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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巫靈]相思扣王爺(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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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9 16:35:4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一切就如安於曼所預料的,恭嫦娟來到主爺府後,就想盡各種辦法纏著東方毓不放,讓她很不是滋味。

但她不是滋味又如何?人家是郡主、是貴客,她根本就奈何不了人家。

「安姑娘,請留步。」

這一日,東方毓有事不在王爺府,恭嫦娟倒是主動攔下正要準備回房的安於曼,安於曼訝異的停下腳步,還以為恭嫦娟恨不得永遠都不要見到她呢!

「郡主,有事嗎?」

「可以談談嗎?」

「你想談什麼?」安於曼可不覺得兩人之間有什麼好談的。

「在外頭不好談,請你來我房間,我讓丫鬟泡上從國都帶過來的上好茶葉,咱們一邊品茗,一邊談談吧。」恭嫦娟淡淡一笑。

她到底在搞什麼鬼?安於曼挑起眉頭,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決定和她耗耗。

安於曼跟著恭嫦娟回到客房,坐在花廳裏,丫鬟沒多久便將泡好的茶及茶點端上桌,靜靜在一旁等候差遣。

恭嫦娟姿態優雅的輕啜一口茶,「安姑娘,請別客氣,這罐茶葉還是皇后賜給我的,錯過這一次,恐怕之後就喝不到了。」

「說實話,我對皇后賜給你的茶有多名貴多好喝,一點興趣也沒有。」安於曼開門見山的道,「還是請郡主直接明說,到底你和我談些什麼事?」

「好吧,那我也不拐彎抹角了。」恭嫦娟放下手中茶盞,「我要你找機會幫我勸勸王爺,讓他點頭答應婚事。」

「什麼婚事?」安於曼的心中突然有股不好的預感。

「就是我和王爺的婚事。」

果然!她的胸口瞬間漫起一股很不好受的酸意,表面卻故做輕鬆的笑,「這種事情怎麼歸到我頭上來了?王爺要娶誰、不娶誰,豈是我一句話就能改變的?」

要她開口勸喜歡的人娶別的女人?除非她瘋了,要不然想得美!

「如果你是真心為王爺著想、希望王爺好的話,最好趕快想辦法勸一勸他,免得王爺一錯再錯。」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應該不知道,皇上曾經向王爺提過和我的婚事吧?」

安於曼皺起眉頭,為什麼師兄沒告訴過她?「他拒絕了?」

「他並沒有正面拒絕,而是找其它理由將這件事拖著,但一個月前,皇上又再次派人傳口訊來試探他,看他改變心意了沒,他依舊沒有答應。」恭嫦娟仔細瞧著安於曼的反應,「他這麼做非常不智,你應該明白吧?」

的確,如果皇上真想將恭嫦娟嫁給師兄,只要聖旨一下,師兄不接受都不行,但皇上卻是以試探的方式希望師兄自己點頭,算是給師兄很大的面子了,但師兄卻連番拒絕,饒是皇上再有肚量,也是會被惹惱的。

恭嫦娟繼續說道,「皇上很看重王爺,將來甚至很有可能將皇位傳給王爺,所以待在王爺身旁的女人,也得要有足以匹配的家世背景,將來才能擔當起一國之母的重任。」

她和東方毓從小就見過面,但那時候她還小,不懂得男女之情,所以對爹想幫她和他訂下娃娃親的事情沒有任何想法。

等到她十五歲,到了適婚年紀,皇上曾問過她對婚事的看法,她早己許久沒見到東方毓,也不知自己到底該不該答應這門婚事。

之後皇上要她上山見見東方毓,等見面後再決定也不遲。

結果這麼一見,她就被他一身暖若春風的儒雅之氣給深深虜獲了心魂,恨不得時時刻刻都能見到他。

他俊美非凡,玉樹臨風,舉手投足優雅出塵,像是天上謫仙人,就算是自認美麗無雙的她也被他所吸引,芳心隱隱悸動,決定非他不嫁。

為了接近他,她放下郡主的身段,親自上山見他多次,希望能得到他的青睞,結果他竟然婉拒了兩人的婚事,大大傷了她的心。

安於曼心頭酸澀,隱約又多了幾分刺痛感,恭嫦娟這麼說,明白是在暗指她根本沒有待在東方毓身邊的資格。

她沒有任何家世背景,只是個身世不詳的孤兒,他如果真想當皇帝,她對他一點幫助也沒有,更別說想坐到皇后這個位置了。

「皇上和皇后早已將我當成將來新皇后的不二人選,娶了我,王爺未來的前途將不可限量,但如果王爺再三拒絕皇上的好意安排,皇上可能會開始冷落他、打壓他,王爺的處境只會越來越難,到最後恐怕連即將到手的皇位也會失去,你說,這樣值得嗎?」

安於曼當然知道不值得,但要她因此而勸師兄娶恭嫦娟,她……還是做不到。

她沒有那麼大的肚量能夠瀟灑的將他拱手讓人,除非是他自己決定要娶恭媒娟,那她……無話可說。

「安姑娘,王爺是你非常重視的人吧?既然如此,你又怎麼一心眼睜睜看著王爺自毀前程呢?」恭婦娟輕歎一聲,「我此次是為了王爺好,希望他能答應婚事,別再和皇上作對,但我一個人的力量有限,如果你是真的為他著想,就請你幫幫我吧。」

其實她早就懷疑東方毓遲遲不肯答應婚事的主要原因就是了安於曼,她這陣子住在王府,發現只要安於曼一出現,東方毓的眼神便會不由自主地飄向她,要不是自己故意黏著他不放,他早就直接去找她了。

這讓她更加肯定自己的假設--東方毓對安於曼有情。

於曼也對東方毓有意,如果她能想辦法逼安於曼不得不站在她這 - 邊,和她一起遊說東方毓,或許真的有機會讓東方毓點頭答應婚事。她很不甘心,難道她會比不上安於曼這個再平凡不過的女人嗎?從小到大,她想要的東西沒有得不到的,所以東方毓當然也不能例外!

恭嫦娟連番曉以大義,這得安於曼左右為難,她如果不幫,就是害了東方毓,但如果幫了,苦的……可是她自己呀!

她到底該怎麼做才好?她好掙扎、好猶豫,真希望自己能更自私一些,或許她的心此刻就不會這麼煎熬痛苦了。

「安姑娘,你的答案呢?」

「我……讓我再思考一段時間……」她無法立即做出抉擇,只能暫時逃避,「等我想清楚,我會告訴你的。」

「那好,我等你。」恭嫦娟得意的勾起笑,她有預感,這回她,贏定了!

東方毓發現,安於曼很明顯的在躲著他。

除了公事非得見面交談不可之外,她能躲多遠就躲多遠,總是有諸多借口離開,像是他是什麼毒蛇猛獸,只要多待在他身邊一會兒,她就會被他的毒牙給咬一口似的。

他很不滿,他的忍耐已經快到極限了,她要是再這樣繼續躲著他,他可不敢保證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將她硬綁在自己身邊,讓她哪裏也逃不了!

這一夜,圓月高掛夜空,他故意說自己有事本會回來,然後在夜深之時,悄悄回到王府,希望能夠逮到人。

果然,安於曼以為他不會回來,便放心的待在王府,她一個人拿著酒壺,坐在花園的涼亭內,喝酒解悶,自言自語,都已經是半夜了,還不回房休息。

他隱身在暗處的樑柱後,眉頭始終緊緊皺著,她最近的言行舉止太過反常,他很擔心,卻又不知道該拿她如何是好。

他知道她心裏不愉快,但他又何嘗開心得起來?她的情緒牽動著他的情感,左右著他的心緒,讓他這陣子也跟著不好受。

她有心事,卻悶著不說,到底有什麼事情無法告訴他?這一多年來,他們彼此信任,難道還不足以讓她對他坦承心事?

眼看夜越來越深,她卻始終沒有回房的意思,東方毓終於忍不住,從暗處走出來,打算阻止她繼續獨自喝悶酒。

安於曼聽到背後傳來腳步聲,先是嚇得身子一震,心想現在跑也太慢了,乾脆不逃了,也不回頭,只是悶著聲道,「你今晚不是不回來了?」

「如果知道我會回來,你又打算躲得不見蹤影了,是嗎?」

「……」她心虛的沒回答,算是默認。

「於曼,酒喝多了會傷身。」他走到她身旁,逕自抽走她手中的酒壺,坐到她身邊,「我幫你把剩下的解決掉吧。」

「嗄?」她看著他直接以壺就口,難得以如此瀟灑的姿態喝酒,有一瞬間忍不住著呆了,下一刻卻莫名害羞起來。

她也是直接以壺就口,難道他……就不避嫌,就不怕吃了她的……她的……

東方毓將剩下的酒喝了泰半,暫時停下,就見她直盯著他的臉瞧,眼睛連眨都沒眨,「怎麼了?」

「沒……沒事,酒還我。」她趕緊將酒壺搶回來,偏眼不再瞧他,免得讓他看出她的害羞。她又喝了一口酒,也顧不得這酒壺兩人都喝過,沾染上彼此的唾沫,像是隔著酒壺相吻,反正他都不在乎了,她又何必在乎這麼多!

他已經不想再繼續和她耗下去,直接挑明道,「你為什麼要躲我?我哪裏惹你不快了?」

「我沒有躲你,你也沒有惹我不快。」她臉不紅氣不喘的睜眼說瞎話。

「於曼,看著我。」他將她的身子扳向自己,不再放任她逃避,語氣難得強硬,「你騙不了我,瞎子都看得出來,你在躲我。」

「我沒--」

「你有!為什麼要躲我?有什麼話不能講的,非得這麼做不可?」

他強硬的態度也激起她的怒氣,抑或是酒意讓她壓抑不了自己的脾氣,再也無法忍耐,反正這件事擱在她心裏,已經擾得她煩不勝煩,她又何必再自我折磨,既然他這麼想知道,那就讓他知道,她也可以早日解脫!

「好呀,你想知道我就告訴你。」她控制不了自己又怨又衝的口氣,「你趕緊娶了恭嫦娟吧,別再一直拒絕人家了。」

聞言,東方毓的神色微難掩訝異,「你怎麼會知道?」

他一直不願意讓她知道,就怕她會難受,也沒必要用這件她絕不會答應的事困擾地,沒想到瞞了這麼久,她還是知道了……

肯定是恭媒娟那個女人,他真沒料到,恭嫦娟會將腦筋動到她身上!

「我怎麼知道的並不重要,要緊的是,你不該再拒絕,你這麼做,只會讓自己的處境越來越艱難。」

呵,她發現,只要說出最困難的第一句話,接下來似乎就不成問題了,反正她只要照著恭嫦娟說過的話再說一次就好,別管自己真正的想法到底是什麼。

因為重要的不是她怎麼想,而是怎麼做才是對他最好的呀。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不需要你替我擔心。」他有些氣悶的回道。

她居然要他娶別的女人?虧她說的出口,難道她一點都不在乎他娶別的女人為妻嗎?她都不會感到心痛難過?

不,他不相信她對他無情,她心裏肯定是有他的,要不然她也不會心甘情願跟著他下山,一路追隨到大侖城來,幾乎與他寸步不離。

「我當然要替你擔心,你可是我師兄耶!」她故作豪爽的拍拍他肩膀,「況且你都已經二十二,老大不小了,早就該娶妻生子,眼前正有一個好對象,人不僅長得漂亮,家世又好,和你根本就是絕配,你到底還在磨蹭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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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9 16:35:57 |只看該作者
是呀,人家不僅長得漂亮,家世又好,哪像她,她什麼都沒有,根本就配不上他……

東方毓越聽越火,乾脆回道,「我心裏早已有人了。」

「你心裏有人?」她先是一頓,之後卻輕笑出聲,「哈哈哈……你的借口真爛,我都跟在你身邊,怎會不清楚你到底有浚有喜歡的姑--」

她錯愕的瞪大雙眼,不敢置信,因為東方毓竟毫無預警地俯身吻住她的唇,嚇得她完完全全呆愣住,根本不曉得該如何反應。

她現在是在作夢嗎?還是她已經喝醉了,才會出現他吻她的幻覺?

眼前這個人真是師兄嗎?她的師兄……並不是會趁機輕薄姑娘家的人呀……

四片唇瓣靜靜地貼合了好一會兒,東方毓才緩緩移開自己的唇,低聲道,「這樣,你明白了嗎?」

他本不想如此衝動,就怕嚇壞了她,但他現在已經管不了麼多了,再不讓她明白他的心意,下一回她不知道又會替哪個女人說親,將他推給其它女人!

他的心早已容不下其它女人,除了她之外,他誰都不要,誰都看不上眼。

她瞪大雙眼,呆愣了好半晌,才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氣虛回道,「我不明白。」

他的眸光一黯,連嗓音也變得更加低啞,「那我只好讓你更明白 - 點了。」

話一說完,他再度吻上她的唇,這次不像方才只是單純輕吻著她,而是刻意含住她的唇,大膽的挑逗她,帶給她比剛才更強烈的刺激。

她……她要昏了,唇上的柔膩含吻比酒更醉人心魂,她完全無力抵抗,只能任由他品嚐她,像是將她當成一道甜美的佳餚,怎麼吃都吃不膩似的。

她慢慢閉上雙眼,放縱自己任由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親密廝磨,她全身酥軟無力,要不是他的雙臂牢牢扣著她的腰,或許她早已全身癱軟的跌坐在地了。

「於曼,張開嘴。」

他低啞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帶有濃濃的蠱惑意味,她聽話的輕啟雙唇,他的氣息便強勢的侵入,和她的交纏在一起,他的吻越來越深,緊緊佔住她的唇舌不放,她的心也像被他緊緊抓住一般,因他而神魂顛倒。

她什麼都不想管了……他要,她就給他,全都給他……

「東方毓!」

恭嫦娟憤怒的叫喊聲瞬間打破兩人之間曖味旖旎的氣氛,東方毓不得不暫時離開令他留戀不已的粉唇,轉身瞧向恭嫦娟。

恭嫦娟憤怒的全身顫抖,「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故意吻一個一點女人味都沒有的安於曼,也不肯對我的百般示好有任何一丁點回應,你是刻意拿她來羞辱我嗎?」

她也躲在暗處偷看好一會兒了,沒想到會讓她撞見兩人相吻的畫面,高傲的她怎麼可能忍受這樣的屈辱!她會比安於曼差?她怎樣都吞不下這口氣!

「這不是羞辱,只是讓你認清事實。」東方毓決定不再隱瞞,直接表明心意,「我喜歡的女人是於曼,你是沒有機會的,你還是趁早死心吧。」

「她根本就不配!」

恭嫦娟怒不可遏的聲音,震醒了仍在迷茫中的安於曼,她,才意識到剛剛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居然忘我的沉醉在東方毓的吻裏?

事情怎麼會演變成這種難以收拾的狀況?這下該怎麼辦?

「她配不配,由不得你來說。」東方毓的嗓音頓時變沈冷,不容恭嫦娟如此羞辱自己心愛的女人,「德平郡主,請別再說出不符合你身份的低劣言語,要不然本王可能無法再讓你繼續留在這裏。」

「你以為我真希罕?」恭媒娟早已氣得理智盡失,什麼都不顧了,「本郡主也不想再待在這,被你和安於曼聯手羞辱!」

丟下話,她立刻轉身離去,打算天一亮就離開大侖城,離開這個該死的地方,再也不想委屈自己留下來了。

她也是有自尊的,她已經為了他忍了不少氣,她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她才不允許他一直糟蹋她!

酒壺落地的碎裂聲也在同一時間響起,東方毓轉回頭,才發現安於曼像是逃命似的離開涼亭,腳一蹬就跳上牆沿,沒多久便消失無蹤。

「於曼?」他看著她消失的背影,忍不住懊惱,他果然還是太過衝動,嚇到她了。

如果是平常,沒有十拿九穩的勝算,他是絕對不會輕易出手的,但一遇上她,他就是很容易沈不住氣,才會在這個時刻將兩人之間的關係給搞砸。

但既然他都已經將話說出口,他就會想辦法讓她接受他、面對他,而不是像只縮頭烏龜一樣躲著他,不敢正視自己的感情。

他相信她對他也是有情的,他的感覺不會錯的!

隔日一早,恭嫦娟果真氣呼呼的坐上馬車,離開大侖城,似乎此處是什麼不乾淨的地方,再多待一會兒都會令她感到厭惡不已。

東方毓才無心理會恭嫌娟是什麼時候離開的,他心急的走遍大侖城內安於曼經常去的地方,找了好久卻還是找不到人,她不知道躲到哪去了。

安於曼根本沒離開王府,只不過她躲在一個東方毓完全料想不到的地方一一他的書房。

「唉……事情怎會變成這樣……」

時已午後,安於曼躲在一排排書架的最裏頭,坐在牆角,不斷的咳聲歎氣,真希望時光能夠倒回,昨晚的事情不曾發生過,她知道師兄不是那種會刻意作戲給人看的人,所以他既然吻了她,就表示他真的喜歡她,對她是認真的。

她從來不敢妄想有一天他會喜歡上她,因為她很清楚,他和她的身份有如雲泥之別,她根本就高攀不上他。

但他竟然當著恭嫦娟的面說喜歡她,而且他的態度如此堅定、毫不猶豫,難道他就從沒想過,她只夠格當他的師妹,她其實一點也配不上他嗎?

他能喜歡她,她很開心、真的很開心,但隨之而來的卻是自卑的酸澀,想要卻不敢要的掙扎無奈……

「唉……」她再度重歎出聲,她真的不知道該念麼面對他,但也不能就這樣躲著他一輩子吧。

她歎完氣,馬上敏銳的察覺到書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她仔細聽著,發現腳步聲突然在書房門前停了下來,嚇得她心一緊,不敢再發出任何聲音。

別進來、別進來、別進來!她在心中不斷祈禱著,但某種不好的預感頓時冒出,她恐怕要被發現了。

安靜了好一會兒,她沒再聽到任何聲響,怎知就在這個時候,書房的門突然被打開了,腳步聲進到書房裏,她更是提心吊膽,怕不好的預感就要成真了。

怎麼辦?逃是不逃?她瞧向一旁緊閉的窗戶,思量自己能夠成功逃離的機會到底有多少?

走近幾步,腳步聲又停了下來,像是在斟酌該往哪個方向走,接著,腳步聲開始往她躲的地方慢慢逼近,天啦!簡直心有靈犀到令她錯愕的地步。

不管了,先逃再說!她瞬間站起身,打開窗戶,抬起腳就要跳出去。

「於曼!」東方毓一聽到開窗戶的聲音,飛快地衝到書架最深處,動作快速地從她身側抱住她的腰,順利截到她。

「啊--哎呀!」

他衝過來的速度太快,撲向她的力道太強,害她被他撞得往後倒,後腦勺狠狠撞到地,痛得眼淚都快飆出來了。

「於曼?」他從她的身上撐起身子,擔心的揉著她的後腦勺,「還好嗎?要不要緊?」

他可是找她找得都快急瘋了,才會不顧一切地要攔下她,就怕讓她溜走,他不知道又得耗上多少時間才能找到她。

她早已顧不得痛,掙扎著想從他身下逃離,「只要你放開我,讓我走,我就不要緊。」

「不行,你不能走。」他也顧不了兩人此刻的姿勢有多暖味,雙手分別緊扣住她兩手豐腕,壓制在她身側,「於曼,咱們得好好談談。」

她臉色羞紅,這樣的姿勢讓她的氣勢就矮他不知道多少截,怎麼談肯定都是她輸呀!「咱們倆沒什麼好談的。」

他不理會她,執意要說,「於曼,我喜歡你,別躲著我。」

他果然還是說了!她偏過頭,故意不看他,強逼自己違背心意的回答,「可我不喜歡你。」

「於曼,除非你敢直視我的眼睛說出這句話,要不然,我絕不相信。」

她懊惱的歎了口氣,終於認命的轉回頭,直視他的雙眼,知道自己想騙也騙不了他,「是,就算我也喜歡你,那又如何?咱們倆根本就不該在一起。」

「為什麼?你總該給我一個苛以讓我信服的理由。」

「還能為什麼?是高高在上的王爺,將來極有可能成為皇帝,而我只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根本就配不上你。」

他到底知不知道這麼逼她很殘忍?要她承認自己的卑賤是件多麼痛苦的事。

「於曼,你真傻。」他也忍不住輕歎一聲,心疼的瞅著她,「我從來就不在乎你的身份,我喜歡的是你的人,難道你喜歡我,是因為我的身份高貴嗎?」

她頓時啞口無言,她當然也是同樣愛著他這個人,自始至終就和他的身份一點關係也沒有。

「難道身份高貴的人,就沒有愛你的資格?如果真是如此,那我甯願拋棄王爺的身份,只要你願意接受我。」

「不,你不能這麼做。」

「為什麼不能?如果頂著王爺的頭銜就不能愛自己想愛的女人,只能被逼著娶一個沒有感情的女人,與其過得如此痛苦,倒不如什麼都不要,當個尋常老百姓都比當王爺快活。」

她不值得他這麼做呀!但她還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深深被他的癡情所感動,眼眶忍不住泛紅,淚水開始積聚。

她真的可以不顧兩人的身份差距,放膽接受他的愛嗎?她好掙扎、好猶豫……"

如果她不是孤兒,有一個可以和他匹配的家世,不知道該有多好!

「於曼,你真的希望看我過得如此痛苦嗎?」他看得出來地在掙扎,繼續試圖用真心軟化她,「沒有你,我還擁有什麼?你早己將我的心佔得滿滿的,如果你執意要離我而去,那我的心……恐怕也會跟著死去……」

「別這麼傻。」

「但我已經傻定了,怎麼辦?」他無奈的苦笑,「我唯一的活路只有你呀,你還不懂嗎?」

她多希望自己不懂,這樣她就不會因為他的苦笑而心疼、被他的真心所牽絆而無法狠下心來。

她也不想離開他呀,她也好想一直待在他身旁,和他形影相依,寸步不離。

心酸的淚終於忍不住滾滾滑落,再也難以抑制,他不忍的鬆開扣住她的手,轉而輕輕抹去她的淚,柔聲哄著,「別哭,別哭了……」

他何曾見她哭過?就算當年練武再辛苦,他也沒見她掉過一滴淚,結果他卻讓堅強無比的她哭了。

他真該死,他不該惹她哭的,他的心好疼……

他俯下身,輕柔的吻去她眼角的淚珠,將對她的珍惜融入吻裏,讓她能夠感受到他的心意。

她伸手環住他的頸項,決定豁出去了,她就算配不上他又如何,反正她不貪求任何名分,她只希望能留在他身邊,能夠時常伴著他,這樣就夠了。

就算得當他永遠見不得光的女人,那也不要緊,只要他心裏始終有她,她此生就別無所求了。

她主動環抱他的舉動對他來說無疑是一種極大的鼓勵,他欣喜的和她四目相對,想要趁機索求承諾,「於曼,答應我,無論如何都別離開我。」

她終於破涕為笑,對他漾起好燦爛、好甜美的笑容,「我答應你。」

她主動吻上他的唇,學他昨晚那樣,將自己的丁香小舌滑進他嘴裏,大膽的和他交纏著,讓他既訝異又難以抗拒。

既然都已經決定豁出去了,那也沒什麼好顧忌的了,她喜歡他,想成為他的女人,她的身子渴望他,希望能夠得到他更多的疼寵、愛撫。

兩人吻得濃烈火熱,誰都捨不得停下來,但這樣還不夠,她的小手緩緩探入他的衣襟,撫上他熾熱的胸膛,心也跟著興奮的跳動著。

「於曼……」他好不容易才暫時克制住自己的慾望,微放開她的唇,嗓音異常低啞,「咱們在書房……」

「我想要你馬上抱我。」她的手還是沒有停止,反而更加放肆。

「地板硬,我怕你會不好受。」雖然地上鋪了地毯,但畢竟還是不像床榻那麼柔軟,她會不舒服的,他捨不得。

她拉下他的脖子,再度覆上他的唇,「真正讓我不好受的……是你呀……」

他聽懂了她話裏的暗示,眸光一黯,拋開內心所有顧慮,盡情和她在這半開放卻又隱密的地方纏綿起來。

兩人衣衫淩亂,黑與白的衣裳交織纏繞在一起,擺盪拉扯,不曾間斷。

安靜的書房內,書架的最深處,時而流逸出的輕喘呻吟伴著曖味的歡愛氣息逐漸在書房裏蔓延開來,?久無法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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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安於曼不知道睡了多久,當她醒來時,發現自己早已不在書房,而是在東方毓的房裏,房內燭火搖曳,顯然已經入夜了。

她困意猶深的坐起身,只感到全身酸痛不已,難受得眉頭直打結,「沒想到歡愛比打仗還累……」

突地感覺胸前一陣涼意,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竟全身赤裸。

她一羞,趕緊把被子拉高包住自己,但又想到自己全身都被他看透、摸透了,再這樣遮掩似乎也沒什麼意義。

她摸摸自己的肩臂,本以為身上會濕黏黏的,沒想到卻異常幹爽,像是早己有人幫她將歡愛後的濕汗給溫柔拭去。

一想到是誰幫她擦拭身子,她的臉蛋忍不住泛起豔紅,心頭喜孜孜的,嘴角也高高的翹起。

對於自己怎麼會躺到東方毓的床上,她可是一點印象也沒有,真的睡昏頭了,但……怎麼只有她一人,東方毓呢?

「咿--」

正當安於曼困惑之際,東方毓恰巧端著晚膳推門進房,看到她已經醒來坐在床上,便揚起溫煦的笑容,「餓了嗎?我幫你拿過來了。」

她的髮絲淩亂的披散在兩側,再配上嫣紅的頰色、困意猶存朦朧眸光,看起來無比的誘人美麗。

他難道一點都不累嗎?她看他衣著整齊,臉上還掛著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無邊笑意,感到很不平,為什麼自己累得半死,他卻像沒事一樣?

他在床邊坐下,將托盤放在自己腿上,打算親自餵她,「要是還困,就吃完再睡,免得半夜肚子餓。」

安於曼也就不客氣的讓堂堂王爺餵她吃飯,開心得很,兩人沒再多說話,但源源不絕的情意早已在彼此交會的眸光間靜靜流轉。

用完膳之後,安於曼的確又困了,她舒適的直接倒回他的床上,也沒想過要回自己的房間睡,反正他若真想讓她回去,就不會將她抱進他的房裏了。

兩人生米煮成熟飯已是事實,既然他都不怕讓其它人知道,他們倆的關係已經改變,她又替他擔心些什麼?

背後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脫衣聲,沒多久,男人也跟著躺上床,隔著一層薄薄的單衣將她環在懷裏,她光裸的背輕靠著他的胸膛,屬於他的溫暖包覆著她,讓她舒服得困意漸深,腦袋也開始昏昏沉沈的。

而東方毓卻一點睏意也沒有,腦中不斷想著一件事,「於曼,我們成親吧。」

「嗄?」她的瞌睡蟲瞬間被他的話給嚇得全部跑光,她立刻翻過身來看著他,「你……你說什麼?」

「咱們成親。」他對她溫柔的笑著,輕啄紅唇。

他當然要給自己深愛的女人一個名分,他的王妃之位,只為她一人而留。

「……成什麼?」她還是傻愣愣的瞪著他。

他頓時氣結,她還真是會破壞氣氛,「安於曼,你別再裝傻了,你是我今生唯一的妻,除了你之外,我不想也不會再娶其它人。」

「但……你是王爺……」

連她都明白,王爺娶妻,還娶個什麼身家背景都沒有的孤兒,皇帝要不幹涉都不可能,她就不相信他不懂,只要消息傳出去,皇帝肯定不允,會想盡辦法阻止的。

「皇上那邊,我自會想辦法處理,你不必擔心,你只要開開心心等著當我的王妃就好。」

雖然他現在還想不到有什麼好方法能讓皇上點頭答應,他早已打定主意,此生非她不娶,為了她,他就算絞盡腦汁也一定會想出一個好方法,能夠如願和她雙宿雙飛。

她感動的又紅了眼眶,她知道這非常困難,皇帝會答應的機會微乎其微,但他只要有這份心意,不管她到底能不能順利嫁給他,她都已經非常開心了。

只要他們兩心相許,不離不棄,就算沒有王妃的名號,對她來說真的沒關係的。

「怎麼又哭了?」他心疼的吻去她眼角即將滑落的淚水,愛憐的哄著,「你一哭我的心就犯疼呀。」

她眼泛淚光的笑著,「花言巧語。」

「是真心真意。」他一邊吻、一邊哄,「於曼,嫁給我,快說好。」

「好。」她滿心歡喜的回答,不管這事到底能不能成真。

他的心一暖,猶不饜足的貪求著,「再一次。」

「好。」

「再一次。」

「好。」

「說愛我。」

她笑得更加燦爛甜美,額抵著他的,以無比柔情的嗓音說道,「毓,我愛你,好愛好愛你……

她的毓呀,只愛她一人、只屬於她一個人的毓……

幸福的日子開始在大侖城裏生根、萌芽,甜甜密密的纏繞起來。

東方毓和安於曼朝夕相處,出雙入對,眼中只有彼此,在這裏山高皇帝遠,暫時管不著他們,對兩人來說倒是再好不過了。

或許他們就久居在大侖城,別回京都去,逍遙自在的做一對眷侶……

「左邊那邊多掛一點……右邊那邊也多掛一些,要是鈴鐺不夠再去多買一點就是了。」

遠遠的,東方毓在迴廊上就見到安於曼在花園裏指揮著好名丫鬟做事,她正站在一座涼亭前,涼亭兩旁各種了兩叢竹子,丫鬟們正照著她的指示在竹葉上綁鈴鐺,那景象還真是熟悉。

他無聲的走到她後頭,堂而皇之的將她給摟入自己的懷裏,把下巴靠在她的肩頭,完全不掩飾兩人之間的親密,「在做什麼?」

她笑睨他一眼,完全沒有要他放手的打算,因為她喜歡被他密密擁抱的溫暖舒服感,「你不是有眼睛,難道沒看到?」

鈴鐺也差不多都掛好了,丫鬟們便識相的忍著笑,趕緊退開,不打擾他們倆「新婚燕爾」。

「是看到了,不過我不懂你的意思,難道你這一陣子不開心?」

她搖搖頭,輕輕往後依偎著他,漾起柔美的笑,「我很開心。」

「那為什麼還要在竹葉上掛鈴錢?」在山上時,她只有不開心了才會去掛了鈴鐺的小木屋那裏。

「因為我想師父,也懷念以前我們在山上的日子。」

在山上的那十年是她最無憂無慮的時光,她本來還不覺得有什麼,等到下山後她才明白,能不問世事的待在山裏,沒有任何世俗羈絆,是多麼自在幸福。

所以她才會一時興起,要丫鬟們在竹葉上掛鈴鐺,好一解思鄉之情。

原來她是在想念山上的日子,他微微縮緊環住她的雙臂,在她耳旁柔聲低喃,「找個日子,咱們一同回山上看師父吧。」

「好呀。」她也有此打算,她本來還想,如果他沒空回去,她自己走這一趟也不要緊。

「順便也能告訴師父咱們倆之間的事。」他輕笑出聲,師父要是知道他們倆已經互許終身,還生米煮成熟飯,恐怕要暴跳如雷了。

「那你的皮可得繃緊點了,小心師父在氣得把你轟出門外,扒下你一層皮。」

她也跟著笑出聲來。

他輕輕啄吻著她的臉頰,很有閑情逸致的跟她調情,一點都不擔心害怕,「有你在,師父會手下留情的。」

「你就不怕我跟師父一起對付你?」這麼有把握?她故意鬧他。

「你捨得嗎?」

她當然……捨不得呀!她沒好氣的瞪他一眼,「反正你吃定我就是了。」

他再度輕笑出聲,「為什麼我覺得得真正被吃定的人,其實是我才對?」

他的心已經滿滿的都是她,她的喜怒哀樂全都會牽動著他的情緒,所以真正被吃定的人其實是他呀!

但他一點都不在意被她吃定,甚至是心甘情願的把自己的心交給她掌握,任由她搓圓捏扁都不要緊。

「哪有?明明就是我被你給吃--」

「王爺!」此時一名下人突然殺風景的急急闖進花園裏,焦急的道,「有緊急軍情傳來!」

「什麼?」東方毓和安於曼兩人對望一眼,原本的柔情密意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沉重凝肅的神情。

看來這一陣子,他們有得忙了!

邊境的戰事又起,東方毓和安於曼馬上趕到軍營和其它將領們會合,一進入警戒狀態,他們便各自在軍營內忙碌著,很難得才有空閑時間能夠好好溫存。

主帥營帳內,看著眼前的邊境地形圖,東方毓的心忽地沒來由的一陣猛烈抽痛,他忍不住捂著胸口悶哼一聲,「晤。」

「王爺,怎麼了?」一旁的將士看他似乎身體有恙,關心的問道。

他扯開淡笑,「我沒事,不要緊。」

沒多久,疼痛感逐漸褪去,取而代之的卻是奇怪的不安感覺,而且越來越強烈,好像有什麼非常不好的事即將發生。

為什麼會突然出現這種不安感?他心驚的瞧著地形圖,仔細回想剛才的佈局配兵是不是有任何不妥之處,還是有什麼他沒注意到的破綻。

他不能出任何差錯,只要他一出差錯,犧牲的便是東邵的士兵們,也會讓安於曼陷入險境,他冒不起這個險。

所以到底是哪裏有問題?所有的安排應該都沒有問題才是,那為什麼他還是感到心慌不己?

這太不尋常了,連安於曼第一次上戰場他也沒有如此心驚膽驚過,那種感覺就好像……她將會一去不回……

「不……不會的!」東方毓立刻離開主帥營帳,焦躁的想要將即將出征的安於曼給攔下來。

他在軍營中快速行走,終於在軍營門口看到在隊伍最前方,準備上馬的安於曼,他心急的大喊出聲,「於曼!」

「呃?」她訝異的瞧著東方毓臉色難看的衝向她,「毓,怎麼了?」

她平常出戰也沒見他來送行呀,怎麼今日特別奇怪,而且臉色特別凝重,連貫有的微笑都不見了?

「於曼……」他啞著嗓音,不知道該用什麼理由將她留下來,該不該將心中不好的預感說出來,因為這會擾亂軍心士氣,其它人也就罷了,他身為主帥,是不該犯這種錯誤的。

而且如果他真的沒有任何理由便臨陣換將,她肯定會惱他,其它士兵也會充滿困惑,同樣是非常不智的決定。

他到底該怎麼辦才好?但他的心真的很不安、很不安……

等了好一會兒他還是沒說話,她雖然很擔心他,但出發在即,沒時間和他好好談談,「時辰已到,我該走了。」

見她轉身要上馬,他突然緊握住她的手,經過一番天人交戰,卻還是說不出半句話。

別走、別走!不管是不是他多心,他都不想冒這個險……

她知道他在擔心她,但卻不懂他在擔心什麼,只能回握住他的手,對他漾起甜美的笑容,安撫道,「等我回來。」

她抽回手,利落的翻身上馬,戴上鬼面具,英姿勃發的高喊,「出發!」

「是!」士兵們氣勢高昂的附和。

東方毓站在原地,靜靜目送著安於曼帶兵離開,掌心失去屬於她的溫暖,很快便被風給吹冷了,再也感受不到她的溫度。

希望真的只是他多心了,不會有事的,她會回來的,一定會。

但他的心神不甯在安於曼離開後卻越來越嚴重,幾乎是坐立難安了。

到底怎麼了?他坐在營帳裏困擾的撫著額,始終無法平心靜氣,甚至還有一種親自上戰場的衝動,希望能親眼確認安於曼的安好。

不,他不該自己嚇自己,什麼事情都不會發生,她很快就會平安的回到他身邊,就像往常一樣……

「王爺!」一名士兵突然急急闖入,表情看起來非常凝重,「前線來報,安副將她……」

「她怎麼了?」東方毓緊張的馬上從椅子上彈起身。

「安副將不知為何突然擅離陣前,追著一名西邵士兵離去,目前下落不明!」

「怎麼會這樣?」他震驚不己,心在此刻瞬間變得異常緊繃,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再去探,有任何消息立刻回報!」

「遵命!」士兵領命便迅速離開營帳。

他心驚膽顫,就怕不好的預感成真,雙手緊握成拳,努力壓抑自己的衝動,等待進一步的相息傳回來。

她為什麼會擅離陣前?照理來說,她是不會這麼做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兩個時辰後,士兵再度來報,「王爺!」

「怎麼樣,有安副將的行蹤了嗎?」他的口氣難掩焦急。

士兵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好說,「有幾名士兵追著安副將離去,其中一名回來了,但他……身受重傷,正在軍醫帳裏……」

不等士兵把話說完,東方毓隨即衝出營帳,以最快的速度來到軍醫帳裏,想要從回來的士兵口中問出安於曼的消息。

軍醫正在為腰側中了一劍的士兵止血上藥,那士兵一看到東方毓,也不管傷口還沒處理好,便下榻跪在東方毓面前,「王爺。」

東方毓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勉強穩住語氣,嗓音微啞的問,「到底發生什麼事?為什麼只有你回來?安副將呢?」

「安副將突然追著一名西邵士兵離去,還對他大喊「席廣」,咱們緊追在後,沒想到安副將中了埋伏,連人帶馬掉入大坑當中,然後……然後又有好幾名埋伏在暗處的西邵士兵衝出來,抓住已經昏過去的安副將,咱們就和他們打了起來,只有我一個人突圍回來找救兵,其它人還在試圖救回安副將……」

他不敢說席廣武藝高強,他們根本就不是對手,其它人恐怕也搶不回安副將,甚至不知道有沒有命可以回來……

「席廣……」她怎麼會遇到席廣?他派給她的那一路是不會遇到席廣的,他刻意不讓兩人有再度交手的機會,為什麼又會出現今日的狀況?

東方毓臉色慘白的呆愣在原地,震驚到久久都說不出話來,軍醫看了看情況,扶起受傷的士兵,繼續幫士兵包紮傷口。

軍醫花了一點時間才幫士兵處理好傷口,此時東方毓依舊愣在原處,沒有任何反應,他第一次看到東方毓失了心魂的模樣,不知該如何勸慰,卻在不經意間發現他身上有些異樣--

他純白的袖口似乎沾染到點點紅痕,軍醫仔細一著,驚訝的開口,「王爺,請鬆開您的手……」

東方毓這時才回過神來,原本失神的瞳眸終於慢慢恢複清明,他抬起自己的雙手一看,才明白為什麼軍醫看起來如此擔心。

原來他的指尖不知何時早已陷入自己的掌心裏,滲出斑斑血跡,他慢慢鬆開指頭,掌心早已血肉模糊,觸目驚心。

軍醫趕緊拿來傷藥和布條,「我馬上替王爺包……」

「不必了。」他神情木然的回答,轉身回到主帥營帳繼續等待。

只要她的死訊沒傳回來,他就相信她還活著,只要她的屍身不被找到,他就相信她還活著,她一定還活著!

她要他等她回來,他等、他一定等,一定會等到她回來為止!

戰報陸續傳來,卻不再有安於曼的消息,東方毓表面上冷靜地面對戰況,一顆心卻揪得越來越緊,蒼白的臉色也始終沒有恢複,之後,兩方戰事停歇,但沒有安於曼的消息,他也不曾休息,甚至連一顆米粒都吞不下去。

第二日清點傷亡士兵時,依舊沒有安於曼的行蹤,他不敢放鬆心情,睜眼到天直到第三日,他終於等到消息了,但這消息卻不是他所期望的。

「王爺!」士兵衝進營帳內,看著神色明顯憔悴的東方毓,遲遲無法將剛得到的消息說出口。

東方毓坐在椅子上,三日未闔眼,眼裏早已佈滿血絲,異常酸澀,但他還是強打起精神,「怎麼了?」

士兵猶豫再三,終於還是開了口,「有消息傳來,戰場上新發現了一具屍身,屍身上……覆著鬼面具……」

東方毓猛地從椅子上站起身,衝出營帳,難掩激動的喊著,「屍身在哪?我要親眼瞧見!」

只是覆著鬼面具而已,說不定面具之下的面容根本不是於曼,是他們誤認了!

他立即翻身上馬,沒有戴任何護具,只想馬上見到那具屍身。

士兵只好趕緊領著他奔馳出營,後頭還跟著一隊士兵保護他的安全。

一行人策馬狂奔,沒多久就來到發現屍身的地方,東方毓立即跳下馬,看著就躺在前方約十步之遙的孤獨人影,全身不由自主的發寒,心弦緊緊糾結在一起,隨時都有可能繃斷。

他腳步緩慢地來到屍身旁,雖然力持鎮定,但那微晃的身軀還是隱約透露出這三日來的心力交瘁。

他跪在屍身旁,幾乎無法承受眼前的事實,呆愣許久,終於伸出不住顫抖的手,將覆蓋在屍身上的鬼面具揭開,看清面具下的容貌。

是安於曼,她閉著雙眼,就像只是靜靜的沉睡著,隨時都有可能醒來,但她早已沒了呼吸,全身冰涼,他想欺騙自己都沒辦法,她……真的已經死了。

緊縮到極致的心弦頓時繃斷,震碎了他的心房,難以忍受的強烈痛楚從心口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那是快窒息一般難受。

當初不該答應她的,不該答應讓她跟來邊境、不該答應讓她率兵出征、不該讓她成為聲名大噪的鬼將,就算拒絕會讓她失望也總比現在好,他現在……連拒絕她的機會都沒有了。

這次出戰,他明明感到非常不安,他明明想阻止她的,為什麼他沒有堅持到最後,還是任由她從眼前離去,錯失掉最後的機會……

是是他的錯,都是他的錯,但他現在想挽回,也已經來不及了,他們已經相約白首了呀,上蒼怎能如此狠心,在此刻奪去她的性命,讓他滿懷的希望破碎,此生此世,再也無法和她成為夫妻……

他好恨,恨上蒼、恨殺了她的席廣,更恨他自己,他是罪魁禍首,他原諒不了自己,也饒不了席廣,不甘心事情就這麼結束!

跟隨而來的士兵們看到他跪在屍身旁,久久不發一語,也跟著跪了下來,哽咽的勸道,「王爺,人死不能複生,請節哀吧……」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他悲不可抑地狂笑出聲,心越痛,他的笑聲就越狂,像是要把心頭所有的悲憤全都發洩出來一般。

「王……王爺?」士兵們第一次瞧見他們溫文儒雅的王爺如此失控,不禁擔心她的死帶給他太過強烈的打擊,會將他給擊垮。

笑聲漸息,他原本溫和的眼眸瞬間被仇恨染上淩厲的冷意,一身儒雅之氣也被濃烈的肅殺氣息給吞噬,像是徹底變了一個人,那改變太過明顯,讓人不寒而慄。

沒瞭解曼,他的心也跟著死去,沒瞭解曼,他在這個世上也沒什麼好留戀的,但他還不能死,他必須活下來,再痛苦也要活著,因為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等著他去做,他要幫於曼報仇。

就算為了報仇,他必須變成鬼,他也無所畏懼,在所不惜!

他緊握住傷痕纍纍的掌心,早已感覺不到疼痛,憤恨的咬牙立誓,「席廣,就算必須雙手沾滿鮮血,我也要活捉你,血祭我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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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9 16:36:4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他的心已跟著安於曼死去,這三年來像行屍走肉,痛苦的獨活,唯一支撐他的信念就是報仇,不達目的他誓不罷休!

但幾日前在故場上的一瞥,卻讓他已死的心又猛烈跳動起來,那頭盔下的容顏,正是他朝思暮想的於曼呀,他絕對不會看錯的!

難道這世上有第二個安於曼?為什麼她會和席廣在一起?

他越想越不對勁,非得搞清楚那個女人的來曆不可。

夜已深,東方毓坐在西邵羅城的一間客棧裏,絲毫沒有睡意,正等著探子回報。

他帶人偷偷潛入羅城,不顧危險,就是想要查清楚那個女人的身份,他昨日在街上遇到她,終於看清她的面容,一顆心激動得幾乎無法控制,要不是有人出來壞事,他差點就要將她緊緊擁入懷中。

她長得和安於曼幾乎一模一樣,只是比於曼更多了些女兒家的柔氣,她和於曼一樣會武,舉手投足間都帶有於曼的影子,要說是於曼死而複生,就算這只是一場騙局也會心甘情願的中計。

她真的太像於曼了,像到讓他又出現一絲冀望,多麼希望三年前的一切全是一場惡夢,醒來後,就又會回歸正常……

等了好一會兒,身穿黑衣的探子終於安靜無聲地出現在房內,對著東方毓躬身行禮,「王爺。」

「查到什麼了,快說。」他已經等得焦躁難安了。

「那位姑娘叫席瓔,是席廣的妹妹。」

「妹妹?席廣哪時多出一個妹妹了?」

「咱們暗中調查的結果,席瓔是三年前突然出現的,來曆成謎,但席廣對這個妹妹保護得很,不常讓她露面。」

三年前?東方毓皺起眉頭,席瓔出現和於曼戰死沙場的時間點如此吻合,兩人又長得一模一樣,太多的巧合湊在一起,他直覺這其中必有蹊蹺。

「除此之外,你還有查到什麼特別的事情?」

探子旋即道:「席廣身旁還有一位叫傲思蓉的姑娘,屬下懷疑她的身份不簡單。」

「為什麼?」

「她很有可能是『千變門』門主失蹤的孫女。」

創立千變門的呂易精於易容、武術展術、毒術,而且個性喜怒不定,會救人亦會害人,完全憑喜好做事,這也是為什麼眾人會認為千變門亦正亦邪的原因。

呂易雖然收了不少徒弟,但門下的徒弟太多只熟悉一樣功夫,資質較好的頂多兩樣,唯獨呂易的孫女天資聰穎,盡得呂易的真傳,無人能出其右,只可惜她的身子骨不適合習武,只有武術這一樣沒有學到。

大約五年前,呂易病重,本想將門主之位傳給孫女,卻引來他的徒弟們內鬥奪位,呂易的孫女也在此時失去蹤影,而今千變門因內鬥元氣大傷,早已沒落。

而探子之所以懷疑思蓉正是消失的呂易的孫女,是因為那女孩正是叫做「呂思蓉」,而席廣身邊的這位思蓉行蹤也極為低調,即僥是席廣身邊的親信,也沒人知道她的來曆。

一聽到思蓉很有可能會易容,東方毓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該不會三年前席廣要思蓉偷天換日,將假的屍身易容成安於曼的模樣,而把真的於曼留在西邵?

他們的確是有機會動手腳的,席廣要是真要於曼死,大可在戰場上直接殺死她,為什麼又要先將她擄走三日後才將她的屍身丟回戰場?

他越想越不對勁,努力回想三年前有什麼事情是他沒注意到的,於曼的屍身已經火化,想從屍身上尋找任何蛛絲馬跡已不可能,他只能靠著殘存記憶,試圖找出更多線索……

「對了,金鎖片,當年於曼的遺物中,並沒有她貼身戴著的金鎖片!」當年的他太過悲痛,根本無心理會這些小細節,直到此刻才終於想起,那具屍身上頭並沒有掛著於曼幾乎不離身的金鎖片。

所以於曼很有可能還活著?但於曼為什麼認不出他來?還有,席廣留下她的目的又是什麼?

他的心因為這個假設而無法抑制地又開始激動起來,看來他得想辦法接近席瓔,尋找她就是於曼的證據。

如果她真是於曼,他無論如何都會將她搶回來,讓她再也離不開他!

「席瓔,你再敢偷跑出府!您就死定了……」

大哥憤怒的咆哮聲雖言猶在耳,但安分沒幾日,席瓔還是受不了的翻牆偷溜出府,憑她的身手,除非席廣親自出馬,要不然其它人就算想攔也攔不住。

思蓉真討厭,不管她費了多少唇舌,請思蓉別告訴大哥她離府的事,思蓉還是全都告訴大哥了,害她又被狠狠的罵了一頓。

不過大哥也真奇怪,之前她來羅城,大哥也不會特別禁止她出府,任由她在羅城內到處走動,但這回卻特別反常,非常堅持要她乖乖待在府裏別亂跑,簡直把她當成囚犯一樣關著。

「嘖,我要是會聽話的乖乖留在府裏就不叫席瓔了。」

她滿懷期待的來到幾日前和白衣男子巧遇的巷道裏,希望能再見他一面,沒問到他的名字,她怎麼想怎麼扼腕,甚至連覺都睡不好,滿腦子想的都只有他。

他會出現嗎?既然他們都在羅城,又恰巧在這裏相遇,那就表示兩個人有緣,那她應該還是有機會可以見到他吧,只是不曉得得等到什麼時候就是了……

「哎呀,姑娘怎麼一個人在這裏呢!」

聞言,席瓔轉身一瞧,就見到四個地痞流氓對她揚起不懷好意的笑,慢慢朝她逼近,可能看她落單,又是個姑娘家,以為她好欺負吧。

席瓔暗自冷哼,她可不是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女子,他們想要欺負她,最後倒黴的可是他們自己。

帶頭的流氓來到席瓔面前,非常無賴的說道,「姑娘,怎麼一個人出來呢,這太危險了,不過別擔心,只要你給咱們一些保護費,咱們絕對將你平安送回家,一根寒毛都不會少。」

「很抱歉得讓你失望了,我身上並沒有銀兩可以給你。」席瓔淡淡一笑,就算有,她也不會給。

「姑娘出門怎麼可能不帶銀兩,這種話拿來騙三歲娃兒都不會信。」

席瓔將雙手攤開,毫不畏懼的道,「要不,你們大可以搜搜看。」

帶頭流氓雙眼微瞇,沒想到席瓔一點都不怕他們,但她到底是真不怕,還是只是在虛張聲勢?

一旁的流氓沒想那麼多,頓時扯開淫笑,有姑娘家主動願意讓他們搜身兼吃豆腐,這種好事當然不能錯過,「嘿,那就讓哥哥我來搜吧!」

席瓔瞧著流氓的手不知羞恥的她襲來,雙眸一冷,正打算出手好好教訓他一頓,沒想到另一道白色身影突然從她背後現身,動作比她更快,直接揮袖甩向流氓,那力道之強,讓流氓被甩飛了好一段距離才重重摔到地上,痛叫出聲。

她驚訝的回頭一望,頓時欣喜的漾起笑容,激動不已。

是白衣天仙美男子!他真的出現了!

東方毓伸出手,將她摟入自己懷裏,以保護者的姿態冷睨著流氓,「這位姑娘有我護送回家,就不勞你們費心了。」

席瓔瞧著他摟著自己的手,臉一紅,心狂跳,女兒家的嬌羞盡現,她和他非親非故的,不該讓他如此靠近,但她卻捨不得他把手放開,甚至難掩開心,好喜歡被他護在懷中的感覺。

好溫暖、好安心、好……懷念……

帶頭流氓瞧著東方毓那令人凍入骨髓的眼神,便明白他不是個好惹的角色,不敢再繼續招惹,識相的帶著手下離開,「咱們走。」

東方毓的雙眸緊盯著他們離去,直到再也見不到他們的身影,他淩厲的眼眸一眨,才恢複成溫潤柔和的目光,身上的殺氣也全數收起,關心的瞧著懷中的人兒,「你還好吧?」

他日日都在席廣的將軍府附近徘徊,就是希望能等到接近她的機會,天可憐見,終於讓他等到和她相見的機會。

「呃?」她瞧他瞧得傻了,在他問話之際才回過神來,笑著掩飾自己的失態啊,「哈哈……我好得很,沒事沒事。」

「那就好。」他溫柔一笑,卻在這時瞥見她左手背上的梅花形胎記,心頭一震,只能努力壓抑著胸中的激動,就怕會嚇著她。

真的是她?她是他的於曼!他越來越可以肯定,他的於曼沒有死,這一切全都是席廣的計謀,故意讓他以為於曼已經戰死沙場了。

席瓔繼續傻笑著,他的笑容讓她有種如沐春風的舒適感,還有種迷人的微醺,她覺得自己的身子似乎變得輕飄飄、陶陶然,都快拜倒在他的笑容之下了。

東方毓努力壓抑著情緒,笑問,「我的樣貌真有這麼好笑?」

「嗄?」慘,她又不小心失態了,她趕緊解釋,「不是不是,是你長得太好看,我一不小心……就看得入迷了。」

他臉上溫柔的笑容沒變,激動的心緒漸漸平複下來後,眸中卻閃過一抹憂傷,內心充滿著無法說出口的惆悵。

她不認得他了,為什麼?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席瓔朝他躬身答謝,「感謝公子接連兩次相救,讓我請公子上茶樓喝杯茶,算是表達一點小小的謝意吧。」

他的於曼呀……他很想知道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也不想太快和她分開,她的提議正合他的意。「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席瓔帶著東方毓到附近一間頗負盛名的茶樓裏,這間茶樓總共有三層樓,一樓是寬敞的大廳,二、三樓的中間則是天井,讓坐在二、三樓雅座的客人不只能瞧見一樓的人,也能聽到一樓說書先生說的故事。

兩人在二樓窗邊的雅座落坐之後,席瓔便點了好幾樣點心及一壺上等好茶,臉上始終漾著甜笑,顯然心情很好。

沒想到白衣天仙美男子願意和她上茶樓呢,她非得把握這個大好機會認識他,才不枉她冒著被大哥罵的風險偷跑出來。

「我叫席瓔,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東方毓猶豫了一會才回答,「敝姓方。」

他望著她,得非常努力才有辦法壓抑內心又逐漸勃發的激動,這三年來,他從來不曾忘記過她,他想她想得好苦呀……

他相信,她就是他的於曼,他不相信這世上會有兩個不同的人會有一樣的容貌,就連身上的胎記也一樣,況且探子回報給他的消息,讓他有充分的理由猜測,三年前的那具屍身,是席廣命令思蓉易容成她的樣子,刻意用來欺騙他的

而她不認得他,很有可能是失憶,並且被席廣編造的新身份所哄騙,才會以為自己是席廣的妹妹,所以他也無法確定若自己此刻將從前的事情告訴她,她會不會覺得他是一派胡言,所以只能選擇按兵不動,以免打草驚蛇。

能知道她還活得好好的,讓他死寂已久的心終於漸漸活過來了,其它的事可以慢慢來,不急於一時。

「原來是方公子。」席耬點點頭,見他有所保留,她也禮貌的不再繼續追問下去,免得他對她產生不好的印象,「真是湊巧,接連兩次都遇到方公子,該不會方公子就住在這附近吧?」

如果能問出他的住處,那她就可以時常去找他,雖然這麼做一點都沒有姑娘家該有的矜持,但她可管不了這麼多,她就是想見他。

一遇到他,她心中原本少的那一塊就像被填滿許多甜滋滋的蜜糖,終於有了完整的感覺,她相信他就是她等待已久的良人,所以她當然得好好把握機會,別讓他溜走。

錯過他,她一定會後悔死的,她腦海中一直有這麼一個聲音在提醒她,每見他一次,那聲音就更強烈且堅定,讓她深信不疑。

東方毓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刻意將話題轉移到她身上,「對了,你的腳……」

「喔,你是說我走路會一拐一拐的嗎?」她不怎麼介意的回答,「三年前曾經受過傷,傷雖然好了,卻還是留下一點後遺--」

話還沒說完,她卻突然停頓住,才想到自己這樣一拐一拐的總是會引人側目,她並不在意別人怎麼看她,但一面對他,她卻不得不在意了起來,「你……介意嗎?」

「不介意。」他沒有任何遲疑的回答。

「那就好。」心頭的擔憂一放下,她又漾起燦爛無比的笑顏,對他的好感更加濃厚。

他回以溫柔的笑,但心頭卻是異常苦澀。他並不介意,但是心疼呀!她到底受了多嚴重的傷,才會留下無法根治的後遺症?

如果他在她身邊,他才不會讓她受到任何一丁點傷害,但就此刻再如何懊悔,也無法改變事實。

這三年來她過得如何,又為什麼會忘了他,還莫名成為席廣的妹妹?他好想知道,更想讓她盡快回到自己身邊,兩人別再分開……

席瓔瞧著他帶笑的眼眸,卻突然覺得的笑容中帶著一股濃濃的哀傷,她說不出來為什麼,但她就是知道,他的心似乎很苦……很苦。

沒來由的,她好像也被他的哀傷感染似的,心也跟著隱隱抽痛,她好想知道他到底是為什麼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你……」

她正準備問出口,怎知他倏地伸出手,撫上她的臉頰,異常珍惜的輕撫著,她訝異著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卻不打算阻止。

「真好……你還活著……」

她不懂他為什麼會這麼說,但那微帶著沙啞的嗓音聽得她有些難過,心頭的抽痛也更加嚴重。

他怎麼了?別難過,別再難過了……

「該死!別碰我妹子!」

席廣的怒吼突然從一樓傳上來,嚇了席瓔好大一跳,她緊張的轉頭一看,就見席廣帶了一大堆士兵出現在一樓,一副正準備衝上來的氣怒模樣。

他發那麼大脾氣做什麼,她又沒有做壞事,有必要帶士兵來捉回去嗎?

東方毓一見到席廣,眼眸瞬間轉冷,知道席廣是衝著他來的,他不能再留下來了,於是當機立斷起身握住席瓔的手,想帶她離開。

「放手!」

一枝竹筷瞬間飛射向東方毓的手背,因他縮手得快而插在窗框上,但也在他手上留下一道血痕,他憤恨的咬著牙,還是不放棄要帶席瓔走。

「席姑娘,請你跟我一起離開。」

他潛入羅城的唯一目的就是要帶她走,不管用什麼手段,他都要達成目的,否則他絕不離去!

「瓔兒,快離開他!」

席廣既震驚又憤怒,當思蓉提醒他要提防一個白衣男子時,他就有不好的預感,就怕思蓉見到的那名白衣男子是東方毓,沒想到還真讓他給料中了。

好個東方毓,竟敢直接上西邵來劫人,簡直就是不要命了!

席廣立刻帶著士兵衝上樓,這時保護東方毓的諸多暗衛也從窗外跳進來,和席廣的人馬在樓梯間大打出手,茶樓內的客人們驚嚇得尖叫逃竄,頓時一片混亂。

眼看大哥就要衝上來了,席瓔雖然不懂大哥為什麼要攻擊東方毓,還是心急的勸道,「方公子,你們快走!」

「我要你隨我一道走。」他緊抓住她的手不肯放,壓根顧不得自己的行蹤暴露會帶來什麼樣的危險。

「東方毓,別想帶走她,我不會讓你得逞的!」席廣在樓梯上大聲咆哮。

「東方毓?」席瓔渾身一震,不敢置信的瞪著他,「你……東邵延陵王?」

那個在沙場上讓她忌憚的鬼面延陵王,竟然就是眼前這個溫文美男子?這怎麼可能?

他不是姓方?東方……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如果他真的是東邵延陵王,那就是西邵的敵人,他想帶她走,到底存的是什麼居心?難怪大哥對他的出現會如些憤怒震驚,席瓔的心一陣刺痛,不得不面對這個令她難過的事實,她對他就算再有好感,也不可能跟他走,成為西邵的叛徒。

她奮力甩開他的手,終於做出抉擇。

東方毓不死心,再度抓住她的手腕,不讓她退離他身邊,「席姑娘!」

「你放手!」

席瓔狠下心,用另一隻手襲向他前胸,和他大打出手,他不想傷害她,所以只是擋下她的攻勢,並沒有回擊。

「你何必對我留情?儘管放馬過來!」

她暗暗心驚,不管她出什麼招,他都能夠輕易擋下,好像對她的武功招式瞭若指掌。

不對,或許應該說,他和她所用的招式是一樣的,所以他很清楚她每一招的弱點在哪,不費吹灰之力就能破解。

為什麼?除非師出同門,要不然不可能這樣!

東方毓也察覺出她的武功和他是同一路的,他又驚又喜,她就是他的於曼,肯定不會錯的!

他逮到她出招的細微破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手往她的腰間一攬,將她捲往自己懷裏,緊緊扣住她的腰,不讓她再妄動分毫。

席瓔試著掙扎,卻發現他扣得死緊,她幾乎動彈不得,「你--」

突地,他揮袖摀住她的口鼻,一股奇怪的香味從他的袖口散出,她緊蹙起眉,隨即感覺到一陣強烈的昏眩,緊接著全身虛軟無力,就連開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該死,是迷香?

他對上她埋怨的眼神,無奈的苦笑,「我不會傷害你,我只是逼不得已。」他也不想用這麼卑鄙的招數,但情勢所逼,他不得不用,要不然她是不會乖乖跟他離開的。

她無力再掙扎,身子一軟,不甘心的閉上眼倒在他懷中,完全失去意識。

東方毓將她打橫抱起,準備帶她跳窗離去。

「東方毓,站住。」席廣被東方毓的護衛們給擋在樓梯間,根本無法靠近,只能焦急的大喊,「把瓔兒還給我,她是我妹子!」

「她不是什麼席瓔,也不是你妹子,她是我的妻子安於曼。」

東方毓居高臨下冷睨著他,憤恨不已的道,「席廣,咱們倆之間的賬還沒算清,別以為我會放過你,我定要你付出應有的代價!」

但在這之前,他得先把人帶回東邵,想辦法讓她想起他,想起和他共同交織的過往,恢複成他所認識的安於曼。

他的妻呀……失而複得的妻呀,這一回,他絕不會再讓她離開他身邊了!

東方毓緊抱著席瓔,在護衛的保護下迅速離開茶樓,揚長而去。

等確定主子安全離開後,擋住席廣及士兵的其它護衛們才接著撤退,此時席廣就算想追也已錯失機會,再也追不上了。

席廣看著一團混亂的茶樓,知道現在再追也於事無補,非常憤怒不甘,「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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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恍恍惚惚,昏昏沉沈,席瓔費了好一番力氣才從昏睡中甦醒過來,逐漸恢複意識。

「醒了?」

溫暖的掌心輕覆上她的臉頰,那撫摸的力道好輕柔、好舒服,讓她下意識緩緩閉上眼,貪戀著頰上傳來的無邊溫柔,差點又睡去。

但隨即理智回籠,她努力抵擋睡意,強逼自己睜開眼,瞧向坐在床邊的男人,他的笑容溫煦如春陽,眸中儘是深濃情意,彷彿眼裏只瞧得見她一人,心裏只放得下她一人。

原來是他……方……不對,他是東都延陵王東方毓!

席瓔突然驚醒,霍地從床上坐起身,瞪著他,「你……」

「別激動,有話慢慢說。」他伸手替她攏好微敞的衣襟,動作熟練自然,像是早已做過無數次。

她低下頭一看,才發現自己此刻身上只剩一件單衣,她又羞又惱的拉起被子蓋住自己,氣勢頓時一弱,「這裏是哪裏?」

「我在東邵邊城大侖城裏的府邸。」

她果然被帶到東部,大哥肯定急死了,她非得想辦法回去不可。

他看她緊蹙起眉,馬上猜到她在想什麼,便說道,「我不會讓你再回西邵,從今以後,你就隨著我住在這裏。」

「為什麼?我是西邵人,我根本就不該留在這裏。」

「你錯了,以前你一直都和我住在東邵,你和我一樣,都是在東邵長大的東邵人,直到三年前--」

「什麼?這怎麼可能?」

「你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嗎?」東方毓眼神憂傷的喚道,「於曼……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讓你想起我?」

她那不再信任他的眼神讓他非常受傷,他明明已經奪回她的人,但她的心卻是疏遠、排斥他的,教他怎能不沮喪?

他們曾經無比親密過,甚至心意相通呀,結果這一切全被席廣給毀了,扼殺了他捫原本幸福的日子。

「我不是什麼安於曼,況且她不是已經死了嗎?」她越聽越糊塗,甚至懷疑他是不是神智錯亂了。

「我本來也以為於曼已經死了……」他再度撫上她的臉蛋,「但你的出現讓我萬分震驚和錯愕,因為你長得和於曼一樣,就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甚至連手上的胎記也一模一樣……」

在戰場上見到她,他一度以為是自己的幻覺,不敢置信,他冒險潛入羅城,就是要確認這件事,也終於讓他發現被刻意隱瞞的事實。

他的於曼並沒有死,只不過失去記憶,並且換了一個身份,席廣的妹妹席瓔。

「不只樣貌和胎記,你的嗓音、個性,甚至是所用的武功招式,和於曼一模一樣,只是你們的名字不同、身份不同,還有……忘了我的存在……」

席瓔越聽越訝異,一時間無法反應。

「你不是席瓔,不是席廣的妹妹,而是我未過門的妻子安於曼,我不知道席廣為什麼要在那次交戰中動手腳,讓我以為你已經死了,但你確確實實是安於曼,我絕不會認錯的。」

她用力吞了好幾口口水,費了好大的勁才勉強自己開口,「可、可是……」

可是什麼?她的腦袋突然一片空白,什麼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她要再度否認自己是安於曼嗎?但她發現……自己似乎開始有點猶豫。

她猶豫什麼?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但她此刻卻覺得好困惑,有種奇怪的感覺,搞不懂自己到底手席瓔還是他口中的安於曼?

「於曼你還記得三年前所發生過的事情嗎?」

她臉色一變,啞口無言,因為她的確什麼都不記得了,當時她從昏迷中醒來,除了身上有傷之外,記憶一片空白,所有關於她的事情,都是事後大哥告訴她的。

大哥說她遇襲受了傷,失去了記憶,但大哥是真的把她當妹妹對待呀,如果她真的是安於曼,大哥為什麼要說她是他的妹妹,這麼做對他有什麼好處?

她想不透,所以也不敢確定,大哥和東方毓到底是誰在騙她?

「於曼,你果然都不記得了吧?」東方毓無奈的苦笑,「不要緊,我會陪著你,幫助你恢複記憶,直到你全都想起來為止。」

他引領著她環視房間一圈,「這是你當年所住的房間,自從你離開後,裏頭的擺設就不曾改變過,你可有熟悉感?」

有,她不得不承認,身處在這個房間裏,她一點都不覺得不習慣,甚至隱隱知道不遠處的櫃子內,每一格都放了些什麼東西。

這樣的認知讓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不得不開始相信東方毓的話,她或許真的很有可能就是他說的那個安於曼。

「於曼,會冷嗎?」東方毓察覺到她在發抖,馬上伸手將她擁入懷裏,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她。

她傻愣愣的依偎在他懷裏,不做任何反抗,難以忽略熟悉感又襲上她心頭,讓她捨不得離開他的胸膛。

好懷念的感覺……她的身子很熟悉這樣的擁抱,這自然真實的反應,絕對不會是假的……

「於曼,你放心,在你想起我之前,我不會強迫你接受我的。」他在她耳邊柔聲說道。

這久違的擁抱,慢慢填滿了他孤寂三年的心,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欣慰,久久都不想放開她。

只要她在東邵,他的心就安了,在他的地盤裏,沒人可以帶走她,就連席廣都不行!

他可以等,等她逐漸想起他,漫長痛苦、寂寞煎熬的一千多個日子他都可以撐過去,再沒有什麼是他忍不了的了……

席瓔在東方毓的府邸裏暫時住下,他並沒有限制她的行動,她在府裏可以自由走動,如果她想出府,他也會陪她,絕不讓她落單。

東方毓的身手她早已經領教過,他如果不想讓她回西邵,那她能夠順利回去的機會根本就是微乎其微,況且就算他無法陪伴在她身邊,還是有其它護衛暗中跟著她,所以她只能暫時放棄這個念頭,等過一陣子再說。

然而,無論她走到府邸的哪一處,似曾相識的熟悉感都會纏繞著她,讓她不得不相信,自己曾經住在這裏好一段時間。

腦海裏似乎有什麼畫面若隱若現,自從來到東邵後,她就經常這樣,好像想起了什麼,卻又什麼都沒想起來,只覺得後腦隱隱脹痛……

「於曼。」

入夜之後,席瓔一個人待在房裏,家方毓卻帶著一小罐不知是什麼的東西及布條走進來,她一看到他出現,頓時變得警戒。

別怪她沒給他好臉色瞧,畢竟她現在的處境和被軟禁沒什麼兩樣,況且她也還不認為自己真的是安於曼。

他看著她的眼神太過熾熱,蘊含著數不盡的情意,但那全是給「安於曼」的,現在的她,只覺得自己是安於曼的替身,所以他對她的好,讓她感到很不舒坦,難以消受。

心酸酸的,像是在嫉妒,她也不懂自己為什麼會嫉妒安於曼,她的心很矛盾,連她都搞不懂自己到底在想什麼……

「都已經入夜了,你來做什麼?」

對於她疏離冷淡的語氣,東方毓就算再怎麼心痛,臉上還是保持著微笑,相信自己總有一日能重新得到她的笑容。

「我帶了藥過來,希望能對你的傷勢有所幫助。」

「我並沒有受傷。」

「怎麼沒有?」他挽住她的手,將她拉到一旁的軟榻上坐下,「你坐吧,我幫你擦藥。」

他到底想做什麼?她搞不懂他,也拒絕不了他,只能照著他的話做。

他將藥罐和布條放在一旁,蹲下身來,親自幫她脫去右腳的鞋子,她嚇得猛然縮回腳,卻被他給緊緊抓住,「別動,我不會傷害你的。」

「你……你到底想做什麼?」她瞬間羞紅了臉,那可是她的腳啊!

「反正絕對不會是害你的事情。」他淡淡一笑,難得看到她這種害羞的表情。

他繼續脫下她的襪套,一點都不覺得堂堂王爺紆尊降貴做這種事有麼趕丟臉的,反正房裏只有他們倆,沒其它人看到,況且為了她,他死都無所懼怕了,難道還會在意這點小事?

接著他打開一旁的罐子,罐子裏裝著墨綠色透明的膏狀物,他用手指挖起一些,小心翼翼地塗在她的腳踝上,每個動作都萬分輕柔。

藥一擦上她的腳踩,就有一股沁涼滲入皮膚裏,說不出的舒服,她繼續害羞的看著他握著她的腳,替她細心上藥,那溫柔似水的動作,要她不動心都難。

「這是宮中珍藏的名貴膏藥墨雲膏,治各種跌打損傷都非常有效,我不知道對你腳踝的舊疾有沒有用,反正就試試看,不會有害處的。」他溫聲解釋。

「……喔。」她氣弱的回答,心兒怦怦的狂跳著,難掩悸動。

她本就對他有好感,要不是礙於兩人身份對立,她會欣然接受他對她的好,但現在的情況真是尷尬極了,她要不要接受都是個問題。

上好藥,他再用布條將她的腳踝包裹起來,然後重新幫她穿回襪套及鞋子。

等到他終於放開她的腳,她立刻把腳縮起來,羞赧的開口,「謝謝。」

「對我不必這麼客氣。」他瞧了窗外的星空一眼,突然提議,「今晚天氣不錯,咱們出去看看吧。」

「啊?看什……咦?」

她話都還沒說完,他就突然將她從軟榻上打橫抱起,嚇了她一跳,緊接著他便抱著她跳出窗戶,再一躍而上,兩人便上了屋頂。

他輕柔小心地讓她在屋頂上坐好,之後坐到她身旁,抬頭看著滿天的燦爛星子,「小時候咱們倆在山裏時,如果睡不著,都會一同聊天看星星,一直聊到夜深了,終於困了,才會各自回房間。」

她看著他的側臉,內心隱隱感到不捨,他是用什麼樣的心情來和她說這些話的?

他……真的把她當成安於曼,一點都不懷疑自己有可能認錯?

他對安於曼太過執著,執著到她不得不懷疑,如果她不是安於曼,他的希望破碎,他不知道還有沒有辦法再一次承受打擊?

他真的很傻,傻得令人心疼……

在王爺府裏閑來沒事,席瓔就會到處亂逛,她這個人本就靜不下來,要她一直待在房裏不出來走動走動,簡直就像是要她的命一樣難受。

「這旁邊的竹子怎麼掛滿了鈴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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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9 16:37:23 |只看該作者
席瓔走在花園裏,不經意來到涼亭前,微風輕輕一吹,四周便叮叮噹噹的響著,好不熱鬧。

跟隨在旁的丫鬟回道,「奴婢不是很清楚,因為在奴婢來之前,這裏就已經掛滿鈴鐺了。」

她到王府才一年,所以不曾見過安於曼,但她聽其它資曆較深的丫鬟們說過,席姑娘長得非常神似安於曼,難怪王爺會不顧一切將席姑娘給擄回來,小心翼翼地藏在王爺府裏。

席瓔不確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安於曼,所以她不要丫鬟們喚她安姑娘,而東方毓也沒有阻止她這麼做,因此在王爺府裏,大家還是當她是席瓔,除了東方毓之外。

席瓔進到涼亭內坐了下來,看著石桌上有著明顯放置東西的細微痕跡,顯然有人經常在這,「這是你們王爺的嗜好?你們王爺經常坐在這?」

「是。」丫鬟點點頭,這一點她倒是知道。

「他坐在這都在幹什麼?單純聽風吹過鈴鐺的聲音?」

「這奴婢就不清楚了,因為王爺每回待在這座涼亭裏,一待就是好幾個時辰,而且不讓任何入靠近。」

「為什麼不讓任何人靠近?」

丫鬟猶豫了一下才說道:「聽說王爺會對著小竹林喃喃自語,或許該說……他會在涼亭內,對著安姑娘說話。」

這些全是她從其它資深丫鬟那邊聽來的,王爺平時還算正常,但是只要一上戰場,氣質大變,像是被戰鬼附身一樣可怕,而王爺只要一坐在這亭子裏,就會像是失了魂魄,一直對著早已不在世上的女人說話。

他這是心病,連從宮中過來的禦醫也無可奈何,只說除非他願意自己走出來,要不然誰也救不了他,而他自己也明白,卻情願被心病給折磨著,彷彿永遠走不出來也不要緊。

師父說的,如果我想念爹娘,就抬頭看星子,因為他們都在上頭看著我、保護著我哦!

聽到四周叮叮噹噹的聲音了嗎?當時的我聽了就哭著說,你們都在上頭,卻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我一個人在這裏還是孤單、很寂寞,那怎麼辦?結果師父就在竹葉上繫鈴鐺,說這些叮叮噹噹的聲響就是爹娘在和我說話,要我別難過、好好聽師父的話。

你聽,叮叮噹噹,很熱鬧的,咱們並不孤單,有許多人陪伴哦……

小女娃嬌嫩的嗓音頓時在席瓔腦海中迴響著,她有些發疼的抱著頭,心也莫名跟著痛了起來,鼻頭忍不住酸澀,難過得幾乎要落下淚來。

她居然懂得他在想什麼,他的悲傷、寂寞,無人可以傾訴,只能讓自己被竹林的鈴鐺聲包圍,幻想著自己並不孤獨,幻想著安於曼還在他身邊徘徊不去,好一解他的相思之苦。

他的用情之深,讓她不能不痛心,她真不敢想像,沒有安於曼,這三年來,他到底是怎麼熬過去的?

「席姑娘,你怎麼了?」丫鬟看她突然落下淚來,嚇得手足無措,根本不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席瓔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掩面痛哭失聲,嚇壞的丫鬟只好趕緊跑去找救兵,不敢耽擱。

沒多久,東方毓迅速衝到花園裏,擔心萬分的來到她身邊。

「於曼,怎麼了?」

他蹲下身,捧住她的臉蛋,心疼的抹著她臉上洶湧的淚,從沒看過她哭得如此傷心,一顆心緊揪著,焦急得不得了。

「於曼,到底怎麼了?告訴我,我才好幫你解決呀。」

她痛心的迎向他的雙眸,「如果我真的不是安於曼,你怎麼辦?」

她捨不得他再讓自己陷入痛苦的思念當中,她不希望他被過往的感情羈絆住,無法從中掙脫出來。

他好傻,她不要他再繼續傻下去了,她好希望他能夠徹脫……

「你在擔心我嗎?」他反倒開心的揚起笑,「於曼,你的心果然還是有我,雖然喪失記憶,但你的心還是記得我的,還是憐惜我的……」

他已經派人送信到東邵皇宮,希望能請禦醫過來一趟,看看她的頭是不是曾經受了什麼傷,才會不記得他。

她的問題根本就沒有答案,因為他深信她就是於曼,不會有她認為的如果。

他不會再孤獨的,他的心也重新有了依靠,這一次,他不會再讓意外將他們倆分開的。

他將她輕輕擁入懷裏,柔聲哄著,「於曼,別哭了,別哭了……」

她沒有反抗,只是靜靜地依偎著他,卻還是止不住淚。對他的癡情,她越來越不捨,越來越放不下心,甚至開始猶豫,自己到底要不要回西邵。

該怎麼辦才好?她的心又痛又掙扎,忍不住伸手回抱住他,與他緊緊相依……

席瓔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在東方毓懷裏哭到睡著,等她再次睜開眼,人已經躺在床上,窗外夕陽的金黃光芒照映入房,帶來一室燦爛。

她坐起身,不禁害羞的微紅起臉蛋,她怎會在他面前如些失態,連被他抱回房裏都沒有任何感覺?

或許是因為他的懷抱很溫暖、很熟悉,讓她非常安心,不知不覺就對他卸下心防了……

離開房間,她想去找他,卻不知道此刻的他人在哪裏,恰巧眼前走過一名丫鬟,她喚住丫鬟,「知不知道你們王爺現在在哪?」

「王爺他在書房裏。」丫鬟恭敬的回答。

「我知道了,謝謝。」

她知道書房在哪裏,便自己一個人往書房的方向走去,沒有任何人跟隨。

然而她才一來到書房門外,便聽到房內有談話聲,而且談話的內容讓她非常訝異--

「席廣主動叫戰,要我將人還回去?他明知不可能,還敢來挑釁,當真是不想活了!」

她心驚的瞪大雙眼,仔細聆聽書房內的談話。大哥主動叫戰?

「王爺,咱們要應戰嗎?」

「當然要應,他不想活,我就成全他,在戰場上把這些年來的帳做個了結,永絕後患。」

「王爺的意思是……不活捉席廣了?」

「已經沒有活捉的必要,這一回,我要讓席廣葬身沙場,不再對他手下留情!」

不行,不能讓他殺了大哥!席瓔瞬間冒出一身冷汗,內心深處有個強烈的聲音大聲的吼著,要是殺了大哥,情況會不堪設想,會變得萬分糟糕!

她一定得想辦法阻止這一切,不能讓東方毓殺了大哥,造成無法挽回的局面。

但到底該如何阻止?她忍不住苦惱,感到異常棘手……

她離開書房,又回到房裏,焦急的苦思對策,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絆住東方毓,不能讓他和大哥互相殘殺。

沒過多久,外頭的天色已全然暗下,丫鬟們將晚膳端到她房間的花廳裏,因為不管東方毓再怎麼忙碌,每天都會騰出時間和她一同用膳,以拉近兩人的距離。

花廳裏,桌上的晚膳菜餚都是席瓔愛吃的,她不曾和他們說過她愛吃什麼,但廚子就是知道。

不,應該說是東方毓對她的喜好瞭若指掌,桌上的菜色,都是東方毓特別吩咐廚子準備的。

但今晚席瓔面對滿桌菜色卻一點胃口也沒有,只是滿懷心事的發著愣,遠遲沒有動筷。

東方毓就坐在她身旁,她沒動筷,他也沒吃半口,「於曼,怎麼了?」

「呃?沒事。」席瓔終於回過神來,笑得很勉強,「咱們快吃吧。」

她現在怎麼可能有心情用膳,東方毓和大哥交戰在即,她卻想不出任何可以阻止的方法,急都快急死了。

東方毓在她面前還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的模樣,始終氣定神閑,肯定是打算隱瞞她,不讓她知道。

她到底該怎麼辦才好?要是再想不出辦法來,或許就會來不及了……

東方毓瞧她雖然拿起筷子,卻還還沒有夾菜,他乾脆夾起一塊切得薄薄的蒜澱白肉,湊到她嘴邊,「於曼,張開嘴。」

「啊?」席瓔沒心思想太多,就這麼聽話地吃迸他餵過來的肉片,等吃到嘴裏才驚覺他的舉動有多親密,頓時羞紅了臉,吐出來不是,吞下去也不是。

他還真是……真是不害臊,幸好此刻花廳裏只有他們兩個人,要不然她真不知道該拿什麼臉去見其它人。

「快吞下去呀。」東方毓溫文的微笑,故意忽略她害羞的神情,「既然你心不在焉,那就由我來餵你吧,接下來你想吃什麼?」

她隨意咬了咬,便趕緊把肉片吞下去,「不必了,我可以自己……」

「開陽白菜。」他不理會她的阻止,又夾了一口菜,趁她開口說話的空檔餵進去。

她瞪大雙眼,他肯定是故意的,非得逗得她更羞窘不可!

眼看著他又要夾起另一道菜,她趕緊抓住他的手,吞下嘴裏的菜,才有辦法開口說話,「夠了,我又不是三歲娃兒,還需要人餵,你不覺得害臊,我都感到丟臉了!」

「咱們倆什麼樣親密的事沒做過,只是餵你吃頓飯而己,有什麼好害滕的。」

他嘴角的笑痕又更深了些,話語暖昧。

所以到底是親密到何種程度?席瓔臉上的潮紅更加明顯,她問不出口,只好低下頭努力吃飯,不敢再發愣恍神。

可惡、可惡!他仗著她什麼都不記得,就可以亂說一通,逼她就範,反正她橫豎也不知道他所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被騙也是活該。可是……他和安於曼都已經到論及婚嫁的程度,所以他們到底只是牽牽小手、親親小嘴,還是該做的不該做的全都做完了?

不對不對,她想這個做什麼!不想了,全都忘掉,認真吃飯、認真吃飯……

東方毓看著她也學會姑娘家的嬌羞了,從前的她可是個大膽丫頭,有時大膽到連他都招架不住。

直到她終於用完膳,他將一小盅人參雞湯移到她面前,「這雞湯是我吩咐廚子特地為你熬的,幫你補身子,要喝得不滴不剩。」

「我已經吃不下了。」她聞到濃濃的人參味就忍不住皺起眉頭。

他也不再開口勸說,非常乾脆的拿起湯匙,作勢又要餵她。

她的頭皮馬上一陣發麻,趕緊搶過他湯匙,「好好好,我自己來總可以了吧?」

席瓔在他的監視下,只能萬般無奈地將雞湯一口口喝下,越喝兩道細眉就皺得越緊,王府的人參大概不用錢吧,湯中的人參味又濃又重,把其他味道都給蓋過去了。

好不容易喝完湯,她重重籲了一口氣,沒好氣的瞪著他,「這樣你該滿意了吧?」

「別惱我,我是為了你好。」他柔聲哄著。

「哼,少來了!」她不領情的輕哼,這時才注意到他的飯根本就沒動過,「我都吃完了,你怎麼連半口都沒吃?」

「我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吃了就好。」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原本清楚的意識瞬間變得模糊,一股沉重的睡意也同時襲向她,她此時才察覺不對勁,她……又被下迷藥了?

該死!她又著了他的道,她怎麼就是這麼笨,不懂得對他設防,才會讓他有下藥的機會!

到底是什麼東西?該不會是那盅用人參味掩飾其它味道的雞湯吧?

「東方……毓……」

東方毓一伸出手,就將全身虛軟倒下的席瓔給擁入懷裏,一把抱起她,將她抱到床上。

「於曼,原諒我。」

他知道她聽到他和屬下在書房內的談話,也明白她今晚的心不在焉是在苦惱該如何阻止他,所以他只能先發制人,不讓她有阻止自己的機會。

因為和席廣之間的仇,他是一定要算的!

席瓔在他懷中虛弱掙扎著,但迷藥的效力越來越強,快將她的意識完全衝散,就連掙扎也越來越無力。

「不……你不能……這麼對我……」

她不能昏、絕不能昏,但她抗拒不了,急得都快哭了。

他不能殺了大哥,要不然他們倆都會後悔一輩子的!

他輕柔的將她放在床上,此時她的意識渙散,那半闔的雙眸微微閃著淚光,看起來既傷心又無助。

他俯下身,在她額上落下輕輕一吻,「睡吧,好好睡上一覺,等你醒來後,一切都會結束的。」

他會努力在她醒來之前讓戰事結束,之後他們就能夠雙宿雙飛,再也沒人能拆散他們。

不行!不能殺了大哥……

她沒有力氣張嘴說話,只能任由迷藥帶走她最後一絲理智,雙眼無力的閉上,陷入一片黑暗當中。

而在一片黑暗裏,一幕幕熟悉的影像也在這時從黑暗深處逐漸浮現出來,越冒越多、越來越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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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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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9 16:41:00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事發那一日,東方毓突然想留下她的異常舉動,讓安於曼就算帶兵離開軍營後還是記掛著他的狀況。

但她只記掛了一會,便專心帶著士兵們衝鋒陷陣,暫時將他那不安的表情給拋在腦後,不去多想,免得出任何差錯。

她得好好保護自己,不只是為了她自己,也是為了毓,她現在不能只為自己而活,還得為他而活,不能有任何莽撞的行為,如果能快點結束戰事,她就能回去好好問他怎麼了,所以她必須專心,必須精準的速戰速決,避免任何耽擁。

「安於曼,接招!」

一名身穿普通兵甲的西邵士兵突然騎馬朝她衝了過來,安於曼馬上揮劍抵禦,並不因為對方只是個小兵而有所輕忽。

兩人只對了三招,她就發現這位小兵身手真好,她仔細瞧著小兵的樣貌,不由得訝異,「席廣?」

怎麼會是他?據他們得到的消息,他不該在此處的,而且他竟然穿著普通士兵的戰甲,混在西邵士兵裏,要不是她曾經和他對過招,她也認不出他來。

席廣並沒有用盡全力和安於曼對招,他和她對打的目的,只是想絆住她的行動,和她說話,「你想知道我為什麼知道你的年紀與生辰嗎?」

「呃?」她一訝,猜測他是在刻意設陷阱讓她跳,她不會上當的,「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並不想知道。」

「你想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嗎?」

她再度一愣,他怎麼可能會知道這些事?他肯定是想要動搖她的心志!「這不關你的事!」

席廣還是不放棄,繼續說道,「你想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成為孤兒嗎?你想知道是誰害你有家歸不得,甚至是家破人亡嗎?」

「住口!」

安於曼猛力揮劍,不想被他影響,席廣馭馬後退,避開她憤怒的一擊。

他知道她已經被他的話動搖了心志,這就是他想要的結果。

「安於曼,想知道答案,除非你有辦法抓到我。」

他丟下話,立刻轉身撤退,安於曼明知這是他刻意設下的陷阱,她的手還是控制不了的拉起韁繩,追了上去。

「席廣,你給我站住!」

他到底知道些什麼?她非得逼他說出來不可,要是他什麼都說不出來,她可饒不了他!

「安副將!」和安於曼搭配領兵的另一位部將見狀趕緊下令道,「快,快跟上去!」

安於曼緊追著前方的席廣,兩人漸漸脫離主要戰場,背後跟上的幾名東邵士兵也緊追不捨,就怕跟丟了。

席廣引誘他們奔馳在雜草叢生的莽原上,突然之間,席廣竟然控馭馬匹高高一躍,像是在跳過水塘,但眼前根本就沒有任何障礙物。

當安於曼意識到不對勁時已經來不及停下來了,她只能趕緊對著後頭追過來的士兵大喊,「有陷阱,別過來!」

「安副將--」

土地驟然一陷,後頭的士兵只能眼睜睜看著安於曼連人帶馬掉入又深又廣的坑洞中,塵沙漫天揚起,開始風雲變色……

當她從昏厥中再度恢複知覺時,她只感到全身異常的疼痛,像是有火在體內燒灼,痛得她頻冒冷汗。

她掙扎了好一會兒,終於從昏沉中甦醒,但全身的痛楚卻依舊沒有減緩,她還是痛得幾乎無法動彈。

她到底怎麼了?她只記得自己連人帶馬跌入坑洞中,之後就沒有任何印象了,身上的疼痛恐怕就是跌入坑洞時所受的傷--

她勉強偏過頭,察看自己究竟身處何方,只見自己躺在一間陌生的房間裏。

「你醒了?」同在房裏的思蓉一聽到安於曼的痛若呻吟聲,便趕緊靠到床邊,「你受了不少傷,別亂動,免得傷勢更加嚴重。」

安於曼激動地抓住她的手,「這裏是哪裏?我又為什麼會在這?」

「這……」思蓉沈默了,猶豫著不知該不該回答她這個問題。

她們現在在西邵的羅城,這裏是席廣的威遠將軍府,要是她講出來,安手曼恐怕會不顧傷勢,就算用爬的也要離去。

「思蓉。」席廣此時突然進到邊裏,「她的狀況好些了嗎?她已經整整昏迷五日了。」

安於曼錯愕的瞧著他,「席廣?怎麼會是你?」

「你可終於醒了。」席廣欣喜的來到床旁,好不容易終於等到她甦醒,他有好多話想對她說,只是一時間太過興奮,反倒什麼都說不出來了,「我……」

「你把我抓來到底想幹什麼?」安於曼憤怒的瞪著他,「要殺要剮隨便你,既然我已落在你手裏,技不如人,我也沒什麼好說的!」

「我是不會殺你的。」

「為什麼?」

「因為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呀!」他終於說出口了,語氣難掩激動,「我是你的哥哥,親哥哥!」

她錯愕的瞪大雙眼,「這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你手上的胎記,你的年歲生辰,還有你身上的金鎖片,在在都證明你是我從小失散的妹妹,你姓席,叫做席瓔。」

當年大邵國分裂成東、西邵時,曾有一段時間的混亂,他的父親本是大邵國將軍,當然是效忠大邵皇室,也就是分裂後的東邵,但東邵內卻有人陷害他,說他和西邵掛鉤,逼得他不得不逃離東邵,轉而投靠西邵。

當年逃跑時,席父讓妻子帶著還在襁褓中的女兒及女眷們先一步撤往西都,他和兒子及男眷們最後才走,但沒想到席父帶著兒子順利逃到西邵後,卻發現妻子和女兒並沒有來到西邵。

後來才知道她們在途中遇難了,下落不明,恐怕凶多吉少,席父雖然之後曾多次偷偷潛回東邵尋找她們母女,卻一無所獲。

這麼多年來,她們始終沒有出現,席廣和父親從猶抱著一絲希望到最後心灰意冷,只能當她們倆已死。

只是沒想到十九年後,安於曼出現了,席廣在戰場上見到安於曼手背上的胎記時,就出她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妹妹,打定主意無論如何都要將她帶回西邵,不能讓她再繼續為東邵賣命。

因為就是東邵皇族害他們家破人亡的,他恨東郡皇族,東邵皇族和他們席家有不共戴天之仇呀!

安於曼傻愣愣的聽著席廣述說當年離散的經過,久久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席廣對於東邵皇族的恨,她感受不到,因為她對當年的事情根本就沒印象,她從小快快樂樂的長大,從來就沒有恨過自己為什麼會變成孤兒。

因為她有師父疼惜、有師兄寵愛,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對她來說反倒是件好事。

因此她根本無法接受席廣要她背叛東邵、背叛東方毓,她辦不到!

她就叫安於曼,不是什麼席瓔,是安、於、曼!

「別下床呀!」

安於曼不顧思蓉的阻止,激動的從床上掙扎起身,她的右腳才一踩到地,一股錐心的刺痛就從腳踩直傳到腦門,她忍不住痛倒在地。

「你、腳踝扭傷得非常嚴重,別再輕舉妄動了。」思蓉擔心的查看她的傷勢,安於曼身上的傷全是她理的,所以她非常清楚傷勢的嚴重性。

「讓我走,我要離開!」安於曼繼續死命掙扎。

「這裏是西邵,你已經回不了東邵了!」席廣緊抓住她的雙臂,逼她面對事實,「況且大家都認為安於曼已經死了,從今以後,你就恢複席瓔的身份,回到席家來吧。」

「為什麼大家會認為我已經死了?到底做了什麼?」她不敢置信的瞪著他。

反正她遲早會知道,席廣也不打算隱瞞,「他們在戰場上找到偽裝成你的屍身,當然認為你已經死了。」

席廣這次的計劃能夠成功,思蓉功不可沒,如果沒有思蓉的巧手,照著安於曼的樣貌做出一張幾可亂真的人皮面具,貼在已準備好的屍身上,也無法順利騙過東方毓。

思蓉正是千變門門主呂易的孫女,她不想接任門主之位,而其它的師兄們忌憚她的存在,於是派人追殺她,不會武功的她才會落難被席廣所救,從此便芳心暗許,甘願跟在他身旁。

「你--卑鄙!」安於曼還是死命掙扎,「我要回去,我不要待在這,還有人在等我回去!」

她如果不回去,毓怎麼辦?她不能讓毓真的以為她死了,他會痛不欲生的呀!

席廣緊緊抓住安於曼不放,情急的瞧向思蓉,「思蓉,快幫我想辦法。」

「喔,好。」

思蓉拿出金針一紮,安於曼頓時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便立刻昏倒在席廣懷裏。

席廣鬆了一口氣,緊接著卻開始苦惱起來,不知該如何讓她放棄安於曼的身份,放棄回東邵的念頭,「思蓉,你有辦法嗎?」

思蓉想了一會才回答,「我可以封住她腦門上的穴道,讓她忘了所有事情,這樣你想讓她重新以席瓔的身份過活,可能會比較容易些。」

「真的?」席廣欣喜的再問,「那會有什麼後遺症嗎?」

「是不會有什麼後遺症,只是如果受到刺激,被封住的穴道很有可能會再度打開,她就會重新想起以前的事,只有這一點需要特別注意。」

「那好,就這麼辦,讓她將過往屬於安於曼的記憶全都忘掉,以席瓔的身份重新開始在西邵生活吧。」

「嗯。」思蓉點點頭,只要能幫上席廣,讓席廣重視她的存在,她就很開心、很滿足了,就算她的心裏其實有一絲絲愧疚不安,對安於曼感到有些抱歉……

席瓔猛然從昏迷中掙扎轉醒,冷汗遍流滿身,昏眩感依舊存在,但她卻不敢再閉上雙眼,就怕又會陷入沉睡。

她知道自己體內的藥性還沒退,隨時都有可能再度昏過去,所以她得想辦法讓自己保持清醒才行。

她踉蹌的跌下床,顧不得一身的虛弱疼痛,掙扎著來到桌前,將桌上的茶壺往地上一摔,刺耳的碎裂聲響起,茶壺應聲破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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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趴倒在地,撿起最大的一塊碎片,狠狠插向自己的大腿,讓強烈的疼痛驅趕她的昏意,終於勉強能夠保持清醒。

她想起來了,全都想起來了,她當了十九年的安於曼在失去記憶之後,重新以席瓔的身份活著,她身上流著席家人的血,席家和東邵皇族有著陳年舊恨,但這依舊阻止不了她愛上東方毓的事實。

怎麼辦?一邊是她至親大哥,一邊是她最愛的男人,她夾在中間,真的是左右為難。

房外的丫鬟聽到房裏傳出不尋常的聲響,趕忙進房,沒想到席瓔這麼快就醒來了,照理來說,她不該這麼快清醒的。

「席姑娘?」丫鬟來到席瓔身邊,發現她竟然傷了自己,擔心的蹲下查看,「你還好嗎?奴婢馬上去喚大夫--」

席瓔緊抓住丫鬟的手,不讓她離開,「告訴我,我昏睡了多久?」

「這……」

「快告訴我!」

「已……已有兩日。」她被席瓔驚人的氣勢給嚇到,只能老實回答。

「那王爺呢?他和西邵將軍戰得如何了?」她繼續問道。

「聽說還沒結--席姑娘,你要到哪去呀?」

席瓔奮力站起身,不顧身子的虛弱及腳上的疼痛,硬是衝出房,她一定得去阻止東方毓和席廣互相廝殺不可。

他們誰都不能死!趁現在還有轉圜餘地時,她得趕緊到戰場上去阻止他們,要不然她會後悔一輩子的。

「席姑娘!」東方毓臨走前特地吩咐留下來看著她的侍衛瞬間出現,擋住她的去路,「請席姑娘回房,靜待王爺歸來。」

席瓔將插在腳上的碎片拔起,轉而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威脅道,「你們是想讓東方毓回來見到我的屍體嗎?」

侍衛心一驚,沒想到她會以死要脅,「席姑娘,請三思……」

「快讓開!要不然我可不敢保證我會做出什麼事來!」

侍衛猶豫再三,還是只能讓路,就怕她真做出什麼傻事。

一沒了阻礙,席瓔便以最快的速度來到馬廄,牽出一匹馬,策馬狂奔離府。

她一定要趕上,她不能失去他們任何一個!

她一路急趕,不顧危險的闖入戰局,兩方軍隊廝殺得正猛烈,她心急的尋找東方毓和席廣的身影,希望能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他們。

到底在哪裏?快點出現、快出現吧!

突然間,一張熟悉的鬼面具映入她眼簾,她終於發現前方不遠處那激烈打鬥的兩人,東方毓和席廣都像是豁出性命似的攻擊對方,身上盡顯殺氣,招招致命。

沒有人敢靠近他們,就怕被他們對打的攻勢波及到,此刻的兩人早已殺紅了眼,誰想插手,就要先有非死即傷的覺悟。

但席瓔顧不了這麼多,她立即策馬衝了過去。

此時席廣一個失手,瞬間居於劣勢,東方毓見機不可失,銳利寶劍直往他的心臟刺過去,「席廣,納命來!」

「不--往手!」

席瓔奮力飛身撲過去,抱住在馬上的席廣,兩人一同滾到地上。

東方毓看清來人之啟,錯愕的硬是收回手,免得誤傷了她,「於曼,你怎麼來了?」

她不是應該還在王府內昏睡的嗎?是誰讓她來的?

「瓔兒?」席廣又驚又喜,沒想到能再見到她。

席瓔跪在席廣面前,用自己的身子保護大哥,「毓,你不能殺他!」

「為什麼?」

「因為他是我大哥,他是我的親大哥!」

「你說什麼?」東方毓不敢置信你別被他給騙了,他--」

「他沒有騙我,這一切都是真的,以前的事我全都想起來了,包括他為什麼會想盡辦法將我帶到西邵,包括我的身世。」

席廣心一驚,所以她連之前身為安於曼時的記憶都想起來了,知道自己曾和東方毓相愛過?

東方毓緊握著劍,原本打算殺死席廣的念頭開始動搖了,如果席廣真是她的親哥哥,他殺了席廣,他要如何和她在一起?

席廣發現東方毓有一絲猶豫,牙一咬,將預藏在袖中的短刀趁機射向他。

東方毓慢了一會兒才察覺到席廣的小動作,但已經來不及躲開射向自己胸口的短刀,只能舉起左臂抵擋,讓短刀直接插進他的手臂,「唔!」

「毓?」席瓔震驚的起身衝向他。

席廣伸臂想要阻止她,「瓔兒,回來!」

「放開於曼!」東方毓將手中的劍拋出去,回敬席廣一記,同樣讓他的手臂受了傷。

「大哥?」席瓔停在兩人之間,左右為難,她現在到底該護誰才好?

席廣頓時改變態度,不再戀戰,帶傷跳上馬匹準備撤離,「瓔兒,我會等你主動回來的。」

席瓔瞧著席廣快速離去,百思不解他話中的意思,直到背後的東方毓痛苦的悶哼聲,她趕緊轉過身,上前查看他的情況,「毓,你怎麼了?」

他受的傷和大哥差不多,應該不怎麼礙事才是,為什麼他會這麼痛苦?

東方毓封住自己左手的經脈,卻還是抵擋不了麻痺感快速蔓延,他的意識遂漸變得模糊,「該死的……席廣……」

接著他身子一軟,從馬背上跌了下來,席瓔心驚的緊抱著他跌坐在地,才沒有讓他摔傷,「毓?別嚇我呀,毓--」

她看著他受傷流血的豐臂,猛然倒抽一口氣,因為他流出來的血……是黑的!

短刃上抹了毒,他中毒了!

席瓔趕緊帶著半昏半醒的東方毓離開戰場,回到東邵軍營裏,其中有一些將士們還認得她的樣貌,看到她帶著東方毓回來,無不萬分錯愕,那表情就像是大白天見鬼一樣。

其中一人嚇得伸手指著她,連舌頭都打結了,「你……安……安……」

「先別管我,王爺受傷中毒了,快叫軍醫過來!」

他們猛然回過神來,一個人趕緊去喚軍醫,其它人就幫東方毓抬到主帥營帳裏。

他們將東方毓扶上榻躺好,東方毓始終掙扎著不想昏去,抓著最後一點意識不放,「於曼……」

「我在這裏。」她靠在榻邊,讓他緊抓著她的手。

「於曼……別走……」

她柔聲的哄著,「好,我不走,我就在這陪著你。」

「軍醫來了!」

軍醫急急衝入帳內,二話不說,馬上診治東方毓臂上的刀傷。

他一看到黑血,雙眉緊緊蹙起,感到萬分棘手。

軍醫動作利落的處理好傷口,便急著問一旁的席瓔,「你知道王爺中的是什麼毒嗎?」

「我不知道,你無法處理嗎?」

「如果不知道王爺中的是什麼毒,我就無法幫王爺解毒,現在只能暫時延緩毒性蔓延至心脈,如果不盡快解毒,王爺的性命將會不保!」

席瓔心一涼,嗓音微顫的問,「那……能幫王爺延緩多長時間?」

「長則十幾日,短則……五日左右。」

「五日……」

瓔兒,我會等你主動回來的!

原來大哥是這個意思,大哥要她主動回到西邵去,好換回毓的一條命,如果她不回去,就不知道毓中的是什麼毒,那麼毓就必死無疑。

沒想到大哥竟會如此陰險,但為了救毓,現在的她根本沒得選擇。

「於曼,不准你回去……」東方毓用僅存的力氣死抓著她,「你曾經答應過我……無論如何都不會離開我的……」

她沒忘,她知道自己曾經答應過他,但此時此刻如果她不違背諾言,他就無法活命了……

「於曼……不准回去……」

「好,不回去,我不回去。」她只能選擇暫時安撫他的情緒,以後再來想辦法。

軍醫離開榻邊,「我馬上去替王爺煎藥。」

東方毓感到很痛苦,全身發熱,像是在沸水裏煎熬,不斷地喘息,但就算他再痛苦,抓住席瓔的手還是不肯放。

她心疼的輕趴在他胸膛上,柔聲哄著,「毓,放輕鬆點……」

他根本不敢放鬆,因為他很清楚,她只是在哄他,只要他一放手,她就會回到西邵,順了席廣的意。

他好不容易才尋回她的,怎能讓她離開?所以他不放手,死也不放手!

但就算他用盡全力想保持清醒,卻還是抵擋不過毒性發作,沒多久,就連僅存的意識也開始變得渙散。

他不甘心,他不想再度失去她……

過了好一會兒,軍醫將剛煎好的藥端入主帥營帳裏來,「趕緊讓王爺服下,這可以減緩王爺的痛苦,也能暫時抑製毒性蔓延。」

只不過此時東方毓已經神智不清了,根本無法自己將藥給服下,席瓔馬上說道,「讓我來吧。」

她接過藥碗,含下一小口藥汁,將碗放到一旁俯身吻住東方毓的唇,讓他慢慢將藥汁吞下去。

她一口一口的餵,費了好一番心力才讓他將藥汁完全服下,之後軍醫捧著空藥碗離去。

過了好半晌,他身上發熱的症狀減輕了,原本的痛苦神色也緩和下來,不再掙扎,沈沈的睡著。

她將他臉上的汗輕輕拭去;再度趴回他的胸前,聽著他平緩穩定的心跳聲,眼眶忍不住泛紅,強忍著眼淚。

她不要他死,所以她必須離開,就算再痛苦、再不捨,她也別無選擇。

只要他們還活著,就能有相見的機會,所以她只能暫時違背對他的承諾,離開他,回到西邵去,替他求得生路。

「毓,對不起……對不起……」她哽咽的低喃,一遍又一遍,希望他甦醒之後能夠諒解她。

她相信,他會明白她的痛苦,他會諒解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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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趁著東方毓陷入昏睡之際,席理離開了東邵軍營,離開前,她特別提醒他的下屬,別讓他負傷追去西邵,不管用什麼辦法都要將他留住,絕不能讓他離開軍營半步。

她會想辦法以最快的速度查清楚他中的到底是什麼毒,好讓軍醫可以盡快替他解毒。

她翻身上馬,連夜趕回西邵,一刻都不敢停留,就怕多耽擱一會兒,東方毓的性命就多一分危險,她冒不起這樣的險。

她回到西邵軍營,馬上進到席廣的營帳,果然見到他早已在裏頭等待多時,而且思蓉也在。

好不容易等到人,席廣滿是欣喜,「瓔兒,你可終於回來了。」

席瓔可笑不出來,她臉色凝重,劈頭就問,「大哥,你在那把短刀上到底抹了什麼毒,袂點告訴我。」

「結果你心心唸唸的還是他的傷勢?」席廣惱火了,「他可是東邵皇族,你別忘了,咱們席家--」

「咱們席家會家破人亡,又不是他害的,大哥你何必恨所有的東邵皇族?」席瓔反駁道。

席廣的表情一僵,不甘的回答,「總之,我是不會讓你和姓東方的人在一起的!」

席瓔不想再浪費時間和大哥吵這個,現在最重要的,是要問出救東方毓的方法,「大哥,我現在已經回來了,你總該告訴我你到底下了什麼毒吧,這不就是你的目的?」

「你就算知道下了什麼毒,你也救不了東方毓的。」

「為什麼?」

「因為那是思蓉調製出的獨門毒藥,除了她以外,沒人解得了。」

席瓔訝異的瞧向微低下頭、不敢和她對上眼的思蓉,她知道思蓉會醫術、會易容術,沒想到她竟然連下毒都會。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激動的情緒,再度瞧向席廣,「那麼,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願意讓思蓉救東方毓?」

「我就等你這句話。」席廣早就全都計劃好了,「我要你嫁人,永遠不准再去東邵,也不准再見東方毓。」

他不得不這麼做,他們席家是效忠西邵的,席家女兒怎能嫁給東邵皇族?所以他必須想盡辦法斷了妹妹和東方毓在一起的機會,不能讓她再錯下去。

「你要我嫁人?有誰會想娶我?」她忍不住失笑,她都已經快二十三了,早已過了適婚年紀,再說除了東方毓之外,她才不會嫁給其它人,如果無法嫁給他,她甯願獨身一輩子!

「誰說沒有?我早已幫你尋好了。」

「是誰?」

「李元。」

「你說什麼?」她聞言訝異不已,語氣頓時激動起來,「大哥,你怎能勉強別人娶我?」

「誰說我勉強李副將了,李副將一直對你有好感,我向他提了婚事,是他主動答應的,我並沒有強迫他。」

「他……一直對我有好感?」她萬分錯愕,她一直以為李元對她只是惺惺相惜罷了,況且她對他根本就沒有任何感覺。

事情怎會變成這樣?沒想到大哥全都安排好了,就等著她自己往坑裏跳,想逃都逃不了。

席瓔掙扎了好一會,把心一橫的說道,「大哥,來不及了,我已經是東方毓的人了。」

「什麼?」席廣震驚的瞪大眼,「是什麼時候的事?」

「早在三年前我就已經將自己給了他,我已非完璧之身,這樣李副將還願意娶我嗎?」

「這……」席廣緊皺雙眉,這個消息真是讓他措手不及。

「無妨,我還是願意娶席姑娘。」原本在營帳外猶豫著該不該進來的李元,最終還是進來了,「將軍,我對將軍承諾的婚約還是有效。」

「真的?」席廣一喜,這下子席瓔的問題就不再是問題了。

「李副將,你為什麼要答應?」席瓔不敢置信的瞅著他。

李元苦笑,「我只遺憾先認識你的人不是我,我不想錯失機會」

他的確對她有好感,但也沒有喜愛到就算她已非完璧之身,他也非她不娶的地步,他在乎的,是娶了她之後所得到的附屬利益。

席家在西邵掌握不少兵權,如果他想要更快往上爬、更快得到重用,攀住席家這個梯子,可以讓他得償所願。

「瓔兒,既然李副將都說不介意了,你還有什麼話好說?別忘了,東方毓還等你的一句話救命。」

席瓔心一沈,知道自己就算萬般不願也拒絕不了,除非她不想救東方毓。

她想救他呀,所以就算得犧牲自己,她也在所不惜……

她強忍住悲痛的情緒,低啞著嗓音回答,「好,我嫁。」

「那就三日後在羅城舉行婚禮,婚禮一切從簡,等婚禮結束後,我就讓思蓉去幫東方毓解毒。」

「不行,思蓉得馬上出發去東邵,免得他撐不過這幾天。」她語氣強烈的要求。

「那怎麼行!要是這三日之內你反悔,或是東方毓解毒後來破壞婚禮,我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我不會逃,這你大可放心。另外,就算讓思蓉馬上過去,讓她使些小伎倆讓東方毓無法及時來破壞婚禮,我想這對思蓉來說不是什麼難事。」

席廣猶豫了一會才瞧向思蓉,「思蓉,有辦法嗎?」

思蓉點點頭,「要拖延他的毒,等婚禮過後再解,不是什麼大問題。」

「還有,請大哥別想耍任何花樣,如果讓思蓉過去,最後還是傳來東方毓的死訊,那麼西邵將會多一具屍體陪葬。」

她不怕死,只擔心沒辦法救東方毓,所以她不惜拿自己的性命作要脅,非得確保東方毓能夠順利解毒才行。

「你--」席廣雖然氣惱,卻也只能無奈答應,因為他明白她既然說了就肯定會做到,「你放心吧,思蓉會幫他解毒,絕不會害他。」

「有大哥的保證,那我就放心了,請大哥馬上派思蓉出發吧。」

不知為何,即使她已答應婚事,席廣還是隱隱感到不放心,真要讓思蓉先過去嗎?他總覺得非常不妥……

「大哥!」席瓔焦急的喊著,她都已經做出這麼大的犧牲,如果還來不及救東方毓,那她的犧牲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席廣猶豫再三,最後心一軟,點頭答應,「好,我就答應你,思蓉馬上過去,而你立即回到羅城,準備和李副將的婚禮。」

思蓉在將該帶的藥材都準備妥當後,騎上馬,由席廣的兩名部將保護,準備起程到東邵去。

席瓔在西邵軍營門口目送思蓉離去,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卻始終沒有說出話來,只是眉頭緊皺,滿面愁容。

「瓔兒,你……是希望我幫你傳什麼話給東方毓碼?」最後還是思蓉主動問出口。

她搖搖頭,努力擠出一抹笑,「我沒有什麼話好告訴他的。」

就算有,她也不能講,她和他之間已經不可能了,講再多也沒有用,只是讓彼此更加痛苦罷了。

「對了,思蓉,如果他向你問起任何關於我的消息,你都只能說不知道,也千萬別讓他知道我要嫁人的事,好嗎?」

思蓉點點頭,「還有嗎?」

「沒了,這樣就好,路上小心。」

席瓔始終保持著笑容,但眼眶卻紅了,看在思蓉眼裏,倒是心有所感,眼睛也跟著酸澀起來。

三年前是她幫席廣硬是拆散席瓔和東方毓的,三年後,她又要幫席廣做同樣的事情,她這麼做到底對嗎?

思蓉始終對席瓔感到愧疚,終於忍不住問道,「瓔兒,難道你都不恨我嗎?」

「我何必恨你?」

「因為……因為我總是幫席大哥……」

「只要能幫心愛的人、為了心愛的人好,要我做什麼、犧牲什麼,我都願意,不管那麼做對別人是好是壞。我想你也是一樣的。」席瓔眼神溫和的瞧著她,「我可以明白的心情,所以你這麼做,我不怪你。」

如果她和思蓉的身份對調,她也會這麼做的,況且她看得出來,思蓉做這些事並不開心,還得獨自承受良心的譴責,她又怎麼忍心再怪思蓉?

只能怨蒼天捉弄人,如果她不是席家人,如果她永遠不要知道自己的身世,或許情況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了。

席瓔強忍著眼眶中即將落下的淚水,催促道,「快上路吧,東方毓……就拜託你了。」

思蓉的內心一陣激動,對於席瓔的寬容體諒,她有著無限的感激,卻讜不出口,只能藏在心中。「我會的。」

思蓉策馬離去,踏上前去東邵的路途,但她還是忍不住回頭遙望了席瓔一眼。

她,依舊站在軍營前,兩行清淚終於從堅強的臉上滾落,說不出的千言萬語,只能隨著淚珠滴落在地,消失無蹤。

思蓉從沒看過她落淚,心裏驀地抽痛著,就像是染上她的憂傷,與她一同難受。

她趕緊轉回頭,內心也做出一個決定,這次不是為了席廣,而是為了她始終覺得愧對的席瓔……

東方毓醒了又昏、昏了又醒,難受的程度時而緩和,時而劇烈,讓他只能躺在床榻上無力起身。

於曼呢?不知哪一回的短暫甦醒,他就發現於曼不在他身邊,只剩下軍醫在照顧他,他焦急懊惱,知道她一定做了傻事,想去追回她,卻又無法控制的陷入昏迷,只能恨自己此刻的無能為力。

為什麼還是違背了諾言?他不要她的犧牲,他只要她留在他身邊……

「王爺……」

恍惚之間,耳邊傳來一道陌生的女嗓,他努力睜開眼,才發現榻旁有兩個身影,一個是軍醫,而另一個女人他不認識。

他強撐著難受的身子,啞著嗓音問,「你是誰?」

「我叫思蓉,是來幫你解毒的。」

東方毓的眼神瞬間變冷,沒想到席廣的人竟然還敢出現在他面前,憤怒激起他身上殘餘的力氣,他猛地伸出手,猝不及防地掐住她的脖子,「把於曼還給我……還給我!」

「呃?」思蓉沒想到他還有力氣,喉頭一窒,痛苦的掙扎,「唔……」

「王爺--」軍醫趕緊扳開東方毓的手,「她是來幫王爺解毒的,請王爺息怒!」

「滾!肯定是於曼做了什麼犧牲,席廣才會派她過來,我不要這種施捨,我只要於曼回來!」

「王爺……」

「咳咳咳……」思蓉咳了好一會,心驚膽顫,但她並沒有因此而退縮,鼓起勇氣面對滿身殺氣的他,「不解毒,你怎麼有辦法搶回瓔兒?」

「你們西邵沒這麼好心,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假借解毒之名,行毒殺之實!」

「你放心,瓔兒拿自己的性命作要脅,如果你死了,她也會跟著自盡,咱們將軍不會讓她死的,我的確是來幫你解毒的。」思蓉表情凝重的說道:「況且如果再不幫你解毒,西邵那邊……就來不及了。」

她快馬趕來這裏已經花了一日,就算還有兩日的時間,幫東方毓解毒後,東方毓的身體勢必無法馬上康複,有沒有體力趕到西邵阻止婚禮,還是個問題呢。

東方毓雙眉緊蹙,「什麼意思?」

「瓔兒要嫁人了。」她非常乾脆的回答。

「你說什麼?」他不敢置信的瞪大雙眼,甚至以為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瓔兒在兩日後就要被逼著嫁人了,」思蓉異常冷靜的說道,「你聽好,我可以幫助你搶回她,只要你願意相信我……」

席瓔回到羅城的將軍府後,就將自己關在房裏,任由府內其他丫鬟們忙碌地準備她和李元的婚禮。

你是我今生唯一的妻。

看來今生她是當不成他的妻了,只能期盼來生了,如果來生他們倆還有緣再相見的話。

如果還有來生,她希望能和他門當戶對,沒有身份的差距,沒有立場的對立,就算只是普通的平民老百姓也比現在好。

如果還有來生……真的會有嗎?她不敢肯定,也不敢繼續想下去。

心頭的酸澀刺痛隨著婚禮日子的到來越來越強烈,她茫然的瞧著窗外的星月,難受不已,卻再也沒有掉一滴眼淚。

哭也沒用,所以她不哭,是她自己選擇這條路的,就得勇敢面對,不能逃避。

不知不覺,三日過去了,她出嫁的日子已到,丫鬟們進到她的房裏,開始替她梳妝打扮,她表情木然,沈默的坐在妝台前,任由丫鬟們替她打理。

雖是喜事,但將軍府內卻瀰漫著一股異常沉重的氣息,就連丫鬟們也臉色凝重的幫席瓔打扮,沒人笑得出來。

「小姐,時辰已到,奴婢幫您蓋上蓋頭吧。」

席瓔沒有任何反應,丫鬟逕自幫她蓋上紅蓋頭後,牽著她的手,領她起身走出房,往大廳的方向前進。

今日的婚禮進行得很低調,只有席廣和一些較親近的下屬參加,一身新郎喜服的李元正站在大廳外,等候丫鬟將席瓔牽過來。

等席瓔來到大廳外後,丫鬟拿出大紅綢緞,讓席瓔和李元手握兩邊,接下來就由李元領著新娘進到廳裏。

主位上只坐著席廣一人,他的臉上也不見喜色,其它觀禮的人群分站兩旁,廳內靜悄悄的,一點喜氣都沒有。

席瓔慢慢跟著李元走到廳裏,待他們站定後,耳邊就傳來令她心痛如絞的聲音。

「一拜天地。」

她面朝廳外低下頭,眼眶的淚水又開始積聚,她從不敢奢望自己能有成親的一日,就算當初在東方毓身邊時也一樣,沒想到她終究還是成親了,只不過她嫁的卻不是自己深愛的人。

「二拜高堂。」

她轉身面對坐在主位的席廣,繼續低頭行禮。本以為自己會認命的,但在真正拜堂時她才明白,她還是心有不甘,她還是痛恨這樣的安排,但已經來不及了,等一下婚禮就完成了,她想躲也躲不掉。

「夫妻交拜。」

轉身面對即將成為自己丈夫的男人,她僵立原地,最後還是強逼自己行禮,眼眶中的淚水也在此刻掉落地面。

她該認命了,她和東方毓終究有緣無分,從今往後,她已是別人的妻,不能再見他,連想他的資格都沒有了。

這就是她的命……她的命呀……

「……於曼,別哭。」

「呃?」

一記非常輕微的柔哄聲在耳邊響起,席瓔難掩震驚,她怎麼出現幻覺,好似聽見東方毓的聲音?

這怎麼可能?如果身旁的人真是東方毓,廳內早就一團亂了,席廣又怎麼可能默不作聲的讓他們拜堂完婚?

「送入洞房。」

她繼續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男人乾脆堂而皇之的挽住她的手,輕拉著她,讓她跟上他的腳步離開大廳,消失在大家的視線內。

好不容易舉行完婚禮,坐在廳上的席廣不但沒有鬆一口氣的感覺,反倒異常不安,他很懷疑這麼做真能阻止東方毓再奪走妹妹嗎?恐怕沒這麼簡單。

他應該要他們成婚後就離開羅城,回到西邵國都,他就不信東方毓連西邵國都都敢闖,那根本就是不要命的舉動!

「將軍!不好了!」突然有位僕人急急衝入廳內,「李副將他……」

「他怎麼了?」

「他昏倒在柴房裏!小的剛才要將新的木柴放到柴房裏,誰知門一打開,卻發現李副將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這怎麼可能?」席廣錯愕的從椅上站起身,「李副將剛剛明明才在這和瓔兒完成婚禮,又怎麼會--」

「將軍!」又一個僕人急忙衝入廳裏,「李副將他……」

怎麼又是李副將?「到底怎麼了?快說!」

「李副將和小姐兩人喜服都還沒換下,就騎著馬離開將軍府了,咱們想攔都攔不住。」

「什麼?」席廣看著一前一後來報訊的僕人,很明顯將軍府裏有兩個李副將,一個在柴房昏迷不醒,一個剛才和席瓔拜了堂,接著立刻帶著人離去了。

怎麼可能會有兩個李副將?其中一個肯定是假冒的,他能瞞過所有人,只有一種可能……

易容術!

「該死!」他焦急的命令,「快,趕緊想辦法追上離去的李副將和瓔兒,絕不能讓他們離開羅城,一定要攔下!」

「是!」所有人瞬間動了起來,沒想到一場簡單的婚禮最後竟出了如此大的意外。

但無論他們再怎麼追趕也來不及了,頂著李元的臉皮,穿著喜服的一雙人兒順利離開羅城,往東、西邵的交界奔馳而去,從此下落不明……

東方毓帶著席瓔一路向東,回到東邵境內,但他沒有帶她回到軍營,也沒有回到大侖城內,而是繼續向東往其它城鎮去。

直到奔馳得夠遠,西邵的人馬短時間內不可能找到他們的行蹤,兩人才在一間客棧內落腳休息。

兩人一進到客房內,東方毓便緊緊的摟住她,難激動,「於曼,你終於又回到我身邊了!」

幸虧有思蓉的幫忙,幫他易容成李副將的模樣,讓他可以偷天換日的和她拜堂成親,並且順利將她帶離西邵。

她是他的,她早已屬於他,沒有任何人可以拆散他們,不管用任何理由,就算是她的親大哥也不行!

「毓……」席瓔開心的緊緊回抱住他,同樣激動不已,「幸好你沒事了,我好擔心你……」

看到他此刻健健康康的,她終於可以不用再擔心牽掛了。她不知道思蓉最後為什麼會選擇幫助他們,但她很感激思蓉,多虧了她,他們才有機會再在一起。

「於曼,咱們隱居去吧,不管東邵還是西邵,所有恩怨咱們都不要再管了,從此之後,』咱們的世界只有彼此,只為彼此而活,好嗎?」

既然無論是東邵或西邵都無法允許他們倆相愛相守,那他們乾脆拋開世俗的羈絆。

反正只要有她在身邊,她就是他的天下、他的所有,沒有什麼比她還要重要,在他的心裏,她是最珍貴的唯一,誰都取代不了。

「好,你去哪裏,我就跟你去哪裏,再也不管東西邵之間的問題了。」

如果席瓔的身份會對兩人的相守造成困擾,那她甯願當回不知道自己身世的安於曼,和他一同雙宿雙飛,東西邵的恩怨和他們一點關係也沒有,他們沒有必要為此而分開。

沒有任何事情能夠阻止他們相愛,就算得排除萬難才能在一起,他們還是會緊握住彼此的手,至死都不分開。

得到她的回應,他欣喜的更是縮緊雙臂用力擁住她,覺得自己已經得到這世上最幸福的果實,「於曼,我的於曼……」

在尋回她之後,這世上再也沒有什麼令人聞之喪膽的延陵王,只有深愛著安於曼的東方毓,拋去皇族身份的東方毓。

他一點也不在乎什麼榮華富貴、什麼功名利祿,只要有她,他就心滿意足了。

從此之後,無論到天涯海角,兩人都將形影不離,緊緊相隨,他們絕對會是羨煞所有人的神仙眷侶,而且絕對不再分開。

他失而複得的妻呀,感謝上蒼讓他還有重新擁有她的機會,他心中的遺憾已被安撫,此生已圓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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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9 16:41:58 |只看該作者
尾聲

多年之後,東邵鄉間。

「最後,延陵王為了心愛的女人選擇放棄大好前程,從此失去蹤影,可惜呀可惜,聽說皇上一直有意要將皇位傳給延陵王的,結果這下子皇上只好另選繼位者,就連原本幫他安排的王妃人選德平郡主,也轉而指婚給其它皇室貴族……」

一間簡樸的飯館內,掌櫃閑著無聊,開始和來用膳的客人們講起東邵之前鬧得沸沸揚揚的延陵王傳奇,客人們一邊用膳,一邊聽得津津有味。

飯館的一角坐著一男一女,還帶著一雙兒女,他們專注的用膳,完全不理會掌櫃到底在講些什麼。

他們身上都穿著青色布衫,看起來像是平民老百姓,但那男子舉手投足間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優雅貴氣。

他夾起一塊雞肉,很自然地往女子嘴邊送,臉上的笑容非常溫柔,「來,吃塊雞肉吧。」

女子早已習慣他喜歡親自餵她的「樂趣」,倒也由著他,才不管其它客人有沒有在看,臉上也漾著甜蜜幸福的笑容。

「喏,你也吃一塊。」接著換她餵他了。

兩人之間的濃情蜜意看在兩個孩子的眼裏,感到萬分不解,為什麼他們的爹娘玩了這麼多年互相餵食的遊戲,就是玩不膩?

這一對兄妹生得異常漂亮,粉妝玉琢,就算身上只穿著簡單的布衣,還是掩蓋不了他們的靈秀出塵,長大後肯定是男的帥、女的俏。

男孩已經看厭了他們每次用膳時都要將時向耗在「遊戲」上,忍不住想搗蛋,刻意嚷道,「娘,我也--唔?」

他的話都還來不及說完,男人立即夾了一塊雞肉堵住他嘴,逼得他不得不安靜。

「嗲泥滴咚咚噎它誇勒巴,真晡襖哇。」爹你的動作也太快了吧,真不好玩。

「爹,鴦兒也要。」女孩嬌滴滴的開口。

「好。」男人微笑著夾了一塊雞肉,放到女孩面前,讓女孩開心的慢慢吃下去,和剛才餵男孩的舉動簡直天差地遠。

「唆泥紮施天吸……」爹你真是偏心……

女孩得意的瞧了男孩一眼,爹知道哥哥是想刻意搗蛋,才會這麼對他的,是哥哥自己活該。

女子笑著拍拍兒子的腦袋,「鴛兒,嘴裏有東西時別說話,好好吃完。」

男孩只能臭著一張臉,慢慢將口中的雞肉吞下,不再搗蛋。

- 家人吃飽後便離開飯館,往附近的忘憂山走去,費了好些時間,才來到深山裏的一座竹屋前。

女子像走在自家屋裏,自行推開籬笆和屋門,大大方方的走進去,「師父,咱們來了,師父--」

「你們又來幹什麼?」滿頭白髮的安塵子氣衝衝的從屋內走出,「一下山就幾年都不回來,連點消息都沒有,簡直忘恩負義,你別以為你們這幾年經常出現就能讓我消氣,沒這麼簡單!」

他雖然頭髮全白,但身子骨可還是硬朗得很,罵人依舊中氣十足,震得屋外樹梢的小鳥都給嚇飛了。

「師父,咱們知道錯了,咱們往後會更常來看您的。」安於曼笑笑的努力討好師父,畢竟在她心裏,師父就像養育她長大的父親,他的恩情她是永遠都不會忘的。

東方毓隨後才走進屋裏,對安塵子行禮,「師父,別來無恙。」

「哼,你別以為有小曼幫你說話,我就會給你好臉色瞧!你拐小曼下山的這筆帳,我到死都不會忘記!」

「徒兒明白。」東方毓淡笑著回答,也不以為意,師父嘴上雖然不饒人,但心早就軟了,他和於曼心知肚明。

在東方毓的背後,兩個小家夥一左一右的探出頭來,對安塵子漾著燦笑,「師祖爺爺!」

「哎唷,我的兩個小心肝,」一見到小娃兒,安塵子表情馬上一變,對他們倆慈愛的笑著,「好久沒見了,快過來讓師祖爺爺瞧你們又長大了多少。」

兩個小家夥馬上乖巧的來到安塵子面前,他又摟又抱,開心得不得了,真希望能一直將小孫子留在身邊。

「你們這兩個大人,我看了就礙眼。」安塵子又板起臉命令他們,「去去去,屋裏的水缸沒水了,你們倆就負責去把水缸的水給添滿。」

「是,師父。」

東方毓和安於曼同聲回應,相視一笑,走出屋外,將一雙兒女留下來陪伴師父,讓他老人家開心開心。

東方毓一手提著水桶,一手牽著安於曼的手,兩人漫步在熟悉的山道上,前往附近的溪流取水,這種事情他們當年在山上經常在做,現在想來,倒是懷念不已。

來到溪邊,東方毓拿著水桶汲水時,安於曼突然從後面摟住他的腰,撒嬌的在他的背上蹭呀蹭的,東方毓不明所以的問,「怎麼了?」

「想問你個問題。」

「什麼問題?」

「你……真的不後悔為了我拋棄原本可能屬於你的皇位?」

她剛才在飯館裏,雖然裝作沒在聽那掌櫃講些什麼,但其實她還是聽得一清二楚,掌櫃惋惜他不愛江山愛美人,甚至有些客人還罵他笨,竟為一個女人拋棄榮華富貴,根本就是得不償失。

雖然她一直告訴自己不要放在心上,但她還是忍不住在意,就怕他會有遺憾。

東方毓不由得失笑,緊緊握住她壞在他腰間的手,溫柔卻緊定的回答,「我本就無心於皇位,有你,此生已足矣。」

功名富貴易得,知心伴侶難尋呀,孰輕孰重,在他的心裏早有定論,有她的陪伴,勝過得到東邵江山,所以他始終不曾後悔過。

他很珍惜現在的日子,兩人能夠比翼雙飛,無所顧忌,這對他來說便是最最珍貴的結果了。

他的此生已無遺憾,未來的日子,他依舊會緊握著她的手,不離不棄,與她比翼雙飛直到盡頭。

無論是天地的盡頭,還是歲月的盡頭。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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