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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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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告] [墨澗空堂]馬文才,你欠抽!(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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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15 17:17:55 |只看該作者
正文80葵水

    秦京生一看到我,登時也傻了眼,將手裡一直攥著的一束花嗖地扔掉,從窗外跳進來,指著我們大罵道:“好啊,葉華棠,黃良玉你們兩個賤人,你們這對狗男女居然背著我跑來這裡幽會!我……”

  “喂,你說誰是賤人呢!”我一聽這話不樂意了,挺直腰板橫在他身前,將玉無瑕擋在後面,同時冷冷道,“秦京生,你給我把話說清楚點兒。現在咱們兩個可同樣都是半夜來逛青樓的放蕩學子,這事捅出去可是誰都沒有好處。不過看秦兄如此激動,莫不是你與這位玉無瑕玉姑娘之間,另外有著什麼我們所不知道的秘密不成?”

  “不,沒,沒有!誰會跟這種賤人有什麼關係!”秦京生神色一滯,當機立斷地開口反駁。他這話一出,玉無瑕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人也無力地坐到了椅子上。

  “我是來拿我的月錢!”秦京生道,並試圖繞過我往屋裡去,“她欠了我上月的月錢還沒給,葉華棠你少管閒事,快讓開!”

  “她欠了你的月錢?”我覺得奇怪,“你在開玩笑嗎?她怎麼可能會欠你月錢?”

  “這就不關你的事了,讓開!”秦京生見我只有一個人在這裡,膽子也大了,竟然還敢伸手來推我,被我一把鉗制住關節,剛想動手將他扔出去,卻聽到身後的玉無瑕突然開口道:“葉公子,放開他吧。”

  我聞言鬆了手,隱約感覺到玉無瑕似乎想單獨跟秦京生那畜生說話,也不好多說什麼,囑咐她小心之後便離開了。這裡畢竟是青樓,有那麼多人在,想來秦京生也不會對她做出什麼太過分的事情。

  回書院的時候,我意外地在花園溪邊碰到了梁山伯和祝英台。這對鴛鴦正背靠著背,坐在梯階上甜甜蜜蜜地放風箏。

  = = 大晚上的,他倆也不嫌冷,還在外面卿卿我我。我目不斜視地從鴛鴦們身邊筆直走過,隱約聽見砰的一聲,好像是梁山伯手裡的線軸掉了。

  “哎,葉……阿棠!你這麼晚出去是去哪裡了?”梁山伯急急把風箏遞給祝英台,衝過來問道。

  “你問我嗎?”我抓抓頭,也沒有掩飾,直接告訴他,“我去枕霞樓了呀。”

  “枕霞樓!”梁山伯被噎了一下,急急過來拽住我的袖子道,“你去那個地方做什麼?心蓮姑娘不是已經救出來了嗎,你怎麼又跑了去?萬一被老鴇發現,把你抓起來怎麼辦!”

  “該做的事,總是要做的。”我偏頭看了祝英台一眼,注意到她紅唇緊咬,顯然是有些明白我去枕霞樓做什麼,便也沒有再多說話,逕自向臥房處走去。馬文才正在門口等我,見我平安回來,不由得鬆了口氣,我給他講訴在青樓裡遇到秦京生的事情,還想推斷一下那兩人之間的關係。馬文才卻一把摟住我,在我耳邊低聲道:“夠了,阿棠,不用再做了。這樣就足夠了。”

  = = 啊?我沒有做什麼啊,不過是去傳個信罷了。幹嘛這樣一副仇大苦深的模樣?況且秦京生那個傢夥居然說你的女人欠他月錢,文才兄你也不生氣?脾氣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了?

  “什麼我的女人?”馬文才有點兒莫名其妙,“你說誰是我的女人?”

  “玉無瑕啊!”我也有些莫名其妙,“你不是要給她贖身麼?秦京生半夜跳窗去她那裡要錢,你也不生氣?”

  “誰說她是我的女人了!她是我女人,你是什麼?”馬文才皺眉,伸手一把揪住我在我耳邊咆哮。

  “我是人啊。”= = 這傢夥到底在想些什麼奇怪的東西,我有些不解,伸手去撥他的手臂,結果反被對方一把捉住,拽過去按到了床上,緊緊壓在身下。

  “你,你幹什麼?”我發現情況不對,終於開始緊張起來,努力踢打道,“馬,馬文才,你壓著我幹什麼?給我起來!上長椅上睡去!”

  前幾日我生病,這傢夥怕我晚上亂蹬被子著涼,一直是摟著我睡的。我連著說了幾次會傳染他讓他別過來,他也不聽。好不容易這兩天我的病好了,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攆他去睡長椅,結果這才過了多久,他居然又想往床上來擠,難道就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嗎!

  “你現在知道男女授受不親了?”馬文才瞪起眼睛看我,“之前跟梁山伯,荀巨伯那些人勾肩搭背的時候怎麼不記得?大半夜的自己一個人跑去青樓的時候怎麼就不記得?”

  “我去青樓還不都是為了你!”我梗起脖子反駁,結果被馬文才重重一拍,腦袋又陷進了枕頭裡。

  “為了我?我是不是告訴過你,不要管這些事,那個玉無瑕,就讓她去自生自滅好了,你一個女孩子,不要一個人往青樓裡跑。結果呢?是誰告訴我要去找木槿補衣服,自己中途溜出去幾個時辰後才回來,還大搖大擺地告訴我,你是去去幫‘我的女人’贖身,恩?你給我說清楚,我的女人到底是誰?”

  “你女人是誰你自己不知道,還跑來問我!”我努力把腦袋從枕頭裡面伸出來,下一秒又被按了回去,馬文才壓住我,兇神惡煞地質問道:

  “你到底說不說!”

  “不說!”我們的對話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由知道不知道,變為了說不說,於是馬文才表示,你既然不想說,以後也就別說了。

  我覺得他是在威脅我,掙紮著從枕頭裡面脫出來,試圖與他爭辯,結果下一秒,嘴被堵上了。

  這下就算想說也說不出來了。

  = = 這傢夥是故意的吧?這個混蛋絕對是故意的對吧!

  我被他死死壓在被子裡,身體也給壓得牢牢的,掙紮之際感覺馬文才的手不知什麼時候落到了我的腰間,摸索著就要去拽腰帶。我一下子慌了,想開口阻止,嘴卻被堵住說不出話,惶急之間突然覺得小腹處猛地一抽,整個身體霎時僵住了。

  許是因為我之前一直拼命掙紮的緣故,現在突然一下子不動彈了,馬文才反倒覺得有點奇怪,再加上我的臉色也有點痛苦,他終於鬆開我的唇,輕微地喘息著,向我問道:“怎麼了,阿棠?”

  “肚子……肚,肚子疼……你快起來……”

  我伸手捂住了肚子,臉色青青白白,疼得幾乎喘息不勻。馬文才趕緊站起身,我這才發現他上身的衣服已經剝了一半,估計再幾分鐘過去,他連中衣都不剩了!

  這廝自己也發現自己衣衫不整,臉色微紅,急急背過身去整理服飾。我則沒時間去罵那邊的禽獸,自己捂著肚子疼得幾乎在床上打滾,正焦躁中,突然感覺有點不對。

  正常來講,我這個身體雖然體力不怎麼樣,其它地方底子還是不錯的,就算偶爾暴飲暴食,吃完熱的喝涼的也基本不會壞肚子,怎麼今天突然毫無預兆地一下子疼成這樣?而且,我還總覺得有哪裡,似乎不太對……

  這時候馬文才已經整理好衣服轉了回來,看到我臉色扭曲的模樣,神色間有些緊張,湊過來想問我些什麼。結果話還沒出口,就一下子變成了咆哮,揪住我大聲道:“阿棠,你受傷了,怎麼這麼多血?該死的,到底是誰傷了你!”

  “不,我沒受傷……”我臉紅得要滴下血來,急急要把馬文才往外推,他卻不依不饒,按住我的肩膀堅持問究竟是誰欺負了我?是不是離開書院的這段時間有人對我做了什麼。我實在解釋不清,急得啪地給了他一巴掌,抱著衣服大吼讓他滾開,別靠近我!馬文才被我打懵了,後退兩步怔怔地望著我,眼睛裡倒沒有憤怒,只是有些茫茫然,不知所措的樣子。

  馬文才後退的時候有些急促,撞翻了一隻凳子,聲音在萬籟俱寂的夜晚聽起來響亮的很。沒過幾分鐘馬統就一邊披著衣服一邊急匆匆地趕了來,我二話不說,讓他快去把木槿叫過來。

  馬文才也有點慌,見馬統愣頭愣腦地在那裡發傻,便吼了他一句,讓他趕緊去叫木槿。木槿沒過多久就急匆匆地趕過來了,再接著,馬文才主僕倆全部被趕去了僕人房睡,一晚上愣是沒能回來。

  也虧得馬文才今天沒有怎麼跟我耍性子,要是他死活不願意去跟馬統一個房間睡,我也是左右不了他的。但他不走,這屋子還真沒法收拾,而造成這一切問題的根源就是——我的葵水來了。

  = = 其實來到這個世界以後這麼久都沒有來這個東西,又沒瞧見過祝英台有因為這方面的煩惱什麼的,我一度以為,這個世界的女人是不會來大姨媽的。結果直到現在才知道,原來人家只是遲到了而已。

  虧得馬文才不知道,還以為我是哪裡受傷了,要不然今天這人可就丟大發了。木槿那邊倒是有早就從家裡帶來的棉布包之類的東西,拿出來打點妥當,又換了新的被褥,接著給我去熬紅糖水。

  整整折騰了一夜,我的肚子也疼了一夜,第二天起來的時候,依舊疼得厲害。

  = = 真是見了鬼了,以前在現代來這個的時候也沒有疼成這樣啊,難道是這些日子都沒有來,所以給我攢到一起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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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15 17:27:34 |只看該作者
正文81斷袖

  第二日上早課的時候,我的臉色很不好,因為一夜沒睡的緣故,導致眼睛裡面滿是紅血絲。同樣的,馬文才的眼睛裡也佈滿了紅血絲,估計可能是在下人房裡睡不習慣。除了我們之外,梁山伯,祝英台和秦京生也一樣眼睛通紅,都像是一夜沒睡好的模樣,荀巨伯戲稱我們幾個是“兔子軍團”,並問我們是不是半夜偷摸出去烤兔肉了,得罪了兔子仙人,現在被報復了?

  我縮在席位裡抱著肚子發呆,懶得去理那個促狹鬼。梁山伯他們那邊笑鬧了幾句,很快就上課了。因為我和馬文才就坐在最前面的第一排,陳夫子進來的時候被我們給生生嚇了一大跳,迅速躲得遠遠的,並不停詢問我們是不是染上了什麼奇怪的病症。因為我之前一直生病才好,陳夫子的懷疑目光更多地落在了我身上,並且對於我今日區別與以往的怏怏狀態感到極度疑惑。

  我依舊懶得理他,抱著肚子在席位上發呆。陳夫子旁敲側擊地示意我有病就快去醫舍找王蘭王惠姐妹倆看病,千萬不要在這裡影響到其他人,我對他的話聽而不聞,馬文才卻聽不下去了,在旁邊提醒道:“夫子,該上課了。”

  陳夫子這才抓起書本,一邊與我們保持距離,一邊講起課來。他講的東西極度的枯燥無味,聽得人搖搖欲墜,我雖然努力打起精神聽課,卻因為昨晚睡的時間實在太短,睡眠量不足,聽著聽著就頭一歪,不知道靠到了什麼東西上,睡著了。

  這一睡就不知今夕是何夕。我是被人給搖醒的,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梁山伯和荀巨伯都在這邊叫我的名字。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一回頭,我發現講堂內已經基本沒有什麼人了,陳夫子也不見蹤影,竟是早已下學多時了。

  我這麼一動,身後馬文才就發出一聲低吟,原來是肩膀被我靠麻了。他扭頭看了我一眼,鼻子裡冷哼一聲,扶著桌子費力地站起來。荀巨伯他們本來是來約我下學後一起去蹴鞠的,蹴鞠場以前一直是馬文才的地盤,不過在我們的關係比較親近之後,馬文才就不怎麼出去射箭和蹴鞠了,除了必要的練習之外,他大部分時間都在陪我練字和讀書,蹴鞠場也就自然免除了一人獨霸的時期,成為多數學子可以遊玩的公共之地。

  我身體不適,本來是要拒絕的,結果還沒等我開口,馬文才先冷冷地幫我擋了回去。荀巨伯看起來還是對馬文才很有意見,此刻不由得諷刺馬文才對我的事情件件那麼上心,簡直比我的書僮木槿還要稱職。馬文才卻意外地沒有生氣,反而故意伸手在我肩膀處一摟,手臂燙的我都哆嗦了一下。

  額,好熱,奇怪,怎麼會這麼燙呢?我順手去摸了摸他的額頭,發現並不熱,不是生病,難道是被我剛才睡覺時候給靠的?

  “葉華棠!”荀巨伯突然伸手來拉我,卻被馬文才一巴掌拍開。我還在發愣,他已經低聲吼了起來,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地叫道:

  “葉華棠,你看看你現在,都成了什麼樣?你跟這個人整天這樣不明不白的,你知不知道大家在外面私下裡都說你們……”

  “說我們什麼?”馬文才冷冷介面,我也有些莫名其妙,瞪大眼睛望向荀巨伯,荀巨伯重重跺了一下地面,轉身就走。梁山伯歎了口氣也跟著要走,被我一把拽住衣角,詫異問道:“山伯兄,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書院裡學子們都說我什麼?”

  “說你們是斷袖!”

  梁山伯遲疑著不願開口,卻是從門外募然走進來的祝英台替他回答了這句話。馬文才聞言重重一拍桌面,臉色驟然變黑,我則迅速從他臂彎裡鑽出來,著急地擺手解釋我不是斷袖不是斷袖。梁山伯急忙安慰我說他是相信我的,不用擔心,祝英台則用銳利的目光盯了我幾秒,見我反瞪她,突然有些彆扭地低下頭,又抬起頭道:“你放心,我也相信你不是斷袖,因為,我們都一樣。”

  都一樣?難道她是在說,她猜出我也是女扮男裝來書院的姑娘家?

  我聞言一呆,祝英台和梁山伯卻早已經離開了講堂,房間內只剩下我和馬文才二人。我們相對無言了一會兒,因為室內無人,馬文才也乾脆不急著走了,問我昨晚上到底是怎麼回事,究竟是哪裡受傷了,嚴重不嚴重,為什麼不讓他帶我去醫舍看病?我哪裡好意思告訴他是大姨媽千里迢迢跑來看望我,試圖拿別的事情敷衍過去,但面前的這傢夥依依不饒,居然還威脅我說如果我不講,他就直接把我給抱到醫舍裡去,到時候王蘭一診脈,就什麼事都知道了,由不得我不說!

  這個該死的東西,王蘭醫術高超,她診脈可是能夠分得出病人是男是女的,我要是去主動讓她診脈,豈不是明擺著要讓人家發現我的身份,把我逐出尼山書院的麼?

  “那正好!”馬文才攬住我的肩膀,似乎想要去摸我的頭髮,結果因為我今天戴了一頂藍色的帽子,所以他只能輕輕拍了拍我的帽子頂,繼續道,“等你一離開書院,我就去寫信給我爹,讓他去你們葉家提親,搶先把你給定下來,看他什麼太原王家,琅琊王家還敢不敢來跟我馬文才搶人!”

  喂喂,太原王家也就算了,好端端的關人家琅琊王家什麼事?況且我也不能就這樣離開書院的呀,我還要好好學習,奪取品狀排行第一名,將來好給哥哥爭取個好的官職呢。不過這麼一說起來,以後在外面的時候看來我也應該跟馬文才保持距離了,萬一真被人家認為我們是斷袖,那可就不太好了。

  馬文才聽了這話卻很不高興,表示誰敢說三道四,他就去收拾那個不長眼的東西,我也不許跟他保持距離,要保持距離的人應該是梁山伯和荀巨伯才對,恩,還有那個谷心蓮。我對他的霸道很不滿,不過看在這傢夥的注意力終於被從大姨媽事件上吸引走了的條件下,也就由他去了。

不過說起來,剛才靠著馬文才睡了這麼半天,腹痛的狀況倒是減輕了許多。之前小腹處一直是冰冰涼涼的,現在卻溫熱的很,好像剛被什麼滾熱的東西熨燙過一樣。

  說起來還真是奇怪呢,因為我猜想自己之所以肚子痛,可能是因為平時總是手腳冰涼的緣故,就有叫木槿下山去買手爐或者其他可以暖身的東西,但木槿明明還沒有回來,怎麼我的身體就突然能夠自行供暖了?還暖的不是別的地方,偏偏是最怕受涼的那個部位?

  管它呢,不痛了就好。今天回去以後就不看書了,跟木槿學習學習怎麼樣縫補衣服吧,昨天馬文才把他那件練劍的時候刺得破破爛爛的外裳扔給我,非得讓我給他縫補,雖然我義正言辭地斥責了他,告訴他這種事情應該去找他勤勤懇懇的貼身書僮馬統,而不是我這位同窗學子來做。

    不過等到馬文才氣呼呼地出門去之後,我還是把衣服偷偷摸摸地給藏了起來,並在後來馬統進來找衣服的時候,騙他說我已經把那件破的外裳丟出去了。

  恩,就看在大家住在同一個屋簷下這麼久的份兒上,勉強替你好好縫補一下吧。希望這回不會把手上紮得到處都是血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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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15 17:27:47 |只看該作者
正文82跡象

  “你要給誰縫補衣服?”

  木槿並不像以前那樣什麼也不問,直接上來便教我,而是懷疑地眯起了眼睛。我有些心虛,故作正色道:“當然是給我自己縫了。”

  “你的衣服不是向來都交給我來補的嗎?”木槿眯了眯眼睛,“小姐,現在這裡沒人,你還是說實話吧。是不是要去給馬公子補衣服?”

  “開玩笑,怎麼可能!”我當機立斷地出口反駁,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道,“他的衣服自然有馬統去弄,哪裡用得著我來操心?”

  木槿搖了搖頭,還想開口,我卻注意到她頭上的籠冠與平常戴著的那個不一樣,樣式看起來很特別,不由得詫異問道:“咦,木槿,你什麼時候去買了新的髮冠?”

  “這個呀。這是那個死馬統送給我的。”木槿伸手去摸了摸髮冠,雖然似乎想要做出嫌惡的模樣,卻還是忍不住一臉笑容,“那個死馬桶,挑東西也不會挑,弄出個這麼古怪的顏色來,小姐你說,是不是很難看?”

  “不會,很特別,還蠻不錯的。”我覺得好笑,想不到馬統整日裡被木槿欺負,還會肯買東西送給她。不過木槿今日似乎是鐵了心不肯教我針線女紅的技巧,只是在那邊一個勁兒地歎息我當年我的女紅技藝,並不斷地念叨各種技法,似乎想讓我靈智突開,恢復昔日光彩。我被她念叨的頭疼,一個人怏怏地回到臥房,打算自己琢磨一下。馬文才並不在屋內,房間裡空蕩蕩的,我從箱子底把那件衣服揪出來,拿著針線鼓搗了一會兒,馬文才卻在這個時候突然回來了,手裡還拿著一個黑色的木盒子。我下意識地把衣服藏到身後,卻早被眼尖的某人看到端倪,不由得歪頭向後瞅瞅,問我道:

  “在藏什麼?”

  “沒什麼。”我迅速將那衣服往被子裡面塞。馬文才也沒有多說什麼,端著盒子走到我旁邊,打開之後,裡面滿滿的都是五顏六色的漂亮糕點。

  我看了一眼糕點,沒有動。馬文才便把盒子放在我手裡,脾氣意外很好地道:“怎麼了,不喜歡?我叫他們買新的去。”

  “不是不喜歡……”我有些糾結地抓了抓頭,看看糕點,又看看馬文才少見的溫柔側臉,沒有經過思考的話竟一瞬間脫口而出道:“我的籠冠舊了。”

  “什麼?”馬文才有些奇怪,“你那籠冠不是上個月新買的嗎?”

  = = 沒錯,確實是新買了沒多久……可是,可是……

  “可是什麼?你這傢夥又怎麼了?”馬文才有些失笑,坐過來摸我的腦袋,試圖安慰,我轉身避開他的手,結果一個不小心被他從身後揪出了藏著的東西。馬大爺毫不猶豫地將其拿在手中抖了抖,臉上露出奇怪神色道:“這不是我的衣服麼?怎麼被你揉成這樣?”

  我二話不說搶回衣服,試圖起身躲到桌子旁邊,馬文才一把按住我,接好差點打翻的點心盒,皺眉道:“你不是肚子疼麼?在這邊一驚一乍地做什麼,想要籠冠的話,我叫人下山去給你買一個就是了,什麼大不了的東西。你說實話,到底是在心煩什麼,拿著我的衣服又是怎麼回事?”

  我知道他看見了,也不好再隱瞞下去,猶豫了一下,默默將那團衣服抱出來。馬文才瞧瞧自己已經被蹂躪得不成樣的外裳,嘴角微抽,接過去展平仔細看了看,什麼也沒看出來。我不得不低聲開口道:

  “我不會補衣服。”

  “我知道啊,看你那荷包的手藝。”馬文才毫不留情地直指中心,見我神色低迷,又安慰道,“不過不會就不會吧,我也沒指望你給我補衣服,以後讓丫鬟縫就行。反正我娶你回去又不是為了縫衣服。”

  = = 誰說這個了?不過我也的確說不出自己是為了什麼而鬱悶,我想並不僅僅是不會縫補衣服的原因。或者我知道,只是不願說出來罷了。

  如果可以,我也想做到更好。

  第二天,馬文才果然給我買了頂新的漆籠小冠,儘管這只是毫無必要的東西——我不過是拿它當藉口罷了。接下來的日子過的平靜無波,而玉無瑕也終於在第二個月來臨的時候告訴我,她願意贖身離開枕霞樓,也離開杭州,從此不在出現在我們面前。

  當時出現在我面前的她,容貌無疑是豔麗的,但眼睛裡卻失去了僅存的一絲光芒,就如同一潭死水,裡面再也看不到希望。我不能透視人心,也自然無法知道那一晚我離開之後,她究竟經歷了什麼事,秦京生到底對她做了什麼。但現在看來,顯然不會是什麼好事情,否則她也不會這般心如死水,帶著一股拋棄一切的決心。

  但不管怎樣,抉擇是她做出的,未來的路也只有她自己選擇。而我不是祝英台,與她也並無瓜葛,沒有必要去考慮那麼多事情。關於贖身的金子,我和文才兄拿了一大部分,玉無瑕自己也出了一些,加上馬文才以他爹的官職壓人,終於算是把玉無瑕弄了出去。不過這事始終留下了隱患,相信馬太守以後來枕霞樓的話,很有可能會知道這件事,不過想來他也不會因為這事跟兒子鬧翻,大不了氣一陣子,也就罷了。

  況且看到馬文才在結束此事後,悵然裡帶著解脫的神情,我知道他也放下了一塊心事。玉無瑕身在青樓,做著那樣迎來送往的勾當,註定不能讓馬文才在她身上找到自己母親的寄託,但是能讓她脫離勾欄之地,也算是件好事。

  祝英台在玉無瑕離開幾天之後才知道這件事,急匆匆地跑來問我把玉無瑕弄到哪裡去了,我只是默然地望著她,告訴她玉無瑕去哪裡,是她自己的事情,我只是要求她不要出現在杭州,並反問祝英台,既然你那樣擔心她,為什麼不自己去給她贖身,帶她回家?

    祝英台滿臉的悵然,最後終於忍不住雙手捂面哭出聲來,但這樣也已經無濟於事,她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在安靜下來之後,低聲對我說了一句對不起。說完這話之後,她許久的沉默,突然又問我,對梁山伯有什麼看法。

  梁山伯?恩,梁山伯是個謙謙君子,厚道的老實人,也是我的同窗益友,是個好大哥。

  “就只有這樣?”祝英台看住了我。

  “就這樣啊。”我也奇怪地望著她,不明白她這話的動機,要不然還能怎麼樣?難道我要去替文才兄行道,沒事拆散你們兩隻小蝴蝶不成?我與祝英台兩人彼此對視良久,祝英台突然淡淡一笑,看著我說道:“葉姐姐,謝謝你,照顧了我這麼久。以前的事情,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啊?她在說什麼?

  我一頭霧水,被她說的滿腦子漿糊,但是還沒等我開口詢問,祝英台已經轉身跑開了。於是說,她究竟是過來幹什麼的啊?找我興師問罪?想與我重歸於好?都不像嘛,頭痛,我說這位祝大小姐到底是想跟我講什麼啊?她為什麼要問我對梁山伯什麼想法,莫非還覺得我會搶她家的書呆子不成?簡直是開玩笑嘛,我又沒有心情去破壞中國古代傳說故事,你們兩個還是自由地去化蝶好了。

  不過比較奇怪的是,第二天祝英台的那位八哥也離開了。臨走時好像跟他的妹妹吵了一架。

    這也罷了,偏偏他下山的時候我們正好散學,那位名叫祝英齊的傢夥連我和馬文才都給狠狠地瞪了幾眼,我倒沒什麼,馬文才差點兒發飆,這位大爺可從來不是能忍氣的。不過那位祝八哥離開的太快,文才兄也沒有找到機會下黑手,不得不放棄了。

  時光荏苒,秋去冬來,轉眼間,一年多的時間就過去了。

  我們依舊著每日在書院裡面三點一線的日子。不知不覺間,我的學業成績,也漸漸由倒數的一二名,變為了經常可以與梁山伯,馬文才等人並列的前幾名。武藝成績自然不必說,我以前就是在武館長大,拳腳方面很是不錯,箭術和馬術經過這麼久以來的系統練習也變強了許多,身子骨也強健了。但反之的是,哥哥的身體卻越來越糟糕。

  關於這一點,家信裡從來沒有提及過,只是哥哥有一次偷偷地又跑來看我,我才發現到這件事。哥哥雖然臉上塗了粉,衣服也穿的鮮亮,似乎是想做出精神抖擻的樣子,但臉頰凹陷,眼中無神,很明顯是生了什麼病的狀態。但是不管我怎麼問,他都不肯說,只是笑著告訴我沒事。我有些憂心,勸他以後不要總是沉迷於酒色犬馬,注意自己的身體為上。哥哥只是笑,摸著我的頭告訴我沒事,並問我在書院裡的生活怎麼樣,我告訴他一切安好,只等著到時候我修業完畢,離學歸家,朝廷安排一個好的官職,哥哥去走馬上任就好。

  不過奇怪的是,瞧哥哥的樣子,似乎對於上任當官,並不顯得十分高興。他只是不斷地告訴我,不要擔心,一切都有他在。來到這裡匆匆呆了一日的時間,哥哥便很快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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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15 17:28:00 |只看該作者
正文83回家

  可是我的心裡卻就此落下了病根。

  哥哥上一次來,雖然神色萎靡了點,身體還是不錯的。怎麼這一回來,就削瘦成了這副模樣?看著讓人心疼。因為哥哥的事情我一整天的悶悶不樂,下午的時候又聽說心蓮姑娘大老遠地從西湖邊上給我送魚來,卻被馬文才連人帶魚攔在山門外,不由得有些生氣,跑去找馬文才理論。

    後者居然一本正經地告訴我,我聽錯消息了,根本沒有人來找過我。

  這個混蛋,當我不知道他一直對心蓮姑娘心存芥蒂麼?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事情他做的多了,上次還趁我不注意往我被子裡面放了十多條泥鰍,嚇得我整整一晚上都沒敢回自己的鋪位去,唉,這悲催的事情不提也罷,總之這一年多來我是被他折騰得慘之又慘,儘管有拼命反抗,最終還是被占盡便宜,其中曲折,不提也罷。不過馬文才雖說喜歡沒事摟摟抱抱,卻並沒有真正對我做過什麼過分的事情,也正因如此,我才會對他多次容忍,如果他敢越界,估計我也不可能平安地與他同房住了這麼久。

  一年多來,書院裡並沒有發生太大變化,唯一有變的是,蘇安在半年前離開書院了。王藍田那個混蛋不知為何丟了金子,卻在秦京生的房間內找了出來,結果我不巧正好在之前有去秦京生房內尋找荀巨伯。蘇安不知為何竟然跟著那些人眾口一詞,說是我偷了王藍田的金子。

  我搞不明白這個向來憨厚善良的廚子為何偏偏要與我過不去,一開始還有點不太相信,覺得可能是誤會一場也說不定。結果他偏偏就是要跟我過不去,一口咬定是我偷了王藍田的金子。你妹的,我哥給我拿來的金子我還沒用光呢,用得著去偷那個混蛋的東西?

  敢在太歲的同房者頭上拔毛,那是自然而然的找死之路。其實這一年多來,馬文才的囂張脾氣已經收斂了許多,但對於這種事,他毫不留情地選擇了武力加金錢的聯合打壓。我不知道王藍田之前跟蘇安之間達成了什麼協定,但很顯然的,王藍田最終還是沒有堅持住,乖乖妥協,而蘇安則在馬文才和梁山伯設套之下不幸中招,當著全書院學子的面被揭露真相,竟然是他偷了金子放去秦京生的房間內,然後又嫁禍到我身上,妄圖讓我們兩個都受到牽連,一同被趕出書院。

  但這也未免太古怪了。蘇安要是想陷害我,幹嘛不乾脆偷了金子送到我房間裡,反而藏到秦京生房裡?

  沒等我追查出真相,蘇安和他娘就先被趕出了尼山書院,這還是通融之後的結果。馬文才摸著我的頭髮告訴我,繼續追查也沒有意義,蘇安既然膽敢陷害我,他就不會再允許其繼續留在書院裡。現在還只是偷東西陷害,要是以後在食物裡面下毒什麼的怎麼辦?有些事情防不勝防,不如從根本上截斷。

    至於蘇安之所以陷害我的原因,他卻猶豫著不肯說,直到後來我問狠了,才慢慢地道:“是因為谷心蓮。”

  因為心蓮姑娘?

  我皺眉不解。馬文才卻也不想跟我多說的模樣,只是告訴我以後與谷心蓮保持距離,說那姑娘心術不正,一開始就不該太多接觸。

  我不太明白他的話,不過說起來,自從心蓮姑娘回去了西湖邊之後,蘇安時不時地會跑去看她,但每次回來,總要失魂落魄一段時間,看向我的目光也帶了些狠厲。我有心想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卻又隱約覺得不要太多打探為好,不過現在這樣,也只能暫且如此了,至少那母子二人沒有被送到官府,我也算是仁至義盡。

  玉無瑕離開的事情馬太守似乎也知道了,還寫家書過來詢問了一番,馬文才明明白白地表示人是他放走的,怎麼著吧,他爹自然拿兒子沒有任何辦法,只好讓馬文才繼續好好讀書云云。

  因為彼此都知道了身份的原因,我與祝英台的關係也不是那麼僵了,雖然因為過去的事心中依舊有隙,卻不至於惡言相向,見面也能點頭一笑。我不知道祝英台是因為哪件事看出我是女子的,不過她倒是有因為之前誤解我是登徒子的事情跟我道歉,我也無所謂,反正是代兄受過而已。

    荀巨伯性格灑脫,與我仍然是好朋友,只有梁山伯逐漸疏遠了我。我覺得不解,也曾暗下裡找他去問過幾次原因,梁山伯只是笑而不語,催我還是快些回房去讀書,不然一會兒文才兄又要出來尋人了。我也有些無奈,只得由他去了。

  後山插枝的桃花,早已經長成了一片小小的桃林。只是不知那昔日的五柳先生陶淵明,可否仍然身在桃源之境?其實我是真心想要去桃林之中獨自隱居的,只歎造化弄人,現如今時過境遷,昔日之夢早已破散,未來卻依舊迷茫無邊。

  握著手中的委任書,我暗暗皺眉,朝廷委任予我的官職,卻是一個九品縣官,是一處名叫鄮縣的地方,位置屬會稽郡轄,倒是離梁山伯他們家比較近了。現在在書院才不過兩年多,我就先受到了朝廷委派,也不曉得為什麼這麼早。我為此還找人去外面打探了一番,得到的消息是,那個縣的縣令在前不久死掉了,狀況也不穩定,所以朝廷那邊才會這麼急著派人過去。

  狀況不穩當啊……這倒是個問題了。我是想讓哥哥去一個自在的地方逍遙,不是讓他去受罪的呀。

  我自認自己在書院這麼長的時間以來,品狀雖然一開始不是最好,後來也漸漸居上,起碼排的進前五,怎麼到頭只分給我一個九品縣官呢?總覺得這中間一定有問題。不過委任令已經下來了,也沒有辦法,上任時間是兩個月後,我也該收拾行裝,打道回家了。

  書院裡諸多學子依依不捨,梁山伯荀巨伯等人自不必說,山長師母也都頗為掛念,囑咐我要做個好官,就連王惠那個一直對我橫挑鼻子豎挑眼的胖丫頭竟然也跑出來送我,還給我拿了一盒她自己做的胭脂,繃著臉說是要我拿回去送給我養在家中的那十八房小妾去。

    我被她逗笑了,表示一盒胭脂分,怎麼能夠,起碼也要拿十八盒來嘛。王惠聽完卻恨恨地瞪了我一眼,扭身跑了,這個奇怪的丫頭。

  其他人也都陸續送了禮物。王蘭姑娘送了我一本手抄醫書,祝英台和梁山伯兩人分別送了我一根玉簪和一副字畫,荀巨伯送的是一方端硯,獨獨馬文才什麼也沒有送給我。

  他只給了我一個承諾。

  “阿棠,等著我。”臨走的前一夜,他在我耳邊這樣說道。“兩個月之後,我便會去你家下聘禮。一定記得等著我,不許嫁給別人。”

  “好呀。”我淡淡微笑,我會在家裡,等著你。因為我知道,我面前的這個人,從來不會講空話。

  第二日,我和木槿便踏上了行程。馬文才並沒有來送我。最近世道較亂,又臨近結業,書院禁嚴,一般沒有大事是不允許下山的,我也不願馬文才無故違反這個規定,是以拒絕了他的送別。跟著我們一起幫忙扛行李往江邊渡口走的,只有木槿和馬統二人而已。

  這個小胖子一邊走一邊抽泣,臉上糊的全都是淚水和鼻涕。我看著好笑,吩咐木槿拿絹帕給人家,木槿不得不放下挑擔,一邊甩絹帕扔給馬統,一邊掐腰大罵:“你這個死胖子,哭什麼哭?存心跟我和我家公子過不去是吧?我們都沒哭呢,你這裡嚎什麼你!”

  “我……我……”馬統擦乾淨臉,使勁抽了抽鼻子,大聲道,“我只是想到以後再也見不到你……你們,心裡難過,哭也不行麼?”

  “誰說……見不到了……就你這個死胖子事多!”木槿不知為何也紅了眼眶,伸出手去使勁掐了馬統一把,跳腳大罵他不許哭,不許再哭了!

    我趕緊拉住他們,也看出這兩個小傢夥之間感情不尋常,出言安慰了幾句,心中不知為何升起一縷惆悵,悄悄地歎了口氣。木槿瞧見我神色不好,正打算說些什麼,卻忽聽馬統大聲叫道:

  “公子,葉公子,你快看!那是什麼?”

  “?”

  我聞言轉頭,卻詫然看見上方的書院中,不知何時飛起了一隻黑色的鷹風箏,颯颯揚在半空。

  “是公子!”馬統高興地叫了起來,“葉公子,是我們家公子,這是我們家公子做的風箏,我看到他親手做的!”說到這兒,他突然又遲疑起來,轉頭看了我一眼,遲疑著道,“不過……我們家公子怎麼突然想到要放起風箏來了?”

  “誰知道呢。”我唇角微勾,原本滯澀的心情突然間一下子舒暢開來,轉頭對著木槿道,“木槿,我們走吧。”

  “公子……”木槿咬唇看了我一眼,猶豫著道,“你真的不再等馬公子來送你嗎?其實如果是他的話,門禁也許並不算是什麼大問題的……”

  “他已經在送了。”我不再說話,抓起包袱,逕自向山下走去。

  在江邊渡口與馬統告別,我和木槿租了一隻烏篷船,開始往船上面搬東西。這回回家,又不知要幾日幾夜,我們特地多準備了一些食物,也好留著路上餓了的時候吃。但就在即將開船的時候,木槿突然一把攥住了我的衣袖,驚訝道:“小姐,你看那邊,那個人,不是王藍田嗎!他怎麼也下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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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
發表於 2015-4-15 17:29:23 |只看該作者
正文84異象

  什麼?

  “你看錯了吧?”我有些詫異,木槿卻伸手過來使勁扳著我的頭,示意我抬頭往上看。結果才一眼,我就瞥見了王藍田正搖著扇子走在河堤上,而他的書僮則扛著一副扁擔,費力地跟在他身後。

  我一下子愣了。木槿還在一旁抓著不停地搖晃我。

  “小姐你瞧,小姐你瞧,我沒有看錯,他確實是王藍田,王藍田也跟著下山來了!”

  “好的好的,我知道,知道了。”我趕緊推開木槿,示意船家暫停開船,迅速跳下船艙,朝著王藍田跑去。因為港口邊暫時還沒有其它的船,那兩位不得不在堤邊轉悠,一邊咒駡一邊等待著新船舶來。許是聽見後面有腳步聲,王藍田一回頭就看見了我,登時一怔,似乎還隱約後退了一小步。

  我裝作沒看到他的囧模樣,一本正經地張口問道:“王藍田,你怎麼也下山來了?我好像沒聽說你也接到了委任令啊?”

  “哼,本公子是家中有事,臨時回去。像你這麼早就下委任令的,就算不是縣官也不可能是什麼好職位!”

  臨時回家?額,書院會給假麼?

  在這裡足足呆了兩年,除了一日兩日的假期之外,我可沒看見山長有允許過誰回家探親的。當然,離學者除外。

  “公子……公子,要開船了!”木槿遠遠地在烏篷船內叫道。我見從王藍田那裡也問不出什麼東西,索性也不再理會他,扔下那對依舊在河堤邊罵罵咧咧的主僕二人,回到了船上。船家早已經等急了,見我上船便立即起航,連半刻鐘都不肯再停留。我坐在船艙之內,望著外面越來越遠的尼山,心中不知名的悄悄浮出,口中不由歎道:

  “ 青山橫北郭,白水繞東城。此地一為別,孤蓬萬裡征。浮雲遊子意,落日故人情。揮手自茲去,蕭蕭班馬鳴。”

  木槿卻沒有時間在那裡悲春憫秋,她正在忙著給我查看行李,順便從裡面找出糕餅果子聊以充饑加解悶。此時聽到我吟詩,不由得好奇道:“小姐,你在背什麼詩呀?什麼北郭東城落日班馬的?現在可是正午呢,而且咱們是坐船,不是趕馬車。”

  “我知道。”我有些無奈,趕緊轉移話題。人家不是一時想吟首離別詩,結果自己臨時沒想起來合適的,隨便撈來人家李白先生的一首詩歌表示離別的哀思麼!詩這東西主要是為了抒發咱內心的憂傷情感,你管我裡面有沒有落日和馬!真是不懂事的小丫頭。我隱約覺得自己被木槿這死丫頭給小看了,在原地憋了一會兒,又蹦出一句詠歎詞道:

  “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

  木槿:“小姐,你想過清秋節啦?清秋節還早著呢,那可得等到九月份,最近剛剛過了清明節不久,離現在最近的是端午節。”

  這死丫頭!我被她堵得也沒了吟詩的興致,有些鬱悶地收回手中摺扇,也不站在船頭了,回到船艙內端坐,順手抓起一隻芙蓉卷就往嘴裡塞。見木槿瞪大眼睛望我,又想起前些日子努力練習的淑女言行,急忙擺好老佛爺講禪似的的坐姿,拈著糕點一點一點往口中放。

    木槿舒了口氣,看向我的目光裡又帶了些同情和憐惜,低低地道:“小姐,在書院裡這麼久,真是委屈你了……”

  “是委屈你了才對。”我摸摸木槿的腦袋,笑著安慰她。隱約感覺木槿對於回葉家這件事情有著那麼一點點的抗拒。之前在書院裡讓她回家捎信的時候還沒有感覺出來,這次與她一同坐船,倒是有些感覺,木槿似乎很懼怕回去呢。

  靠著之前失憶的說法,我也把葉家的基本情況套了個大概。葉府內的嫡系子女基本就只有我和哥哥,另外還有一位庶出的弟弟,是父親的姨娘所生。

    哥哥本來有一位未過門的妻子,卻在莫名暴斃,後來哥哥也不肯另外找別人家的女子提親,而是招來了許多侍妾進門,整日花天酒地。這些事情,哥哥都從來不曾與我提過,也不知其中內裡,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境況。

  我一邊暗暗回想著自己得到的資訊,一邊繼續吃糕餅,卻忽覺口中一滯,竟是咬到了什麼硬物,差點把我的牙硌壞。吐出來一看,糕餅裡竟然封著一隻蠟丸,蠟丸裡面裝著的是一張字條,上面有著熟悉的字跡。

  擊鼓其鏜,踴躍用兵。土國城漕,我獨南行。

  從孫子仲,平陳與宋。不我以歸,憂心有忡。

  爰居爰處爰喪其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詩只寫到這裡,後面便是一片模糊的墨蹟。我暗暗咬住嘴唇,抓起字條,閉上了眼睛。

  這首詩,我們在講堂上曾經學過,夫子在講課時,還特地囑咐我們說,這是一首講戰士出征的詩,我們不能夠用兒女私情的角度去看待它,要完全摒除那些不道德的古怪思想。不知道,文才兄是不是有真的按陳夫子的話去做呢,不過現在看來,他倒確實是沒有寫出後面的兩句話。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就算你沒有寫,也沒有關係,因為這些字句,我早已經記在了心裡。

  “木槿。”我突然抬起手,輕輕地拍了拍對面小姑娘的肩頭。那個丫頭眨巴著眼睛抬頭看我,我笑了笑,輕聲問她道:

  “回去以後,還想不想再看到馬統?”

  “誰,誰會想看到那個死胖子!”木槿一下子漲紅了臉,差點兒將一隻盒子摔到扁擔外面去。我幫她把東西扶好,繼續笑道:“你要是喜歡他,我就告訴文才兄,讓馬統來把你娶回去,好不好?”

  “不好不好!”木槿趕緊搖頭,“我以後可是要陪著小姐的。小姐去哪裡,木槿就去哪裡,才不會因為那個死胖子就丟掉小姐呢!如果我走了,小姐以後去了王家,萬一被那些個壞人給欺負了怎麼辦!”

  “王家!”我皺起眉頭,王藍田不是已經寫家書回去讓他們解除婚約了嗎?怎麼又扯到這上面來了。

    木槿見我疑惑,便又提醒道,“小姐,你要知道,老爺的話向來不靠譜。當初他不是也說,允許大公子去看望病重的李家小姐,結果到頭來突然就解除了婚約,害那小姐嘔血而死了。現在又說什麼不會讓你嫁給王公子,結果你看,你才要回去,那個王藍田不就也跟著往回趕了?要我說,這裡面絕對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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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
發表於 2015-4-15 17:29:34 |只看該作者
正文85中毒

  “他就算趕回去又怎樣?”

  我微微皺眉,面上卻不願露出焦慮神色,反過來安慰木槿,告訴她沒事,不用擔心。木槿點點頭,許是見我一臉淡定,便露出如釋重負的模樣。我淡定地將字條揣入懷裡,望著艙外的潺潺流水,沒有再說話。

  三日之後,我和木槿到了太原。

  雖然同在太原,因為坐的船不同,大家是不順路的。我與王藍田之間自然也就沒什麼交集。況且根本沒人想和那種傢夥有交集。

  哥哥自是坐著馬車來到渡口迎接我。除他之外,還來了一位年約四十左右的中年婦人,一看到我便淚流滿面,不斷地用帕子拭淚,過來拉著我的手,說我黑了瘦了,這麼久以來在書院受苦了云云。

    我覺得這婦人看上去眼熟,很快想起她曾經在我的夢中出現過,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就是我的母親大人無疑了。我試探著叫了一聲娘,那婦人原本止住的淚又掉落下來,拉著我的手不說話。我也莫名心酸,跟著她和哥哥上了馬車,木槿因為是下人,擔著扁擔跟其他人坐到另外一輛馬車上去了。

  顛簸了幾個小時,我們到達了葉家。我對太原並不熟,這一道就忙著記路了,還有就是應付這位新任母親的種種問題,關於在書院的生活之類。

    我當然沒有告訴她我是與一位男子同房兩年的,想來哥哥也不可能告訴她這種事,僅僅哄騙她說我在書院是一人一房的,其它的條件之類的也很好。成績品狀也一直是名列前茅的,不過關於這一次的委任令,實在不清楚是怎麼回事,我本來以為能夠是高一點官職的說。

  哥哥卻在一旁直擺手,笑著告訴我沒事,他正好不喜歡大官,只想去當個小縣城的縣令鍛煉一下。我注意到哥哥臉色不正常,臉頰兩側比起上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也更加凹陷了許多。我有心想問,卻因為當著母親的面,沒有辦法多說什麼。

  葉家在太原也算大戶,擁有良田千畝,佃戶無數,門戶之內亭臺樓閣樣樣俱全。我自然也是有屬於自己的所謂閨房的。木槿帶著我先回房內換上女裝,打點好一切之後,便去正堂拜見父親大人。

  葉家老父是個長鬚的中年人,年紀看起來比那位母親要更大一些,面目神情不怒而威,雖然已經辭官多年,神色間還是自帶著一股官僚氣息,看人也帶著一股居高臨下的意味。

  這場景,感覺不像父女相見,倒更像是衙門審訊。父親大人見我向他請安,也沒有表現出什麼特別的意味,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又隨便問了幾句書院裡的生活,便吩咐我回房間去休息。

  這位父親大人告訴我,既然我幫哥哥圓滿完成了書院的修業,他也就不計較我擅自離家出走的事情了,告訴我以後注意,不要再做同樣的事情,以後在家裡好好跟著教習的婆子學習規矩,學著如何做女紅針織,把在書院裡這些年的古怪習慣統統糾正過來。

  話說,他這話裡意思好像不太對啊!我記得這位葉家的父親大人之前寫家書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他說的是,如果我給哥哥弄到了不錯的官職,他就不再干涉我的婚事,憑我自己做主還是怎麼著。怎麼現在我一回來,就突然變成了“不計較擅自離家出走的事”,這之間差的意思未免也太多了吧?

  但葉父顯然不肯給我詢問和解釋時間,揮揮手讓我下去了。因為他沒有直接說出王家榮提親啊,你給我趕緊在家繡嫁妝之類的話,我也不好拿出那封家書裡的內容做藉口,只得暫時回去房間,打算再作決定。

    見到我回來,哥哥倒是很高興的樣子,遣走僕役,跑來我房間抓著我仔細看瘦了沒有。書院的伙食並不算差,我也沒有怎麼清減,只是因為經常練習弓箭馬術,黑了不少。

    哥哥有些心疼,從他房間裡拿來不少古裡古怪的東西讓我擦,說是可以增白之類的,並偷偷告訴這是從他的那些侍妾手裡省出來的,千萬不能被她們知道,那些女人耳朵才尖呢,要是聽到消息,非得來把他生吞活剝了不可。

  我覺得好笑,便也收下了那些瓶瓶罐罐,轉而詢問哥哥他的身體狀況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哥哥笑著說他沒事,我卻注意到他眼窩深陷,怎麼看也不像是沒事的樣子。但不管怎麼問,哥哥就是不肯告訴我,只是說我多心了。我知道繼續問下去也沒有什麼結果,反正現在回家來了,私下裡打聽也有的是方法,就沒有再去纏著他追問。

  關於婚事的問題,哥哥還是告訴我別擔心,一切有他在。說完這話他又咳了幾聲,樣子很是有些憔悴,接著他就急急忙忙地告辭走人了,連半秒也不肯再多留。

  我心下焦急,私下裡叫人留意哥哥的飲食方面,果然發現他會在晚上叫人偷偷熬藥喝。木槿幫我偷摸弄了藥渣出去找大夫詢問,得到的結果卻是這些藥都是含毒的烈性藥物,吃久了會中毒不說,還會對身體造成極強的危害。

  我一下子急了,當日便拿著藥方去書房裡找哥哥詢問,問他為什麼要喝毒藥!哥哥見瞞不過我,便告訴了我部分事實真相。原來他在很久之前因為某種原因中了一種奇毒,一直潛伏在體內,後來因為某種原因,這個毒它就復發了,又因為某種原因,他就得到了這個藥方,不得不以毒攻毒,最後就是現在這樣了。

  = = 去你的某種原因,當我不知道這藥方就是那時候王蘭姑娘給你的那個?這世界上神醫肯定在某個地方還有,不要就這樣用毒藥來傷身啊!

  但我並不是醫生。除了這樣做,我也並沒有其它的辦法。在葉家安安靜靜地呆了兩個月,並沒有人提起要把我嫁往王家的事。但是兩個月之後,哥哥啟程前往了鄮縣,而馬家的人,卻並沒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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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
發表於 2015-4-15 17:29:50 |只看該作者
正文86離家

  等待,是一場無期徒刑。

  對我而言,葉家就像一座監牢。我向來不習慣這種豪門大院,基本上除了食物還不錯之外,別的實在沒有什麼好留戀的。

  我拒絕了哥哥要帶我一起去鄮縣的提議,只是為了在這裡等他。但是他卻沒有來,也沒有派人來。

  我想,大概是出了什麼事情了吧。

  轉眼間,又是一個月過去了,離我和馬文才之間約定的時間已經過了很久。我不願再在家中空等,打算悄悄地離家出走,收拾包袱行裝去找哥哥或者回去杭州打探一下情況。結果這時候,鄮縣那邊卻捎來了一封家書,父親看過之後臉色大變,也不肯說出家書的內容,只是把自己一個人鎖在房間內,第二日便生起病來。

  父親這一病,家裡頓時亂成一團,我也不由得心慌,覺得很可能是哥哥出事了,趁著半夜去父親書房裡偷出家書,打開查看,發現這封信是與哥哥同去的書僮寫來的。裡面內容雖然沒有提及哥哥毒發的事情,不過所寫的內容比那還要更糟糕一點。

  他在家書中說,哥哥所去的縣城水患嚴重,災民四起,前任官吏將民脂民膏搜刮一空後離開,留給哥哥一副爛攤子,到處都是災民。

  哥哥帶去的金子都換了糧食,分給那些災民果腹。

  結果前幾日他帶了幾個人出去勘察水患,意外被一群山賊擄劫,事後去尋,在河邊發現了與他同行的兩名差役的屍體,哥哥卻消失的無影無蹤。

  哥哥……去哪裡了?被殺死了麼?

  不,既然沒有留下屍體,就很可能沒有死。那些山賊的目的是為了錢,或者是其它的什麼。他們殺了兩個差役,卻沒有殺哥哥,那麼一定是想拿哥哥換取什麼東西。

  不管怎麼樣,我一定要去,鄮縣一趟。

  不能等著朝廷派人緝捕平叛亂。那樣還不一定要拖到什麼時候,我一定要親自去一趟,山賊的話,如果文才兄在就好了……

  他在就好了。

  但是會怎麼樣呢?他不在這裡,也不能依靠別人。不管怎麼說,父親是不會同意的,雖然他一直對我這個小女抱著不聞不問的態度,不過我現在的身份畢竟是葉家小女,按他們的想法,就是應該老老實實地呆在家裡,直到嫁人離開。關於其它的事情,不能做,也不該做的。

  但是我必須要去。

  一定要去。

  這種事情總歸是不該問的,我試著跟母親略微提了一點,她卻只會抹著眼淚,要我跟他一起跪拜在佛堂前上香,請求菩薩開恩,將哥哥送回來。後來又責怪我在書院不好好學習,沒有給哥哥弄到一個好職位,害得他被分派到那樣的地方去,被山賊擄走,一切都是這個沒用的女兒不爭氣。

  那個在我剛剛回家的時候,激動的不斷流淚的母親不見了。兒子才是最重要的。我不想知道他們曾在我不知道的時候試圖拿我去交換了什麼,但是想離開的話,這個家還是拘不住我的。

  幾日之後,我留下了一封書信,牽著一匹瘦骨嶙峋的破馬,帶著金子武器和乾糧,悄悄地出發了。因為某些原因,我並沒有帶上木槿,而是事先打發她走,讓她帶了書信,幫我跑一趟杭州。

  如果她知道我要去鄮縣,一定會死活非要跟著我一起去的。但是我不想讓她跟我一起,所以只好用這個辦法事先打發走她。也順便通知一下馬文才,我現在並不在家裡。之前跟葉母提起找人去救哥哥的事情不知怎麼傳到了那位便宜父親的耳朵裡,雖然我只是試探性地詢問,他還是猜出了一點端倪,並在後來的日子裡多加了許多人手來看管我。

  關於這件事,倒還多虧了哥哥的那幫侍妾們,她們聽說了哥哥生死未卜的消息,大部分人紛紛嚷著要離開,也不曉得哥哥從哪裡找來這麼一幫人,瞧上去就不是什麼好貨色,整日在葉府完全就是蛀蟲。也虧得葉母容忍他娶來了這麼多。父親大人早就看這些個侍妾們不順眼,現在見她們一部分人鬧著要走,索性叫了人牙子來,要將所有人統統拉出去賣掉,葉府內亂成了一團。我則就趁著這淩亂之際,悄悄溜了出去,一個人上路急急忙忙地往鄮縣趕。

  哥哥失蹤的消息已經被當地人上報了朝廷,鄮縣當地又亂的很,不出意外的話,搞不好新的委任令已經下去了。新派去的縣令現在可能還沒過去,我得抓緊時間一些,免得到時候被攔拒於門外。

  一路前往鄮縣,與之前水路行船時的感覺不同,這次因為走的旱路,路途中見到了無數流離失所的災民,他們個個衣衫襤褸,成群結隊地走在大路上,也不知要前往何處。其中一些看起來比較強壯的,一旦瞧見路上有富裕人家的子弟經過,就會瞪起眼睛死死地盯住人家,直盯得那些人匆匆跑走,絲毫不敢過多停留。

  我牽著一匹瘦骨嶙峋的馬,身上穿的也是來之前特地找來的粗布衣衫,上面綴滿了層層密佈的補丁,背上背著個破包袱,還特地用泥在臉上抹了幾把,瞧上去也是個破落戶。那些災民們的目光雖然也在我的馬上轉悠了幾圈,卻沒有過多停留,這讓我暗暗鬆了一口氣。

  雖然大部分災民都還是質樸的民眾,但是正所謂財不露白,在這種地方若是表現出你自己有財有糧,那不是明擺著讓人家來搶麼?路上遇到的災民實在太多,我一方面不敢顯露出自己身上帶著乾糧,一方面也是因為人太多救不過來,不得不咬牙無視那些餓的勒住肚皮的災民們,只在人略微少的地方偷偷塞給一位瘦得皮包骨頭的小女孩和她的娘兩張燒餅。

  那兩個人感激的想給我跪地磕頭,被我急急攔住不讓她們做出大動作。我沒有什麼大本事,也不能夠救太多人,只希望你們拿了這些乾糧,可以挺過現在,更好地活下去。

  三日之後,我到達了鄮縣。

  縣城內一片狼藉,哀鴻遍野。

  店鋪一片破破爛爛,城內全都是衣衫襤褸,面色青白的難民,略微有點家當的人,幾乎全都逃難去了,整個縣城就像一座空城,裡面飄著無數孤魂野鬼。

  我牽著瘦馬,繞過那些或趴或躺在地上的難民們,一步一步往縣衙處走去。路上所見的房屋全部都破破爛爛的,或者牌匾敗壞,或者門窗開洞,就沒有一處像樣的。我慢騰騰地走到縣衙門口,一眼就瞧見一張倒懸的匾牌,上面的“鄮縣縣衙”四個字幾乎被稻草糊住了一半,木匾上還沾著不少鳥糞。

  一旁用來擊鼓鳴冤的大鼓,上面早已經破了好幾個大洞,估計是打不出聲了。

  我暗暗歎了口氣,瞧瞧這裡也沒有人守著,索性牽著馬就往縣衙內走。才剛剛走進正門,忽然看見一群穿著深藍色衙役衫的人從裡堂內呼啦啦地跑出來,一齊朝著一個方向追去。而在他們最前面有一隻灰色的小生物正在拼命奔逃,我定睛一看,竟然是一隻灰色的小老鼠!

  我微微皺眉,張口朝著最後面一位大叔問道:“大叔,你們這麼費力地追著老鼠幹嘛?它偷吃你們糧食了?為什麼不去找貓來捉,這樣不費力嗎?”

  “找貓?”那個大叔抬起頭來看了我一眼,搖搖頭道,“這種機會怎麼能讓給貓?再說現在哪裡有糧食給老鼠吃啊,抓老鼠是為了吃它!”

  “啊?吃老鼠?”我差點兒咬到舌頭。大叔用奇怪的眼神望了我一眼。

  “肚子餓了,什麼不能吃啊?有老鼠就算好的了!”說完這話,那只老鼠又像右邊躥去,一群衙役也跟著老鼠紛紛往右邊跑,任我再怎麼叫,也不理不睬了。我無奈,索性原地將包袱放下,逕自打開,從裡面取出幾張大餅,故意大聲道:

  “好吧,既然你們吃老鼠,那我就吃燒餅好了。咦,這裡還有兩塊熏肉,還有一條鹹魚,怎麼辦,我好像吃不完呢……”

  “燒,燒餅!”

  “這怎麼可能是燒餅?一定是長得很像燒餅的石頭,這小子故意騙我們!”

  “不,是燒餅,是燒餅,我聞到味道了,還有肉,那是肉的味道,是肉!”

  一群衙役們頓時兩眼放光,紛紛圍到我旁邊,盯著我擺出的石頭,眼神跟狼似的。但是這些人雖然快要將那些食物盯得冒火星,卻始終沒有半個人去動手搶奪,只是一個個看住了我。那位大叔踟躕了一下,猶豫著道:“這位小兄弟……”

  “各位大哥不用拘禮,想吃就拿吧。”我淡淡一笑,示意他們自己動手。那些人頓時像瘋了一樣將所有食物搶了個精光,一個個不要命似的吃了起來。

  那位大叔搶到了一塊熏肉,一邊吃一邊問我道:“小兄弟,連肉都能弄到,你可是真能耐啊!話說這些餅子你是從哪裡偷來的?”

  “偷?”我微微皺眉。那大叔咧嘴一笑,大聲道:“哎呀,沒關係嘛,饑寒起盜心,不算賊。你快告訴我們,這些是從哪兒偷來的,能不能再給我們偷幾張來啊?”

  我搖頭歎息,笑道:“你們就不怕,縣太爺知道啊?”

  “縣太爺?”一個衙役滿口塞著餅,跟隨著眾人哄堂大笑道,“縣太爺還沒到任呢。這麼久都沒來,沒準兒啊,已經餓死在半路上了!哈哈哈哈。”

  “又來了個新任的縣太爺?”我故意道,“我記得你們這裡不是一個月前才新來了一位縣官嗎?怎麼搞的,這麼快就要換新人了?之前的那位哪裡去了?”

  “以前的那位啊。那位可真是命不好,好端端的沒事兒非要去勘察什麼水患,結果才來這裡沒多久,就被山賊哢嚓了,還白白賠上了我們兩個兄弟!”一個衙役搖頭歎息,“你說說,這鄮縣本來就已經是這副德行,就算去看水患啊什麼的又能有什麼用?能給我們弄來糧食麼?那位縣太爺人倒是還不錯,至少他這裡我們有糧食吃。不過就是長得晦氣,好好的一個爺們兒,長得跟個小娘們似的,臉色還特別白,白的嚇人,你說說他……咦,我怎麼覺得小兄弟你長得挺面熟的?”

  “是麼?你覺得我面熟啊?”我冷冷一笑,“是不是不僅長相面熟,連給你們拿來的食物的味道,也是十分熟悉的很哪?”

  “你是……你,是縣太爺!”那幫衙役一個個都愣住了,隨著一個人的叫喊聲,其它人嘴裡的餅子也紛紛掉落。並在我的一聲冷哼之下俱都跪倒在地,磕頭表示自己有眼不識泰山,居然連縣太爺回來都認不出了。我雖然生氣,看他們這副模樣倒也無奈的很,趕緊示意他們起來,不要再跪了。並在那些衙役們紛紛問我是怎麼從山賊手裡逃脫的,是不是鬼魂回來的時候無奈地告訴他們,我不是他們的縣太爺葉華棠,是他們縣太爺的弟弟。

  總不能告訴他們我是葉華棠的妹妹吧?反正我現在身上穿著的是男裝,倒也無所謂了。

  知道真相之後,這些人才舒了一口氣,原來還真有人把我當成是鬼魂歸來的。我也沒有心情與他們多說,逕自打聽哥哥失蹤的地方是哪裡,什麼時候失蹤的。也許是因為剛才那些食物的緣故,這些衙役對我還是比較親善的,把具體細節都告訴了我。哥哥是在鄮縣附近一處山谷內失蹤的,之前就聽說有山賊,不過因為鄮縣實在太窮,山賊都不光顧這裡,大夥也就沒怎麼在意,沒想到這次一出門,縣太爺就丟了。

  那些個衙役還一臉的奇怪。據他們說,縣太爺在那一日裡出門的時候,穿著的也同樣是衙役們的衣服,與其他兩個人根本沒什麼區別。可是偏偏就他不見了,剩下的兩位兄弟卻死於非命,這實在是件古怪的事。他們都沒有帶什麼財產,又是窮得冒泡的鄮縣出去的人,怎麼偏偏就被山賊給盯上,又偏偏只有他一個人就不見了呢?

  我聽這些傢夥們話裡行間的就在表示是哥哥出賣了別人,自己逃走什麼的,不由得很是生氣,他們怎麼能這樣說?我的哥哥才不是那樣的人!況且哥哥去勘察水患,也是為了鄮縣的百姓好,為什麼他們不僅不理解,反而卻要懷疑他!

  不管怎樣,明天我都要去那山間走一趟。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我一定把哥哥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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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87混入

  話雖是這麼說,要想混進山內,還真是得花些力氣才行。我不是將軍,沒有兵力可用,也沒那個本事帶領著一干縣民前往山上討伐山賊,所能做的只是自己想辦法混進去。

  前往這裡的時候,我本來還帶了不少金子來,現在看樣子暫時也用不上了,便去野外找了處僻靜的地方,把金子埋了進去,以後備用。至於其它的乾糧之類的,我留了少量自己路上吃,剩下的都留給了那幫衙役們。希望有了那些食物之後,他們能夠一直支撐到我救出哥哥或者新任的縣太爺到任來,而不是在那之前就先被餓死。

  問清了山賊們所盤踞的山頭之後,我笑著拒絕了一干衙役大叔們的挽留,將布鞋換為草鞋,又在臉上抹了幾道灰印子,努力讓自己的五官看起來有些模糊不清之後,便牽著那匹因為好幾天盡吃枯草而愈加瘦骨嶙峋的破馬,一個人朝著那座被稱為“黑風山”的怪山走去。

  這座山並不是什麼險峻的大山,瞧起來也談不上豐高秀雅,充其量就是一座用來暫居的山罷了。我牽著馬,才剛剛走到山腳處,就有幾位手中持著武器,面容兇惡的男子過來將我圍住,大聲喝道:“什麼人?到這裡來做什麼!”

  我裝出被嚇得後退一步的模樣,打了個寒戰,結結巴巴地告訴他們,我是個無家可歸的流民,想要來投奔你們大王,希望各位哥哥行行好,讓我也加入山賊的隊伍,跟著他們混口飯吃。

  “你也想當山賊?”其中一個三角眼的男子懷疑地上下打量我,我趕緊用力拽了一把身後的馬,告訴他們這馬就是我之前從一個逃難的商戶手裡面搶來的,特地帶來獻給大王,希望能讓我也上山。那兩人見了馬,不由得略微動容,卻依舊不肯鬆口,只是不斷地追問我,難道從那商戶身上,就只弄到了這一匹馬不成?

  我明白了他們的意思,略微猶豫,眼見那二人神色愈加不耐,這才抖抖索索地從身上包囊裡抓出一大把銅板,依依不捨地往那二人手邊遞。那兩個嘍囉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突然出手,迅速從我腰間將包囊搶了去!我登時一驚,想要上前去將那錢口袋拿回來,又被對面二人的目光盯得止住動作,臉上露出死了老婆孩子一樣的不捨神態,半天才咬著道:

  “還望兩位哥哥通報一聲……

  那兩個山賊將錢囊裡的銅板瓜分一空,看起來很滿意的模樣,去牽了那匹瘦馬道:“你跟著我們來吧。”我急忙壓下肉痛的神態,做出小心害怕的模樣應了一聲,跟在了他們後面。

  那二人倒也沒有再在我身上搜索,估計是我剛才的表演騙過了他們,讓他們覺得我身上就只有這麼些錢幣了,也沒有檢查我身上是否有攜帶什麼武器,就這樣簡簡單單地帶我上了山。

  其實那些錢,本來就是我為了賄賂這些山賊特地準備的。當初準備的是五個人的分量,現在分給兩個人,倒還多了些。不過當然,我留下來的都是比較普通的銅幣,金子之類的早就被埋起來了,否則被這些人看到,估計起的就是反效果了。

  小心翼翼地跟著那兩位山賊大哥走到山頂,我詫異發現山上卻與山下那些破房爛窟不同,有著許多建築完好的房屋,其中一些看起來還頗華麗,一看就不是一日之功。那些山賊,想必已經在這裡盤踞了許久。

  那兩位山賊逕自將我帶到了一間大堂的門口。其中一個將馬韁鬆開,逕自走了進去,過了大約半柱香的時間後跨步而出,沖我一擺手,示意道:

  “我們老大要見你,進去吧。記得別亂說話,否則小心腦袋搬家!”

  “多謝這位哥哥提醒。”我低著頭,誠惶誠恐地回了一句,感受著腰間匕首硌在腹部的微微刺痛,心下便有了底,小步向堂內走去。掀開用作遮蔽的虎皮簾,大堂之內一片昏暗,兩旁密密麻麻的都是人。我隱約看到堂內最前方高處擺著一張座椅,上面端坐一人,兩旁火把映得他的臉忽明忽暗,看不清容貌。我低著頭向前走了兩步,聽到有人喊停步之後,才戰戰兢兢地停住腳步,抬起頭來剛要說話,臉上神色突然頓住了。

  那座上之人臉色也是一變,蹭地一下站了起來,大聲叫道:“葉華棠!你怎麼在這裡?你不是……”

  “蘇安?你是山賊的首領?”

  我們兩個都愣住了。我敏銳地察覺到蘇安所驚訝的事情顯然與我不是同一件,立即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哥哥,不由得上前一步,望著他叫道:“蘇安,你告訴我,我哥哥是不是在你這山上?你到底把我哥哥怎麼了?”

  “放肆!敢對我們首領不敬!”旁邊有山賊見我出言不遜,不由得抽出長刀上前一步,卻被蘇安揮揮手止住動作,冷冷道:

  “原來那一位是你的哥哥。我就說抓到的人怎麼會不太對勁?敢情你們是兄弟兩個!來人,把他也給我抓起來!”

  他話一出,登時有幾名山賊從旁躥出,就要上來抓我。我見勢不妙,迅速從腰間摸出匕首,飛快幾腳踢翻周圍幾名山賊,躥上前去用胳膊肘一衝一撞,將蘇安緊緊勒在臂彎之內,用匕首抵住他的脖子恐嚇道:“誰敢過來?再敢上前一步我就殺了他!”

  周圍山賊見這境況,不由得紛紛後退,不敢再上前來。我心裡一股無名火躥起,冷冷開口道:

  “蘇安,我在尼山書院裡,貌似也對你不薄。你卻為何要這般三番五次地謀害於我?現在大家都落到這種境地,我也不想與你談什麼過去的事情。我只想問你,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

  蘇安哼了一聲。

  “沒錯,葉華棠,你的確對我不錯,甚至是有恩於我。我也知道我先前做過的事情不仗義。但是奪妻之仇,不共戴天,你既然做出了那樣的事,也只能休怪我不義!”

  “奪妻之仇?”我傻了,我跟蘇安之間有奪妻之仇?莫非……難道說,他一心一意所愛慕的人,其實是馬文才?

  我被自己的想法嚇得全身直冒雞皮疙瘩。馬文才那種性格的傢夥,能有女子喜歡就已經是非常奇怪的事情了,結果到頭來居然有男子會對他產生愛慕之心,難道蘇安的內裡其實是個受虐狂不成?不過這樣說起來也奇怪,以文才兄的本事,怎麼也不可能是妻吧,應該是夫才對的……我到底是在想些什麼 = =……

  幸好蘇安下一秒就打斷了我的臆測。因為我聽到他在怒氣衝衝地喊叫道:“你這個禽獸,對心蓮做出了那種禽獸不如的事情,居然還敢裝作不知道!”

  原來他說的是谷心蓮。不過我又什麼時候對心蓮姑娘做出了禽獸不如的事情了?不要總是說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呀,說話要拿證據的好麼?

  於是下一秒,證據本人出來了。

  “葉公子!你什麼時候醒過來的?”隨著一聲驚喜的叫喊,被我在不知名的時刻禽獸過的谷心蓮姑娘大步從門口跑進來,見到我和蘇安的這副狀態,不由得皺起眉頭呵斥道:

  “你們都在這裡杵著做什麼?還不都給我退下!”

  這話貌似是在說兩邊的山賊部屬。

  那些人瞧見我們認識,動作便有所收斂,又被谷心蓮再次呵斥了幾句之後,便迅速退了出去。直到所有山賊走的一個不剩之後,谷心蓮才笑著走過來,要我放開蘇安,並信誓旦旦地保證他不會對我做出不利的事情。

    蘇安瞧見心蓮姑娘這樣,也不由得有些垂頭喪氣,我便鬆開了他,退到一旁,順便向谷心蓮打探我哥哥的事情。谷心蓮一把推開過來拉她的蘇安,露出驚訝的神態,顯然也是把我和我哥哥弄混了。不過她很快反應過來,過來拉我的手說要帶我去見哥哥。我瞧見蘇安神態不好看,便把手藏到背後躲開來,跟著他們一起往外走去。

  來到一間明顯素雅一些的房間內之後,我一眼便瞧見了坐在蒲團上的蘇大娘,她正面對著一個佛像不停地念經。而哥哥則躺在裡面的床上,臉色發青,身上蓋著厚厚的棉被。

  我發瘋一般地跑去哥哥床邊,看著他那明顯中毒的臉色,慌得手腳發顫,說不出話。蘇安在一旁似乎有些幸災樂禍,冷冷道:“這可不關我的事。是他自己上來就吞了毒藥,說是寧死也不要被山賊捉去勒索家人,結果到頭來也沒死,還得我們用人參天天給他吊著命。你們兄弟倆還真是一個德行,就會用臉來哄騙人……”

  “閉嘴!”

  說話的是谷心蓮,她狠狠瞪了蘇安一眼。蘇大娘也已經站起身走過來,臉上帶著歉意道:“蘇安,你就別說了,總歸還是咱們造的孽。葉公子也是個好人,就算他曾經對心蓮做過什麼錯事,那也是過去的事情了,你何苦老拿這個來說嘴呢?”

  “我做過什麼了?”

  我深吸了口氣,轉過身望住那幾人,谷心蓮避開了我的目光,道:“葉公子你別聽他們亂說,根本沒有什麼事情……”

  “怎麼沒有!”蘇安瞪起眼睛,“若不是他在青樓裡對你做了那樣的事,你為什麼要這樣苦苦等待他,而狠心拒絕我!”

  “不管葉公子怎麼樣,我都甘心跟著他!”谷心蓮也豁出來一樣,沖我道,“葉公子。我在西湖邊上苦苦等待你,可是一直到戰亂四起,家鄉被毀,你也沒有來接我。現在我只想問你一句,你願意帶我一起走嗎?如果能跟著你,就算是為奴為婢,我谷心蓮也毫無二話!求你帶我走吧。”

  “心蓮!”

  “罷了。”我也算是聽明白了,原來谷心蓮一直對我抱著其它的心思。我歎了口氣,決定把真相告訴他們。

  我不能帶她走。也從來沒有對她做過什麼不好的,或者是禽獸不如之類的事情。

  因為我是個女的。就算我想做,也沒有那個本事。

  我話一出,眾人都愣了。包括谷心蓮,也包括蘇安。後者明顯是鬆了一口氣,而前者,卻在原地怔了一會兒之後,發瘋似的跑出門去了。蘇安在原地踟躕了一會兒,過來向我道歉,我搖搖頭,表示他不必道歉,該道歉的人,其實是我。

  如果我早發現谷心蓮有這樣的心思,早早地斷了她的念頭,蘇安也就不會因此對我生恨被趕出書院,後面也許就不會發生這些事情了。

  但是能怎麼樣呢,一切都晚了。

  “你的哥哥,真的是自己吞了毒藥的,不關我的事啊……這些人參你帶著,興許還能吊得住半個月的命。現在下麵很亂的,要不然你在山上住幾天?不行的話到時候我用馬車送你回去,反正聽說這鄮縣的縣太爺,也換了新的,你留在這裡也沒有什麼意義……”

  知道了我的身份之後,蘇安一下子變得友善了許多,但我卻不願接受他的資助。我沒有要馬車,也不想再在這裡居住,至於人參雖然為了哥哥勉強收下,卻也將山下埋藏金子的位置告訴了他,算是正當交換。蘇安口口聲聲說不會去取那金子,讓我自己帶走,但是我想,在我離開之後,他最終還是會去挖出來的。

  那匹瘦馬又被牽了出來,重新歸還於我。我將昏迷中的哥哥放到馬背上,一步一步,小心翼翼艱難地朝著山下走去。

  縣城內依舊是一片狼藉。我牽著瘦馬慢騰騰地往縣衙處走,打算回去先休息一下,再想辦法把哥哥帶回家。孰料走在半路上,卻突然聽見身後有人叫我的名字。我一回頭,卻正好瞧見了梁山伯和他的書僮。梁山伯看見我很是高興,一邊揮手一邊大叫著“葉兄”,大步向我走來。

  “山伯兄!”我瞧見他也很高興,牽著瘦馬走了兩步,有些奇怪道,“你們怎麼會來這裡?”

  “我家公子聽說你在山中被擄,生死未蔔,擔心的不行。才一停課就帶著我急急地過來看你。結果沒想到這一路走來這麼艱難,真的是差點兒就餓死在半路上!”那個叫四九的書僮將肩上扁擔向上挪了一挪,語氣裡聽著有些不滿。梁山伯趕緊瞪了四九一眼,示意他住嘴,轉而對我道:

  “葉兄,我的書僮不懂事,你不用聽他亂說。我只是聽說這鄮縣水患嚴重,災民重多,擔心你在這邊一個人會很辛苦,又聽到那山賊的傳言,正好最近停課沒有事情,就過來看一看。現在看到你沒有出事真的是太好了。”

  “……謝謝。”除了這兩個字,我也不知該說些什麼,猶豫了一下,我還是忍不住問道,“山伯兄,你說尼山書院停課了?不是還有半年才會結業嗎?怎麼現在就停課了?”

  “是這樣,現在戰亂四起,山長眼見就要危及書院,忙命停課,同學們就倉皇逃離,山長帶著一家人隱居山林。尼山書院的故人流離失所,生死未蔔,我將娘送去了遠方的一處親戚家暫住,自己卻不好在那邊停留,正好又想到你在鄮縣這邊當縣令,便打算過來投奔你。沒想到走到半路卻聽說你出了事情,這才急急趕來,現在你沒事,真的是太好了。”

  “你們都停課離開了?”我大吃一驚,急忙問道,“那文才兄呢,他怎麼樣了?他去哪裡了?沒有出什麼事吧?”

  “文才兄,他還好。”梁山伯露出“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問起他”的表情,我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只聽他繼續道,“文才兄被朝廷授職五品尚書曹郎,被派去殺賊平亂。前段時間聽說他跑了一趟太原,後來就帶兵平亂去了,興許他知道你在這邊,會過來幫忙誅殺山賊呢。”

  “他去了太原?”我大吃一驚,什麼時候去的,我怎麼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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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15 17:30:21 |只看該作者
正文88鄮縣

  “是呀。”梁山伯有些奇怪地看著我,“你不知道嗎?文才兄兩個月前就離開書院了。”

  他,真的有去過太原嗎?什麼時候去的!

  不過看梁山伯一臉迷茫的模樣,我估計他應該也是不太清楚具體情況。算了,現在也不是問這個的時候。現在最重要的,應該是把哥哥送回去才對。

  走在路上,我又問起了書院裡其他學子的事情。梁山伯說荀巨伯好像也往這邊來了,他應該能早一點到這兒來的,又問我有沒有看到他,我搖搖頭,表示沒有,希望那個傢夥不會在半路上出什麼事。

  說著說著,話題不知怎麼就轉到了祝英台身上。其實我倒是沒想問起她的,不過梁山伯顯然是說順了口,細細地給我講他家英台賢弟的八哥如何古怪,還未結業就氣勢洶洶地帶著祝英台回家去了。說到這裡,梁山伯又告訴我,英台在臨走前,給他留了一首很古怪的詩,囑咐他一定要收好,說是看懂了裡面的含義,就去找她。可是他實在不太明白,這詩是什麼意思。

  我有些好奇,問是什麼詩,梁山伯便讓四九放下挑擔,從裡面取出一張卷軸打開來遞給我。

我凝神一看,發現裡面寫著的是這樣一首詩:

  吾宜速歸宿,

  乃爾連理枝;

  紅室雙燭照,

  妝家伴隨之。

  = = 我說山伯兄啊,你是真的看不懂還是假的看不懂啊。這不是藏頭藏尾詩麼,上面明明白白地寫著“吾乃紅妝,宜爾室家,宿枝照之”,梁山伯的表字不就是梁照之麼?人家這是想要嫁給你啊!

  “恩,阿棠你看懂了嗎?這詩裡面有什麼意思,會不會是暗含著英台家的住址或者是他爹娘的喜好之類的,裡面有什麼特別的內容嗎?”梁山伯瞪大眼睛,興致衝衝地看著我。我無奈,將卷軸丟還給他,淡淡道:“自己想去!”

  祝英台碰上這種傢夥,也是真夠慘的。不過這種事情,也總得要他自己想明白才行。

  梁山伯注意到我的馬背上面馱著一個人,詢問狀況之後大吃一驚,急急過去探脈巡查。我本來還在牽著馬往前走,一看梁山伯已經開始在那裡開始診脈了,只好讓馬停步。這傢夥也是,就算學了些醫術,也絕對不可能在顛簸的道路上診出什麼脈來的。

  不過梁山伯似乎還真的在王蘭姑娘那裡學了些醫術,很快判斷出哥哥身上中了毒,接下來他就開始去箱子裡面翻出一本醫書,不管不顧地開始就地翻看。我和四九都愣了,沒想到他居然連地點都不顧,這周圍可是全部都是災民啊!

  在四九的勸說之下,梁山伯終於醒悟到現在不是地方,急急忙忙跟著我們回去縣衙。衙役們見到我們過來,忙去裡面收拾了一間乾淨的屋子出來,把哥哥帶到裡面去躺下。下山進城顛簸了一路,哥哥中途醒了一次,看到我後很高興的樣子,似乎想跟我說什麼,可是吐了一口黑血之後又再次暈厥過去,害我擔心不已。

  梁山伯在翻了大半天的醫書之後,還真就著現有症狀把問題給翻了出來。他告訴我,哥哥先前就中了一種奇毒,已經深入骨髓,本來就是命不久矣,沒想到這一回他又自己吞了一種極烈的烈性毒藥,總地說來,就是身具雙毒,就算人參吊命,也吊不了多久了。

  哥哥……

  雖然只是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才認識,並且真正一起相處的時間沒有多久,可是我能感受得到,他是真心為我好。直到現在還記得他第一次去書院看我,扮成女裝的模樣,他的那些侍妾,其實他一個都不曾碰過吧。

  他將那些女子帶到家中,都不過是為了救她們脫離苦海。我都知道的。這一次來到鄮縣,也是他托謝道韞去跟謝丞相那邊提及此事,主動要求來到此地治水賑災,可是為什麼他的身上會中毒?為什麼會死呢……

  “阿棠……”

  在哥哥又一次醒來之後,他把我叫進內室,拉著我的手,青白的嘴唇開開合合,費力地告訴我,一定要幫他,治理好鄮縣。

  “阿蘭曾經跟我說過,她的家鄉,就是鄮縣……”哥哥的聲音嘶啞,眼中不知不覺浮起一層淡淡的水霧,“就算是為了你未曾謀面的大嫂……阿棠,答應我,一定要這裡的大家,所有人都活下去。你也要替我活下去,好好地活著。只可惜哥哥不能親眼看到你嫁人了……徽之兄被聖上下了旨,要他去娶郡主……若不然,哥哥就將你許配給他,總比那太原王家的雜種,好上無數倍……”

  “這裡的人會活下去,我會活下去,哥哥也會活下去。”我暗暗咬緊了嘴唇,將床頭邊配好的藥拿過來,一勺一勺地喂給哥哥喝。不管有用沒用,能拖一天是一天,而這鄮縣的責任,我也會替哥哥扛起來。

  第二日,我換上了哥哥的藍色縣令服,在一干衙役的詫異目光中,坐上了大堂。

  然後,新的縣令到任來了……

  我在大堂上,與堂下的人大眼瞪小眼。朝廷是在耍我們麼?新來的鄮縣縣令,居然是王藍田。

  顯然王藍田對於朝廷居然派他來鄮縣這種殘破的小縣城任職,也是不滿意的很,一個勁地在下麵抱怨加罵罵咧咧,順便質問我為什麼好好的要放出假消息說自己被山賊擄走,害得他被一紙新調令給弄到這種鬼地方,還口口聲聲說要上報朝廷,告我假傳消息,治我個欺君之罪,要我全家掉腦袋。我心情正不好,二話不說下臺去,一腳將他踢翻在地,王藍田的書僮王八德嚇得差點兒把挑擔扔了,急急跪在地上求饒。

  王藍田本來還在嘴硬,挨了我幾腳之後老實了。我仗著他還不知道我的女子身份,又兼這裡位置偏遠,消息傳不出去,衙役也早都被我的食物收買,大喇喇地威脅王藍田,想活命,就在這鄮縣老實呆著,一些事務都要交給我來處理。否則的話我就讓他站著進來躺著出去!

  王藍田這廝就是個沒用的東西,被我這麼一下,頓時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只顧著點頭表示同意。梁山伯怕我還要去揍他,急急忙忙上來拉架,說大家都是同窗的學子,有事好好說,結果他自己反倒被王藍田踹了一腳,匆匆跑掉了。我也不去管他,只讓昨日晚上過來的荀巨伯幫忙去看著王藍田,荀巨伯自是拍著胸膛答應下來。

  城內災民眾多,我們的身上都沒有什麼金子,又不能眼睜睜看著那些災民餓死。最後沒有辦法之下,我們不得不想出了一個險招。

  那就是,動用軍糧。

  軍糧是預備著戰時給軍兵們預備的糧物,私自搶掠,是大罪。

  但是那些軍糧,即使是放在倉庫裡面,也只能平白無故地腐爛發黴。為什麼就不能分發給災民?難道真要看著這些人活活餓死?

  沒有辦法之下,我與梁山伯偷偷商量,想到了一個主意,那就是命人假扮盜匪,劫搶軍糧,將糧食發放給災民吃,暫時填飽肚子,另外順便開始研究治水的方法。

  我們本來以為做的還算隱秘,卻不料消息不知怎麼傳了出去,到了朝廷耳中,朝廷竟然放著那麼多山賊盜寇以及戰亂之地於不顧,派兵前來追查此事。還沒等大家想到什麼好的法子,大軍就已經壓到了城外,密密麻麻地就地駐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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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15 17:30:52 |只看該作者
正文89押走

    怎麼辦?

  王藍田嚇得躲避起來,口口聲聲表示一切與他無關,並且還想指使他的書僮王八德偷偷跑出鄮縣去告密,將一切責任推到我和梁山伯身上。

  這種傢夥根本就不是個當官的料兒!真不曉得朝廷怎麼會派他來鄮縣,是因為哥哥一出事,暫時找不到人了嗎?想來王藍田那廝自己也是很不願意來的,記得他曾說過自己的願望就是吃喝玩樂,在家裡娶上幾個美妾嬌妻,整日裡快活逍遙,結果偏偏被弄到這個地方來,估計他也是夠鬱悶的。

  曾經有句話說得好。對待朋友,要像春天般的溫暖,對待敵人,要如同秋風掃落葉一般,殘酷無情!

  我這個人雖然對朋友好像也不怎麼溫暖,但對敵人絕對是心狠手辣,毫不留情。於是,我和荀巨伯合起夥來扣下了王藍田一天的飯量。這傢夥來鄮縣的時候估計也是沒想到會遇見饑荒,只帶了金子,根本沒有帶什麼糧食過來,一直是在吃我們的份例。

    這回伙食一克扣,他才一天就餓的不行,大叫大嚷著說自己要死了,一開始還想衝進伙房搶糧食,結果裡面空空的,連半粒米都沒有。最後他終於捱不住,主要來跟我們請和,自己乖乖將大印奉上,並且拿出金子要來換取糧食。

  我倒是沒有要他的金子,僅僅只讓他簽下了一份合同,主動表示因為治水本事不夠嫺熟,願意請梁山伯和荀巨伯來幫忙治理水患饑荒。

  這也是為了防止他在事後反咬我們一口,說我們暗中奪權,欺壓縣官的準備之一。畢竟治理水患這種事情,現在都是我和梁山伯等人在做。我是女子,不好直接將名字寫上去,但是梁山伯他們沒有關係。萬一以後治理有功,封賞什麼的,也好有個名由。

  但是這些都還只是小事。真正令人煩惱的是這批駐紮在城外的大軍。他們已經來了這裡三天了,一直沒有動靜,也沒有進城。剛才四九出去打聽,回來的時候告訴我,那只軍隊去山上討伐山賊了,但是貌似山賊已經早早地抽身離開,那些兵衛們無功而返,現在正在往這邊來。最奇怪的是,在大軍的前方立著一杆旗幟,上方飄著一個巨大的“馬”字。

  “會不會是馬公子?聽說他如今當了五品尚書曹郎,現在正在各地平叛殺匪呢!”

  四九的聲音聽起來很高興,梁山伯等人聞言,也不禁興奮起來。荀巨伯覺得馬文才那個人在書院裡面就眼高於頂,對待他們也是不冷不熱,不一定會給什麼面子。不過又表示既然你葉華棠在這裡,你們以前的關係那麼好,馬文才總不會太過為難大家的。

  一干人等都高興的很,唯獨王藍田皺起眉頭,竟然過來懇求我幫他說幾句好話,不要讓文才兄把他抓起來。看來這傢夥也知道這些人裡我們唯獨就跟他不對盤,他現在又是貨真價實的鄮縣縣令,估計一旦出現了什麼問題,大家都得把事情推到他身上。

    對於這件事,我是沒有什麼可表態的,反倒是梁山伯見王藍田神色倉皇,過去安慰他沒事不用擔心,這事怎麼也怪不到他頭上。況且大家也是為了災民能夠暫時填飽肚子,只要到時候一口咬定是山賊下來搶劫了軍糧,即便是朝廷也不能夠把大家怎麼樣,最多是治個監管不嚴之罪罷了,不用太過擔心的。

  但是就在大家都以為這下子可以安心了的時候,那城外大軍卻派出一支人馬橫衝直撞地闖入府衙之內,包圍了整個衙門。我和梁山伯荀巨伯本來正在正堂內拿著地圖商量要在河流的某個轉彎處設立堤壩,修整河道,結果正拿著毛筆在地圖間輕點的時候,四九卻急吼吼地衝進房內,一下子撞到了我的手臂,地圖上霎時被劃出了一條長長的黑印子。

  “四九,你做什麼?”梁山伯皺起眉頭道,“怎麼這樣沒規沒距的,你看,地圖都被弄花了。”

  “我說幾位公子,你們就先別說這個了,外面不好了!馬文才……那個馬公子,他帶著兵馬殺進來了!”

  這話一出,我們幾人頓時都坐不住了,急急忙忙站起身走出門外。只一眼,我就看到了正手持長槍,神色桀驁的馬文才。

  馬文才一身銀盔銅甲,氣勢雄雄地站在掉了漆的朱門堂前,目光冷厲如刀。

  幾個衙役手持棍棒,被打的滿地打滾,急急忙忙跑過來縮到我們身後。他們的身上滿是灰土,顯然受創不輕。馬文才微微偏頭,十幾名身著盔甲的士兵會意,立即後退,在他身後整齊劃一地站成了一排,脊背挺直如槍。

  “誰是這裡的縣令?給我出來!”

  他這話說的顯然沒有什麼意義。因為他才一抬頭,就看到了站在正堂前的我,梁山伯以及荀巨伯,登時也愣了。至於王藍田那廝,貌似根本就沒過來,不曉得縮到哪個角落去了。

  我瞪大眼睛望著馬文才,注意到他的臉被曬黑了,人也瘦了,握槍的手上面也多了幾道灰白色的傷疤。不由自主地微微踏前一步,剛要開口,馬文才的目光卻從我身上迅速移開,只是冷冰冰地看著梁山伯道:

  “怎麼,梁山伯,你就是這鄮縣的縣令麼?”

  我瞧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藍色官服,又看看梁山伯身上穿著的灰褐色師爺服,不由得有些懷疑文才兄是不是最近太累,眼睛出了什麼問題。不過該說的話還是得說,於是我深吸了口氣,大聲回應道:“文才兄,鄮縣的縣令是我,葉華棠。與山伯兄沒有關係。”

  “大膽!葉華棠縣令分明已經被山賊捉走,生死未蔔,你這刁民竟敢擅自冒充葉華棠大人來此作亂,來人,給我把他拿下!”馬文才一聲令下,他的身後立即躥出兩個小兵,一左一右地抓住我臂膀,就往下扯。我不禁大怒,剛要拼力掙開,忽然注意到這兩人卻是馬統和許久未見的木槿。木槿不停地朝我使眼色,將我往下拉拽。她抓的很緊,我怕用力掙紮會傷了她,微微放鬆了力氣,很快便被木槿拽下了臺階,帶到一旁。

  梁荀二人見我被抓,不禁神色微急,想要下來救我,卻有幾名兵衛持著長槍上前,擋住了他們去路。馬文才像是完全沒有看見我一樣,面對梁山伯的質問面不改色,只是冷冷道:

  “朝廷直指你鄮縣搶奪軍糧,煽動百姓作亂,梁山伯,你認不認罪呀?”

  “馬文才,你不要信口開合,這些關山伯什麼事?這鄮縣的縣令分明就是王……”

  “巨伯!”梁山伯一擺手,止住了荀巨伯的話,轉而信步走下階梯,大聲道,“劫取軍糧,賑濟災民,是我的主意,與阿棠和藍田兄無關。我跟你回去面聖,分辨清楚就是了。”

  “公子!一切都是葉公子的主意,分明不是你的錯,你怎麼能跟他去面聖?萬一聖上心情不好,你豈不是要掉腦袋!”四九見狀不由得焦急起來,馬文才悄悄瞥了我一眼,轉而道:“廢話少說,給我拿下!”接著便有幾名兵衛上前去捉拿梁山伯。

  我一下子急了,用力甩開馬統就想上前去,木槿卻死死拽住我,一個勁地叫道:“公子,你不能過去,你不能過去!”其他人也想上去阻攔,被馬文才銀槍一亮,大聲喝道:“誰敢過來,我就將梁山伯就地正法!”

  眾人的動作都頓住了。梁山伯聽到四九在後面哀鳴一般的叫聲,歎了口氣,勸慰他道:“你們放心。我相信朝廷會體恤百姓,我一定會平安回來的。”

  “可是公子……”四九還想說話,我已經趁這機會掰開了木槿的手,咬咬牙無視她哀求的眼神,大步踏上前道:

  “我也相信朝廷會體恤百姓。況且這鄮縣的縣令現在是我,要面聖也應該是我去,斷,沒有叫一個師爺替縣令回都城的道理!”

  馬文才神色微變,怒喝道:“放肆!鄮縣前任縣令葉華棠早已經被山賊擄走,你是何人,敢在此冒充朝廷命官!”

  “下官的確曾被山賊擄去,但已經於前幾日逃出賊窟。而信任縣令王藍田因突發惡疾,暫時無法任職,故將一切事務均交托於葉某代管。如今出了差錯,自然也是該由我葉華棠,一力承擔,馬公子既然要找鄮縣縣令,自然就是該找我,絕無他人。”

  馬文才攥緊了拳頭,狠狠咬牙。我望著他,目光中無畏無懼。我知道他是想抓梁山伯出頭,當替罪羊。但是這主意是我出的,鄮縣又是對哥哥極為重要的地方,我不能讓別人替我擔責任!

  木槿已經在一旁嚇得呆了,兩眼亮晶晶地望著我,馬統過去安慰她,反而挨了一腳。我沖木槿笑笑,想安慰她沒事,不用擔心,結果這一下偏把她弄得眼裡淚珠稀裡嘩啦地往下掉。我搖搖頭,回頭沖還呆在原地的梁山伯道:“山伯兄,幫我照顧好哥哥。”

  “阿棠你……”

  “我們走吧。”我張口打斷了馬文才的話,不讓他再說下去。馬文才又看了我一眼,終於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道:

  “押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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