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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回
幾個陶罐剛剛打開就飄出酸甜的香味,盛出裝在白瓷裡,紅的綠的五色斑斕看起來就很有食欲。
難得安嫂子的好意,杜青墨從中挑了一片清脆綠色的蔬果小小的嚼了一口,頓時酸得迷了眼:“這是青瓜?”
“對,是自家菜地種了,等到結成了瓜再切成片晾曬干,放在百年老壇子裡面浸泡,上百斤的瓜果腌下去也就一整壇子。”
杜青墨笑道:“你媳婦愛吃,留給她就是,送來我這裡引出了饞蟲可就不好了。”
安嫂子大笑,親自將眾多小碟裝在盤中送到眾位姨娘跟前。
伍姑娘嗜辣,挑了剁辣椒黃瓜,咬得咯吱咯吱響,旁邊的丫鬟們都忍不住咽口水。焦氏喜歡甜食,左右挑不中,安嫂子指著一個很小的罐子:“焦姨娘試試這個,是用蘋果熬煮成的果醬。”
最後才是桑依依,她也不以為意,毫不猶豫的從碟子裡用銀叉叉起一顆暗紅的梅子放入了口中。
杜青墨端起茶盞漱口,眼眸卻從指縫中瞄了過去。
安嫂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怎樣?”
桑依依含了一會兒,眉頭輕鎖著,半響才吐出果核,帕子沾了沾嘴角,倨傲的點了點頭。
杜青墨指尖捏著掌心:“既然喜歡,那就分下去吧。其他的讓丫鬟們也嘗嘗味道,別多吃,擔心倒牙。”
安嫂子應了聲,趕緊把那一碟子梅子放在桑依依旁邊的茶幾上,另外兩位姨娘的也送了,這才領著一個伶俐的丫鬟轉去了小茶間。
杜青墨例行的詢問焦氏蒼嶙山的身子修養得如何,又叮囑了一番飲食,然後說起即將入冬,她特意讓人買了一些補品送給她們。尋常杜青墨也送東西,不外乎是用得著的布料、耳環、簪子等物,也不是特別貴重,只當是閑散著拉攏一下人心而已。
這次的補品倒是比以前的好些,老參、紅棗、燕窩都是中上,額外的還有一小包海馬,說是可以燉湯喝。海馬曬得干癟,小牛紙包放在茶幾上的時候,那隱約的海腥氣就撲面而來,杜青墨還逐一告訴她們一些養生的法子,說了不下半個多時辰。
她自己也口干舌燥的時候,終於聽到某人一聲干嘔,桑依依捂著唇就跑了出去,在長廊邊彎下身去。
杜青墨即刻往前一步:“這是怎麼了,受寒了?來人,快去找大夫來。”
伍姑娘疑惑的瞟了過去,她有點疑惑為何今日的少夫人額外話多,更加猜不透現在桑姨娘的做派。
作為一個暫時的局外人,伍姑娘不覺得蒼嶙山有多疼愛焦氏,真的愛她,哪裡又會把焦氏折騰得半死不活。相反,這位看起來倨傲冷漠的桑依依才是蒼嶙山心中的人。別說蒼嶙山不會對桑依依說一句重話,就連飲食起居那可都隱隱高了少夫人一頭,據說以前這位可是連少夫人的面子都不賣的主,嫁進門幾個月都不來給正室見禮。
焦氏的寵愛浮在了表面,桑依依才真的是蒼嶙山骨頭裡疼惜的那一個。
伍姑娘雖然見得多,可到底不通人事,在戲班子裡也戲子嫁人了也沒再出來過,一時只看著眾人忙亂。焦氏原本是看好戲,等聽到桑依依那一聲聲干嘔下去,她不由得走到方才對方吃過的果碟旁,端起來嗅了嗅再仔細看了看,面色瞬時一變,聲調都高了幾層:“哎喲,看樣子我們蒼家有喜事了。”
杜青墨只當沒聽見,讓人扶著桑依依回了她的院子,連大夫也一同過了去。
不多時,就有丫鬟來報,說是:“恭喜少夫人,桑姨娘有喜了。”
小妾有喜,恭喜未曾生養的正房夫人,這算個什麼事!
杜青墨心裡冷哼,臉上假意僵持了一會兒,道:“這是好事,快去告知公公婆婆,再派個人去兵營請夫君快快回來。”
桑依依的那小丫鬟哪裡還有平日裡低眉順目的樣子,高揚著頭把屋裡剩下兩個姨娘都嘲笑了一下,這才扭著腰出了門。
焦氏當場就想要掀了茶碗,冷哼道:“她倒是好福氣。”
杜青墨不置一詞,偏過頭去對安嫂子道:“這會子還真的要請嫂子多送幾壇子酸梅來了,看看一品齋還有什麼好的也一並買了些來,都記在賬上。”
安嫂子笑顏逐開,高興地讓人側目:“少夫人放心好了。”
晌午還沒到,蒼嶙山果然急匆匆的跑了回來,一直待到晚上也沒有出來。
老夫人也特意去瞧了瞧,正巧杜青墨也在,斟酌了一會兒才說:“我最近身子也不爽利,府裡大大小小的事物也太多,人來人往的鬧得我頭疼。現在又添了一樁喜事,越發忙不過來,媳婦你有空,不如就把你們院子裡的事情挪過去,也讓我省省心。”
這是要放權了。
屋裡的人先看看老夫人,再望向杜青墨。
蒼嶙山道:“橫豎你也無事,也該替母親分憂解勞。我的長子非比尋常,可出不得一點差錯。”說著的時候,眼神瞟到已經嫉妒得快要發狂的焦氏,他們一家子的意思都很明顯。他們要杜青墨親自保下蒼家第一個孫兒,焦氏忌憚杜青墨,伍姑娘沒有收房自然不會多說多做,杜青墨是正室,若是孩子不幸夭折了,那就要杜青墨負責。如果孩子生下來,杜青墨再勞苦功高也沒有桑依依生得長子來得人心。
倒是一副好算盤。
杜青墨忍著聽完,咬著下唇,深感憂慮道:“媳婦倒是想要替婆婆分擔。只是媳婦從未管過家,人情世故也不懂,就連帳薄都看不明白,做錯了小事還好,若是壞了大事連累了府裡的名聲,那……”
老夫人尖刻的打斷她道:“你們杜家難道沒有教導你嗎?”
杜青墨憋著氣:“爹爹平日裡就教我琴棋書畫,娘親教我女紅為妻之道。杜家上上下下不過三十口人,左右都是一些細碎芝麻的事情,娘親身邊的老嬤嬤一個人就張羅了,並不需要娘親吩咐。我們蒼家也有管家不是,婆婆身邊也有幾位老嬤嬤,他們是家僕,又是婆婆親手調.教的,為人做事定然比我妥當。”
蒼嶙山直接指著二管家道:“那撥一個人給你,有事無事你都可以問過他再做,總不會出錯。”
杜青墨一味的抗拒,蒼嶙山難得的好心情也磨透了:“你左右都不肯,是不是算好了我的長子不會平安出生?”
杜青墨嚇得臉色一白:“你,你胡說什麼!”
蒼嶙山猛地扣住她的手腕:“要證明我沒有胡說,你就給我老老實實妥妥帖帖的照顧好她們母子。”
杜青墨一甩他的控制:“你何必逼我至此?是,我嫉妒她,嫉妒她得到過你的寵愛,也嫉妒她能夠懷上你的孩子,可是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害她,甚至於這幾個月相處下來,我都盡量的學著與她和平共處,我都做到如此地步你居然還懷疑我?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居然為了一個妾室來質問我?你將我置於何處?你要將我對你的心踩到何種地步?”
倒退了幾步,憋紅了臉怒視了老夫人一眼:“你們蒼家的媳婦太難做了,我要回娘家。”
說罷,飛快的跑了出去,也不管眾人的阻攔,直接喊人准備了馬車飛奔著走了。
屋裡的幾人面面相視,誰都沒有看見桑依依忐忑不安又希翼難耐的臉。
從那之後,各色補品和珍玩,金銀珠寶都流水似的滑入桑依依的院子,為此焦氏不知道扭斷了幾條帕子。她原本還固執的守在蒼嶙山的院子等著,可左右都等不了,半個月後終於搬回去了。
有了蒼家人對杜青墨的那番揣測,伍姑娘也不敢到處亂走,擠到焦氏一處,兩人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按照焦氏的說法:“生了長子又如何?一個青樓女子的兒子,就算是蒼家的種也沒法分得半分家產,沒落入賤籍算是好的了。”
伍姑娘糾正她:“桑姨娘已經脫了籍,是良人。”
焦氏啊呸了一陣:“她哪根骨頭寫著良人兩個字?告訴你,我們這種人啊,只要進了那個門一輩子就被門內的人給害了,被門外的人給玷污了。清白是什麼,良善是什麼,母憑子貴這種事情說出去只會讓人笑話,笑她痴心妄想,也笑蒼家人沒種了。”
她急吼吼的說了大串,氣急攻心加上嫉妒發狂已經讓她嗓門越來越大,伍姑娘被有心人聽到,索性把窗子都關了,兩個人縮在榻上。
封鎖的屋子,黝暗的房間,只有彼此的呼吸聲在回響。
焦氏突如其來的冷笑:“等著瞧吧,那個孩子生不下來,就算生下來了也活不長,活得長了也命不好,就算真的命好,倒得最後也是一場虛空。她桑依依是得不到半點好處。”
與其說她這是罵人,更不如說是詛咒,聽得人遍體生寒。
杜青墨回了娘家,嚇得杜夫人以為她又被打了罵了,直到看到人平安無事這才放了心,仔細問了緣由,就忍不住抹淚:“長子不是嫡子,你以後的日子如何過?”
杜青墨從未與娘親說過上輩子她的日子過得更加辛苦,安撫了半響之後,杜老爺回來。一個消息靈通早已知曉,一個根本不願意再讓爹爹分心,只是相顧無言。
半夜,杜青墨熟練的摘下黑鴿子腿上的竹筒,把裡面的紙條移到燭光下准備翻看,裡面居然滾出了一顆紅色的藥丸。
紙條上依然永遠的兩個字:保胎。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果然他是希望桑依依生下這個孩子,一個不屬於蒼嶙山的孩子,一個會繼承蒼家祖業的孩子。
蕭無慎,你到底與蒼家有多深的仇恨?
她把紙條移到燭火上,看著它一點點燃燒起來,即將化成灰燼,卻霍地聽到一個細微的響聲。循聲望去,不知何時,蕭無慎已經蹲在了窗台上,單手捂著胸口,有什麼順著手心滴落下來。
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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