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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喜樂]醜王爺的銷魂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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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22 00:34:22
第六章

基於逃避的心態,再加上蘇府大小姐熱情的慰留,紅書還是托人送了信息給遠在京城的娘親,告知自己會留在江南,直到蘇府大小姐大婚之後。

算算日子,她回到京城大概就在十月中旬,那時,康陽王尉遲觀早就已經與右丞相蕭府千金締結連理,她再癡心妄想,也只是枉然。

紅書流連江南的另一個原因,就是怕自己這樣失魂落魄的回去,會被眼尖的娘親發現自己的異狀,免不了又要讓她擔心。

從小到大,和其他的兄弟姊妹們比起來,她總是特別不聰敏,特別不伶俐,做起事來特別死腦筋,就連外表都特別乾癟瘦小,偏偏性子又迷糊傻氣,讓性子急躁火爆的炎娘子常常氣得鑽進灶房去摔幾個鍋碗瓢盆解解氣,多半怕自己一不小心把小紅書給打趴了。

她偶爾窩在小酒館的灶房裡捏包子的時候,會想著娘親把自己留在她身邊,其實也是擔心她在外頭會闖禍吃虧吧。

紅書看著自己修長勻稱的雙手,想到自己雖然有一技之長,卻連基本的拳腳功夫都不會,就頗能體會娘親放心不下的心情。

睽別了幾個月,她那美艷潑辣的娘親,應該還是這麼有精神吧?

紅書迎風佇立在蘇府的畫舫欄杆旁,一身書生打扮的她,眉宇之間有著淡淡的憂鬱,五官輪廓比起幾個月前更見精巧細緻,就連明知她是女兒身的蘇家千金和隨行丫鬟都看得目不轉睛。

「紅師傅,你要是真男兒,那該有多好!」再過幾日就要嫁做人婦的蘇家千金不但看得如癡如醉,還有感而發,引來丫鬟們一陣嬌笑。

「就是啊,紅師傅,要是你是男兒身,我們家小姐就以身相許羅。」一個得寵的大丫鬟沒大沒小的取笑自家的小姐,換來幾聲言不由衷的嗔罵。

紅書嘴角微微揚起,看著她們互相打趣笑鬧。這幾年鮮少有同齡女孩兒作伴的她覺得很是新鮮有趣,又有些懷念小時候一家人團聚的熱鬧生活。

等他們賺夠了錢,可以把老家買回來,就不用再分開了嗎?

以往年少時覺得理所當然的願望,如今想來又覺得世事難料,紅書意會到自己的心思不復往昔的單純,白皙俊俏的臉上不禁浮上一絲苦笑。

「天哪,小姐,你看那人長得好……駭人!」不知是哪個丫鬟起了頭,忽然一票女孩兒統統圍在一起看著對面那艘頗有氣勢派頭的畫舫,一個個交頭接耳指指點點,氣氛很是熱鬧。

「哎呀,另一個公子可真的是太俊了!這要是我相公,那該有多好?」

口出驚人之語的,不正是那即將出閣的蘇家千金,身旁的丫鬟也跟著起哄,直說那要是未來姑爺,她們天天看著都養眼哪!

「小姐小姐……他們……他們正往我們這兒看呢……」

話還沒說完,她們一個個摸摸頭髮、整整衣裳……好一陣混亂,讓紅書忍不住笑了出來,好奇的朝對面看了一眼。

那一眼,她對上了那個魁梧男子的視線,情不自禁的回以一笑,眼神卻有些朦朧。

是尉遲觀……

紅書屏住氣息默默打量他不怒則威的身形氣勢,明明知道這麼遠的距離無法分辨他臉上的表情,卻仍是固執的想要看個分明。

直到察覺到其他人異樣的沉默,發現自己不經意洩漏出的心事,當下心慌意亂的收回視線,隨意編造一個藉口回到船艙去。

儘管有些微的改變,可她還是那個不擅長隱藏心思的紅書,那個戒不斷思念的傻姑娘……

面對這個事實,紅書還真是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煩惱?

當初尉遲觀不顧心腹張叔的勸阻,執意要親自去調查紅書的下落時,從沒想過自己會有悔不當初的一天。

當他在那個名為清水村的山腳下逮住莫生非,挾持他上山去尋找紅書時,也沒想過自己日後會懊悔萬分。

當他跟紅書結伴同行,拋卻了世俗的伽鎖,卸盡虛華的名號,當個單純的旅人,偶爾從她的角度窺視這個在他眼中虛偽無情的世界,竟然也體會出幾分趣味。

在他反覆咀嚼回味的當下,怎麼也想不到這幾天閒雲野鶴般的生活,會成為他日後的心魔。

曾經,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是督促他不停力爭上游的動力。

從小人人說他長得醜,罵他是來路不明的雜種,就連身為他父親的康陽王尉遲定睿也嫌棄他太過霸道深邃的長相,甚至懷疑過究竟是不是他的血脈,連帶的也就冷落了他本就地位卑微的母親。

諷剌的是,這兩人最後竟然是抱在一起共赴黃泉。

尉遲觀因為外表異於常人,可以說是受盡屈辱的長大,看著兄長們毛還沒長齊,就個個都有嬌妻美妾,過著左擁右抱的縱慾生活,只有他到十六歲了仍舊不諳人事,連個通房丫頭都沒有,還要受盡奚落。

「憑你的長相,要找到足以跟你匹配的,恐怕比登天還難!」說這話的是他的大哥,原本的康陽王世子,現在早已灰飛煙滅。

但那句訕笑,深深刻印在他的骨血裡,儘管當初嘲笑輕視他的一干人等,全都葬身在同一場大火,他卻執拗的非要向世人證明自己有那能耐娶回天下第一美女。

所以他拿自己積累多年的軍功,求皇上賜婚名滿天下的當朝美人,才有了跟蕭湘湘的那紙婚約。

這麼多年來,他終於做到了自己一直很想做到的事情,可為什麼隨著婚期的逼近,他卻越品嚐不到當初的狂喜?

要是那一夜,他沒有多管閒事救下紅書,是不是就不會有現在的心煩意亂?

要是他不要一次又一次的主動靠近,現在是不是就會覺得心滿意足?

但是,這樣一來,他就不會有機會知道被人真心相待的感受像寒冬裡的溫泉一樣燙腳,又讓你暖到心頭。

他也不會知道有個姑娘滿心信賴的跟隨著他,會讓他自覺天下無敵。

他更不會知道魚與熊掌不能兼得是千古不變的道理,因為他若是圓滿了少年時的願望,就必須割捨掉紅書沒有明說的情意……

他做了選擇,卻陷入了惡夢裡。

夢裡,都是紅書巧笑倩兮依偎著旁人的畫面,任憑他暴跳如雷,紅書依舊和那個看不清面貌的男子消失在眼前。

夢裡,還有紅書嬉笑怒罵的鮮活神情,如磁石般吸引著他,卻始終不肯讓他靠近……

夢裡,是他和紅書在洞穴裡纏綿擁吻,他動情不已的輕吻她小巧可愛的耳垂,一抬頭,卻赫然看見蕭湘湘美麗卻嫌惡他的臉。

尉遲觀三番兩次的被自己的夢境嚇醒,說不清每次發現自己旁邊空無一人時是寬慰多一些,還是惆悵多一些……

就連一手提拔他的皇上,都看出他的不對勁,當他在御書房主動請纓到南疆平定叛亂時,罕見的遭到勸阻。

「尉遲,你可是忘記自己再過幾日就要大婚?」

多年前曾經在戰場上並肩作戰的兩人如今雖是一君一臣,私底下卻頗為惺惺相惜。

尉遲觀陣色一黯,卻也知道君無戲言,沒必要把一個人的煩惱變成兩個人的問題,於是選擇避重就輕的回答。

「臣沒忘,只是國家有難,怎能耽溺在兒女情長?再說,難道等我凱旋歸來時,美人就不美了?若真是如此,我可要請皇上為我做主了。」

他若是當面坦承自己心中所想,只怕皇上多半會以為自己嫌命太長……

登基不過五年有餘的新皇若有所思看著他好一會,才慢吞吞的批了奏摺。

「朕就准了你和右丞相之請。下去吧。」右丞相三個字還說得特別響亮。

尉遲觀聽了但笑不語、從容離去的反應,倒是讓這個未到而立之年的新皇暗自玩味了許久……

也因為有了皇上的欽命,尉遲觀才會跟出身商賈之家的龔玄陽聯袂出現在江南這魚米之鄉,表面上是順路同行,其實是藉著南下參加喜宴的名義前來借糧。

這天,他們應糧商商會的邀約前去遊湖聽曲,龔玄陽倒是興致盎然的拉著他評頭論足,從江南的湖光山色說到蘇杭溫柔似水的美女,無一不評。

「尉遲,你看那公子好大的福氣,真是萬紅叢中一點綠。」龔玄陽也不知看見了什麼有趣的畫面,忽然欣羨揶揄起來。

對面的畫舫聚集了一群鶯鶯燕燕,倒也大大方方的打量起同樣倚在船舷的他們。尉遲觀拗不住龔玄陽的起哄,懶懶的揚眸睇視,卻再也移不開眼……

「紅書……」他貪婪的將她看個仔細,生怕一眨眼就錯過。

一旁的龔玄陽聞言挑眉,刻意湊近尉遲觀一些,神情頗為古怪。

「那是上次在春光小酒館見過的紅書姑娘?你大老遠親自去找回來的那一個?怎麼……好像有些不一樣?」

龔玄陽也不知在搞什麼鬼,居然反常的露齒而笑,那玉樹臨風的翩翩豐采霎時引來對面畫舫上一陣騷動,只有那個文弱書生不為所動,依舊癡癡遙望著他身旁像座小山一樣的男子。

「尉遲,那個紅書姑娘眼睛不太好對不對?」讓同一個人三番兩次的打擊自己的信心,就算龔玄陽這樣不曾缺乏自信心的人也有點搖搖欲墜。

望著那抹匆忙轉身的背影,尉遲觀這才回過神來,正好聽見龔玄陽的臆測,不自覺的漾起笑意。

「她眼力很好。」好到可以在夜色中看清他臉上所有疤痕,還無動於衷。「那她就是美感出了問題!」某個被尊稱為天下第一美男子的傢伙心裡非常不平衡,倒也沒想到尉遲觀會同意他的謬論。

「我猜也是。」要不然怎麼能無視他令人心生畏懼的臉龐和他泰然相處?又怎能……

尉遲觀倏然心口一窒,猛然抬頭凝視著方才紅書佇立的位置,哪兒還有佳人芳蹤?!

紅書,你究竟看上了我什麼?

蘇府千金雖然私底下有些百無禁忌,口無遮攔,但是在人情世故以及待人處世這方面的拿捏,已經有當家主母的手段風範。

遊湖巧遇尉遲觀的當天,事後她雖然好奇的打量過紅書幾眼,卻不曾開口提起這個小插曲,也可能因為緊接著就是她出嫁之日,除了紅書之外,蘇府上上下下裡裡外外全都忙得昏天暗地,誰還有空理這個芝麻綠豆般的小事。

紅書直到那種萍水相逢的強烈喜悅漸漸褪去之後,才想到尉遲觀怎麼會來到江南?照理說,他應該剛剛成親沒多久。

難道……一想到他的美麗嬌妻也許就依偎在他身後看她的笑話,她頓時覺得悔不當初,又禁不住慶幸自己除了多看他幾眼之外,沒再惹出其他醜事來。

喜宴的酒席上,人來人往好不熱鬧,紅書卻如坐針氈,因為一直有丫鬟小廝幫自家小姐偷偷遞了拜帖給她,統統是以邀請她到府上小住為名義,希望能讓她拿捏一番的待嫁閨女。

最後紅書不堪其擾,勉強等到新郎官來敬過酒後,才不顧許多人關愛的眼神,落荒而逃。

她胡亂轉了一圈,還是沒發現蘇府發派給她使喚的小廝,想到這樣喜慶的日子,這些下人也是要沾沾喜氣,好吃好喝一頓,她說走就走,人家八成會在心裡埋怨她呢。

紅書漫無目的的在這偌大的府邸裡亂逛,沿途遇到幾個行色匆匆的婢女也無人聞問,大概是她的神色太過泰然,讓人不覺得這個年輕俊俏的書生其實是迷路了吧。

空氣中忽然瀰漫著濃濃的桂花香,紅書沿路循香而行,發現自己身處在一處精心佈置的花園中,一座小巧的涼亭巧妙嵌在小橋流水的盡頭,在幾盞燈籠燭火的輝映之下,美得有幾分不真實。

她欣喜萬分的快步走去,直到走進涼亭,才赫然發現早就有人捷足先登!

「抱歉,我不知道這裡有人……」

紅書沒有細看對方的長相,也無意與人共享這一處小天地,她失望的轉身,才剛剛察覺有人從背後靠近她,就突然讓人圈抱在懷裡。

一陣酒香跟著體溫揮散開來……

「你做什麼?快放手!」紅書氣急敗壞的怒斥,卻沒有半點效用,反而覺得箍緊自己腰身的手臂越圈越緊,直到自己掙扎不休的身軀牢牢熨貼在一副堅硬寬闊的胸膛上。

肌膚上竄起熟悉的酥麻刺痛,原本劇烈掙扎的紅書忽然靜止了下來,世界瞬間縮小成這方寸之地,只聽得見男人強壯平穩的心跳聲,還有她自己紊亂輕淺的呼吸。

「尉遲……不!」紅書苦笑著搖頭,上一刻的喜悅在現實的衝擊之下成了嚷不下的苦澀,「是王爺才對……」

紅書稍稍停頓了一下,又輕輕的歎了口氣,「請你放手。」

她很自豪的在心裡給自己拍手鼓掌,這次聲音平穩得幾乎沒有破綻。

牢牢將她圈抱在懷裡的男人維持著沉默,卻也沒有鬆手的打算,好像只要能這樣擁著她,就心滿意足了。

紅書卻一根又一根的試圖扳開他的手指,神情溫婉,態度卻十分決絕。

「我們都已經做出了選擇。」沒有回頭路了!

秋夜沁涼如水,大廳裡喧嘩嘈雜,杯盤碰撞聲不時夾雜著勸酒鼓噪的喝采,這節骨眼上,又有誰會聽見隱藏在花圜一角的小涼亭裡傳來的幽幽歎息?

他終於打破了沉默,像是欣喜命運的安排,又感歎彼此必須形同陌路。

「紅書,我沒想到會在這裡又遇見你。」他以為她早已在回到京城的路上,方才聽見她的聲音時,差點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紅書不無傷感的閉上眼,似乎也想起了前幾日畫舫上的隔空凝視。「王爺,放開我,別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可是她說出來的話,卻冷靜自持的不像她,「別忘了你已成親。」

尉遲觀聞言低聲朗笑,「紅書不傻了呢,知道要避嫌了。」

他又何嘗不是刻意阻止自己去關心她的一舉一動呢?

可是他越說,卻將她擁得越緊,當下心中百轉千折,隱藏在黑暗中的臉龐閃過一絲堅決。

「我還沒成親。」御書房裡的決定,如今看來的確是明智之舉。

紅書渾身一僵,接著慢慢的柔軟了下來,「王爺,就算這樣,你也該放開我。」

他熱燙的體溫把她牢牢的包圍著,讓她不由得心慌暈眩。

「你還是叫我尉遲吧,反正你從來也沒把我當成王爺看待。」尉遲觀帶有凹槽的堅毅下巴在她髮頂輕輕的磨蹭,有著說不出的親暱。

紅書低喘了一聲,握緊了小手,勉強抑制住從四肢百骸蜂擁而上的酥麻戰慄,當下明白自己必須趁著理智尚存的時候,盡快跟他拉開距離。

「晚了,我該走了,明天還得早起。」

相對的,在宴席上還鬱鬱寡歡的尉遲觀不知為何卻顯得輕鬆了許多,似乎有了談天說地的興致。

「早起?做什麼?」他得寸進尺的將自己的臉龐依偎在她纖巧的肩上,激起懷中女子一聲嬌喘,還有他心房滿滿的快意。

「我……回京城。」紅書音線明顯的顫抖,卑微的發現自己和他耳鬢廝磨的這一刻……只覺得幸福喜悅。

「我也是明日離開這裡……去南疆。」他低聲說著自己的行程,沒想到紅書會一臉憂慮的半轉過身來。

他和她四目相對,看見了無庸置疑的關懷與愛戀,那瞬間,他在這世間的存在頓時重於泰山,不再輕如鴻毛。

「南疆……」這兩個字最近時常聽見旁人掛在嘴上,紅書倏然雙眼圓瞠,想起這兩個字代表著什麼。

「你又要去打仗?」紅書下意識的扭緊他胸前的衣襟,沒發現自己早已跟他面對面,頗有幾分投懷送抱的曖昧。

「嗯。」尉遲觀敏銳的察覺她的溫馴,順勢將她貼靠在自己胸膛上,「前線糧草不足,我這次是來借糧的。」

生死關頭,紅書只惦念著他能否平安。

「一定要打贏才能回來嗎?」她聽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評然作響,不知怎麼的泛起了濃濃的不安。

「嗯,輸了,不是死在戰場,就是回來向皇上負荊請罪。」尉遲觀事不關己似的分析戰敗的下場,不知是太有信心,還是早已把生死置之於度外?

紅書費了好大的勁才壓抑住心中不祥的念頭,近乎懇求的跟他商量,「先求平安,再求打勝仗……可以嗎?」

她膚淺,她懦弱,她只是一個渴望跟家人團聚,也希望心儀的男人平安順利的傻姑娘,她才不要他用自己的生命去證明對國家的愛戴與忠誠。

「你求我。」尉遲觀雙手捧住她只剩巴掌大的臉,就著前方迴廊微弱的燭光,仔細端詳她益發柔美清麗的五官,暗自驚歎她這幾個月的變化。

「我……求你?」

她螓首微仰,無助憂慮的模樣讓他對於「美」這個字,一了新的體會。

他微微俯身和她額頭靠著額頭,溫柔誘哄,「對,求我。」

紅書只想確認一件事,「只要我求你,你就會平安歸來?」

尉遲觀輕輕闔上雙眼,毫不猶豫的應允,「我會。」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好,尉遲觀,我求你此去南疆務必平安回返,凱旋歸來。」她不假思索的說出心中念想,沒有故作姿態,沒有百般刁難,只有一心一意——

望君早歸!

他低頭吻住她微微發顫的唇瓣,輕輕柔柔的注滿憐惜,這幾個月空虛飄蕩的靈魂終於回到原點,心神一片清明。

「紅書,要是我死在戰場上……別為我哭。」尉遲觀的低語讓輕風吹散,想凝神細聽,卻只聞桂花香濃。

紅書愕然跌坐在石凳上,足足愣了半晌,才明白尉遲觀早已悄悄離開,迴廊上忽然燈影幢幢,有人舉高了手中燭火,朝著小涼亭的方向大喊——

「紅師傅?是紅師傅嗎?」

這尋人的小廝,不就是蘇府指派給她的那一個?

「是……我是。」紅書飛快的整理好稍嫌凌亂的外表,若無其事的走下小涼亭。

若不是自己的唇瓣火辣紅腫,她還真要以為自己方才作了一場槐南夢。

藏身在假山後頭的高大男人同時伸手撫著自己寬厚的唇瓣,意猶未盡的無聲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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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22 00:34:50
第七章

龔玄陽出身京城首富,龔家龐大的產業遍及全國,如今他身負重任來到水鄉江南,自然也有一處雅致的臨水別苑可供休憩。

這幾天忙著跟這群糧商虛與委蛇的龔玄陽此刻坐在書房裡,緊盯著從喜宴回來之後,就一直陷入沉思的尉遲觀,兩個人就這樣默然無語的分坐一旁,直到過了一盞茶的時間,龔玄陽終於率先打破沉默。

「你該不會打算這樣坐到早上吧?」他可是累了,恕不奉陪。

尉遲觀終於抬眼看他,搖搖頭後又變回石像。

龔玄陽更加確定他不對勁。

「你剛剛吃酒席吃到一半,跑去哪裡了?」好像從他回到座位上開始,就更加心不在焉。

要從這張黝黑粗獷的臉龐看出異狀,嘿嘿……也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

尉遲觀眼也不抬的繼續盯著對面那張黃梨木圈背椅角。

「悶,去走走。」言簡意賅到幾乎等於沒有講。

「你應該不是在擔心借糧的事情吧?」這是皇上親自交代下來的差事,他龔玄陽再怎麼不爭氣,也會盡力把這件事辦到好。

「你出馬,我有什麼好擔心的?」會擔心,又何必跟皇上舉薦?

果然,尉遲觀的確不是在為這件事煩惱。

龔玄陽點了點頭,偷偷刪去這個可能性,「還是你覺得這次平定南疆叛亂的勝算不大?」

這附屬國就要有附屬國的原則,沒事把他們自己的內亂搞成別人家的外患,難怪他們這個小國明明資源豐富,卻一直強大不起來。

「只要糧草無虞,情勢還算樂觀。」

尉遲觀中肯的分析,在龔玄陽聽起來就等於是一定可以大獲全勝的意思。

「既然不是國家大事,難道……你是在為終身大事煩惱?」唉,他身為尉遲觀屈指可數的友人之一,這樣盡心盡力為他消煩解憂也是應該的啊。

話說回來,普天之下,誰會自願在迎娶天下第一美人的前三天領兵南下出征啊?

尉遲觀深邃精銳的眼眸閃過一絲嘲諷,「張叔派人通知我,在我離開京城之後,康陽王府裡來了一個小主子,據說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

這個來路不明的小毛頭,眼看著要鯉躍龍門,享盡榮華富貴了。

龔玄陽俊美的臉龐呆滯了一下,接著是一臉的不以為然。

「你們府上的兩位長輩也真的是吃飽太閒了,都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是不肯接受事實,康陽王府要不是多虧了你,恐怕早就被掏空了吧。」不是他對死者不敬,實在是那八個康陽王府的男丁個個從老到小沒一個長進的!

就算有金山銀山,像他們那樣奢侈揮霍,現在也坐吃山空了吧。

現在的尉遲觀已經懶得去理那些曾經讓他很在意的事情。

「如果我不再是康陽王,也不再是衛國大將軍,右丞相還會願意把自己國色天香的女兒嫁給我嗎?」

他食指輕扣椅背,龔玄陽知道這是他認真思索時的小動作。

「自然是不願意……等等,你想做什麼?我雖然不認同你娶蕭湘湘的理由,但是我沒要你毀掉自己啊。」龔玄陽駭然的直起身子看著他,被那雙眼眸裡不曾出現過的溫情給徹底震撼了。

「玄陽,聽過置之死地而後生嗎?」

尉遲觀粗嗄低沉的嗓音在夜色中暈開來,直到他起身離去,龔玄陽才赫然回神。

「他……他到底想做什麼啊?置之死地而後生?誰能死了又活?當閻王爺是那麼好說話的嗎?」龔玄陽急得跳腳,不明白以前冷情冷性,什麼事都能冷眼旁觀的尉遲觀,究竟在計劃什麼?

偏偏當他終於想找人當面問清楚,卻翻遍了這間別苑的每一個角落,還是找不到尉遲觀。

江南蘇府十分禮遇這個遠從京城而來的貴客,從安排紅書住在專門接待皇親國戚的清心苑就可得知一二。

蘇家千金今日已順利出嫁,從宴席上那些頻繁走動的丫鬟小廝們來推測,這「銷魂紅酥手」在江南的名聲可說是又推到另一個高點了。

紅書甚至拿到超出預定的酬勞,聽說是男方那邊賞下來的。

長得方頭大耳的蘇大管家方纔還欲語還羞的請她代為問候春光小酒館的炎娘子,讓她心裡頗為糾結,覺得她娘親的男人緣真的一點都不受年齡的影響。

因為明天要早起動身回京城,所以紅書從喜宴回來後,就梳洗睡下了。

折騰了一天,明明身體累得要命,心裡卻因為在那小涼亭與尉遲觀的邂追,到現在依然興奮躁動。

要是我死在戰場上……別為我哭。

尉遲觀悄然離去前留下來的這句話,實在太令人放不下心。

他明明答應她會平安歸來,為什麼還要說出這麼不吉利的話?

紅書輾轉反側了好久,最後乾脆起身打了一套她娘親傳授給她強身健體用的拳法,才有了睡意,連忙隨意擦乾了身上的薄汗,趕緊上床會周公去。

等到她呼吸綿長平穩,睡到小嘴微微開啟,一個高壯的身影方才身手靈活的躍進房裡,無聲無息的坐在床側,凝視著她嬌憨的臉龐。

這株原本不甚起眼的小草,不知何時竟然成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益發的嬌俏惹人憐愛。

日後,愛慕她的人只會多不會少。

渴望擁有她的人只會多不會少。

像他一樣不知不覺受她吸引到欲罷不能的人更是只會多不會少。

一想到其他男人覬覦她的畫面,男人不禁咬了咬牙,心裡燃起了一把火,巴不得能在這嬌憨熟睡的人兒身上烙印下自己的專屬印記。

他粗糙長繭的大手輕輕劃過她吹彈可破的肌膚,覺得她看起來就像她親手做的包子一樣美味可口,讓他想吞下她,慢慢的,一口接一口……

男人呼吸急促了起來,深眸染上濃烈的慾望,方才在臉頰上流連的指掌早已自作主張的描摹起她優美的頸部線條,在精緻小巧的鎖骨之間來回摩挲。

「紅書,當我不再是尉遲觀,當我失去了世人看重的一切,你可還會這樣看我?」他傾身在她耳畔低喃,黝黑的臉龐閃過一絲猶豫,最後仍是屈服於內心的渴望,小心翼翼的躺在她身側,將她修長勻稱的身子環抱在懷中。

「紅書,等我平安歸來,嫁給我好嗎?你說你只嫁有情郎,那不就是我嗎?」

伸手不見五指的房裡,有個男人隱藏在濃重的黑暗裡,說著一句又一句的真心話,因為有些事還見不得光。

他按捺住一親芳澤的衝動,壓抑住與她親熱纏綿的渴望,只想在離別的前夕,讓自己感受她的氣息和溫暖,塵封在內心最深處,直到能夠與她白首偕老的那一天。

「我的傻姑娘,為了你,我一定會回來的。」他在她誘人的唇瓣上吻了又吻,為自己的誓言封緘。

紅書留在江南的最後一夜,又甜又苦。

那天夜裡,有人悄然無息的潛進她房裡,自作主張的與她相擁而眠,直到天光微亮,方才無聲離去,留下早已醒來假寐的她,妄想留住他殘留的餘溫,又因為他表現出來的親密眷戀,暈暈然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紅書的煩惱其來有自,最大的那一個就是那紙皇上欽允的婚事,就算他們兩情相悅,又如何能白首偕老?

炎娘子給自家女孩兒的家訓很簡單,就是千萬不要跟別人共用男人!

以前的紅書不懂什麼是「用」男人,這兩年頻繁出入各家待嫁閨女的香閨,從丫鬟嬤嬤們的閒談中,算是增長了不少關於男女之間的私密見聞,終於恍然大悟炎娘子的言下之意。

用紅書的話來說,就是她的男人只能抱她,不能抱別人。

要是抱了別人,就別來抱她。

按照皇上的意思,尉遲觀下半輩子應該是要抱著蕭湘湘的,那她還在這裡糾結什麼?那他還來糾纏她什麼?

悲摧的現實給了紅書起床梳洗的力氣,但是念頭一轉,想到戰場上的血腥無情,紅書便不願再為這些事情煩惱,只想全心全意的為他祈福。

能不能相愛廝守固然很重要,可是沒有比他安然無恙更重要!

於是在回去京城的旅途上,紅書只要看見道觀廟宇,一律親自捻香祈福,誦經消災,口中唸唸有詞——

希望這次前去平定南疆叛亂的所有將士們,毫髮無傷的凱旋歸來。

回去京城的路程比印象中還要來得快,紅書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當初尉遲觀帶她繞了遠路,比起正常的路線還要遲個三、五天。

尉遲觀這麼做的原因是什麼?想起那次在客棧中的親吻,還有小涼亭裡的偷香,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紅書當下就藉故躲回車廂裡偷偷傻笑,原來那個時候,他也是心動的啊。

原來像她這樣長相不出色的傻姑娘,也有人會喜歡。

她在剩下來的旅途中常常噙著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微笑,益發嬌艷的容貌散發著難以言喻的甜蜜,就算她仍是女扮男裝,依舊難掩迷人風采。

從小就不注重外貌的她根本沒發現自己早已不再是貌不驚人的平凡姑娘,就算蘇府的小姐丫鬟們曾經當面感歎過她日益俊俏,她也只當她們在說笑。

幸好她總是行徑低調,到客棧下榻時,又總是有護衛傍身,沒給他人心生覬覦的機會。

在一個秋風颯爽的日子,江南蘇府專程調派給她使用的華麗馬車,終於踏上了京城的官道,依著紅書的指示一路直奔位於北大郊的春光小酒館。

「娘,我回來了!」她懷裡揣著厚厚的銀票,難掩興奮的跳下馬車直奔小酒館門口,卻只看見一個有點面熟的小姑娘站在櫃檯後面把算盤撥得辟啪響。

「客官,買酒嗎?」小姑娘停下手邊的工作,親切的詢問,輕脆悅耳的聲音讓人聽了很舒服。

紅書總算認出人來。

「小梅子?!才多久沒見到而已,你長這麼大啦?」紅書還不忘朝她曾經燙傷過的手臂上看了幾眼。

就是這個小動作讓小梅子恍然大悟,原來眼前的俊俏公子正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紅師傅!」她激動萬分的從櫃檯裡跑了出來,拉著紅書的手將紅書從頭到尾都看個仔細。

「你沒事吧?你怎麼變得這麼漂亮?我剛剛差一點認不出來耶。」小梅子睜大了眼睛看著紅書的瓜子臉,再摸摸自己圓呼呼的臉蛋,眼裡透露出欣羨。

小梅子記得在蕭府第一次見到紅書的時候,根本就是平凡到教人記不清長相的樣子,哪像現在……都快要比蕭湘湘好看了!

「嘖,嘴巴這麼甜,我娘把你教得很好喔。」紅書聽了,只當小梅子故意在討她歡心,沒把這誇獎的話當真,一古腦的想見見她的娘親,「我娘呢?出去送酒嗎?」

紅書說著就跑進後院,差點沒聽見前頭小梅子的聲音。

「嗯,出去好一會兒了。」小梅子乖巧的點頭,卻仍然目不轉睛的瞧著紅書的背影,好想知道紅書是怎麼讓自己變這麼漂亮的……

一抹艷麗婀娜的身影正好走進春光小酒館,有些驚訝的看著站在櫃檯外側的小梅子。

「小梅子,你算好帳了沒?怎麼站在這兒發呆?」炎娘子一邊問,一邊循著小丫頭的視線往自家後院看過去,赫然看見從走廊裡冒出來一個容貌清麗脫俗的假公子。

「娘!」紅書眉開眼笑的朝炎娘子撲了過來,卻讓炎娘子用一根纖纖玉指給戳中眉心擋在一臂之外。

「紅丫頭?!」炎娘子微微往上挑的杏眼睜得像是見鬼了,臉色甚至煞白了些。

「嗯,是我啊。」紅書興奮的笑瞇了眼,像兩彎月牙兒般迷人,只覺得她娘親的臉色有些蒼白,八成這陣子太過勞累了,打算晚上來幫她鬆鬆筋骨。

沒想到炎娘子居然瞬間變了臉,還下了狠手把紅書的臉頰往兩側用力拉開,痛得紅書眼淚都流了出來。

別說這楚楚可憐的模樣,男人見了會心疼,就連小梅子看到,都想替她疼T。

「娘,你做什麼?痛死我了。」紅書一臉委屈的捧著自己紅通通的臉蛋,不自覺的後退了一小步。

「我才要問你,你這趟出門去都做了些什麼?沒事怎麼會把自己弄成這樣?是覺得你惹出來的麻煩還不夠是嗎?」炎娘子氣急敗壞的把她從頭到腳都打量了一遍,氣憤的杏眼裡有一抹越見深濃的憂心。

這孩子怎麼不管是出門還是待在家裡一都讓人不省心啊?

「我就是出門去賺錢養家啊。」紅書連忙掏出藏在自己身上的銀票,一臉討好的遞到炎娘子面前,「你看,我這次拿到的銀票很多吧?」

炎娘子快如閃電的把那疊銀票揣進自己懷裡,打發小梅子到大街上的飯館去買些下酒菜回來,等會兒一起幫紅書接風洗塵。

等到春光小酒館裡只剩下她們母女兩人,炎娘子才一臉嚴肅的逼問紅書,讓她把這次去江南所發生的大小事情統統交代清楚。

紅書一面說,一面煩惱著究竟要不要把她和尉遲觀之間不清不楚的曖昧關係說出來,沒想到炎娘子才聽到清水村那一段,就當場抓狂了。

「你這個笨丫頭!誰准你用天賦去救人了?你到底知不知道這天賦是你賺錢養家的本錢?你現在用掉了三分,就剩下七分而已。我不是跟你說別多管閒事嗎?你看看你這不聽話的腦袋,真的是喔,會被你氣死!」

紅書乖乖的挨罵,明白現在不是爭辯的好時機。

而且炎娘子說的,她知道都是事實,這次在江南蘇府幫蘇家千金整骨潤肌時,她自己就察覺到其中的差異了。

她從小就知道這雙手擁有一種與生俱來的特殊能力,輕則消除疲勞,養顏潤肌,重則去病解疾,生肌養骨,她這一手經絡按摩推拿的功夫也是她娘親傳授給她的,當時只知道她娘親說的都是對的,不曾細想其中原由,如今才大惑不解,趕緊乘機問個明白。

「娘,我如果把剩下的七分天賦也用完,會怎樣?」她到現在也不知道少了這三分天賦,自己有怎麼樣嗎?

炎娘子瞪著眼前這個活脫脫美人一個,不再只是野草長相的紅書,忽然拉著她到自己房裡去照鏡子,「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是什麼模樣?」

「我?不就這樣嗎?」紅書笑咪咪的指著自己的下巴,乖巧的朝鏡子裡看了一眼一瞬間睜大了眼睛,「這……是我?!」

她……她什麼時候變臉了?

炎娘子瞇起了風情萬種的杏眼,咬牙切齒的警告這個不知死活的笨丫頭。

「對!要是你把剩下的七分天賦都用光了,你就把自己洗乾淨,順便準備好行李,我送你去皇宮當迷死皇上,攪亂朝綱的狐狸精好了。」

枉費她當年千辛萬苦才找到適合的封印之術鎖住紅書的容顏,就是看準了她的性子溫吞懶散又貪圖安逸,幾乎不可能為誰拚命,怎麼知道不過一對苦命鴛鴦的故事,就讓她快要掏心掏肺了。

她這幾年是不是把紅書教得太笨了些啊?

「娘,你在說什麼?你不是說什麼人都能當,就是不能當皇上的女人嗎?」而且她只想當某個人的女人啊。

炎娘子語重心長的拍拍紅書纖細的肩頭,「等到你哪天又亂管閒事,把所有天賦都用光的時候,你就會知道我幹嘛想把你送進皇宮了。」到時候,不把這張傾國傾城的臉龐藏在門禁森嚴的皇宮裡,難道要讓她四處招蜂引蝶惹來一堆蜜蜂蒼蠅?

這天下之大,閒閒沒事做的男人可多著呢,她幹嘛把自己的女兒送出去給這些人當狗骨頭一樣搶著玩?還不如送進宮裡去,好吃好睡好好玩……

完全不知道炎娘子心中打算的紅書聽了這番來自母親的恐嚇之後,悶悶不樂的點頭,「喔,我知道了啦。」

她忽然又興致高昂的仰起小臉,那雙眼睛閃啊閃的像極了最美的星星。

「等一下,做包子給你吃?」

炎娘子心頭一暖,拉了她的手往灶房走去,「嘖,果然是我炎娘子教出來的好女兒,知道娘親想你做的包子想到半夜都流口水啦。那小梅子啊,挺能幹的,就是舌頭有點問題,我都不敢吃她做的東西……」

至於紅書在清水村之後又發生了什麼事,就晚點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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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天靖六年,平南大軍在統帥尉遲觀的帶領之下一路攻無不克,終於攻進南疆天險武魂關,兩軍對峙了一個多月,南疆叛軍面臨斷炊,軍心渙散,終於決定降旗投降,卻趁平南大軍行軍進關時埋伏弓箭手,在眾目睽睽之下,尉遲觀中箭落馬,當場遭千軍萬馬驚慌踩踏,已無全屍。

靖龍國新皇聞此惡耗震怒不已,當場在殿前大發雷霆,下令格殺南疆叛軍,無一倖免。

龔玄陽更是備受打擊,據說日日頹唐沮喪,與日消瘦,最後只留家書一封,說自己難忘摯友之死,要親自去尉遲觀喪生之地為他超渡亡魂。

右丞相蕭敬堂則火速將其女蕭湘湘下嫁給尚書府庶子,朝堂上絕口不提尉遲觀三個字。

同年,「銷魂紅酥手」徹底銷聲匿跡,甚至有人夜闖春光小酒館一探究竟,卻被當家女主人炎娘子請來的夜衛給逮個正著,打成豬頭一枚掛在城門上看了一夜的風景。

至於春光小酒館裡的紅書,她停下了捏包子的手,愣愣的看著不知還在說些什麼的小梅子,骨碌碌的眼眸裡水光盈盈。

「小梅子,你剛剛說誰死了?」紅書小心翼翼的說出每一個字,每一個字都讓她心如刀割。

已有少女模樣的小梅子終於發現異狀,這才想起自家小姐和那已故的衛國大將軍也算頗有交情。

她當初也不知哪兒來的膽子,還上門去求那一身悍厲的將軍去救人呢。「小姐,你要節哀順變,說起來那大將軍是為國捐軀,也算得償所願啊。」這軍人死在戰場上,才是光榮吧?

紅書面無表情的點點頭,卻擱下了手中還沒收口的包子皮,氣若游絲的走了出去。

要是我死在戰場上……別為我哭。

「小梅子,我有點不舒服,等一下幫我跟我娘說一聲,我先回房裡了。」紅書方纔還紅撲撲的臉蛋這時早已面無血色,比那包子麵團還要來得蒼白。

小梅子暗道一聲糟,連忙衝到前廳去找當家的炎娘子。

只要我求你,你就會平安歸來?

我會。

「騙子!」紅書撲倒在自己床上,雙眼如沙漠般乾涸,「騙子,你這個大騙子!」

她緊緊的閉上雙眼,那種五臟六腑被巨力撕裂開來的痛楚,超過了理智可以負荷的程度,讓她變得麻木。

三天后的黃昏,一輛尋常的馬車從春光小酒館出發往南邊走,車廂裡一個妙齡女子趴伏在另一個美艷娘子的腿上睡著了,濃密的眼睫底下有著明顯的暗影,讓帕子遮掩住大半的白皙瓜子臉上面無血色,儘管在睡夢中,依然不掩愁容,讓人看了好生心疼。

馬車順利過了城門,在第一個驛站停了下來。

一個儒雅修長的男人掀簾上了馬車,剛要開口說話,就讓炎娘子一個眼神制住了,立即閉上嘴巴,安靜的坐在另一側。

等到馬車離開了驛站,炎娘子才緩了緩臉色,朝對面氣質出眾的青年露出寬心的笑容,「湛兒,幸好你還沒離開,要不然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沒事的,娘,我會照顧紅丫頭的。」被稱為湛兒的男子約莫二十五歲上下,認識他的人都稱他湛天,或是湛先生。

人人都以為他是志在遊歷四方的窮書生,偶爾出現在市集上賣賣字畫貼補家用,每隔一陣子就會門戶緊閉,左鄰右舍就知道他又籌到了旅費,八成行萬里路增廣見聞去了。炎娘子找上他時,他正好在為遠行到臨川做最後的準備。

「湛兒,你妹妹從小到大還不曾這樣過呢,就連當年你們幾個孩子離家去闖蕩天下時,她也沒這麼傷心過。平常這樣大而化之不拘小節的人,怎麼知道遇上這種事情會這麼死心眼呢?」

炎娘子這次可是讓紅書連續幾天窩在房裡不言不語、不哭不笑、不吃不喝的樣子嚇得不輕,當下只覺得不能再讓她留在京城這個傷心地,才會試著聯絡行蹤不定的湛天。

湛天溫和明朗的臉龐浮現幾許疑惑,卻不動聲色的請炎娘子把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日後他才能適時的替紅書開導一番。

「娘,究竟發生什麼事了?」他朝那個半張臉蛋讓帕子遮掩住的纖細身影多看了幾眼,很是驚訝一向喜愛穿書生長袍的紅書居然是綾羅裙釵的打扮。

「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有次紅書夜裡回家的途中被人劫車,救她的人就是日前在武魂關被暗殺的康陽王尉遲觀。這原本八竿子打不著一塊兒的兩個人就這樣開始有了來往,我怎麼也想不到紅丫頭會對他放了這麼重的感情,居然一得知他的死訊,就好像自己也不想活了!比那個龔家三公子還要嚴重……」

炎娘子叨叨絮絮的說了很久,又一邊注意著紅書醒一有,所以沒有察覺對面男子臉上的異色。

「這個尉遲大將軍跟龔三公子的關係是?」湛天捉了幾個重點,心中諸多謎團漸漸有了線索可循。

炎娘子斬釘截鐵的回答,「是知己好友。」

湛天恍然大悟,「難怪龔玄陽會這樣做……」

有這樣的朋友,還不錯。

「就是啊,我看也只有他和咱們家紅書是真心為那尉遲觀難過不捨。」炎娘子也是心有同感,對龔玄陽的印象總算不再只是一隻四處炫耀羽毛的孔雀。

湛天又提出另一個疑惑,「嗯……娘,這『銷魂紅酥手』怎麼突然消失了?難道她的封印已經都解開了?」

紅書的手,再也沒有療愈回春的奇效了?

「不是,那封印只解了三成,至於收手不幹的原因,等紅書醒來,你就知道了。」炎娘子輕輕拍了拍紅書在睡夢中不時偶爾輕顫的肩膀,好像這個大姑娘還是個嗷嗷待哺的嬰孩一樣,神情之間是平日罕見的溫柔慈祥。

湛天沒有繼續追問,有時候細節知道得越少越好。「我這次出門至少要半年,你捨得紅書離開這麼久?」湛天身為家中長子,很多事情看得比其他弟妹們還要清楚,紅書以為自己沒啥長處,才讓娘親帶在身邊,其實根本是娘親捨不得離開她好嗎?

炎娘子讓人戳中心事,也沒老羞成怒,只是故作淡定的表達立場。「只要你們心裡開心,就算捨不得,我也要捨得!」像紅丫頭這樣,就算勉強留在身邊,她看了也難過啊。

湛天沉默了半晌,才朝炎娘子輕輕頷首,「娘,謝謝。」

「嘿嘿,你要謝我的地方多著咧。話說回來,你那個只比你晚一點點出生的姊姊是跑去哪一個江湖了?怎麼這麼久都沒有消息?還有你那個古靈精怪的小妹,到底有沒有把我說的話聽進去?她是不是當替身當上癮了……」

炎娘子這時就像天底下所有的母親一樣叨念個沒完,幸好湛天一向是耐心十足的性子,還擅長一心多用,憑著那張童叟無欺的好人臉,也就把炎娘子晚弄過去了。

臨川位於南疆邊界,物產豐饒,水運發達,境內多的是山川險要,其中又以冀南山最為出名,許多高官貴胄豪門世家之流都在這兒置產買地建別苑,算是熱門的度假勝地。

京城龔家三公子正在他自己的別苑裡來回踱步,不時轉頭看一下旁邊的那個中年人,俊美的臉龐難掩憔悴,卻又透露著一股煩憂。

靜靜佇在一旁的中年男子,正是尉遲觀的心腹張叔,只是比在京城擔任管家時還要樸實消瘦許多。

這陣子可真是累煞人了。

龔玄陽像是終於走累了,狀似不經意的掃了屏風後頭的人影一眼,還刻意壓低了嗓音說話。

「張叔,你上次讓我去打聽的那個湛先生,我已經聯絡上了,估計再過幾天就會到臨川了,至於紅書姑娘……」龔玄陽頓了頓,眼睛又瞄了屏風一眼,才神情鬱悶的說出自己蒐集來的消息,「那春光小酒館三日前掛上了喪事帖,裡頭的丫鬟小梅子說……紅書姑娘積鬱成疾……走了。」

張叔赫然睜大了眼,也不由自主的瞥了屏風一眼。

龔玄陽說到最後,也不禁歎了口氣。

尉遲觀為了跟紅書姑娘光明正大的在一起,還差點真的讓自己死在武魂關前,到現在全身上下幾乎沒有一根完整的骨頭,就只剩一口氣苟延殘喘,等著神醫妙藥來救他一命。

好不容易終於讓他找到傳說中來無影去無蹤,專解疑難雜症的湛先生,眼看著就要雨過天青了,怎麼知道會弄假成真,真的變成天人永隔,死的還不是原本計劃中的那一個。

張叔和龔玄陽這時面面相覷,不約而同的盯著屏風後頭的動靜,好半晌才慢慢放下心來。

「我看等那個湛先生把他醫好之後,再告訴他吧。」

龔玄陽的建議正好跟張叔的打算不謀而合,兩人交換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便各自忙去了。

至於屏風後頭渾身是傷的高大男子,異常蒼白消瘦的粗獷臉龐微微顫動了一下,忽然乾嘔了一聲,乾裂的嘴角緩緩流出鮮紅的血。

紅……書……

要是我死在戰場上……別為我哭。

尉遲觀曾經說過的話,鎖住了紅書的眼淚,而他遭人埋伏,當場命喪黃泉的事實,則把紅書的笑容也一併帶走了。

她醒來後,看見好久不見的大哥就坐在眼前時,除了一臉驚訝,倒是露出了這幾天以來第一個真正的笑容,看在湛天眼裡,像一朵強顏歡笑的花兒。

「大哥,是娘找你來的?」紅書落寞又心虛,一向孝順的她並無意讓家人為她這麼操心,卻身不由己。

「紅丫頭,有什麼事別憋在心裡頭,特傷身,既然你這陣子沒事,陪大哥出去走走可好?」湛天一面說話,一面觀察紅書不同以往的五官輪廓,只覺得她就像家傳畫軸裡的那個紅衣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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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無言的看看這個寬敞舒適的車廂,聽著清晰可辨的馬蹄聲和車輪轂轆聲巧妙的交織在一起,再加上大哥剛剛說的話,頓時明白這是炎娘子的用心良苦,當下盡力收拾起這幾天漫無邊際的傷痛,又給了他一個稍微開朗的笑容。

「嗯。」她掀簾看著官道上初春的風景,美麗的雙眼裡儘是化不開的愁緒。

湛天暗歎了一口氣,也不打擾她,逕自閉目養神,腦中千頭萬緒,就差一個結論。

接下來的旅途上,她也不問湛天要去哪裡,要去多久,只是盡力當一個乖巧聽話的小妹。

湛天讓她吃,她就吃,讓她休息,她就休息,要她離開馬車或是客棧房間一律要帶著帷帽,她也照做不誤,就連湛天拒絕她換上男裝,她也沒再提起,只是放棄梳頭盤發這件事,每天就是簡單將長髮紮在腦後,反正有帷帽遮掩,倒也無傷大雅。

連續幾天趕路之後,他們終於抵達臨川,馬車停在一戶高牆深院的別苑門口,趁著門房去通報的這段時間,湛天忽然滿是歉意的看著紅書。

「紅丫頭,老實告訴你,這次大哥大老遠跑來臨川是來救人的,而且還需要你幫我,你可願意?」

這招先斬後奏,跟炎娘子先將她送上馬車,再讓湛天開口邀她一起出去走走,有什麼不同?

紅書覺得很荒謬,心裡頭又莫名的酸軟,因為這是一家人才會做的事。

「大哥,怎麼幫?」紅書當然一定會幫忙,只是需要幫到什麼程度呢?

湛天盯著紅書波瀾不興的臉龐,故意說得很嚴重,「如果……需要你把剩下來的天賦統統拿來救這個人,你可願意?」

紅書美麗卻缺乏生命力的臉上終於有了表情,是一種淡淡的好奇。

「你要救誰?對你很重要嗎?」

自從她的容貌有了改變之後,炎娘子就不再讓她繼續當「銷魂紅酥手」隻身在外頭遊走,對她來說,既然不能當生財工具,那麼這個跟身上封印共存亡的天賦其實可有可無。

其實平常人要是願意持之以恆的推拿按摩,自然常保身體健康,何需什麼神奇療效?這跟農夫種田一分耕耘一分收穫的道理是相通的。

湛天一時摸不清紅書的心態,也就拐著彎說了實話。

「嗯……如果從你的立場來看,這個人對我來說是挺重要的。」他沒猜錯的話,龔玄陽信中所指的那個傷患,紅書一定認識。

她不知想到什麼,語氣有些無奈,連湛天回答她的話,都只聽到後半段。「娘說,如果我把天賦用光了,要送我進去皇宮……」所以不是她捨不得用,是她不想去皇宮!

湛天差點破功笑了出來,覺得炎娘子唬人的手段實在太因人而異了。

「你不想去就別去,大哥帶你去遊山玩水。」他這個當大哥的,起碼還有這點能耐。

紅書沉默了片刻,直到聽見外頭紛雜的腳步聲,方才匆匆提出條件。

「你帶我去我想去的地方就好。」她一臉平靜的迎上湛天納悶的視線,「可以嗎?」

他目不轉睛的打量著眼前彷彿脫胎換骨的紅書,緩緩的點頭,「成交。」

紅書嫣然一笑,「成交。」

那抹超脫凡塵的微笑讓湛天有一瞬間瞇起了眼,怎麼覺得她方才差點消失不見……

「湛先生?我是龔玄陽,謝謝你專程跑這一趟。」

馬車外頭傳來一個男子稍嫌激動的說話聲,湛天正好在幫紅書戴上帷帽,他神情從容的扶著紅書下車,假裝沒看見方才紅書眼中一閃而逝的光芒。

「三公子,你客氣了。這是舍妹,不知你信中提起需要醫治的傷患在哪裡?」湛天開門見山的切入重點,連紅書都驚訝的抬頭看他一眼。

龔玄陽一聽湛天現在就願意去探視傷患,實在欣喜萬分,當下喚人來好好伺候這個看不清長相的姑娘,卻遭到湛天的拒絕。

「不用了,舍妹自然跟我一起去。」湛天扶著紅書的手臂,轉頭朝紅書笑得沒、七沒肺。

龔玄陽卻一臉為難,「可是……這傷者……是成年男子!」

這個湛姑娘連真面目都不輕易示人,想必很是遵守男女大防。

沒想到湛天輕而易舉的反駁了這番推測。

「醫者父母心,哪來男女之別?你說是不是啊?紅丫頭。」這個紅字還咬字特別清楚。

龔玄陽跟站在他身後的中年男子不約而同的盯著這個神秘姑娘,沒來由的生出一股希望。

「嗯。」紅書輕輕應了一聲,內心卻激動萬分,像是突然又活了過來。

「那我們就去一探究竟吧。」

全場只有湛天還有心情微笑,其他人個個心事重重,倒是不約而同的跟著龔玄陽的後頭走。

一行人來到這間別苑最僻靜的院子裡,雖然門窗並未關緊,室內十分通風,仍然可以清楚聞到濃濃的藥味。

大床上的男子雙眸緊閉,面容枯槁,全身上下瘦得幾乎只剩下寬大的骨架,從脖子以下幾乎都纏著布,裹著木板條,一看就知道全身曾經受過重擊。

最怵目驚心的,是左胸下方三寸的地方,包紮好的布條上仍然滲著血跡。

「從幾天前就不曾醒來過,藥汁都是強灌進去的……」屏風處幾個男子低聲討論傷患病情,個個神情嚴肅。

被晾在一旁的紅書悄悄靠近那名男子一些,隔著薄紗帷帽,專注凝視著那副鼻青臉腫的五官,揪著裙擺的手指瞬間收緊,她心痛的快要無法呼吸,卻又想要撲上去抱緊那個男人哈哈大笑。

紅書輕輕撫著他變形臃腫的臉龐,手指滑落到他耳後一道突起的疤痕,雙眸開始有些氤氳。

她不動聲色的壓抑住心頭的激動,小手慢慢觸摸露在床側的手臂,一寸又一寸的感受他的肌理骨骼,再來是胸膛、腹部……直到那雙長腿。

當紅書已經摸索到了腳趾處,才深深的吐出一口氣,連日來舟車勞頓的身子一下子耗費太多心神,居然有些踉蹌,雙腿一軟,正好跌坐在床緣,差點把頭上的帷帽給震了下來。

那幾個男子原本讓她觸碰傷患的動作給吸引了目光,又在湛天搖頭制止之下不敢出聲打擾她,一個個看得入神,等到察覺異狀時,已經搶救不及。

「紅丫頭,還好嗎?」湛天率先趕到她身邊,察覺到她渾身止不住的發抖,不免有些擔心。

「我沒事,很好。」她用湛天才聽得見的音量說話,不願意讓其他兩人認出她來。

「大哥,我願意盡全力幫你。」救他!

湛天聞言笑了笑,當著其他兩人好奇的注視下,伸手捏捏那張藏在帷帽下的臉頰,薄紗掀起一角,稍稍露出了小部分的五官輪廓,足以教人目眩神迷。

驚艷之後,張叔和龔玄陽不約而同的失望對看,眼前也只有把尉遲觀醫好才是當務之急,其他的事,就交給命運安排吧。

尉遲觀在伸手不見五指的虛無中茫然的走著,每一步都痛得齜牙咧嘴,像是全身的骨頭都快散掉了。

一幕中箭落馬的影像躍入腦海,接著是粉身碎骨般的劇痛。

他好像看見張叔瞬間擊倒了他四周的馬匹,讓它們呈放射狀倒下,乘機在慌亂中將他撈起,卻還是來不及擋住那幾匹馬從他身上踩踏而過……

又是一陣椎心刺骨的痛意襲上心頭,他知道自己身受重傷快死了,他不用娶蕭湘湘,卻也娶不了紅書了。

紅書……尉遲觀想著她真誠無偽的一顰一笑,想著她眼裡貨真價實的情意,想著自己承諾她一定會平安歸返……

只要我求你,你就會平安歸來?

紅書為他擔憂的臉龐浮現眼前,他不知哪兒來的力量,忽然使勁的呼吸,繼續邁開步伐,在這片虛無中向前走。

他下意識的知道,不走,不痛了,就是活不了了。

而他寧可無時無刻的痛著,也要活著回去娶紅書!

她不希罕他當高高在上的王爺,不想要他在沙場上立下的汗馬功勞光耀門楣,不介意他不夠斯文、不夠俊美、不夠風流倜儻的長相,只當他是一個值得信賴的男人。

他可以不當王爺,不做將軍,不再為了年少時的屈辱,犧牲自己的下半輩子,只要有她陪在身旁。

他想做她的有情郎,一輩子陪著她做包子,再依偎在梧桐樹下乘涼……

尉遲觀牢牢捉住這些想望,讓未來的憧憬給予自己奮力生存的力量。

他偶爾會漂浮在虛無之中,像塊汪洋中的浮木載浮載沉,更多的時候他都持續被痛意侵擾,還會時常聽見龔玄陽憂心忡忡的聲音,還有張叔……

直到那一天,他終於勉強睜開了眼睛,儘管放眼望去只是模糊不清的光影,他仍是雀躍的想要吼個幾聲,卻連擠出聲音都沒力氣。

他心急如焚的等著張叔他們靠近他,想要讓他們知道他醒了,卻聽見一個青天霹靂的消息——紅書死了?!

積蠻成疾……他有點孩子氣又重感情的傻姑娘……死了?!

喉間湧出一股腥甜,尉遲觀覺得自己已經四分五裂,從此,再也不完整。

紅書,你等我,我這輩子答應你卻沒做到的事,用生生世世來還你!

尉遲觀終於在虛無中停了下來,不走也不動,等著牛頭馬面來拘魂。

他等了很久,又漂浮了更久,又繼續在虛無中空等,卻忽然被電流擊中,讓他驚跳了起來,直覺的摸著自己耳後的疤痕……

一股酥麻愉悅的觸感在他身軀上緩慢遊走,纖細指尖傳遞出熟悉的溫柔,讓他評然心動。

有個女人的聲音輕輕柔柔的像山中小溪,緩緩流過他乾涸的靈魂,滲入骨血裡。他愕然的睜眼,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她的聲音……

紅書?!

尉遲觀在無邊無際的虛無中狂奔,想要找到出口,想要親眼看看這雙手的主人,是不是他的傻姑娘?

紅書,你等我,我這輩子答應你的事情,我這輩子就可以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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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冀南山上有一種氣味清香醒腦的藥草,紅書讓別苑裡的下人蒐集來一整舖,曬乾了做成香包掛在尉遲觀的房間迎風處,可以驅蚊趕蠅,也能淨化空氣,還能舒緩心神,一舉多得。

湛天總是先讓尉遲觀服下摻有安神功效的湯藥確實睡下之後,才讓紅書進屋裡為他治療,最後才親自幫他針灸,等他胸腹上的傷口癒合之後,更叮嚀龔玄陽要每晚讓他浸泡他調配的藥浴,加強療效。

紅書每天能夠見到尉遲觀的時間大概就是一個時辰左右,而且他總是沉睡不醒,不曾張開眼睛來過,可是她依然說話給他聽,不管是清水村的那對有情人,還是小酒館裡舌頭有問題的小梅子,甚至是自己那些分散在天涯各處的兄弟姊妹們,都是她自說自話的題材。

雖然她知道尉遲觀其實早在十天前就已經清醒,還不知怎麼的鬧得雞飛狗跳,讓龔玄陽和那個忠僕張叔好長一段時間總是一臉菜色……

紅書儘管好奇,卻依然只在固定的時間出現在尉遲觀的房裡,沒有費事打聽。

湛天雖然沒有明說,但她察覺得出來湛天似乎有意阻止他們相見,相認。紅書並不清楚其中原由,只知道自己似乎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清醒的尉遲觀,索性逃避到底。

蕭湘湘已琵琶別抱,尉遲觀是會繼續尋找下一個天下第一美人?還是……

紅書時常坐在尉遲觀身旁撫著他耳後的疤痕發呆,她知道自己對他的心意,也隱約明白他對自己有著某種程度的喜愛,只是當時礙於那一紙皇上欽點的婚約,各自斷了念想,以為從此就是陌路人。

如今,當初種種阻礙他們互訴情衷的原因統統消除了之後,紅書突然很茫然,因為他從來不曾說過任何一句情話,沒允過任何一個承諾,沒給她任何一個兩情相悅的希望。

他從來沒想過要放棄娶蕭湘湘嗎?從來沒想過要排除萬難跟她在一起,是嗎?

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把紅書折磨得好苦,再加上日日耗費自身的天賦幫尉遲觀強筋健骨,氣色反而比尉遲觀這個病人還要來得差,讓湛天叨念了好久,直嚷著要趕快把人治好,帶她去游山玩水。

紅書考慮了好久,終於下定了決心,更加珍惜剩下來可以和尉遲觀獨處的光陰。

此時,紅書香汗淋漓的微微喘著氣,有些虛弱的倚坐在床架旁,當她將最後一絲天賦傾注在尉遲觀受創最嚴重的脊椎上時,只覺得頭昏眼花。

用盡最後的力氣將他翻回正面躺好之後,紅書不自覺的閉上眼睛小憩。

同時,床上的男人卻因為四肢百骸不斷湧入的暖流衝破了藥性,有些茫然的睜開了雙眼,愣愣的盯著這名姿色無雙的曼妙女子,眼裡閃過迷惑與不解。

從他中箭落馬到現在,唯一有印象的大夫,就是近日每天會出現的湛先生,怎麼沒人跟他提過有這個女子的存在?

納悶不解的尉遲觀忽然機警的闔上雙眼假寐,凝神靜氣的注意這個陌生女子的一舉一動。

稍微恢復一些力氣的紅書舉起自己的雙手反覆觀看,最後嬌笑一聲。「以後只能靠賣包子賺錢啦!」她輕輕歎了口氣,將額頭靠回床柱上,沒發現床上的男子倏然睜開了清明有神的雙眼,一臉難以置信的盯著她。

紅書不知在想些什麼,一下子皺起眉頭,一下子又綻顏而笑,最後她乾脆脫去鞋襪,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和衣躺在男人的身旁,怯怯的環住他的腰身,小小聲的發出滿足的歎息。

「尉遲觀,傻姑娘欠你的,應該算是還清了,你以後別再這樣玩命了。」她昏昏欲睡的窩在他身側碎碎細語,小手捉緊他的單衣,透露出強烈的依戀。

要是說方才尉遲觀因為眼前太過美麗的容顏而認不出紅書,現在也百分之百確定這個主動親近他的美人兒,就是讓他牽腸掛肚的傻姑娘!

那個不管是龔玄陽還是張叔,都對天發誓幾個月前就已經香消玉殯的紅書。

他激動異常的緊緊闔上雙眼,要自己別驚嚇到懷裡安歇的小女人,心裡頭在狂喜之餘,是滿腹疑問……

睡著的紅書在他身旁蹭了蹭,原本握緊衣料的小手鬆了開來,落在他的下腹,讓床上的男人本能的渾身一緊,明顯的察覺到慾望蠢蠢欲動。

這是他的紅書,活生生的紅書。

失而復得的激越情緒終於衝破了理智的勸阻,讓他側身環住懷裡的嬌軀,將自己發熱的雙眼埋進她纖巧的頸窩,放縱宣洩幾乎脹破胸膛的感動。

當他終於稍微平復了情緒,就敏銳的察覺到房裡還有其他人,他直覺的將紅書護在自己懷裡,虎視眈眈的盯著腳步聲的方向。

「紅丫頭……」

一個修長儒雅的男子從屏風後走了過來,眼前相擁的男女讓他腳步一頓,迎上尉遲觀十分清醒又明顯戒備的視線。

「你怎麼現在就醒了?」湛天不無驚訝的研究著眼前的情況,對於面前男子的敵意覺得很有意思。

尉遲觀不知道這個據說救他一命的湛先生跟紅書是什麼關係,但是從他剛剛那一個問句,就知道自己每天固定在這段時間沉睡,一定跟他脫不了關係。

「她是我的。」

尉遲觀充滿佔有慾的宣告只是讓湛天笑得更誇張。「我不會把紅丫頭交給一個連自己的生命都顧不了的男人。」湛天似乎不把尉遲觀說的話當一回事。

「我已經好了八成!」尉遲觀冷靜的提出這個事實。

「我也不會把紅丫頭交給一個早就有婚約的男人。」湛天又搬出另一個理由。

「我本來就打算娶她。」尉遲觀雙眼一黯,不無愧疚的表達立場。

湛天嗤笑一聲,似乎打定主意要把他歸類在薄倖男子,「我不想跟你廢話,有本事,就讓紅丫頭自己點頭答應嫁給你。」

「我會的。」尉遲觀瘠啞的低語,光是想到她,就會心頭抽痛。

「這麼有信心啊?」湛天露出與平常形象不符的邪惡微笑,讓尉遲觀很有危機意識的把人摟得更緊了些,「小心陰溝裡翻船啊。」

他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嘿嘿嘿的詭笑,讓尉遲觀那雙虎眸微微瞇了起來。

「你是什麼意思?」尉遲觀嗅出陰謀的氣息,卻毫無頭緒。

「什麼什麼意思?把紅丫頭抱好啊,別讓她著涼了,她為了救你,可是連命都不要了!那雙手算是廢了……人醒了就叫我,我在前頭等著。」湛天吊兒郎當的說了一大串,看著尉遲觀精采絕倫的臉色又青又紅又白的……嘖嘖嘖,總算稍微消了些怒火。

誰讓他們家的紅丫頭就看上這個只會帶兵打仗不會談戀愛的呆子呢?害他想把他打成豬頭,都只能在心裡偷偷的打。

湛天悠哉游哉的坐在屏風前寫著藥單,才寫到一半,就聽見熟悉的腳步聲紛踏而來,可他視若無睹的繼續寫著。

尉遲觀的傷勢在湛天兄妹抵達別苑之後,有了明顯的起色,原本對湛天的能耐半信半疑的張叔和龔玄陽總算是鬆了一口氣,開始忙起了別的事情。

這個說不出名號的湛先生看起來牲畜無害,長得不醜也不帥,不高也不矮,做的事情不多也不少,醫術似乎不好也不壞。

聽到這樣的評語,張叔忍不住納悶的盯著龔玄陽,「那你當初還把他找來?」

龔玄陽笑得很無奈,「你知道什麼樣的人才會想要找湛先生嗎?」

張叔懶得猜,要他直接公佈答案。

「走投無路的人。」要是你無法接受這位湛先生死馬當活馬醫的風格,千萬別費事去把他找來。

張叔默然無語,沒有立場反駁,只能暗自慶幸目前的情況是樂觀的。

樂觀是太過含蓄的說法,事實上,尉遲觀的傷勢在短短一個月內幾乎好了八成,讓龔玄陽跟張叔都目瞪口呆,簡直把湛天當成大羅神仙來崇拜了。

「張叔,你那邊事情辦得怎麼樣?」龔玄陽話鋒一轉,正經八百了起來,完全沒有京城裡紈褲子弟風流的樣子。

「三少爺,都辦好了,謝謝你。」

張叔覺得尉遲觀做過最好的一件事,就是跟龔玄陽當好朋友,這次也是多虧有了龔玄陽居中牽線,他才有辦法變賣掉這些年來從康陽王府裡偷搬出來的金銀財寶古董珍玩……等等值錢的物品,讓尉遲觀不至於身體痊癒之後阮囊羞濕。

康陽王府裡那些天天吃喝玩樂、坐享其成的傢伙,再也別想讓尉遲觀幫他們掙一毛錢!

「張叔,你跟我客氣什麼?幫得上忙就好,別再這樣嚇我了。」要不是張叔讓人捎了一封短信給他,他還真的以為尉遲觀已經死在馬蹄下了。

「這話等王爺……等我家主子醒來後,你一定要很嚴肅的告訴他。」張叔心有慼慼焉的附和,要不是自己急中生智又擅長馬術,還早有警惕之心隨身帶著續命丹,尉遲觀哪能活到現在?

要不是敵方埋伏的弓箭手當場讓尉遲觀事先佈置好的弓箭手給一箭封喉,張叔還真恨不得能把那人千刀萬剮。

「說到這個……我們一起去看看他是不是又好些了?」龔玄陽興高采烈的走出房門,現在每天去探視尉遲觀已經是他和張叔的例行公事。

只要尉遲觀不再吵著要找紅書,不再氣急敗壞的說紅書就在他身邊,每天都會說話給他聽,他們真的是很高興看到他這麼精力充沛的。

進了尉遲觀休養的那座院落之後,龔玄陽和張叔兩人一踏進屋裡,就看見坐在屏風前面的湛天埋首揮毫不知在寫些什麼,連抬頭看他們一眼都沒有。

經過這一個多月來的相處,龔玄陽和張叔等人也算摸清了湛天的脾氣。他在幫尉遲觀治療的期間,除了湛姑娘和他們兩個之外,誰也不准踏進這個院落。曾有個粗心大意的婢女莽撞的沖了進去,當場被他點了穴丟了出來,嚇壞了其他的下人。

所以他們現在也不出聲打擾他,只是悄悄的朝屏風後頭走去。通常這個時候,尉遲觀已經全身插滿了銀針,等著他們兩個過來跟他說說話解解悶。

「等一下!」就在他們要越過屏風的那一刻,湛天頭也不抬的喊住他們,「你們來得正好,把這張單子上面的藥材找齊,連續服用一個月,不可一日遺漏。」

他起身收拾筆墨,神情一派輕鬆。

龔玄陽聽出其中有異,「是。那一個月後呢?」

湛天逕自走到屏風處,聞言腳跟一頓,轉頭直視那兩雙不明所以的眼睛,一臉好笑的搖頭,「你們找我來救他一命,沒說要我管他一輩子,他現在已經好了八成,一個月後,他都活蹦亂跳了,還關我什麼事?」

龔玄陽跟張叔喜出望外,差點兒沒聽見湛天后面說的話。

「我們明日離開。」

只見湛天朝床上怒視他的男人挑釁的一笑,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點了紅書的穴道,在尉遲觀意會過來之前,就把紅書從床榻上攔腰抱起,卻遭到尉遲觀武力反擊。

「什麼?這麼快?!」

張叔和龔玄陽兩人不約而同的說出同一句話,還同時上前一步,紛紛呆若木雞。

「把紅書留下!」尉遲觀怒極攻心,出手凌厲,完全不顧湛天的救命恩情。

湛天雖然抱著紅書,卻游刃有餘,還有閒情逸致取笑力不從心的尉遲觀。「憑你現在的能耐還打不贏我,況且,是紅丫頭自己願意離開的。」湛天不懷好意的撂下這句話,果然讓某人身形一頓。

「什麼?!」

別說尉遲觀震驚莫名,就連龔玄陽和張叔也因為湛天拐個彎承認這個美若天仙的姑娘就是紅書,而差點下巴掉下來。

湛天冷笑一聲,似乎對尉遲觀很不諒解。

「你這麼驚訝做什麼?你和我們家的紅丫頭可是一點關係都沒有,你雖然曾救過她,但是她也耗盡自己的天賦還清你的恩情,算是兩清了……」

湛天話還沒說完,就轉身要走,卻被錯愕不已的龔玄陽和張叔堵在屏風。

「把人留下,起碼讓我和她當面說清楚。」尉遲觀穩住浮蕩不安的心神,近乎卑微的請求。

張叔看了十分不忍,又替自己的主子覺得委屈。

尉遲觀不也是為了這個站娘,放棄了榮華富貴大好前程?他卻從剛剛那幾個過招,就知道湛天的身手十分了得,就算他們幾個聯手硬拚,也只是徒勞無功,搞不好還落得恩將仇報的臭名。

湛天頗為不耐煩的回頭賞尉遲觀一個白眼,「我已經跟你說得很清楚了,連自己身體都顧不好了,還想娶我們家的紅丫頭……切,癡人說夢。」

說完,湛天就一腳踹倒那扇紫檀木鑲琉璃的屏風,踩著一地的殘骸離開。尉遲觀咬咬牙,忽然撕聲吩咐張叔找人送來藥浴桶,然後拍拍還沒回過神來的龔玄陽,要他再跟自己仔細說一遍湛天的背景來歷。

龔玄陽尷尬的咳了兩聲,非常無奈的聳聳肩,「其實我也不清楚,倒是記得他說過那位姑娘是他妹妹……她……真的是紅書?」

他到現在還是不相信那是紅書。

尉遲觀臉色稍緩,想起她指尖的溫柔,她語氣裡的嬌憨,還有她十足依賴的小動作,他緩緩的點頭,「是,她是。」

他要自己記得今天的空虛悔恨,當他再次將她擁入懷裡,就不會再放手!

湛天和紅書兩兄妹隔天大剌剌的離開了龔玄陽的這處別苑,完全沒有人出來挽留或阻撓,因為從昨夜起,他們就全都讓湛天給放藥迷昏了。

尉遲觀是第一個醒來發現異狀的人,也是出聲阻止張叔提議要去追回他們的人,在龔玄陽疑惑不解的眼神中,尉遲觀只是淡淡的苦笑。

「我現在可以說是一無所有,連這條命都是他們兄妹給救回來的,憑什麼要人家把紅書留下來?」尉遲觀很快的接受事實,眼裡卻沒有往昔的憤世嫉俗,也沒有妄自菲薄,倒是充滿了許久不見的鬥志。

龔玄陽暗自放下心來,神情之間倒也興致勃勃,「你想怎麼做?」

尉遲觀顯然早就已經有了計劃,不疾不徐的緩緩說出自己的打算,龔玄陽和張叔聽了都雙眼放光。

至於紅書,她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居然在馬車上時,倒也沒有太過驚訝,只是掩不去眉眼之間的淡淡離愁。

心中另有打算的湛天只當作沒看見,笑容滿面的跟她說要去西南鬼霧山找炎娘子和大姊,總算讓紅書露出驚喜的笑顏,讓湛天看呆了好半晌,才手忙腳亂的想把那頂帷帽給找出來。

兩個月後,鬼霧山上的紫竹館裡,湛天忽然把紅書叫到他慣用的書房裡,裡面還另外站了三個高矮胖瘦不一的陌生男子,這三個男子從一身素雅襦裙的紅書走進書房之後,就無法從她身上移開視線。

「記不記得幾個月前,大哥答應過你要帶你去你想去的地方?」湛天面露微笑,炯炯有神的眼裡閃過一絲算計。

紅書雙眼一亮,卻又瞬間收起笑容,察覺到湛天話只說到一半。

「大哥,你又想做什麼?」紅書瞋了他一眼,嬌憨的模樣惹人心憐。

「不就是我沒空帶你去遊山玩水,所以特地找人陪你去嗎?」湛天一時手癢,想要捏捏她的臉頰,她卻早有防備的閃過,還多瞪了他一眼。

其實,自從她封印全解開來恢復原本的容貌之後,她反而不愛出門了。「你是說他們統統跟我去?」紅書臉上明顯的抗拒,卻不由自主的端詳起這幾個人……

「不是他們,是他!這些人是娘跟大姊共同挑選出來的,你選一個人陪你就行了。」湛天機伶的把昨天才出門的其他兩人抬出來增加可信度,果然讓紅書放下了戒心。

她只看了一下就做出決定,「就他吧。我什麼時候可以出發?」

湛天眼角有些抽搐的看著紅書選中的那個駝背漢子,再看看其他兩個面貌端正、儀表堂堂的青年,忍不住好奇的想知道紅書挑人的標準在哪裡?

紅書猶豫了一會,靠近湛天耳邊悄悄告訴他,「因為只有那個人的眼神不會讓我覺得很噁心。」

她看人一向不看外表,否則怎麼會把尉遲觀這樣人見人畏的彪悍模樣當成溫和可靠的大樹?

「紅丫頭……他長得最醜。」他若有所思的瞥了駝背漢子面無表情又其貌不揚的五官。

「而且他是個啞巴。」接著他又一臉遺憾的告訴紅書這個壞消息。

沒想到紅書只是微微一愣,便不無同情的多看了那個漢子一眼,「既然這樣,我更要選他……嘿嘿,只有我可以命令他,他不能反駁我……很好啊。」

想到自己可以當家做主,紅書就忍不住眉開眼笑。

看來,這幾個月活在他們的淫威之下,讓紅書心裡很不開心啊。

自從紅書從炎娘子口中知道自己已經「死」了之後,又加上湛天在冀南山時刻意排斥尉遲觀的種種表現,一向乖巧聽話的紅書像是已經放棄了對尉遲觀的情意,在他們這些血濃於水的親人面前從來不提,如今,他們的種種關心倒像是棒打鴛鴦。

湛天暗暗歎了口氣,朗聲低笑了起來,「如果我說明天你就可以出門去玩了,會不會有點太趕?」

「當然不會!」紅書雙眼亮晶晶的搖頭,逕自走到那個駝背漢子的面前,出乎意料的朝他彎腰一福,「從明天開始,紅書就要拜託你了。」

她笑意盈盈的仰起臉來,不經意的發現他耳後的異狀,雙眼綻放異彩。

駝背漢子的眼裡同時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同樣朝紅書深深一揖。

湛天露出無可奈何的眼神,親自盯著有些魂不守舍的紅書打包行李,然後隔天一早就送她出門。

「紅丫頭,路上要是看到中意的男人,別讓他跑了!」湛天在馬車緩緩移動時,忽然揚聲大喊,明顯可以看到那個趕車的駝背漢子整個人狠狠的一僵,又恨恨的揚鞭加速離去。

車廂裡的紅書差點摔得七葷八素,心情卻莫名其妙的歡喜。

她將自己不停傻笑的小臉埋在早就不具任何奇效的雙手裡,直到手心濕滑一片,才意識到自己居然哭了。

她的有情郎,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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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22 00:37:22
第十章

讓紅書親自選上的駝背漢子從離開鬼霧山後,就忽然不駝了。

他挺直了寬闊的肩膀,撕去了臉上幾可亂真的面具,露出了深眸高鼻闊唇的異域輪廓,堅毅又微微帶有一道凹槽的下巴覆有薄薄一層青髭一讓他看起來更加危險彪悍。

只有那雙眼睛,充滿了無以名狀的柔情……

為了擁有紅書,他重回朝廷索回原本就屬於他的爵位和戰功,就為了向湛天還有炎娘子證明他有足夠的權力跟財富照顧他的女人。

為了擁有紅書,他身體痊癒之後,就加倍苦練武藝,英雄難過美人關,紅書如今出落得傾國傾城,他要把那些覬覦她的英雄們統統打成狗熊。

為了擁有紅書,他利用龔家的商行票號做眼線,總算找到紅書的下落,卻費了三天三夜才從山下一路苦戰到鬼霧山上這處隱密的紫竹館,這才見識到紅書這些奇特的家人詭譎難搞的程度。

「只要紅書選了你,你就是我們的一分子。」站在紫竹館前的炎娘子美麗依舊,卻沒有以往的風騷張揚,渾身散發出一種超脫凡塵的韻味。

尉遲觀毫不遲疑的點頭,後來就被那個據說是紅書大姊的古怪女子易容成駝背漢子,還讓湛天偷襲,成功的點了他的啞穴。

最後……紅書還是選了他!

鬼霧山下唯二間客棧今晚掛牌休息,尉遲觀卻不假思索的將馬車停在客棧前,早就在門前等候的張叔接過他的韁繩,看著自己的主子一身風塵僕僕卻精神抖擻,小心翼翼的把車廂裡睡著的姑娘抱下馬車,終於安下心來。

至於讓人一路從馬車抱到客棧房間的紅書其實早就醒了過來,只是一直不肯睜開眼睛,因為知道這個人是尉遲觀,所以反而有了幾分羞怯彆扭,卻又很想好好看看他。

都多久沒見面了,他真的認得出來她是紅書嗎?

「啊……」忽然往下沉的懸空感,讓忙著胡思亂想的紅書難掩驚慌的睜開眼,粉嫩的唇瓣本能的逸出一聲驚呼,那雙藕臂更是主動攀上眼前男子的頸項,下一刻才發現原來自己的背部已經靠著床榻,頓時羞窘萬分的想收回自己的手。

尉遲觀卻反手扣住她的手掌,愛極了她這一刻投懷送抱的姿態,目光灼熱的低頭吻住她,「紅書……是我……」

這個吻蘊藏了太多的思念和愛戀,像是有一把火瞬間點燃了堆積如山的柴火,一發不可收拾。

男人飽滿的唇瓣緊緊壓著她的櫻唇輾轉廝磨,大掌早已牢牢的扣住她的後腦,再也容不得她閃躲。

「嗯……我知道是你……」紅書讓他吻得頭暈目眩,卻又貪戀他陽剛的氣息,雙手不由自主的收緊,在彼此微微退開的下一瞬間,主動吻上他的唇,「昨天……就知道了……」

她等了好久,終於等到他為她而來。

紅書青澀卻甜美的獻吻帶給尉遲觀不曾有過的銷魂感受,他有一瞬間放任她動作生疏的在自己唇瓣上咬喔吮吻,高壯的身體流竄著陌生的電流,讓他迷醉神往,忍不住想要得到更多更多。

他帶著幾分強悍,將舌尖餵進她的菱唇小嘴,孟浪狂野的逗弄她的小巧香舌一汲取她的甜蜜,在她渾身哆嗦時,褪盡她的衣裙,粗糙長繭的指掌緩緩摩挲著她如脂凝玉的肌膚,在這嬌美人兒身上引起一陣陣止不住的輕顫。

「紅書,你可知當我中箭落馬時,想的是什麼?」他輕輕叼著她敏感的耳垂,聽見她低喘一聲時,已經解開她的貼身兜兒。

「是什麼?」幾近半裸的紅書只覺得自己渾身無力,讓他又親又吻又摸又撫的逗弄到幾乎說不出話來。

尉遲觀的深眸閃過無庸置疑的佔有,「是你,我想的是,要是我死了,就不能娶你了。」

他上半身赤裸的跪坐在她的雙腿之間,明明是這麼曖昧淫靡的姿勢,她卻沒空去注意這一點,只是驚喜莫名的凝視著他。

「你……你那時就想娶我?」她的笑容忽然被惆悵取代,眼裡恢復了幾絲清明,「不對,你明明親口說你自己選的娘子是那……」

他忽然低頭捧住她的小臉,狠狠的吻去她沒有明說的心酸苦澀,像是要把這段時間經歷的種種波折一併索討回來,卻怎樣都不夠。

「我想娶的是你,遇見你之後,我就不想娶什麼天下第一美人,只想娶你。」他躺在她身旁,湊到她耳邊,低啞的呢喃細語,「我想詐死躲掉跟蕭湘湘的婚約,然後把你綁走,陪我浪跡天涯。」

他曲起強壯的手臂撐起自己的上半身,傾身吻去她迷濛雙眼裡紛紛滾落的晶瑩淚珠。

「我也不怎麼希罕當王爺或將軍,只想陪著我那愛做包子的傻姑娘,讓她用那雙亮晶晶的眼睛看我一輩子。」

他沿著光滑無瑕的臉頰蜿蜒灑落吻花,直到白皙優雅的頸項,無比愛憐的吻著她細緻的鎖骨。

寬闊的肩頭突然搭上一雙溫暖的小手,用盡全力將他牢牢的擁緊。

紅書什麼話也沒有說,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只是好想好想抱他,讓他知道自己很想陪他一輩子。

他黝黑粗獷的臉龐埋在柔軟豐滿的胸脯之間,深濃的慾念瞬間淹沒了片刻前的柔情。

他推開了早已鬆脫的肚兜,舌尖靈活的挑弄眼前隨著呼吸起伏的嬌艷花蕾,那副將近赤裸的嬌軀猛然一顫,在他忽然攫住那只豐盈雪乳貪婪吸吮時,更是逸出扣人心弦的呻吟。

「嗯……」紅書一臉無助的弓起婀娜的身子,任由他放肆的品嚐。

她甜美誘人的反應讓尉遲觀更加欲罷不能,長指不由分說的擰住另一個敏感的花蕾,配合著唇舌的逗弄輕捻慢揉,讓她繃緊了小臉,快要被這一波又一波的情慾剌激給逼出了淚水。

她覺得血液已經著了火,讓她從裡到外都毫無選擇的融化,令她像火焰一樣狂野的舞動扭擺,直到他的手指探入了她不知何時早已又濕又暖的雙腿之間,她不自覺的倒抽一口氣,多情的眼眸佈滿驚懼,原先沉重無力的四肢本能的僵硬抗拒。

「相信我……讓我先這樣愛你……」

他輕聲誘哄,長指堅定的找到那蘊藏情慾的珍珠小核,先是溫柔的來回撫弄,再熱情輕快的按壓搓揉,等到紅書小臉錯愕不已的喘著氣,眼裡氤氳朦朧,誘人的嬌軀繃得死緊,他才懶洋洋的朝她一笑,同時又快又用力來回碾壓她初識情慾的細嫩小核。

「嗚……」紅書啜泣著弓起身子迎接這陌生又強勁的快感。

她讓高潮擄獲時的表情太過勾魂煽情,讓他再也壓抑不了渾身火熱的躁動,把自己火熱昂揚的賁張慾望一舉穿透她。

「嗚嗯……」原本還在餘韻中悠悠蕩蕩回不了神的紅書被劇痛驚醒,那一聲痛呼讓他吻個正著,小手卻不停推拒他結實寬闊的胸膛。

「噓……別哭……對不起……下次就不讓你痛了……」他不無歉意的哄著她,渾身繃緊,額頭佈滿了汗水,那粗燙的慾望深埋在她又緊又濕的蜜穴裡卻動彈不得,簡直像萬蟻鑽心。

紅書好不委屈的睜開迷濛雙眼,看見了他眼中的歉意和痛苦,她不自覺的放軟了嬌軀,原本推拒的小手軟綿綿的環住他的腰,難掩嬌羞的閃躲他露骨的眼神。

「別這樣看我……」她伸手想要遮住他的雙眼,卻讓他頭一偏咬住了自己的手指,那瞬間襲來的酥麻快感令她小小的抽氣,全身肌肉卻同時抽緊。

虎眸難耐的微瞇,他一面咬嚷著紅書的小手,一面悄悄的後退一些,再推進一點……

他們緊密鑲嵌,在彼此的中心點引爆一波又一波的熱情。

紅書杏眼圓瞠,呼吸急促的和尉遲觀四目相對。

這次換他遮住她迷濛氤氳的水眸。

「閉上眼睛……不然你會後悔。」他艱難的擠出理智,用盡所有的意志力才沒有放縱自己強取豪奪。

紅書心不在焉的點點頭,柔軟的小手好奇的摸摸他堅硬的胸膛,想起他吻著自己的花蕾,就如法炮製的抬起身子想要吻上他的胸膛,卻在下一瞬間讓人用力扣押在床上,他在那一刻神情野蠻,瀕臨失控的凝視著她。

紅書一臉失望的噘起粉嫩小嘴,「我想親你也不行嗎?」

她輕輕扭動自己被人扣在床榻上的手腕,忽然察覺到他緩緩的退開自己的身子--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撞進自己的蜜穴,一次比一次快,一次比一次來得彪悍,好像再也顧不上她驚呼的小嘴,再也逃避不了她勾魂攝魄的眼神,再也阻止不了自己蹂躪她銷魂稚嫩的身子。

他想佔有她的全部,一寸又一寸的,用自己的慾望深深烙印。

紅書讓男人的慾望折騰得生不如死,她每次覺得自己快要塞不下他,他就更粗暴的狠狠戳進她的蜜穴裡,讓她莫名其妙的想哭,又不知所措的想要取悅他,所以她悄悄的搖擺自己的腰肢,卻聽見他悶聲低吼,突然坐起了身子,神情瘋狂的將她赤裸雙腿張得大開,不顧一切的粗蠻頂撞。

「尉遲……嗚……」雙腿之間迅速積累堆疊的快感終於逼走了紅書的理智,她的小手扣在自己張開的大腿上,滿是淚痕的小臉左右搖擺,那對飽滿渾圓的雙乳更是妖嬈浪蕩的跟著他的沖刺前後晃蕩,教人更想蹂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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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22 00:37:36
尉遲觀欲罷不能的來回挺腰貫穿她又濕又緊的蜜穴,他推著她攀上慾望的頂端,扣緊她纖細的腰身迎合自己狂暴的渴望,他聽著她瀕臨崩潰的啜泣,承受著她綿軟無力的胡亂捶打,他捨不得就這樣放過她……

她嬌軟無力的乞求著,「尉遲……人家受不住……受不住了……」

她赤裸的嬌軀佈滿薄汗,任由他擺佈成淫蕩的姿勢,乖巧甜美得讓他心疼。他終於緩下了慾望的節奏,無比憐惜的吻了吻她嫣紅的唇,直到她的呼吸脈搏漸漸回穩,才將雙臂撐在她的肩膀上方,和她四目相對。

那雙美麗的眼睛只用慾望和激情鑲邊,暖融融的幽黑深潭裡蕩漾著柔情萬千。

那瞬間,尉遲觀呼吸一窒,只覺得腦門一熱,突然不顧一切的重新佔有她,直到她哭啞了嗓子,連捶打他的力氣都沒有了,他才神情崩潰的把自己重重的埋進她的身體裡,在她綿長的戰栗中得到最深的滿足。

天靖七年,造成舉國沸騰的大消息無非是去年死於武魂關一役的尉遲觀,活生生的回來了。

皇上龍心大悅,當廷封他為本朝唯一一個因功授爵的平南王,賞黃金萬兩,華屋數座,良田百畝,比起以往更是飛黃騰達,讓不少人對蕭敬堂明嘲暗諷,說他福緣不深,目光短淺……

總之,這個消息傳遍大街小巷,即使已經事過境遷了好幾個月,依舊為人所津津樂道。

紅書跟尉遲觀一路遊山玩水,自然也聽到了不少這樣的八卦消息,每每聽過一回,紅書那張絕色容顏總是浮起開心的笑容,讓尉遲觀往往回過神來之後,就是急著把帷帽找出來讓她戴上,免得英雄還在路上奔馳,就先招來一堆心術不正的蜜蜂蒼蠅。

他們一路從鬼霧山朝京城的方向前進,第一個目的地卻是那個曾經綁架過紅書的清水村。

尉遲觀聽到紅書提起這個地方時,濃眉微挑,心裡莫名的有些吃味。

「你想去看誰?」他記得那個莫生非氣質草莽卻容貌英挺,武功上乘,要不是當初他早就不動聲色的埋伏在那間客棧裡,恐怕無法輕易制住莫生非。

紅書嘟起小嘴,非常不客氣的戳戳某人堅硬的胸膛,「你忘記了喔?我要去看沐姊姊生小娃娃了沒啊!要是生出來了……嘿嘿,那娃娃我也有份耶。」

她說得眉飛色舞,尉遲觀卻聽得臉色發黑,青筋浮動,心想,別的男人跟別的女人生出小娃娃的事情,跟她有什麼關係?

紅書眨了眨那雙剪水秋眸,把自己傾注三分天賦給沐鈺娘的事情說給尉遲觀聽,「是我把沐姊姊的身體調理修復好的,她生娃娃,我當然有功勞啊!」

「那我……也是你治好的?」尉遲觀雖然早就隱約猜出自己不合常理的療愈恢復跟紅書有關係,卻直到這一刻才完全明白究竟她在自己身上做了什麼。

紅書愣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觀察著他的神情,確定沒有任何不妥之後,才輕輕的點頭。「不過我的手現在只能做包子了,你再玩命,我也救不了你了!」

到時候,她就學她娘擰擰他那不聽話的耳朵。

尉遲觀聽著這番似曾相識的話,忽然想起在冀南山上自己假寐認出她來的那一天,忽然激動萬分的將她擁緊。

「如果……如果有一天……我先走了,你要給我好好活著!」他記得自己聽見紅書死訊的那一刻有多麼痛徹心扉,說什麼都不要再經歷一次。

紅書掙扎著從他懷裡微微退了開來,精緻的五官罕見的遍佈寒霜,倒有幾分炎娘子的神韻。

「你才給我好好活著!小心我追到地府去拿包子丟你!」她氣呼呼的在他面前揮舞自己的小拳頭,反而讓他當成了包子舔了又舔,嚇得她急忙收回自己的小爪子,卻已經太遲。

尉遲觀大手一握,就把嬌小人兒牢牢掌握在懷中,帶著一絲害怕失去的恐懼,異常熱情的索吻愛撫,把紅書逗惹得嬌喘連連。

「尉遲……我們在車上……」紅書讓他擺弄成跨坐在他身上的姿勢,每一次馬車車輪的滾動,都令她最敏感的那一處肌膚熨貼在他高高挺起的慾望上,就算隔著幾層薄薄的衣料,反而更添銷魂。

「在車上有在車上的好……」他低聲壞笑,偏過頭去和她唇舌糾纏,吻得她渾身虛軟,乘機弄散了她那頭如瀑青絲,剝開了她身上礙事的薄衫襦裙,悄悄的抬起她光裸滑膩的美臀,順著馬車的震動用力將她壓下,讓自己粗燙的硬挺長驅直入,一舉沒入花心。

「喔嗯……」毫無預警的強烈快感讓紅書瞠圓了眼,誘人的小嘴吐氣如蘭,柔若無骨的依偎在他的肩上,等到終於適應了馬車的節奏,才星眸半掩的與他耳鬢廝磨,妖嬈魅惑的款款擺動自己纖細的腰肢,嬌笑著吻了吻他教人神魂顛倒的粗獷眉眼。

「紅書這樣愛你好嗎?」她帶著幾分純真,幾分放蕩,深深淺淺的前後搖晃自己的腰臀,熱情得讓人頭暈目眩。

「好……」他目光深濃,著迷不已的任由她擺佈,愛死了她百無禁忌的淫蕩。

「紅書這樣愛你……你喜歡嗎?」裸捏的飽滿雙乳在他眼前充滿誘惑的彈跳,嬌美的半裸人兒緊緊攫住他強壯的臂膀,瑩白小臉佈滿激情的紅暈,似乎漸漸掌控不了歡愛的節奏,氣息紊亂的趴伏在他衣衫凌亂的胸膛嬌喘。

那雙虎眸閃過狂野的光芒,不動聲色的扣住她虛軟無力的身子,讓她背對他趴伏在軟榻上,寬厚性感的唇瓣從她身後貼在耳畔,柔情密意的反問她,「那我這樣愛你……你喜歡嗎?」

他單膝曲放在軟榻上,狠狠的一次又一次的貫穿她。

「嗚……」紅書側著臉貼在軟榻上嗚咽,他的唇齒在她赤裸的嬌軀上貪婪的吮吻,粗燙的慾望毫無保留的戳剌,一次比一次來得深,來得狂猛。

翻江倒海的快感直撲腦門,瀕臨崩潰的紅書試著扭動掙扎,卻讓他咬住纖細的肩頭,更加蠻橫的掠奪,直到聽見她破碎無力的哭喊。

「尉遲……」她讓颶風般的高潮席捲過全身,好半晌才癱軟在他強壯的驅體之下,驚愕的察覺到自己雙腿之間的硬挺不減反增,忍不住楚楚可憐的回眸睨了他一眼,「你……還不夠嗎?」

那欲語還休的嬌羞慵懶勾起他唇角微揚,這個一向予人剛強木訥形象的王爺此時一臉的深情款款,傾身對著自己鍾情的姑娘許下承諾。

「我一輩子都要不夠你。」他悶聲笑著吻上她錯愕微啟的櫻唇,繼續壓搾她的體力和熱情。

紅書為時已晚的想起她娘親曾經跟她說過,男人都是寵不得的,可惜,她已經把他撩撥得太徹底。

當她終於筋疲力盡的差點昏厥過去時,她悲憤不已的喃喃自語,「一輩子?我就不相信我搾不乾你……」

原本氣息粗重、閉目養神的尉遲觀眼皮掀了掀,嘴角噙著饜足又不無期待的笑意,將懷裡沉睡過去的小女人擁得更緊一些。

至於清水村裡的那對戀人究竟有沒有生出小娃娃,紅書已經累得沒力氣想起這件事來。

於是馬車直奔繁華京城,不久,世人皆知平南王尉遲觀帶回了自己的王妃,美得不可方物,傾國傾城,就連皇上也不禁讚歎此等容顏堪稱天下第一美人。

大婚那日,這位據說出身平民的平南王妃卻有足足一百二十抬的嫁妝,幾乎把京城的街道繞滿了一圈,讓原本拿王妃出身卑微大做文章的三姑六婆都看傻了眼。

不說那來自皇宮隱妃的陪嫁二十抬,還有遠從海外運回的奇珍異寶二十抬,光是其他琳琅滿目、價值連城的傢俱傢俬,就讓京城百姓大開眼界,直說公主出嫁也沒這麼風光……

從此,人人都說尉遲觀不但是天生將才,還是武曲星轉世下凡渡劫,才有那福氣娶得這樣富可敵國的美嬌娘。

自從紅書嫁給尉遲觀,當上了平南王妃之後,身邊少不了要有一個丫鬟伺候。

這個百里挑一的人選,自然就非小梅子莫屬啦。

身為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的王妃跟前最受重視的丫鬟,小梅子冷眼旁觀了半年之後,覺得威震八方的平南王實在是徒有虛名。

好好一個威風凜凜的王爺兼大將軍不去軍營操兵練武,有事沒事就窩在家裡陪著嬌妻乘涼說笑,撲蝶採花,真是玩物喪志。

小梅子才在心裡叨念著而已,那對如膠似漆的新婚夫妻又在玩新把戲了。

「尉遲……快一點,我快……快……到了……」

平南王妃天生嬌懶的口吻顫巍巍的從那棵梧桐樹下傳了過來,撞見過幾次好事的小梅子一聽就雙頰生暈,端著點心的手抖了抖,腳步明顯慢了下來。這還大白天的,真是一點節制也沒有。

老氣橫秋的小梅子嘴巴雖然碎碎念,卻腳跟一轉,吩咐下人去備熱水,估計半個時辰後再來吧!

只能說她轉身回頭走得太快,才沒聽見平南王無奈的口氣,還有平南王妃的回答……

「紅書,你到底想拿什麼?我幫你拿就好了。」尉遲觀心驚膽跳的扶著紅書的雙腿外側,讓她穩穩的踩在自己寬闊的肩頭,攀著梧桐樹枝,不知在尋找什麼。

「我哪有要拿什麼?我是要看小寶寶……再高一點,尉遲,你看,這鳥窩裡的蛋統統都孵化了……嘖,這小鳥寶寶沒有毛的樣子……好怪喔。」紅書興高采烈的逗弄著鳥窩裡嗷嗷待哺的小雛鳥,還不忘送給仰起頭瞪她的男人甜蜜蜜的笑容,忽然一個不小心,從半空中掉了下來。

尉遲觀在她的驚叫聲還沒滾出喉嚨之前,就已經把人穩穩的攔腰抱在胸前,本就彪悍嚴厲的五官有些鐵青猙獰。

「你剛剛要是摔了下來,我就把那些鳥統統燉了給你補身體!」尉遲觀心有餘悸的冷冷睇著她,大概只有她還能對著這副閻王臉撒嬌耍賴。

「我沒事啊,你別生氣了,小心會嚇到小寶寶。」她主動投懷送抱,先在他抿緊的唇角啵了好大一聲,才像慵懶的貓咪一樣在他胸膛上蹭了蹭。

「我是擔心你。」尉遲觀的神情緩和許多,明明心里餘怒未消,偏偏就是沒法當她的面發火,「而且那個鳥窩在那麼高的地方,我怎麼可能嚇到那些小雛鳥?」

窩在他懷裡的紅書骨碌碌的水眸心虛的轉了又轉,手指頭在他寬闊結實的胸膛上畫著圈圈,在他抱著她跨進房門時,才怯怯的抬起頭來笑得日月無光。

「尉遲……相公……我說的……是這裡的小寶寶。」她輕輕戳了戳自己的肚子,看著尉遲觀的表情從茫然到領悟再到面無血色。

她剛剛可是從他肩膀的高度跌下來……

「紅書……娘子……」尉遲觀高壯魁梧的身軀似乎有些搖搖欲墜,幾個大步就坐在床前,朝著一臉警戒的紅書笑得溫柔似水。

「我忽然很想念岳母和大舅子,待會兒我就派人去接他們過來住。」他一面說,一面作勢要起身往外走。

這下子換成紅書驚惶失措,連忙把人撲倒在床上,無所不用其極的不讓某人下床……

可憐的小梅子半個時辰後來了又走,洋溢著少女韻味的臉龐比之前更羞紅,只覺得平南王府裡處處都是美好春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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