而且她似乎是發號施令者。」摩根發出一聲刺耳的笑聲。「我認為他搞錯了,但還是決定去搜查戴小姐的住處。」

  「你偷走了畫簿。」綠蒂控訴道。

  「我在晝簿中沒有找到任何牽連到我的東西,於是我又希望事情會就此結束。」摩根搖搖頭。「但是你們兩個繼續合作。」

  「你先派彭茱莉到綠蒂面前造謠中傷我,後來又親自出馬用字條警告她我不可信賴。」

  摩根聳聳肩。「顯然兩次都沒能動搖她對你的信任。我必須恭喜你,巴德。我作夢也想不到你竟有這麼大的魅力,使一個女人對你如此忠心耿耿。」

  巴德不理會他的譏諷。「你為什麼非殺害霍楚情不可?」

  「霍楚倩在選擇情夫時,恐怕良莠不分。她有個情夫是我不得不信任的人。我努力避免讓別人知道我守得最緊的秘密,但有時不說也不行,畢竟人不可能事事躬親,所以需要辦事員代勞。」

  綠蒂吃了一驚。「霍楚倩跟你的辦事員有染?」

  「根據各種流傳的說法,她對這種事的態度很民主。總而言之,我的辦事員有晚在喝醉後把我的一個煉墜給她看。他告訴她,他知道很多我的事,他在等待時機。他打算在我得到我追求的財富和權力後勒索我。我認為他還向她保證他是理想的結婚對象,因為他的前途非常看好。」

  「狄查理先生,」綠蒂說。「他是她的追求者之一。」

  「沒錯。」

  「我沒有推薦他。」綠蒂說。「我的辦事員說狄查理沒有道德原則。」

  「一點也不錯。」摩根語帶嘲弄地說。「但話說回來,我要的正是那樣的辦事員。」

  「你怎麼會知道狄查理把秘密洩漏給霍楚倩?」綠蒂問。

  摩根揚起一道眉。「我習慣定期催眠跟我關係最密切的那些人,來查探他們對我的忠心程度。當然啦,他們事後一點也想不起來被盤問過。」

  「當你發現狄查理打算背叛你,並把他的計劃告訴霍楚倩時,你決定殺他們兩個滅口。」巴德在窗前說。

  「那是唯一的辦法。」摩根說。「解決狄查理很簡單。我在問完話後多加了些香在火盆裡,他就再也沒有從催眠中醒來。兩天後他的屍體被發現時大家都以為他是心臟病發作。」

  「接著你試圖殺害霍楚倩。」綠蒂說。「你先嘗試用馬車撞死她,但連續兩次都失敗了,後來索性到她家開槍射殺她。」

  「用香和催眠術殺人並不是那麼方便,」摩根說。「而且我覺得應該不時改變方法。墨守成規並非優點。」

  綠蒂瞇起眼睛。「我懷疑你需要過分擔心為優點太多所累。」

  「我最喜歡女人伶牙俐齒。」摩根望向巴德。「你在霍楚倩的畫簿裡發現了什麼?」

  「他為什麼要回答你?」綠蒂在床上改變姿勢,企圖用動作吸引摩根的注意。「我們知道,等你得到你想知道的事之後,你就會立刻殺了我們。」

  「我勢必得殺了巴德,」摩根說。「他很清楚我不可能讓他活著。現在他知道我沒有死,而且即將實現我的命運,他不破壞我的計劃是不會善罷干休的。」

  「那麼你更不可能奢望他會告訴你了。」綠蒂大聲說。

  摩根沒有看她,他的注意力仍集中在巴德身上。「他會告訴我的,因為我願意拿你的性命跟他交換,親愛的。」

  綠蒂全身發冷。「少騙人了!我跟巴德一樣會對你的計謀構成威脅。我知道的跟他一樣多,而且跟他一樣不會讓你的詭計得逞。」

  摩根輕蔑地看她一眼。「你只不過是個女人,而且不是個十分迷人的女人。但你確實有些特質可以吸引我這種身份地位的男人。你的家世還算體面。」

  「我的家世。」綠蒂目瞪口呆。

  「更重要的是,就女人而言,你擁有相當優異的智力、膽識和勇氣可以遺傳給我的子孫。」

  「天啊!你瘋了嗎?」綠蒂低聲說。

  「身為我的妻子,你將無法作不利於我的證詞,」摩根對她露出殘酷的笑容。「卻必須為我生兒育女。」

  「你的妻子。不可能!」她跪在床上,怒不可遏地瞪著摩根。「在這世上沒有任何事物能使我嫁給你。」

  「哦,有。」摩根冰冷的眸光跟她交會了短暫卻駭人的片刻。「催眠術。」

  「你的催眠術用在我身上絕不會生效。」

  「別那麼肯定,我的技巧日益嫻熟。適量的香和催眠技巧可以使你成為完美的妻子,親愛的。」

  綠蒂突然口乾舌燥起來。「再多的香或再純熟的催眠技巧都無法克服我對你的憎恨。即使可以,效力也是暫時的。我遲早會從催眠中醒來,到時我會想辦法殺了你。」

  「那會使我們的婚姻生活更刺激,不是嗎?」摩根大笑一聲。

  「你為什麼會想娶一個打從心坎裡瞧不起你的女人?」綠蒂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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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31 23:06:12 |只看該作者
  摩根的笑容很迷人,但綠蒂卻感到不寒而慄。

  結果回答那個問題的人是巴德。他的聲音不帶絲毫感情,像一個冷眼旁觀、冷漠超然的科學家。「當然是因為你屬於我。」

  綠蒂無法呼吸,她啞口無言地盯著巴德寬闊的肩膀。

  「完全正確。」摩根滿意地說。「每次跟你上床,綠蒂,我都會想起我是如何戰勝唯一可與我匹敵的人而陶醉不已。」

  「你真的是個瘋子。」她低聲說。

  憤怒在摩根的眼中浮現,他輕蔑地注視綠蒂。「得了,親愛的,你欠我一個大人情。你是個正直的女人。我認為你應該會想報答我。」

  「什麼意思?」

  「你繼父的死是我一手安排的。如果我沒有替你除掉溫特朋,你現在會變成什麼樣?」

  「你謀殺他絕不是為了我。」她反駁道。「你謀殺他是因為他還不出欠你的賭債。」

  摩根聳聳肩。「我承認這一點給你說對了。我殺溫特朋確實不是為了你。」

  巴德漫不經心地從窗前走向白蘭地桌。「告訴我,那晚在義大利,你是如何逃出城堡的?」

  摩根猛然轉頭。「夠了,巴德,別再靠近了。」

  巴德停下來。「好的。但是麻煩你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實驗室有個秘密甬道通到城堡外。」摩根的嘴角扭曲。「我及時鑽進秘密甬道逃離了火場,但化學藥品著火時產生的毒氣差點把我嗆死。」

  「你的聲音被那些毒氣毀了,對不對?」

  憤怒似烏雲籠罩摩根的臉龐。「是你把我害成這樣的,今晚你終於要付出代價了。」

  「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綠蒂叫道。「那晚你企圖殺害巴德。」

  「閉嘴!」漢默惱怒地瞪她一眼。「我想往事就回憶到這裡吧!」

  「好。」巴德說。

  「告訴我你在霍楚倩的畫簿裡發現了什麼指向我的線索。」摩根說。「快說,不然我殺了你的長舌婦情人。」

  「我們發現了一幅很有趣的圖畫。」

  「巴德,不要。」綠蒂阻止道。「什麼都不要告訴他,他會殺了你。」

  「閉嘴,戴小姐!」摩根厲聲道。「不然我會封了你的嘴。」

  綠蒂立刻又張開嘴巴準備頂嘴,但她根本沒機會說。

  一陣看不見的風突然吹來,一聲刺耳的碎裂聲響起,巴德片刻前佇立其前的窗簾突然燃燒起來。

  摩根怔了一下,英俊的面孔上充滿恐懼。「不!」他低聲說。「不,可惡!」

  「勾起了一些回憶嗎?」巴德平和地問。「我就有。」

  摩根打個哆嗦,努力使自己鎮定下來。他用顫抖的雙手把槍瞄準巴德。「我現在就要殺了你。我可以從你的女人口中問出我想知道的事。我會從中得到極大的樂趣。在你死的時候不妨想像一下我在她兩腿之間的景象。」

  綠蒂看到摩根握緊手槍。她張開嘴巴發出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

  刺耳的叫聲使摩根瑟縮了一下。

  就在這時,壁爐裡的小火在爆炸聲中化為火舌四竄的烈焰。

  「不!」摩根搖搖晃晃地退後一步,撞上大床的邊緣。

  在火柱的前後掩護下,巴德緩緩走向摩根。「來不及了。」他說。「你得趕快逃。」

  綠蒂知道巴德想和用摩根的恐懼來取代殺機,她決定幫忙分散摩根的注意力。

  她跪起來伸手抓住床幔的流蘇,使出全力往下扯。

  床幔落下,一部分蓋住摩根的頭部和肩膀,其餘的部分都落在綠蒂身上。她被埋在一堆積滿灰塵的紅絲絨之中。

  摩根的怒吼響徹整個房間,接下來是震耳欲聾的槍聲。

  「巴德。」綠蒂從床慢底下掙脫出來,灰塵和煙霧使她嗆咳。

  火焰迅速擴散著。巴德和摩根扭打成一團,在地毯上翻來滾去,爭奪著另一把手槍──巴德帶進房間的那把槍。

  另一聲槍響在房裡迴盪。

  一時之間,兩個男人都靜止不動。

  「巴德。哦,天啊!」綠蒂心慌意亂地爬到床邊,繩子使她無法再前進。「巴德。」

  摩根圓睜著驚愕的雙眼瞪著巴德,鮮血染紅了他雪白的襯衫前襟。「不,不可能是這種結局。我必須實現我的命運。」

  巴德開始站起來,摩根抓住他的手臂。

  「我命中注定要戰勝金色怪獸,」摩根喃喃自語。「有地方搞錯了。」他咳嗽著說。「全搞錯了,我是法師。」鮮血從他嘴裡湧出。

  他接下來說的話全部淹沒在鮮血裡,他的手從巴德的手臂上滑落。他往後倒在地毯上,一動也不動地躺著。

  巴德跳起來轉向綠蒂。她看出他在扭打中把眼鏡弄丟了。

  「我們必須離開這裡。」他走向她。

  「我解不開繩子。」綠蒂生平第一次怕火。她想到她也許無法逃出這個房間,驚慌使她頭暈起來。「我的手提袋裡有把小刀,但不知道它在哪裡。他們搶走了它。天啊!巴德。」她凝視著他,無法說出她的恐懼。

  「我的大衣。」巴德往四下瞧。「快。在哪裡?」

  「在你背後的地板上。不到三步遠。正後方。」

  他轉身依照她的指示去找。「找到了。」他從大衣口袋裡摸出一把小刀。

  他迅速回到床邊。「稍早時我從拿走它的那個人那裡把它要了回來。」

  他憑觸覺割斷繩子。

  她自由了。綠蒂鬆了口大氣卻感到兩腿發軟。

  「快,沒時間了。」他抓住她的手把她拉下床。「你帶路,綠蒂。遠的地方我看不清楚。」

  「沒問題。」她在往門口的途中差點被摩根靜止不動的身體絆倒。「萬一他又逃脫了呢?」

  「他這次逃不了,」巴德冷漠地說。「他死了。」

  「你怎麼能確定他死了?」

  「連我也不可能在這麼近的射程裡失手。」

  綠蒂快跑到門口時,眼角瞥見一抹金光。「你的眼鏡。」她拾起來放在他手中。「一片鏡片破了,但另一片似乎完整無缺。」

  「謝謝。」巴德把完好的鏡片湊近眼睛。「這樣就行了。」

  他們奔出房門,沿著走廊跑向樓梯,煙霧似蛇行般追趕著他們。

  充滿黑色和紅色的房間化為一片火海。

  巴德估計他和綠蒂抵達一樓時,宅邸頂樓約有三分之一遭火舌吞噬。

  他聽到遠方傳來叫喊聲,應該是驚慌的僕人和歹徒忙著逃離火場。混亂可以幫助他們逃跑,但仍然可能有不知主人已死的歹徒企圖阻攔他們。

  「有沒有看到附近有人?」他用完好的鏡片觀察暗處是否有動靜。

  「沒有。」綠蒂喘著氣說。「我想大家都在忙著逃命。」

  「太好了。」他感覺到寒風穿堂而過,看到走廊盡頭一片黑暗。「門是開著的。」

  「看來大部分的僕人都已逃出屋子。我們下樓時沒有遇到任何人,所以我猜沒有一個僕人想要去救這宅邸的主人。」

  「就像摩根說的,近來很難找到可靠的僕人。」

  他們抵達前門,來到門外的石階頂層。

  「沒有人在附近。」綠蒂瞇眼往暗處瞧。「我們要走哪一條路?我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我也不知道,但這一帶一定有農場。我們走大路。」他握起綠蒂的手開始拾級而下。

  「巴德。」

  她驚恐的語氣使他戛然止步。他手握小刀,猛然轉身。

  一個人影出現在門口。

  「喂,你們要去哪裡?」

  那個人抬起手,巴德不需要眼鏡就能認出手槍的形狀。

  「天啊!」綠蒂說。「你就是那個在霍楚倩屋外企圖阻攔我們的人。」

  「沒錯,這次別想耍什麼詭計。」

  「你現在抓到我們也沒用,」巴德說。「你的主人已經死在頂樓的一個房間裡了。我勸你最好趁房子還沒垮以前趕快離開。」

  「法師費了那麼大的勁兒把你們抓來,我猜你們一定很值錢。我只要抓到你們,一定可以從別處換到錢。」歹徒說。

  巴德歎口氣。「如果你要的只是錢,那麼我們也許能達成協議。」

  歹徒眼睛一亮。「一言為定。」

  巴德還來不及開出價碼,背後的暗處就傳出一聲槍響。

  歹徒又驚又痛地大叫一聲,抓著肩膀向後倒回玄關裡。

  「巴德、綠蒂小姐,」漢默的聲音從夜色中傳來。「你們沒事吧?」

  巴德轉身,拿起鏡片湊近眼睛。漢默和艾藜從樹叢中朝他們飛奔而來。漢默一手一槍,滿臉的興奮。

  「綠蒂。」艾藜奔向她。「謝天謝地,我嚇壞了。那兩個歹徒制伏警察擄走你之後,漢默就趕到了。我們坐他的新馬車設法追蹤你們。」

  「真聰明。」綠蒂摟緊妹妹。「聰明又勇敢。」

  漢默把槍插回腰際。「抱歉來得這麼遲,大哥。我們在前面幾哩處跟丟了,花了好久才找到一個農夫記得曾經聽到馬車經過他家。他告訴我們這座宅邸不准任何人靠近,除了僕人以外。非常神秘,他說。我猜它一定是法師的巢穴。」

  「推斷得好。」巴德咧嘴而笑。「我認為關於歷任埃雪頓伯爵的傳聞都是真的。」

  漢默的興奮消失了一部分。「什麼傳聞?」

  「他們做任何事都很有派頭。」

  漢默驚訝地眨眨眼,然後突然笑了出來。「這是遺傳,大哥。韋家所有的男人都派頭十足。我花了些時間才注意到你獨一無二的派頭。」

  綠蒂從艾藜肩上抬起頭,她對巴德露出最燦爛的笑容。

  「他的派頭是我向來欣賞他的許多地方之一。」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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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兩天後,漢默斜倚在實驗室的一張長工作台上,頗感興趣地觀看巴德整理散佈各檯面的化學藥品和器材。

  「你怎麼使窗簾燃燒起來?怎麼製造壁爐裡的爆炸?」

  「我告訴過你我身上帶著一盒我發明的瞬間照明。」巴德小心翼翼地擦拭坩堝。「綠蒂轉移賈摩根的注意力,我乘機在窗簾褶襞裡折斷兩支玻璃瓶,又扔了一支進壁爐的火裡。」

  「聰明。賈摩根殺害了他的辦事員和霍楚倩之後,以為事情就此結束。」

  「他沒有料到霍楚倩會告訴別人,她擔心遭她拒婚的追求者之一企圖殺害她。」巴德專心把兩排綠色玻璃瓶排整齊。「他也沒有料到莎琳阿姨會堅持調查她朋友的命案。摩根看不起女性,經常低估了她們。」

  「到頭來他竟然栽在他最看不起的女性手裡。」漢默咧嘴而笑。「活該!」

  「的確。」

  「你說霍楚倩為什麼要畫下摩根的煉墜圖案?」漢默問。

  巴德聳聳肩。「我們現在只能猜測。綠蒂認為在霍楚倩畫簿裡畫下那個圖案的人其實是摩根的辦事員狄查理,他可能是在解釋摩根催眠術的原理。」

  漢默點頭。「他畫下那個圖案來幫助說明嗎?」

  「也許吧!真相不得而知。」

  「要知道,巴德,最奇怪的是,我現在知道我以前常告訴自己要查看我們在綠桌俱樂部聚會房間的衣櫥。我早就知道法師一定有秘密甬道,但不知為什麼一直沒有真正去查看。」

  「我懷疑他會不設法確保會員都不想深入調查他的事。」

  漢默嘴唇一眠。「你是說他用催眠術說服我們不去檢查那個房間?」

  「很有可能。」巴德放下一個玻璃瓶。

  他回答問題回答得厭煩了。他躲回實驗室是為了專心想事情。每次他有事情要深思都會到實驗室來一邊思考,一邊整理東西。

  不幸的是,他的沉思計劃在二十分鐘前,被闖進實驗室的漢默破壞了。漢默熱切地想要討論過去幾天發生的事。

  「真不敢相信霍楚倩竟然跟一個辦事員有染。」漢默說。「巴德,你認為上流社會大多數的女人,都跟從門房到丈夫密友的每個人有不正當的親密關係嗎?」

  「我認為有婚外情的女人不會比跟孩子的家庭教師或妻子的閨中密友有染的男人多。」

  漢默扮個鬼臉。「真是的。」他的表情突然嚴肅起來。「我想我不會喜歡發現自己娶的是個不安於室的女人。」

  「我也是。」巴德檢查一個燒瓶的裂縫。「不知道我的玻璃工能不能修補它。」

  「艾藜小姐絕不會背叛她的結婚誓言,」漢默輕聲說。「她是一個思想高尚的貞潔女子。」

  巴德揚起一道眉。「如果你在考慮向她求婚,那麼我最好先警告你一件事。」

  漢默舉起一隻手。「拜託,別說教,我很清楚我要再過兩年才能繼承我的遺產。但我要提醒你,父親的遺囑裡沒有說我在這期間不能結婚。」

  「父親的遺囑不是問題,我才不管你想不想結婚。我正好認為艾藜小姐會成為出色的伯爵夫人。」

  漢默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真的嗎?」

  「真的。但我最好告訴你,如果你打算向她求婚,你最好要有心理準備讓綠蒂徹底調查你的名聲和私事。我可以向你保證,她不會讓她妹妹嫁給一個具有浪蕩傾向的男人。」

  漢默微微一笑。「換句話說,我們大名鼎鼎的父親反而使我一無可取之處。」

  「是的。」

  漢默重重地吐出一口氣。「那麼我沒有處處像他反而好了。你我私下說說,我對追求小舞孃或流連花街柳巷不感興趣。我要的是一樁真情摯愛的婚姻。」

  巴德覷他一眼。「老天!你是認真的,對不對?」

  「向艾藜小姐求婚嗎?對,我從來沒有見過像她那樣智勇雙全、才貌兼備的女子。要知道,巴德,前兩天晚上我們追綠蒂小姐和綁架她的人時,艾藜小姐堅持要同行,無論我說什麼都無法使她留下。她甚至在途中逼我教她如何用槍,以防萬一。她真的是膽識過人。」

  「顯然是家族遺傳。」巴德嘟囔。

  腳步聲在走廊響起,莎琳出現在門口。「你在這兒,巴德。我一直在找你。」

  漢默站直身子。「騰格羅夫人。」

  「漢默。」她朝他微微點個頭,又轉過去面對巴德。「你為什麼不回我的信?我昨天派人送來至少兩封,今天早晨又一封。」

  巴德納悶著他何時才能獨自一人清靜清靜。「你好,阿姨。朗柏沒有告訴我你來了。」

  「你的僕役長總算設法在一會兒前把門打開。」莎琳說。「我沒有耐性等他慢吞吞地走完走廊來通報。真是的,巴德,你早該發養老金讓朗柏退休了。你怎麼能靠他打理家裡上上下下的事務?」

  「家僕中只有他待了兩個月以上。如果讓他退休,家裡上上下下的事務就根本無人打理了。」巴德把有裂縫的燒瓶扔進垃圾筒裡。「你找我有什麼事?」

  莎琳不耐煩地瞄漢默一眼,然後若有所思地望著巴德。「我來謝謝你解開我好友死於非命的謎。」

  「你前兩天謝過了。」巴德拿起雞毛撣子開始撣灰塵。「我現在很忙,所以如果沒有其他的事──」

  「好吧,我來找你另有原因。」她瞇起眼睛。「我有件家務事跟你商量。」

  「漢默是家人。」巴德說。

  漢默驚訝地瞄他一眼,然後露出了笑容。「是啊!」

  「隨便你。」莎琳生氣地瞪著巴德。「我開門見山地說了。霍楚倩的命案已經破了,你仍然打算取消跟戴小姐的婚約嗎?」

  雞毛撣子停在半空中,巴德緩緩地轉身面對阿姨。「這是戴小姐和我的私事。」

  他的語氣顯然令莎琳吃了一驚。她眨了幾下眼睛,嘴巴張了又閉,閉了又張,最後一反常態地囁嚅道:「我──我──我只不過是想說──」

  「他不敢開口向她求婚,」漢默用恍似透露機密的口氣說。「他認為她會斷然拒絕。」

  「閉嘴,漢默!」巴德咬牙切齒地道。

  漢默不害臊地咧嘴而笑。

  「她為什麼要拒絕他的求婚?」莎琳問。「她己經二十五歲了,又沒有財產作為她的可取之處。她一定明白憑她的條件不大可能找到比巴德更好的對象了。」

  「謝謝,莎琳阿姨。」巴德咕噥。「有親戚如此大力支持真是令人感動。」

  「她似乎很喜歡巴德,」漢默說。「問題是她對婚姻並不大熱中。艾藜跟我說她姊姊認為婚姻對女人是極大的風險。」

  「胡說八道!我們談的是嫁給巴德。」莎琳嗤鼻道。「一點風險也沒有。我發誓,跑遍全倫敦也找不到另一個像巴德這樣性情平和、頭腦冷靜的男人。」

  「完全同意。」漢默的跟中閃著幸災樂禍的亮光。「任何人都必須承認我們的巴德是最沉著穩重、誠實可靠的男人。」

  好走狗的優點我全包了,巴德心想,跟灰塵有仇似地繼續撣個不停。

  「什麼穩重可靠?」美蓮在門口問。「漢默,你到底在說什麼?」

  巴德呻吟一聲。「真要命。」如果他真的是那種相信命運的人,他會忍不住認為他今天真是倒楣。他永遠別想在他自己的實驗室裡,得到片刻的寧靜了嗎?

  「媽媽,你到這裡來做什麼?」漢默問。

  「我來找巴德。」

  莎琳基於禮貌不得不向美蓮點個頭。「埃雪頓夫人。」

  美蓮的表情迅速凍結。「騰格羅大人,我不知道你也在。」她轉身背對莎琳,望向她的兒子。「我相信你是在向巴德列舉一個好僕人最令人中意的特點,他的確需要一個新的僕役長。剛才替我開門的那個連通報都懶得去替我通報,只是揮手示意我穿過走廊到這扇門前來。」

  「事實上,我們在談巴德的諸多優點。」漢默說。「我們的結論是,把他推薦給戴小姐所需的各項特點,他每項都有。」

  「的確。」美蓮敷衍道。「我相信他們一定可以處得很好。巴德,我想要私下跟你談談。」

  「我今天不私下會客,美蓮。」巴德把手中的雞毛撣子抓得更緊了。「你也看得出來,我這會兒有別的事情要忙。」

  美蓮眉頭微蹙。「你拿著那個雞毛撣子做什麼?難道屋裡連個女僕都沒有嗎?」

  「是沒有,但那不重要。我從來不讓任何人整理我的實驗室,除了我自己以外。女僕就是有辦法打翻瓶子或弄壞器材。」他雙手往腰上一插。「我要請各位出去了。」

  美蓮惱了。「真是的,用不著這麼沒禮貌,巴德。」

  「沒禮貌也是他獨一無二的派頭。」漢默嘀咕。

  美蓮不理會他的話,她儀態萬千地抬頭挺胸。「我前來表達我的感激之意,謝謝你為漢默做的事。」

  漢默翻個白眼。

  「用不著謝我。」巴德惡聲惡氣地說。「漢默幫忙救了自己和別人。他的表現證明他處變不驚、臨危不亂。如果再遇到這種不愉快的狀況,我想不出有誰更適合作我的後盾。」

  漢默脹紅了臉,眼中卻流露出侷促不安的感激。「沒問題,巴德。」

  「既然如此──」巴德舉起他的雞毛撣子,好像它是魔杖可以把實驗室裡的不速之客都變不見。「──可不可以麻煩各位告辭呢?我還有事情要做。」

  眾人還來不及作出反應,巴德的眼角餘光已捕捉到一抹鮮黃。他轉身看到綠蒂站在門口,艾藜站在她後面。

  「艾藜小姐,」漢默歡喜地喊。「還有綠蒂小姐。」他先點個頭,然後上前握住兩個女士的手。「容我告訴兩位你們今天看起來迷人極了。」

  巴德看到漢默慇懃地欠身湊近女士們戴手套的手。他也應該那樣做,巴德心想,他的同父異母弟弟確實有些地方值得他學習。但不知何故,此時此刻他的雙腿就像在地上生了根似地無法動彈。

  看到綠蒂,他整個人就活了起來。她看起來是那麼朝氣蓬勃。有了她,實驗室立刻明亮起來。不只是實驗室,連他的生命都陽光普照。沒有她的未來會淒涼、黯淡無比。

  她是他的哲人石,他不能沒有她。

  「綠蒂,」他輕聲說。漢默心照不宣地看他一眼。巴德清清喉嚨。「艾藜小姐,你們好。」

  「你們好。」綠蒂對眾人微笑,但目光首先望向巴德。「這裡真熱鬧。」

  「他們都正要告辭。」巴德向她保證。「我不知道你們來了,綠蒂。朗柏到哪裡去了?我要叫他送些茶點來。」

  「他似乎決定整天都杵在前門邊了。」綠蒂說。

  艾藜輕聲嬌笑。「他說今天一上午人來人往的害他什麼事也做不成。」

  漢默咧嘴而笑。「我們都試圖向巴德道謝,他卻一心一意想趕我們走。」

  「我有事情要做!」巴德吼道。

  沒有人理會他。

  「不可思議的事情接二連三發生,」艾藜說。「誰會料到結局竟是如此?」

  「說的也是。」漢默呵呵低笑。「法師發現他的陰謀竟然引來昔日的勁敵巴德時,一定很驚訝。」

  「未必。」綠蒂把手提袋玲到工作台上。「我倒覺得他視巴德在這件事裡的部分,為他所謂命運的另一種表現。」

  漢默揚起眉毛。「也許吧!」

  艾藜似乎對這個說法很感興趣。「一點也不錯。我一直在想綠蒂救了彭茱莉那天提到的一件事。她說她注意到死神牌面向上地掉落在地上。彭茱莉說她總是給法師他希望聽到的命運解析。但是那天,她在不知不覺中算出他真正的命運。」

  莎琳杏眼圓睜。「我發誓,這令人聽了毛骨悚然,對不對?」

  巴德皺眉蹙額。「一派胡言。彭茱莉親口告訴我們,她並沒有抽到那張。那張牌一定是在賈摩根抱她到沙發上時,意外被她的裙擺翻開的。」

  漢默瞇起眼睛。「也許不完全是意外。」

  「把這樣的凶兆完全歸咎於巧合似乎有點說不過去。」莎琳饒有興味地附和。

  「這整件事都充滿超自然的神秘氣息,好像每一步都冥冥之中安排好的。」艾藜說。

  美蓮顯然聽得很著迷。「古怪,從頭到尾都古怪。」

  「夠了!」巴德吼道。「這只不過是各種事件按照邏輯發展的必然結果。」

  「什麼意思?」艾藜問。

  回答的人是綠蒂。「在某種意義上,巴德說的沒有錯。這場風波的事件有某種合乎邏輯的必然性。賈摩根讓漢默加入綠桌俱樂部時,一定明白他那樣做等於是啟動了某些轉輪。」

  美蓮眉頭微蹙。「此話怎講?」

  綠蒂望向她。「賈摩根一定知道當他使漢默捲入他的大陰謀時,遲早都會引起巴德的注意。據我看,他執迷不悟的天性使他忍不住要冒那個險。我懷疑,在內心深處,他渴望讓巴德知道他在義大利逃過一劫。他想要炫耀,想要證明他是『煉金二術士』中比較聰明的那個。而且他想要報復。」

  「原來如此。」漢默微偏著頭思索。「我能夠理解摩根想要證明他比較優秀。但他為什麼認定巴德會在乎我出了什麼事?」

  綠蒂苦笑。「哦,我可以肯定他萬萬沒有想到巴德會試圖使你脫離線桌俱樂部,更不用說是救你的朋友諾瑞了。賈摩根認定巴德跟他一樣被怨恨和憤怨所吞噬。但他知道他可以利用你引起巴德的注意,他要的只是那樣。」

  「即使巴德有可能對他的計劃構成威脅嗎?」莎琳問。

  「他打算在證明他比較聰明之後殺了巴德。」綠蒂聳聳肩。「賈摩根最大的勁敵是他自己。他的自負、憤懣和殘酷天性在他內心孕育出比任何毒藥都毒的致命毒藥。」

  莎琳陷入深思之中。「所以說,巴德無論如何都會被捲入這場風波,即使我沒有要求他調查霍楚倩的命案。」

  「沒錯。」綠蒂說。「我因為霍楚倩曾經是我的客戶而別無選擇地被捲入,我必須查明她是不是真的被我調查過的追求者之一所殺。」她對巴德咧嘴一笑。「這整件事中唯一能勉強被稱之為巧合的部分發生在一開始時,我突然發現自己需要一位新辦事員。」

  「巴德前去應徵那份工作。」莎琳說。

  巴德把雞毛撣子扔到一邊。「即使她沒有徵求辦事員,我也會設法跟她接觸。畢竟霍楚倩命案的頭號嫌疑犯是她。」

  漢默蠕動眉毛,壓低聲音。「命運或合乎邏輯的發展?誰能決定?」

  「我能。」巴德大聲說。「這場風波裡沒有任何一個事件是無法用邏輯解釋的。討論結束。我要你們所有的人立刻離開這個實驗室。出去!」

  「你們聽到他的話了。」漢默興高采烈地說。「既然不再受到歡迎,我們不如走吧!」

  巴德慶幸了一會兒。他看著眾人轉向門口,接著才發覺綠蒂也準備離去。

  「真要命,你別走,綠蒂。我有話跟你說。」

  她停下來,探問地看他一眼。

  漢默一邊趕其他人出實驗室,一邊責備地搖頭。「巴德,改天我們真的得聊聊你的缺乏社交修養。」

  巴德感到臉頰發燙。「麻煩你出去時,叫朗柏送茶到實驗室來。」他惡聲惡氣地說。

  「順便談談你留不住家僕的問題。」漢默回頭補充。

  巴德等他聽到前門開了又關之後,才望向綠蒂。她對他露出探問的微笑。

  「什麼事,巴德?」

  他清清喉嚨,然後拿下眼鏡用手帕擦拭。這樣比較容易,巴德心想,現在看不清她的臉,他也許就能有條不紊地陳述他的理由。

  他轉身開始踱方步。「你也許記得兩天前我們正好站在賈摩根宅邸前的門階上。」

  「我不大可能忘記那夜的事。」

  「對,但你也許不記得你當時說的話。」

  「我相信我一定說了不少話,畢竟剛剛死裡逃生的我們會有很多話說。」

  他專心擦拭鏡片。「我指的是某一句話。」

  「哪一句?」

  「你提到我的派頭是你欣賞我的許多地方之一。」

  短暫的沉默。

  「是的。」她說。「韋家男人的天生派頭,給人非常深刻的印象。」

  巴德停在窗前戴上眼鏡。「我想知道,我有沒有其他的地方你覺得可以欣──」他在看到窗台上的三盆香碗豆時,突然住口。「天啊!綠蒂。香豌豆。」

  「它們怎麼了。」

  「發芽了。」他欣喜若狂地抓起其中一盆,轉身給她看小小的綠芽。「你看,三盆都發芽了。」

  「太棒了!」她對他發笑,眼中閃著溫暖的光彩。「恭喜你。」

  他感到頭昏眼花。「真要命。也許預兆和命運是真有其事。綠蒂,我不如直截了當地說了。我愛上你了。」

  「噢,巴德!」

  「我一定要知道你有沒有可能有朝一日也會愛上我?」

  她的笑容燦爛起來,她的綠眸包含哲人石所有的秘密。「我想我在我們相識的那天就愛上你了。」

  他不敢置信地瞪著她。「你確定嗎?」

  「我好害怕你不愛我。」

  他放下香豌豆,把她拉進懷裡。「我還以為很明顯。」

  「你說過我們的關係不方便。」她提醒他。

  他皺眉。「的確很不方便。綠蒂,我知道你不想結婚。如果你想維持現狀,我會尊重你的意願。但我寧願你一直陪在我身邊,我想在每天吃早餐時看到你的臉,在每天晚上睡覺時把你抱在懷裡。」

  「好。」她從他肩上抬起頭,伸手用手指梳理他的頭髮。

  「我希望能把我的實驗結果給你看,」他繼續。「我想要跟你一起度過安靜的夜晚。我想要就你的調查跟你交換意見。我想我已經證明了我是非常能幹的辦事員。」

  「你的確是。」

  「我很清楚我不是世上最浪漫的男人。」

  「你錯了,你是我見過的男人中最浪漫的男人。」

  他呆呆地盯視著她。「真的嗎?」

  「千真萬確。」她再度微笑,踮起腳尖輕吻他的唇。「如果你是想要向我求婚,那麼我的答案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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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31 23:06:50 |只看該作者
終曲

  一個月後 午夜的倫敦

  她的新婚之夜。真奇怪,她從未打算擁有這麼一天。

  綠蒂在窗前凝望夜色。婚禮和搬進巴德家使她忙碌、興奮了一整天。照理說她應該筋疲力竭才對,但她卻感到活力充沛。

  聽到開門聲時,她在窗前轉身。看到巴德,她的情緒立刻亢奮起來。他的眼神充滿愛和毫不掩飾的慾望。他一邊走向她,一邊滿意地打量室內。

  「溫暖的房間,舒適的床和齊全的設備。」他說。「我相信我告訴過你,對我這種天性的男人來說,婚姻遠比婚外情來得方便。」

  「我承認方便很重要。」她微笑著摟住他的脖子。「但我盼望我不會發現你娶我只是為了把魏太太弄進你家幹活。」

  他咧嘴而笑。「我承認我似乎一直很缺僕人,但還不至於只為了弄到一個管家而結婚,即使是像魏太太這樣能幹的管家。」

  「這樣我就安心多了。」

  她把頭靠在他肩上,細細體會著幸福的滋味。在內心深處,她一直在尋找這個男人。他是她心心相印的伴侶。從一開始,她就感覺到跟他有種無法解釋的緣分。命運嗎?她永遠不會知道。但到頭來那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和巴德彼此找到了對方。

  「要知道,我漸漸開始相信科學也許不能解釋世上的每件事。」他在她耳邊說。

  「也許有些謎不該由科學的力量來解。」

  「也許真的是那樣。」他把她抱起來,然後抱著她走向床鋪。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是個情感強烈的危險人物。」

  他把她放在雪白的床單上,傾身用琥珀的雙眸凝視她。

  「多麼奇怪的巧合。」他輕聲細語。「我從一開始也是那樣警告自己的。我對自己說,這個女人是情感強烈的危險人物,完全不是我的類型。」

  綠蒂伸手把他拉向她。「顯然我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顯然如此。」巴德把她擁進懷裡。

  他的吻隱藏著如何用永恆之火煉製愛情魔力的秘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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