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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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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夏琦拉]皇后,朕吃到了{禁宮風流帳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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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3 18:22:0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這日,鬼戎難得晚上回來得早,和文知藝用完膳後,還不到就寢的時辰。兩人窩在榻上,一個跟自己手中的摺子鬥上了,一個就拿著針線在給身邊的男人縫製裡衣。

  「仔細眼楮,現在屋子暗,做多了對眼楮不好。」

  對鬼戎的關心,文知藝也只是笑笑,抿了唇把線給咬斷。「就做一會,礙不得事。」

  她這些日子緊著給他做針線,開始只縫些香囊荷包,見他時時帶著,便又開始做鞋子,他現在的便鞋幾乎都是她做的,鞋子做了好幾雙後,又轉而做他的裡衣。

  見她又伸手去繡筐裡找線,他握住她的手,索性摺子也不看了,扔到一邊,把她摟到懷裡。

  「你這幾天情緒不太好。」

  文知藝的小臉一紅,悶在他懷裡,怎麼都不起來。

  「是不是因為那些人要來了?!」他嘴裡的那些人,就是他先頭的妃嬪們。

  「你莫怕,有朕在。」

  她才不是怕這些,那有什麼好怕的?她只管安安穩穩地低調做人,行事不出錯,任何事也不出頭便是了,她規規矩矩的,又有他在,她倒真不是怕這些。

  有些難以啟齒,又不欲告訴他,只含糊「嗯」了聲,她乖巧道︰「臣妾相信萬歲爺。」

  「你前幾天也這麼說,可朕沒見你心情好起來,到底是為什麼?」

  他可真不好糊弄,被他逼急了,只能咬著唇,羞惱地道︰「臣妾只是累了,萬歲爺莫再問了。」

  鬼戎愣了一下,隨即大笑出聲。

  這下她更不好意思,裝個縮頭烏龜的樣子,眼楮閉著,小手捂著耳朵,雪白的小臉此時比那火紅的花兒還豔麗。

  「看你,身子這麼弱,你還道累,你可知道,你的萬歲爺從來就沒被你喂飽過。」

  「萬歲爺!」文知藝羞死了,閉著眼楮不依地叫,小手也軟綿綿地拍在這人寬厚的胸口。

  她可不敢下力氣,到時候疼的可是她自己,這人全身上下如銅牆鐵壁一般,臉皮也厚得很。

  他一把抓過她軟軟的小爪子,放在嘴裡啃咬,每到這個時候,他都恨不得把她一口吞進肚子裡。

  連他自己也覺得奇怪,以往環肥燕、風情萬種的女人見過無數,今日竟迷上這樣青澀的小丫頭。

  她身子弱,前些日子又生了病,年紀小,身子骨也未長開,他憐惜她,要她的頻率也不高,可就是這三、四次只有一次能入得她身子,對他來說簡直就是酷刑。每次一入,她就咬牙撐著,哪裡來的樂趣?

  剛開始他還不知,有一次興致大,在顛鸞倒鳳的時候使了力氣,翻過她身子才發現她小臉蒼白,唇兒咬得都泛了青紫,整個人瑟瑟發抖,以往他沒瞧清,以為她是動情才抖得這麼厲害,這時一看,嚇得立即把她抱在懷裡,再不敢亂動。

  後來還是他憐著寵著才慢慢好些,不是每次都入不得了。因此,能得一次,他就翻了天的折騰,她自然是累得不行,身子累,白日裡就沒精神,顯得情緒不是多高。

  他捏捏她雪白的臉蛋,啐道︰「沒用的小東西,要你有什麼用。」

  文知藝扁起嘴巴,這會兒不羞,倒是惱起來了。「萬歲爺心裡既覺得臣妾沒用,你儘管去找有用的女子好了。」到底沒多少底氣,聲音放小又咕噥道︰「被充作奴婢的美人那麼多,非要到人家這裡來。」

  他一巴掌拍了拍她肉肉的小**。「你膽子大了是吧?當朕是聾的?要真去找那些女子,看你哭不哭。」

  「你打人!」她大眼楮立刻紅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

  他擺正了臉色,一張充滿威儀的大臉還真能唬人。

  「你還有理了?竟然敢哭?給朕吞回去。」

  聽了,她就委屈地不敢掉眼淚,硬憋著,難過死了。

  這小女人伶俐起來,不管是平日奉承著他說話還是管理宮務都頭頭是道,可在。他懷裡,她就是愛撒嬌,一看到他,整個人都活潑了起來,伺候他又細心妥貼,兩人有什麼意見相左的地方,她也不鬧性子,只可憐巴巴地拿著一雙大眼楮望著他,他心就軟了。

  「好了好了,朕跟你鬧著玩的,你還當真了。」

  一看他口氣松了,她這淚珠子就往外掉了,還抽泣。「是萬歲爺先嫌棄臣妾不中用的,萬歲爺要是看上了另外的好女子,臣妾也不攔著,臣妾本就是萬歲爺的女人,萬歲爺喜歡臣妾自然心喜,萬歲爺要捨棄臣妾,臣妾也不敢說什麼,只默默等著萬歲爺什麼時候想起臣妾來,來看臣妾一眼就好。」

  那細細委屈的嗚咽哭法真讓人心疼,那小嘴說出的話也可憐得緊,令鬼戎哭笑不得,無奈極了。

  他不過一句閨房裡的玩笑話,她就能聯想到他看上別的女人,哭成了淚人兒,心疼得他心頭一抽一抽的,想罵又捨不得,只能一指頭點她腦門上,看她細小脖子往後一撐,竟還擔心她傷著了,趕緊又摟回來。

  「你說的什麼話?朕現在身邊除了你還有誰?小沒良心的,朕開個玩笑就不依不饒了,居然自己裝起可憐來,誰要捨棄你了?朕捨不得。」

  文知藝小手就扭了他衣服上的扣子,委屈地說︰「你還打臣妾。」

  「這就叫打?」他又拍了她幾下小**,語氣突然曖昧起來,貼著她的耳朵低喃著。

  「朕晚上寵愛你的時候,那才叫打得厲害,小**最後都紅紅的。」

  聽了,她也不怕冒犯天顏,小手上來就捂住他嘴巴,臉蛋燒紅。

  「你你你……」糾結了半天,到底面子薄,只故作兇狠地說︰「不准說!」

  鬼戎仰天大笑,笑聲傳了好遠。

  「你不許笑,不要笑啦。」文知藝惱羞成怒,再不管什麼了,就要扯了他的手,下床去離他遠遠的。

  鬼戎長手一伸,就想把她撈回來,沒料到她身子靈巧,一個矮身就讓他撲了個空,文知藝正得意,但顧此失彼,身子一滑,竟然要從床緣掉到地上。

  她尖叫一聲,小手胡亂揮舞,把矮榻上的奏摺全部打散到地上,還是止不住下滑的趨勢。

  鬼戎心裡也怕她跌傷,一個空翻落到地上,虎腰一彎,就把佳人牢牢抱在手裡。

  文知藝一靠到他身上,兩隻細胳膊立刻圈在他頸子上,整個人扒在他懷裡。

  「看你多不小心!」凶過後,見她害怕的樣子又心疼,鬼戎緩聲道︰「好了,沒事了,沒事了。」

  抱著她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他總覺得脖子有什麼東西頂著自己,大手往後一伸,從她手裡抓出一個摺子來,原來她剛才抓奏摺時,緊張得一直沒鬆手。

  文知藝在鬼戎懷裡窩了一會兒,被他哄著才緩過了神,眼珠子一下就看到他手裡的摺子。

  那是她父親的字,她看到自己的名字在上面,是父親給她求封的摺子。

  鬼戎順著她的眼神,索性拿出來,抱著她,雨個人一起看個明白。「萬歲爺這些日子心裡煩躁,都是因為這些請封的摺子吧?」

  「嗯。」鬼戎把摺子放回去。「青金、匈狄、大夏人都是朕的子民,朕不想偏頗任何一個。其他的位置都還好說,只這百官之首究竟給誰,朕拿不定主意。」

  文知藝握了握他的大手,語氣輕柔地道︰「萬歲爺說到這個,臣妾就想起剛接手宮務的那陣子,什麼都不懂,只知道要去什麼地方取銀,然後安排人去將這些銀子換來衣食住用。臣妾想偷個巧,就還用原來的人,讓他們按照以前的規矩去做,回來報給陳嬤嬤知道就行。

  「但幾日後就發現,這法子行不通。他們大概覺得臣妾不管事,常混水摸魚或者討點小廣宜,幸虧陳嬤嬤老練,發現了不對,報給臣妾知道。臣妾也好為難,這麼大的宮殿,臣妾不可能事必躬親,可若是那些個奴才互相包庇,一起瞞著臣妾,臣妾肯定什麼都不知道。」

  鬼戎就接著問她,「那藝娘是怎麼做的?」

  「臣妾就在同一個位置上安排兩個旗鼓相當的人,言明誰得力就賞誰,誰出問題就罰誰。如果是要管銀財,每一筆來往都要兩個人用印方能通過;那做蔚房採買的,買進的菜項兩個人分開記錄,每個月差人去對帳,對得上才作數,對不上就要再另外派人去審查,這樣誰都不敢在裡面做手腳,規矩才好了起來。」

  她說完就對著鬼戎一笑。「這都是臣妾為了偷懶想出來的小聰明,說給萬歲爺解解悶,只要萬歲爺有心,早晚都能想出辦法,畢竟萬歲爺眾望所歸,連天下都能得,這樣的小事自然有更好的做法。」

  鬼戎聽完,激動得一下子就把她抱著站了起來。

  「朕得了你這樣聰明懂事的人,是上天賜給朕的福氣!」俊臉湊上來就親了她一口。「你叫朕怎麼能不喜歡你?!」

  文知藝粉臉羞紅,心裡啐道,不過幾句解了他的難題,他就開心成這樣,心口卻是因著他的話喜滋滋。

  可當她被放倒在床上,身上壓了個衣裳半褪的男人時,她又鬱悶了。

  怎麼說發情就發情?

  等他幫她解了衣裳,露出雪白的身子時,她就開始止不住顫抖了,一雙惹人憐惜的渾|圓被揉|捏得通紅,嬌弱的身子根本受不住這些剌激。

  神智昏茫之中,她就按住了他在她身上造亂的大手,輕泣著哀求,「爺、爺,奴受不得,奴疼,奴受不了……呃啊!」她低叫,聲,再也說不出話來。

  見她畏懼,他心疼萬分,溫柔地哄她,「藝娘乖,朕輕著些,你放鬆,讓朕多疼疼,藝娘就能受得住了。」

  她在愁望中迷亂,只搖崗著小腦袋。「奴疼,奴不要,嗚嗚……」

  她也知道自己被養嬌了,知道他疼她,就不願意受一點點罪,先前幾次都還能忍得住,現在倒一點都不願意委屈自己了。

  「藝娘別哭,朕都忍好久了。」她在床上撒嬌,他只會更疼她,明知道她這嬌毛病,也願意哄著她。「乖啊,聽話,朕保證會溫柔一點。」

  「嗚嗚嗚……不、不要……」

  一夜繾綣,就不知道是東風壓倒了西風,還是西風壓倒了東風。

  日子就這樣不緊不慢地過著,轉眼一月餘就過去了。

  今天是個大日子,宮門大開,中道上鋪了紅毯,今日是迎接皇上正宮和其他妃嬪入宮的日子。

  元隆帝當天就分封天下。

  從龍有功的自然少不了加官進爵,就連大夏朝的舊臣子也有不少委以重任,比如以前的文宰執,現入了皇上的內閣,官職仍是正一品的內閣大學士,但權力卻被分成了十二等分。

  怎麼說呢?

  皇上的內閣都是天子近臣,分文武、正副一品各兩位,其中又分為青金、匈狄和大夏人,這一共十二人就是皇上最親近的臣子,所有重大的決策都是皇上與這十二人制定的。

  皇上的詔書一頒出,除了文華氣得跳腳外,其他人無不豎起大拇指,贊新皇英明,內心有乾坤。

  誰也不知道,這個法子不過是人家寵妃在閨闥之內嬉樂之時,隨口進言得來的。

  這法子既解決了皇帝以後被權臣架空的危險,也保證了三族的勢力平均。以前都是宰執一人說了算,甚至能煽動群臣與皇上分庭抗禮,可現在權力被分化,還分三個族,本身就不可能齊心,這不是都得以皇上馬首是瞻嗎?

  鬼戎的後宮嬪妃都到了位,外面的人來看,這分配得也是均勻。

  皇后是元配嫡妻就不用說了,青金一向與匈狄聯姻,皇后娜仁是匈狄公主,身分尊貴,位居中宮,貴妃封了兩位,一位是青金人,一位是大夏人。

  青金貴妃也是皇帝以前的寵妃,叫朱赫,在青金的時候,就是可以與皇后爭寵比肩的厲害人物。

  可在識得內情的人來看,那就不得了了——

  聽說這個大夏人的貴妃不是原先那個寵冠後宮的文昭儀,而是前朝妃嬪中一個小小的才人。

  但人家的爹一樣是文華呀。

  她不過是個不受寵姨娘養的庶女耶!

  那也是文家出來的女兒,宗族就擺在那了。

  如此種種非議,從民間到朝廷都不少,但無論如何,文知藝還是被封為了貴妃。

  而她自己跪著接聖旨的時候,也有點被驚住了,原先以為自己最多只能得個四妃之末的位置,畢竟皇上龍潛之時,她可是半分功勞都沒有的。

  有了文家撐腰,加上皇上對三族大臣都一視同仁的情況下,她的貴妃之位在朝廷倒是沒有太多非議,不過,後宮就不是那麼好說話了。

  分封大典後,文知藝領著一眾宮女太監迎接入宮的妃嬪。

  娜仁和朱赫早就聽到傳聞,說皇上寵愛廢帝的一位宮妃,一月來竟時刻與她相伴,龍榻上只有她伺候,更讓她們震驚的是,這位妃子才得了聖心就一步登天,封了貴妃,這怎能不讓娜仁生出忌憚之心,讓朱赫如臨大敵?

  娜仁跟著鬼戎的時間長,自認自己最瞭解他。皇上是英雄,長久來都希望能一統天下,女人在他眼裡就是傳宗接代和閑來逗樂的存在,何曾對誰真的上心過?

  這也是她之所以能穩坐後位,縱使早已無寵,也能壓得住朱赫的根本原因。

  所以,她一開始覺得皇上這麼出格地寵愛一個被人穿過的破鞋,不過是為了他的大局鋪路,封她做貴妃也不過是想安撫她的家族和大夏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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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當她真的見到文知藝的時候,又有點拿不定主意了。

  只見她啊娜多姿的窈窕身影,不過十六、七歲的模樣,一張巴掌大的小臉紅潤白淨,雖看著還有些稚嫩,但勝在氣質韻雅,舉手投足間都帶著大家閨秀風範。且她一雙眼楮生得極好,圓潤黑亮,熠熠生輝,眼光流轉之間又有些小女人的嬌俏和自然的羞澀。

  竟是這樣一個端而不莊,嫵而不媚的尤物。娜仁暗中讚歎,心中也多了警惕。

  離皇后不過半步之遙的朱赫,一雙鳳眼緊緊盯著文知藝,眼神毫不掩飾地流露出厭惡和嫉妒的情緒。

  那賤貨竟能跟自己平起平坐,她憑什麼?!

  朱赫看著她跟自己穿一樣的貴妃吉服,就恨不得立時讓人把她身上的衣服全扒下來,拖出去打死才好!

  「臣妾給皇后娘娘請安,皇后娘娘吉祥。」文知藝,見皇后到了跟前,立刻行了蹲跪大禮。

  娜仁上前一步,趕緊彎腰扶她起來,「妹妹不必多禮,趕緊起來。」

  她領著文知藝,給她引見各位宮妃,「這位是與妹妹同一品級的貴妃,朱赫。」

  「朱貴妃。」文知藝行了個平禮,但朱赫竟不還禮,生生受了。

  文知藝還是笑咪咪的,表情未變,娜仁的臉色卻變了。「朱赫,你這樣成何體統|。」

  朱赫的娘家是青金王族,父親是鬼戎麾下的一員虎將,可以說除了他的兄弟外,最受信任的部下,從嫁給鬼戎後,她就是後妃中最受寵的,每每與娜仁有些爭執,也都是娜仁自己識趣地退讓,她幾乎沒受過半點委屈。

  可此時皇后竟敢當面指責她,還當著這個大夏賤奴的面?

  她不由得火氣大冒,惡狠狠瞪了文知藝一眼。「皇后娘娘,我怎麼不成體統了?雖然都是貴妃,可我侍奉皇上在前,受她一拜有什麼不應該嗎?」

  娜仁平時自然不敢與朱赫針鋒相對,她雖是皇后,但娘家到底是匈狄的,青金國內沒有助力,又不見寵於皇上,為了保住後位,只能夾著尾巴做人。

  可現在不同了——

  皇上有了新人,只要她們兩個鬥起來,她就能坐收漁翁之利,她忍耐了這麼多年,終於等到了這個好時機,自然不能錯過!

  朱赫空長了一副好樣貌,卻胸無城府,脾氣一點就著,驕縱慣了,對她煽風點火不是難事,只要她出了錯,除去她易如反掌。

  娜仁心中有了計較,臉上卻擺出一副大度的樣子來,苦口婆心地勸慰朱赫,「朱赫,你我姐妹多年,聽姐姐一句,她是皇上的新人,正得聖心,咱們都是皇上的人,皇上開心,我們自然也跟著開心。你雖是姐姐,讓她一讓也無妨,這裡不比青金,皇上聖諭裡也說了,以後宮裡規矩大著呢,咱們不管是誰都要按照規矩辦事。你們同為貴妃,不過一個平禮罷了。」

  文知藝抬頭看了娜仁一眼,又低下頭去,心裡想,皇后也不是像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平和啊,這話說的點滴不漏,可什麼叫「讓她一讓」?

  同品階的妃嬪見面,要不大家都不行禮,要不就是平禮,這本就是規矩,但到了皇后的嘴裡,就成了朱赫貴妃要受委屈了

  看來,以後對皇后和朱赫貴妃,她都得更加小心才是。

  朱赫卻不似文知藝這般敏銳,只冷笑一聲。

  「姐姐真是好氣度,我卻不願。她一個前朝妃子,不知道使什麼手段勾得皇上忘了三綱五常,還封了貴妃。姐姐可以不顧自己的皇后之尊,我卻是絕不會對她彎膝的。呸,她也配!」

  這話就有些辱人了。

  文知藝正待辯駁幾句,卻突然覺得周圍靜悄悄的有些嚇人,抬頭一看,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只剩她們三人站在原地,其餘人早蹲下身去,低著腦袋,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她就算不轉身看,也知道定是皇上來了,因此立刻蹲跪下去。

  娜仁是早就看到的,卻裝作剛看見皇上的樣子,驚訝了一下,也跟著半蹲跪行禮。「皇上萬福。」

  朱赫愣了半天,被娜仁拉了一下袖子才回過神來,雖然有點害怕,但轉念一想,她以往在青金的時候也這樣子對過皇后,皇上雖然表面上罵了她,過後兩人在房中,他反而誇她爽利,又不畏權勢,是女中豪傑。

  因此她妙目委屈地瞥了鬼戎一眼,這才施施然行禮,道︰「皇上你可來了,多日不見,許是忘了咱們這些舊人了吧!」

  鬼戎早被氣得一肚子火。

  今天因為政議結束的早,擔心文知藝一個人應付不來他那幫妃嬪,加上封了她高位,多少要對以前的舊人顯示君寵,便親自過來一趟。

  娜仁心機深沉他是早知道的,以往還覺得朱赫雖蠻橫,但沒什麼心眼,可沒想到如今在大庭廣眾之下,她竟連自個兒貴妃的尊榮都不顧,對著文知藝嗆酸水、丟自己的臉面,妒恨得成了個鄉野潑婦,實在難看至極。

  更甚者,被他發現時不裝委屈就算了,說的話更是讓鬼戎怒火勃發。

  「胡鬧!朕封的皇后、貴妃都不放在眼裡,你眼裡還有誰?是不是朕這個皇上要封誰還要經過你的同意?」罵完還不解氣,繼續怒道︰「這裡還有這麼多奴才在,你看看你還有什麼貴妃的樣子,你以為這裡是哪裡,容得你如此放肆!」他從來沒對她這麼嚴厲地說過話!

  朱赫驚得忘了規矩,抬頭看他,就見鬼戎臉色鐵青,眼神淩厲,是真的在生氣。

  見狀,她嚇得魂都飛了,顧不得其他,膝行至他面前,抱著他的大腿哭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是臣妾不懂事,臣妾再也不敢了!」

  鬼戎緊皺眉頭,使了巧勁將她甩到一邊,朱赫哪敵得過他的力氣,身子一歪,幸虧娜仁眼明手快地扶了她一把,否則她非要在大家面前出醜不可。

  鬼戎轉向跪著的文知藝,想她被人莫名罵了還要顧著體統,只能忍著,心裡就不舍。

  上前親自扶她起來,他面色稍霽,語氣緩和道︰「快起來,你啊,人家都這樣罵你了,連一句都不知道回。」

  文知藝噘了噘嘴,不說話,垂下頭去。

  別人看著,就覺得這是文貴妃心善,受了委屈不敢吱聲,就算皇上出手幫她,她也沒倚仗著皇上的勢告狀,實屬難得。

  朱赫受了屈辱,又看到皇上護短的模樣,一口銀牙都要咬碎了。

  要照平時,她早不管不顧地大鬧起來,但那是以前皇上的心在她身上,任她去鬧,現在皇上的心早跑到別人身上去了,她再鬧,皇上若翻臉不認人,吃虧的只會是她。

  娜仁在一旁將朱赫暗恨的表情記在心裡,拍拍她的背,在她耳邊輕語道︰「來日方長,現在先忍著吧。」她朱赫也有今日,真痛快。

  各人有各人的心思,但好多人也看出來朱赫出風頭的時代過去了,現在是文貴妃的天下。

  文知藝見光自己站了起來,皇后都還跪著呢,不想出這風頭,便對著皇上盈盈一拜,聲音清脆地說道︰「今兒是各位姐妹進宮的日子,是各宮的喜事,也是皇上的喜事,皇上可別再不高興了,不過家裡一點吵鬧,皇上莫放在心上。姐妹們一路上也辛苦,趕緊讓她們去自己的寢宮好好梳洗打扮,晚上漂漂亮亮地參加皇上的禦宴,共襄盛舉才是。」

  這小甜嘴兒,跟別人吵架不行,光給他灌甜言蜜語了。

  清了清喉嚨,斂了面上的笑意,鬼戎吩咐妃嬪們都平身。

  「行了,皇后也別跪著,朱赫你也起來吧,文貴妃既然說是家裡的小打小鬧,朕就當作是你們第一次入宮,規矩還沒學好。從明兒個起,朕會派教習嬤嬤,你們都好好學學宮裡的規矩。尤其是你,朱赫。」

  見朱赫還在旁邊不情不願地撇嘴,娜仁扯了她一下,她才福身,道了聲「是」。也幸好鬼戎的全副注意力都在文知藝身上,沒看到朱赫的小動作,要不然還不知道要怎麼訓斥呢。

  眼見皇上牽著文知藝的手就想往外走,把一群妃嬪都甩在後頭,娜仁頓覺丟了顏面,立時就想了個話題,自然地上前一步,走到鬼戎的另一旁。

  「皇上這都在外面小鴿年了,皇子們平日裡都念著皇上呢,他們年紀小,一路上疲乏勞累,臣妾就囑咐他們歇息夠了,中午再進宮來給皇上瞧。」

  鬼戎頷首,滿意地點頭,「皇后慈愛,皇子們有你看著,朕心甚慰,等他們進宮了,朕就去瞧他們。」

  娜仁口中的兒子跟她可是一點關係都沒有,鬼戎現有的六個兒子都是地位較低的妃嬪所出,按照青金的規矩,從落地就抱到皇子所教養,長到五、六歲開蒙了,才能領去見生母,她也不過平時能多過問一下他們的生活起居罷了。

  娜仁又找了些不冷不熱的話題,鬼戎也就點點頭,哼兩聲,一路走到了他的寢宮。

  「你們各自安置了吧,朕還有政務要處理,各人的寢宮都有專門的人領去,路遠的也不用走過去,坐轎子吧。」揮了揮手,就讓一群妃嬪離開。

  文知藝見大家都走了,也打算躬身退下。

  「你要去哪裡?朕什麼時候讓你走了?」鬼戎一手拉住她,笑著看她。

  文知藝臉紅了,又不敢在眾人面前甩脫他的手,只能任他握著。

  「跟著朕去禦書房,朕摺子批太多,眼楮痛,你給朕念摺子去。」

  文知藝抿著嘴笑,一時,兩個人之間的氣氛竟是再不能插進去第三個人。

  他們這樣,可深深剌痛了轉頭回來看的朱赫,她陰毒的目光直直射向文知藝,而娜仁看了看她,嘴角勾起了一絲幾不可見的笑意。

  朱赫一進自己的寢宮,根本顧不得看什麼,立刻把腳上的鞋子踩掉,趴在床上大哭起來。

  她的奶嬤嬤章京氏揮手讓宮女太監退下,撿起鞋子放好,便去安撫自己的主子。

  「哎呀,我的祖宗啊,你可小聲些,被人聽去了,不定怎麼到皇上的面前告你去。」

  不說還好,一說朱赫哭得更大聲,賭氣地說︰「誰愛告就告去,我才不怕呢!」

  章京氏斜坐在朱赫的身畔,撫摸著她的頭髮,安撫道︰「娘娘怎麼這樣傻呢,奴婢以前就說過,這男人啊,心在你的身上,你怎麼樣都行,要是不在你的身上,你一點小錯都繞不過去。」

  她拿了手絹替朱赫擦淚,「快別哭了,你跟在皇上身邊最多,還不知道皇上那個人嗎?現在那一位在他的心尖上,但哪一次不是新鮮幾天就又回來了。你等皇上的新鮮勁過了,再好好收拾她也不成問題。」

  朱赫止了哭,想起以往奶嬤嬤幫她的手段,抽泣著撒嬌︰「奶嬤嬤你一定要幫我。」

  章京氏的眼沉了下來,誰不讓她的寶貝好過,她也不會讓她逍遙太久。

  「娘娘你放心,你父親入了內閣,封了一等公,皇上總要給你臉面,只要你斂了性子,等那狐狸精露出狐狸尾巴,咱們一定能奪回皇上。」

  朱赫偎在章京氏的懷裡,咬牙切齒地說︰「敢跟我搶人,我定讓她死無葬身之地。」

  而另一邊皇后的寢宮中,娜仁在西配殿的紫檀椅上坐定,她最信任的阿布姑姑遞上了一杯大紅袍後,就站到了她身後,讓娜仁悠閒地品著茶。

  兩個人等到宮女收拾完屋子,阿布讓服侍的人都退下,關上門窗,從窗子縫裡往外看了半晌,見沒人了才放心地走回來。

  「我派你先一步到京城,可打探到什麼有用的消息沒有?」

  「打探到一些,也不知主子覺得有沒有用。」

  娜仁把茶杯放下。「你都說出來我聽聽。」

  「文貴妃是受寵非常,皇上半步都離不得。這一月來,文貴妃完全住在清泰宮後面的配殿裡伺候皇上,就算後來賜了宮殿,也常常在皇上的寢宮整夜不離。」

  「她竟這樣受寵?」

  娜仁本來覺得皇上對文氏寵愛非常,是有文華的作用在裡面,可剛才看兩人之間的相處就已經產生了疑心,聽阿布這麼一說,她就更覺得自己的懷疑沒錯了。

  「奴婢打聽到一件事兒,但只是從一個宮裡的賤奴口裡聽的,還不知道有沒有用。」

  娜仁皺了眉。「不過一個賤奴,口裡有什麼真話?!」

  阿布湊到娜仁的耳邊,細聲說︰「這賤奴以前可是宮裡的主子,姓劉,是個昭容,父親是大夏朝的大將,全家男丁已經被清理得差不多了,她是以前宮裡的娘娘,怕她放出去亂說,就充作了賤奴,一輩子不給出宮。」

  「喔?」娜仁挑眉,這才有了興趣。

  「她說了什麼?」

  「說文家是有兩姐妹抬進宮的,那個受寵的文昭儀就是文貴妃的三姐,叫文知書,是嫡女,文貴妃是庶女,根本不受重視,她被當作陪嫁送進宮,只封了才人,進宮當晚就被姐姐搶去了廢帝的寵愛,當時皇上是要收了姐姐的,不知怎麼竟收了妹妹,把姐姐賞給大王爺黑達。」

  娜仁的眼珠一轉。「那你可打聽了文知書的性子如何,跟著黑達又如何了?」

  阿布就知道娘娘會問,早打聽清楚了。

  「那賤奴說文知書最善妒,對自家妹妹也不留情,自己當時不過是個昭儀,卻將頭頂上的幾個妃子都壓制住了,整日擺出的架勢好像以後她就是皇后一般。」

  「那她的相貌真的如外傳般傾國傾城?」

  阿布回道︰「奴婢買通了大王爺家伺候車馬的粗婆子,遠遠看了一眼,確實美貌無雙,世間難有匹敵。」

  「比文貴妃還要貌美?」娜仁想著初見文知藝時,就覺得她美貌難尋,想不到一山還有一山高。

  阿布點頭。「大王爺自得了她,路上得來的女人全不要了,那女人是個妒婦,見自己受寵,想著法子把大王爺的那些女人都打發了。」

  娜仁不再言語,捧起茶來喝了一口,方道︰「就怕她是個膽小規矩不嫉妒的,去,把這個事情透給那邊知道,剩下的,我們就靜觀其變吧。」

  「那邊」就是朱赫貴妃那裡,對方一旦知道了這些訊息,肯定有辦法鬧點事出來,阿布都懂得,自去安排。

  果然,不過幾日,文知書的求見拜貼就遞到了文知藝的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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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3 18:22:4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文知藝走在回寢宮的路上,也不知道為何,心裡有些悶悶的,剛才好大的場面,從前她都沒見過廢帝后宮妃嬪相聚的樣子,今天倒是瞧見了。

  自己這小身板,在人家那些高姚異族美女面前,實在是不夠看。

  尤其那個朱貴妃,豐腴漂亮,一張鵝蛋臉,眼楮又大又深,高挺的鼻樑,豐厚的嘴唇,身材凹凸有致,往皇上身邊這麼一站,可真是相配。

  哪像自己,站在皇上面前只剛剛好構到胸,被他一抱,自己活像就要埋在他懷裡找不到了。

  正這樣想著,冷不防後面一雙大手環住了她的細腰,把她拖到一副寬厚壯碩的胸膛中。

  「好你個藝娘,朕在後面叫了你幾聲,你都故意裝聽不見嗚?」鬼戎咬上她的耳垂。

  文知藝驚慌地掙開了他。「皇上也不看看這裡是什麼地方,說抱就抱,讓人瞧見了怎麼辦?」

  鬼戎毫不理會,剛才一個不注意就讓她跑了,現在說什麼都要把她留在身邊,於是一把將她又抓回懷裡,捏了捏她的小骨子,笑道︰「這整個天下都是朕的,朕要在自己的地盤上做什麼,還要顧慮別人嗎?」

  再說了,他跟她在一起,那些奴才哪個不知道看眼色,早把這邊的出入口圍了,站得遠遠的,給他們兩個留了空間。

  他就是來了興致,在這裡找個不顯眼的地方臨幸了她也沒什麼不可以。

  文知藝被他那霸道的樣子給氣得小臉通紅,又實在力氣小,掙不開男人的懷抱只好放棄。

  「說,你為什麼要跑?不是讓你跟我去前頭了嗎?怎麼朕不過問個話,轉頭你就沒了影子呢?」

  文知藝被氣笑了。「皇上哪兒的話,臣妾要回去自己的寢宮,怎麼是跑呢?」

  「說了朕眼楮累,要你去禦書房陪著朕,給朕念摺子呢。」鬼戎看這裡有個圍起來的小花圃,旁邊不遠就是個回廊,於是牽了她的手到回廊的欄杆坐下,把她安置在自己的腿上。

  文知藝左右看看,見確實沒人,這才敢在他身上坐好,但又怕跌下來,便乖乖將小手圈在他頸子上,腦袋靠在他的心口處。

  他心臟「撲通撲通」有規律的跳動,震得她耳朵微微發麻,覺得這麻意順著血液流到了胸口,自個兒心臟的跳動聲竟也跟他一樣了。

  「萬歲爺,臣妾要是再去禦書房就不合規矩了,那裡是議事重地,素來後宮的妃嬪都很少過去的,臣妾也不願意這麼做,畢竟那些人都來了。」

  他們都把宮裡的妃嬪稱為「那些人」,鬼戎自然是明白,心裡卻不禁一喜。

  他怎麼就聞到了一股酸味呢?這小丫頭該是吃醋了。

  他抬起她的小腦袋,親了她一口,很滿意地看著她白皙的小臉上出現兩團粉暈,雪嫩的臉頰有說不出的嬌俏可愛。

  「藝娘這是吃醋了,跟朕鬧彆扭呢。」

  文知藝立刻瞪大了眼楮,語氣有些慌,結巴道︰「萬、萬歲爺亂說!臣、臣妾什麼時候吃醋了!」

  他手指點了她的鼻子一下。「那你結巴什麼?」

  「反、反正臣妾才沒那麼小心眼呢!」

  「酸溜溜的,怎麼沒吃醋,讓朕好好聞聞。」鬼戎抽著鼻子湊到文知藝的脖子上,又轉而來到胸口四處嗅聞。

  「嗯,這裡好酸,這裡也是一股子酸氣,哪兒都是酸味,這愛撒謊的小嘴更是酸氣直冒,還說沒吃醋呢!」

  見她被逗得滿面紅霞的,那樣子實是惹人疼愛,鬼戎湊過去就親,這次也不淺嘗即止了,直接撬開她的嘴,勾著她的丁香小舌吸吮,直親得她快喘不過氣來才放人。

  待順過了氣,文知藝就怨鬼戎孟浪,小手捶了他胸口。「萬歲爺真是隨著自己的性子來,當臣妾是什麼人了,大庭廣眾之下就輕薄臣妾。」

  這是又氣上了?

  鬼戎也自知自己做的過了,溫柔輕哄,「是朕錯了,朕再也不這樣了。還不是你給朕臉色看,不願意陪著朕,把朕惱昏了頭嘛。」他又把她小手放到掌中把玩。

  「朕的藝娘這麼可愛,朕自然把持不住了。」

  可愛?文知藝頓覺得晴天霹靂。男人形容她可愛,那不是把自己當小娃娃了?想著那群身材高姚'成熟豐滿的異族妃嬪們,她再低頭看看自己單薄的身子,剛才只不過些微的醋勁,這會全湧了上來,氾濫成一條醋河了。

  她噘了小嘴,就從鬼戎的腿上跳下來,小臉黑黑的,陰陽怪氣地譏諷著,「皇上要嫌棄臣妾年幼單薄,就去些風情萬種的好了,臣妾是個小娃娃,配不上皇上的勇猛威武,這就告退了。」

  她甩頭要走,被鬼戎一下攔腰又劫了回去,不顧她的死命掙扎,將她按坐在自己腿上。

  他也不由得拉下臉,沉聲道︰「這是怎麼了?朕什麼時候又嫌棄你了?還敢頂嘴,膽子被朕寵大了是吧?」

  文知藝眼淚說來就來,哭著道︰「在皇上的心中,臣妾可不就是那些小玩物?跟個澀柿子似的,覺得新鮮可愛,嘗個鮮品個味也就過了,哪裡比得上水蜜桃香甜多汁,皇上自是喜歡那些成熟的水蜜桃了。」

  這話說的委屈,直把鬼戎剛才遭到反抗的些許惱意給掃光了,噗哧一聲笑出來,點了她額頭一下。

  「你呀,說你吃醋了嘴巴還死不承認。什麼澀柿子水蜜桃,胡亂比喻!你就是那養在蚌殼裡的絕世珍珠,嬌得很,朕伸伸手就可能被夾傷,可朕還是想要,就那麼一顆珍珠,得了自然要捧在心口,別人怎麼能比?」

  文知藝在心裡撇嘴,暗想他就會說些好聽的。

  陳嬤嬤說過,別指望男人從一而終,更何況是皇帝。天下的美女都是他的,就算他又老又醜,也有大把年輕漂亮、家世又好的女人攀上來,更何況是他這樣英偉又年富力強的。

  自己以前想得簡單了,總以為只要她多讓讓,應該能跟他的那些妃嬪們好好相處,可看皇后和朱貴妃的樣子,應該是不成了。

  而且,她內心也是希望他能時時陪著她,才不時撒嬌鬧脾氣,就是要讓他知道自己有多在乎他。

  這招對鬼戎果然受用,他抱著她哄道︰「就算她們來了,也礙不到咱倆什麼,你還是跟以前一樣,時刻陪在朕的跟前。你規規矩矩的,又何須怕?一切都有朕做主,只要你爭氣一些,懷了身子,生了兒子,朕定會大加封賞,到時看誰敢輕易動你。」

  文知藝一怔,皇上的意思好像想要再晉她的位,可她已經是貴妃了,再上面可不就是……

  不敢應他這番話,她只當沒聽懂,身子放得更軟了,靠在他懷裡曝嚅地說︰「臣妾不敢要求皇上什麼,只望皇上以後別忘了臣妾,心裡總有臣妾的好就成。」

  「朕現在滿心都是你,哪兒還有別人的位置?」

  雖然現在滿心都是她,但以後呢?

  文知藝心底歎著,到底也不敢說出口,小臉埋在鬼戎懷裡,有點貪戀起兩人相擁的溫度。

  第二日一大早,文知藝伺候鬼戎起身,用了早膳便準備去皇后的宮裡,此行最重要的除了請安,是要將宮務歸還中宮。

  正梳妝打扮的時候,一個小宮女將一封拜貼送到了陳嬤嬤手中,陳嬤嬤再拿進來呈給文知藝。

  此時,文畫正商量給文知藝戴什麼首飾呢,文知藝便隨手將信往象牙制的梳粧檯上一放。

  「娘娘你看,這是皇上賜的百鳥朝鳳珠翠花釵,鳳眼瓖了上好的紅寶石,娘娘戴了一定好看。」

  文知藝卻讓她放回珠寶匣子裡。「還是端莊貴重又不招眼的好,今日各宮的娘娘都在,出這個風頭做什麼?平白招人嫉妒,不知道又要打多少嘴巴仗。」

  陳嬤嬤就從堆滿珠翠的匣子裡挑了支翠餃串珠的金鳳頭簪,給文知藝戴好。

  「娘娘說的是,咱們得了皇上的寵,就越要謹慎行事,面子上的虛榮不重要,只要皇上的心在咱們這兒,就比什麼都好。」

  「正是這個道理,水滿則溢,文畫你可記住了。」文知藝壓了壓髮鬢,囑咐完便站起身來,帶著陳嬤嬤和文畫及幾個宮女太監,往皇后的寢宮而去。

  一去,才發現她是最早來的。

  被皇后身邊的大姑姑引到椅子上坐下,剛坐定,阿布便屈膝行禮,「文貴妃先等等,皇后娘娘昨日累著了,起來得晚了些,一會兒便過來。」

  文知藝笑著道︰「是我來早了,等等是應該的。」

  坐下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妃子們便陸續都到了,至於品階低的宮嬪們是沒資格給皇后請安的。

  文知藝受了禮,二與她們寒喧幾句,接著便坐在原位,任她們好奇地打量。沒一會兒,只聽環佩叮噹作響,腳步聲靠近,眾嬪妃趕緊起身,向著到來的皇后福身行禮。

  「臣妾給皇后請安。」

  「不必多禮,都起來坐著吧。」

  說是這麼說,但皇后不坐,眾人也只能站在位子前。

  天色大亮,屋子裡的光線很充足,十幾個美人中,娜仁還是一眼便瞧見文知藝,只見她身形嫌細,嬌弱柔美,渾身都散發著一股說不出的女人味,跟她們這些北邊的女人完全不同。

  想那朱赫在青金雖是貌美無雙,可與文貴妃一比,就顯得有些俗豔了。

  娜仁牽著文知藝的手,贊道︰「妹妹今兒個打扮素爽,倒顯得我們這些穿金戴銀的好不庸俗。」

  文知藝淡淡笑著,眼角瞥見了一眾宮妃不屑的表情。

  這皇后,果然是個綿裡藏針的。

  她笑著對皇后福了福身。「皇后娘娘謬贊,實是臣妾人小瘦弱,撐不起那些富貴的頭面,皇上就曾說過臣妾見不得大場面,只能尋些小巧的首飾戴,還能有幾分秀氣罷了。」

  娜仁笑出聲,心裡暗道果真是個反應快的,她拍拍文知藝的手,讓她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妹妹理解差了。我跟著皇上那麼多年,哪裡不知道他的喜好?皇上那是誇妹妹氣質脫俗,像妹妹這樣天仙般的巧人,那些俗物戴著必定是減色,原原本本的模樣就如清水出芙蓉,讓我們六宮粉黛都再無顏色了。」

  這話明擺著想讓她成為宮裡的箭靶,可不等文知藝接話,一道嬌蠻的嗓音便插了進來。

  「皇后也太會誇人了,你又不是皇上肚子裡的蟲,怎麼就知道皇上喜愛她那樣了?」

  文知藝抬首望去,來人正是朱赫。

  只見她著金織錦緞常服,臉上胭脂也很豔麗,眼梢用粉藍兩色勾挑出惑人的輪廓,頭上珠圍翠繞,眉目如畫,豔若牡丹,感覺整個人都像放了金光般,脖子上掛著寶石項鍊,手上戴的金鐲子晃得人眼楮疼。

  除了皇后還坐在原位未動,其他妃嬪都站起來行禮,文知藝緩了一步,但並沒有動作,只向她頷首一笑。

  「朱赫,你來得可真巧,快過來坐吧。」娜仁對她招了招手。

  朱赫「哼」了一聲,她直直走到文知藝面前,挑釁道︰「皇上的喜好皇后哪裡會知道?若說皇上喜歡什麼樣兒的,別人說的都是假,臣妾才最清楚呢。」說著上下掃了文知藝周身。「你這樣的小身板,皇上也不過貪個鮮罷了,皇后還真會抬舉你,什麼六宮粉黛無顏色,若說你姐姐還有點可能,就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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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聽到姐姐,文知藝的小臉就有點白了。

  娜仁眼珠子轉了轉,立刻冷聲喝道︰「朱赫!皇上昨天的訓示你都忘了?你沒事提文貴妃的姐姐做什麼?以後讓文貴妃如何在後宮立足?」

  朱赫不服氣了,「難道不說大家就不知道了嗎?誰不曉得她是廢帝的後宮。自己姐姐寵冠後宮,她卻獨守空閨。皇上就算要納,也該納她姐姐才是,就不知道這狐媚子使的什麼手段,自己上了高位。」

  娜仁重重拍了下椅子,站起身來,聲音嚴厲。「不准再說了!皇上以前寵著你,你沒規矩,他也不會怪你。可你也該看看眼前的形勢!現在皇上寵愛她,不管她有錯沒錯,你都該讓著她!我們都是皇上的人,我還是那句老話,只要皇上開心,咱們還有什麼委屈受不得?她好,皇上才好,不准你在這裡放肆,馬上給文貴妃道歉!」

  好一番冠冕堂皇的話,表面上護她,卻句句直指她是皇上的新歡,要舊寵識相點,趕緊讓位。文知藝想以那朱赫的脾性,聽見這話肯定暴跳如雷,也果真如她所料。

  「臣妾為什麼要道歉?大家都在,都可以評評理,臣妾有哪句話說的不對?只不過你們看皇上寵著她,憋在心裡不敢說罷了!」朱赫梗著脖子,情緒很是激動,沒看見章京氏一臉焦急的表情,繼續指著文知藝罵。

  「皇上讓人教我們宮規,讓我們學什麼《女戒》,可她呢?哪兒有妃嬪去禦書房的道理?臣妾聽說皇上前些日子只寵倖她,怕是我們來了,皇上也把我們當作那宮裡的擺設,獨寵她一個了!」

  娜仁不說話了,別的嬪妃雖然不敢如朱赫這般放肆,但心裡多多少少也有這層擔憂。

  文知藝不慌不忙走到娜仁面前跪下。

  「皇后娘娘,各位姐姐,你們的擔心妹妹知曉。你們都在妹妹前面服侍皇上,比妹妹的功勞大,妹妹在眾位姐姐面前,絕對不敢自專。可皇上是個英雄,他是註定要在天空中翱翔的雄鷹,豈會耽溺在後宮?」

  這話說的連娜仁都忍不住點頭了,其他的嬪妃沒有說什麼,但眼裡也浮現出贊成之色。

  文知藝隨即又正色道︰「皇上自入宮以來,為了朝政廢寢忘食,若不是臣妾大著膽子時時提點,皇上就是鐵打的身子都支撐不住。他身上的壓力有多大,諸位姐姐就算不能完全理解,但應該也能想像出一二。這樣的情況下,皇上哪兒還有什麼閒心去賞玩美人呢?」

  她眸光流轉間似有點點淚光,用手絹拭了拭,繼續道︰「天下的百姓都在看著皇上,他是一步都錯不得的。臣妾不過正巧在那個時候能為皇上分擔一二罷了。」

  接著轉頭看向文畫和陳嫂嬤,示意她們捧著東西過來,又對娜仁恭敬道︰「現在皇后娘娘回來了,這宮務印章、權杖與帳冊,皇上早就叮囑臣妾,今日便呈給皇后。」

  娜仁心中大喜,也顧不得再挑撥離間了,文知藝既然懂事,這次放她一馬,趕忙讓阿布接過來。

  她親自彎下身子,扶起文知藝。「是大家錯怪你了,快點起來,解釋清楚就好了。」

  朱赫還要上前爭執兩句,卻被章京氏一把扯住了袖子,顧不得其他,湊到她耳邊小聲說道︰「我的祖宗,你別再說了,免得著了皇后的道啊。」

  朱赫這才脊背一涼,前後想想才算回過神來。

  皇后字字句句可不都是在挑撥自己跟文知藝鬧事嗎?

  她剛才說的萬一傳到皇上的耳朵裡,她可吃不完兜著走,而且那些話不單皇后、文貴妃聽到,其他人也聽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

  若說現在大家都嫉恨文知藝,可以前的自己也是她們的嫉妒物件啊!她也經常得罪人,保不准誰就暗地裡給她一刀,昨日皇上就訓斥了她,今天再聽她說這樣的話,只會更加厭惡她!

  可讓她向那賤貨道歉低頭?

  絕對不可能!

  不管章京氏如何拽朱赫的袖子,她就僵硬地站在那裡,直到大家都散了,她仍是一個抱歉都沒說出口。

  文知藝帶著文畫和陳嬤嬤出了皇后的寢宮,文畫這才憤憤不平地說朱赫霸道,連老成的陳嬤嬤也覺得實在過分。

  「娘娘,咱們就算再伏低做小,那個朱貴妃都能雞蛋裡挑骨頭。她要想搶你的寵,去對著皇上使勁嘛,何必給你使絆子?」

  文知藝輕輕一笑,淡淡說道︰「她這種的反倒沒什麼,壞心眼我還能看得出來,只怕有那不會叫的狗,一咬起人來才要命呢。」

  文畫被主子一句雲淡風輕又意有所指的話弄得摸不著頭腦,詢問地看向陳嬤嬤。

  陳嬤嬤不敢吱聲,只指了指皇后寢宮的方向。

  文畫這才恍然大悟。「娘娘,你是指……」

  文知藝不准她說出來,只囑咐兩個最親近的人。「以後萬不可與皇后和朱貴妃的人頂撞,萬事都要忍,我們才能在這個宮裡好好活下去。」

  陳嬤嬤和文畫齊聲道︰「娘娘放心,奴婢知曉了。」

  這邊皇后的請安才散,皇帝那邊就接到了彙報。

  同福一五一十地把眾位妃嬪說的話都告知鬼戎,鬼戎聽到娜仁的話便臉色沉鬱,不知在想什麼,聽到朱赫所言,又氣得一下子站起身。

  「這個愛嫉恨的女人,光會欺負弱小,竟然還怨起朕來了。朕的人豈是那些徒有其表的敗絮能比得上的?!」這敗絮自然指的就是文知藝的姐姐文知書了。「那文貴妃又怎麼說?」

  同福趕緊把文知藝後面說的一番話學了一遍,鬼戎眼裡立刻有了笑意,到最後聽說文知藝誇他是英雄、天上的雄鷹,又假託他的名義歸還了宮印等,更是露出得意又滿意的表情。

  他心情頗好地對同福炫耀,「看到沒?只有她一個知曉朕的想法,又明事理,知道給朕做面子。朕成天那麼多事,哪裡會去管後宮的事?但她一點也不貪戀權勢,皇后才進宮第二日,就把手裡的東西都交了出去,真是個小傻瓜,也不為自己多想想,朕怎麼能不多疼著點?」

  皇上這算是信任他了,第一次把心裡的想法說了出來。就算這話聽得同福下巴都要掉下來,但還是維持著一個奴才應有的表情,仔細傾聽,再適時表現出同意的模樣。

  「皇上說的是,奴才在後宮伺候這麼久了,就從沒見過像文貴妃娘娘這般好的。」

  鬼戎聞言笑了,不過沒一會兒想到娜仁和朱赫,臉又冷了下來。

  同福也不知道主子這又是怎麼了,也不敢打擾,老老實實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站著去了。

  今日晨起,文知藝醒得比平日早些,一睜眼,竟見到鬼戎還在。

  她有些反應不過來,就問鬼戎,「萬歲爺今日不用上早朝嗎?」

  鬼戎正站在床榻側,讓陳嬤嬤伺候他穿龍袍。見她醒了,就轉頭對她笑。「今日晚些無妨。」

  有什麼特別的情況嗎?

  文知藝也沒仔細琢磨,就接手陳嬤嬤的活,跪在床邊幫鬼戎穿衣服,戴肩領的時候,為了配合她現在的跪姿,他還特意彎了腰遷就她。

  文知藝笑出聲來。「萬歲爺這姿勢可好?」

  「調皮,竟然敢調侃朕。」鬼戎將她攬近些,低頭看著她仔細給他系腰帶,然後把自己親手給他繡的香囊掛在腰上。

  「萬歲爺仔細些,這次的香囊可別再掉了。」文知藝系完香囊,抬頭看他,眼楮裡閃著點點的光,映著她雪白的小臉,煞是美麗純淨。

  他忍不住就低下頭去,高大頎長的身軀將她嬌小的身子完全罩住,吻上她的小嘴。

  在一大早,趁服侍的奴才們不注意偷個香吻,看著她整張小臉漸漸被羞澀暈滿紅霞,他的心情是再好不過了。

  等終於親夠了,看她快喘不過氣來,他才大發慈悲地放了她。

  「你的萬歲爺什麼時候丟過你親手做的東西了?還不是你鬧著朕玩,把那香囊藏起來,故意不讓朕找到。」他捏捏她雪嫩的臉頰。

  「是不是不好意思送新的香囊給朕,故意找藉口?」

  文知藝忍不住氣呼呼地鼓起嘴巴,嬌聲道︰「臣妾什麼時候藏了?萬歲爺就會冤枉人。」

  鬼戎見她不承認,就撲上去呵她的癢,她全身都很敏感,立時尖叫起來,在床上像尾離了水兒的魚兒般扭個不停。

  「看朕給你找出來!壞丫頭,那個香囊不想給朕是不是?朕非要找出來!」鬼戎上下搔她的癢,把她的小身子在床上翻了天的倒騰。

  「呀!臣妾、臣妾沒有……」

  「你剛才偷偷藏起來,當朕沒看見嗎?!」他大手從她的襟口翻出了那個失蹤的香囊,心道小狐狸弄的這些小動作真是培養情趣用的,這不就現成的例子嗎?

  鬼戎把香囊扔到一邊,一雙虎目射出熾熱的光芒,緊緊鎖住壓在身下衣衫不整的小女人,見她俏臉粉紅,羅衫淩亂,前襟有些敞開,裡面水綠色的肚兜上一雙鴛鴦好不恩愛,裹著她兩團嬌軟,烏黑的長髮散亂在大紅枕上,把他迷得一陣心跳快得離譜。

  「朕真不想離開你。」

  她吃吃笑著。「不行,你可是皇上呢,哪能整天就想著吃臣妾的胭脂。」

  「嗯,是想整天只吃著你的胭脂沒錯,你小嘴上的胭脂怎麼就那麼香甜呢。」

  說著,他又吻上來,兇猛的吻吮得她唇瓣都有些麻了,侵略性十足,一雙大手也覆上了她的胸口,毫不憐惜地揉捏。

  唇移到她耳邊時,他呼出的熱氣噴到她臉側,讓她敏感地起了雞皮疙瘩。

  「你那裡長大好多,都是朕的功勞。」

  「怎麼是萬歲爺的功勞了?」她儘量克服羞澀,小聲反駁。「是臣妾自己身體發育,萬歲爺真壞,連這樣的功勞都要搶。」

  「沒有你的萬歲爺疼你,你能長大這麼多?行房時也不再喊疼了,朕的小藝娘到底是長大了呀。」

  這男人實在太色太壞了,文知藝徹底敗下陣來,不好意思反駁,只垂了長長的睫毛,露出嬌態來。

  鬼戎與她纏綿不斷,外面的同福便大著膽子催人。「皇上,早膳到了。」

  「傳進來吧。」他自己起身不算,還要硬拉著她一起起來。

  文知藝拗不過他,只得叫陳嬤嬤和文畫伺候她穿衣梳妝。

  鬼戎見飯菜還沒擺好,就饒富興味地站在她後面看她打扮,一邊跟她閒話家常,「藝娘可知為什麼近日朕去得晚些也無妨?」

  文知藝就在鏡子裡瞥了他一眼。「為何?」

  「十月初八快到了,大夏人大概還不知道這是什麼日子,但卻是我們青金的大節日,叫『旅慶節』,藝娘可知道?」

  鬼戎讓文畫到一邊去,親手拿了一朵素淨的芍藥絹花插在她鬢邊,離開時親了親她的鬢角。

  她甜笑著望了他一眼,答道「臣妾以前在書裡看過,大約記得是青金部族第一次統一的日子,是青金最重要的節日。」

  「正是,朕昨日提起,還有些大夏臣子奏議反對,說這個日子並不是三族共有的,勞民傷財,讓朕三思。」

  鬼戎說著,臉就有點陰沉。「你們大夏人說祖宗規制不可變,難道朕這裡的規制就要廢除了嗎?那跟著朕打江山的青金兄弟會有多寒心?」

  這個文知藝真不好置喙,便不接這個話題,岔開道︰「那皇上今日不早朝是生那些臣子的悶氣了?」

  她只是開玩笑,沒想到鬼戎真的「哼」了一聲,牽起她的手走到外室用膳。

  「朕只是讓他們好好在宮裡的書庫看看典籍,學學聖人的禮儀和規矩,他們這麼多年的書都白讀了。」

  說完,便看到文知藝坐在那兒有些擔憂地看著他,他安撫地拍拍她。「莫怕,你父親還不敢直接跳出來跟朕對著幹。」

  文知藝這才放心,他父親善鑽營,是那種順勢而為的人,給的權力太大,他一定會鬧出亂子,雖然皇上上次給了定心丸,她還是有些擔憂。

  「那臣妾就放心了。臣妾不求家族榮耀富貴,那些都是虛的,只求父親母親能安安穩穩到老便是。」

  鬼戎點了點頭,給她夾了菜。「等旅慶節那日,你叫你的母親和姐妹進宮來,好好熱鬧熱鬧。」

  文知藝的筷子停了下來,鬼戎有所感,捏了捏她的小臉,深邃的眼楮看著她道︰「你親生的姨娘也叫進來一起。」

  文知藝心猛地一縮,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在鬼戎還沒反應過來前,她已蹲跪在他膝前,想開口表達自己有多麼感激、多麼感動,但心裡翻騰得厲害,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鬼戎趕緊扶她起來,手指將她臉頰上的淚拭幹。「這是好事,怎麼就哭了?」

  她主動偎到他懷裡。「臣妾是感動,覺得皇上對臣妾實在太好了。」

  鬼戎暗訝,只不過叫她姨娘進宮來陪陪她說話,他一抬手的事而已,就讓她這樣感動,她也太容易滿足了吧,遂拍拍她肩膀。

  「你若喜歡,常常叫你姨娘進宮便是,不值得你掉淚。」

  想了想,文知藝還是搖搖頭。「臣妾先謝謝皇上,但臣妾已是皇上的人,招人進宮總要符合規矩,姨娘畢竟只是父親的妾,臣妾就算再想也不能壞了規矩。這次能趁著宮裡大宴讓她進來看看,臣妾就心滿意足了。」

  鬼戎不由得笑她。「你這小古板,成天追著朕規矩來規矩去的,什麼規矩到你那裡都比天還大了,連朕都要拘著。」

  文知藝橋嗔地瞪了他一眼,很有理地道︰「無規矩不成方圓,今兒個臣妾倚仗著皇上的寵,在這宮闈裡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明兒個誰再被皇上寵上,比照著臣妾來,這宮裡就沒規矩了。若讓臣子們知道,要怎麼看皇上?一屋都治不好,怎麼治理天下?」

  他無奈地說︰「你呀,朕寵你一個就夠了,哪還有餘力再去寵別人?朕看先治治你這個牙尖嘴利的小東西才成,免得什麼道理都被你占了去!」說著,就用大手捏著她的小下巴,作勢要抽打兩下。

  文知藝見他心情好,臉上表情也是玩鬧的樣子,大著膽子,輕輕咬他的虎口,把鬼戎弄得心口酥麻一片,忍不住大笑出聲。

  「你那後宮的印記真不該還給皇后,讓你這個不近人情的小古板管著才是,就算管出事情來,鬧到朕面前,這張小嘴把理都占全了,朕也要被你唬住,什麼都向著你。」

  這個她可不敢接話。

  皇上這麼說雖然有些玩笑性質在內,也是因為皇后不熟悉宮務,這段時間三天兩頭出錯,雖沒出什麼大亂子,可小錯不斷,不是月俸分錯了,就是膳食沒按照位分來,皇上知道後,每次就要在她面前說幾句「皇后精明的都不是地方」、「沒腦子,蠢。」之類的話

  「朕讓你協理六宮事宜可好?」這話他可不是隨便說說,而是真有此意。

  文知藝拉著他的袖子撒嬌。「奴懶得很,沒事就喜歡看看書,曬曬太陽,繡繡花,整天沒事想想做什麼好吃的喂飽萬歲爺,等著萬歲爺晚上來奴這裡說話。」

  「藝娘過得好悠閒啊,朕都有些眼紅了。」

  她於是昂起小下巴,仿佛多了不起似的。「這點萬歲爺可是比不上奴,奴有個努力的好丈夫依靠,才能過得如此愜意,萬歲爺要去哪裡找依靠呢?」

  鬼戎的眼神深邃起來,明顯被她的話感動了,臉上也不是平時那種看不出太多情緒的表情。

  這樣的他,看起來有些像孩子。

  文知藝也不知道怎麼的,就用瘦弱的雙手圈住他,讓兩人靠得更近。

  他親了她雪頰一下,低頭深深地看她。「朕有藝娘可以依靠,藝娘只要永遠這樣依靠著朕,朕就覺得很開心了。」

  文知藝傻傻地看著他,覺得自己好像被這個高高在上的男人隱晦地示愛了,心臟跳得厲害,聲音大得嚇人,他們靠那麼近,真不曉得他有沒有聽見這聲音。

  看她那傻樣,鬼戎貼著她的額頭,看著她的眼楮。「怎麼不說話?舌頭被誰吃掉了?」

  她這才找回說話能力,可張了張嘴,話沒說出一句,臉兒先紅了,實在是這人的眼光讓人招架不住,那麼深邃又充滿情意,讓人心裡竊喜的同時,又慌得不成樣子。

  她腦子裡亂糟糟,也說不出什麼,哼哼唧唧半天,再不敢看他,垂了腦袋,細細地「嗯」了一聲。

  他起了逗她的欲望。「嗯什麼?藝娘是願意當朕的依靠,也願意什麼都依著朕了?」

  「奴都聽萬歲爺的。」她才點完頭,就覺得不對,怎麼變成什麼都依著他了?

  傻乎乎地抬起頭,她眼帶疑慮地看著他,但都點過頭了,也不敢說什麼辯駁的話。他是皇上啊,自然什麼都要依著他,可又覺得自己被,了。

  他笑了,眉眼都仿佛要飛起來一般,抱著她舒心地道︰「咱們以後就要這樣,有什麼話都要告訴朕,朕有煩惱也告訴你,不能互相瞞著,生了戒心。」

  這樣,她會越來越依賴他,從而愛上他吧?

  在權力的巔峰之上,在這深宮之中,有哪個女人是單純只愛他這個人的呢?爭奪他的寵愛,無非是想鞏固自己和家族的利益,他看到了她不一樣的地方,對她動了心,只希望她永遠保持這樣,讓她能在朝夕共處之中徹底地愛上他,完全成為他一個人的。

  可鬼戎卻沒有想到,讓她沉淪的同時,自己也深陷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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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3 18:23:4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十月初八還沒到,有人卻急了,三天兩頭地往她這裡遞帖子。

  文知藝看完手裡的信,再看看梳粧檯上一迭的拜帖,眉頭皺了起來。

  她的好三姐,措辭一封比一封大膽,這一封就直接威脅了。

  皇上封賞的時候,也賜了她側妃的頭餃,雖不似從前風光,倒也不算辱沒了她,再說大家以前又不是什麼推心置腹的姐妹,這麼拚命要進宮來見她,到底在想什麼?

  陳嬤嬤站在文知藝後面,正用美人錘給她捶肩膀,瞟了眼那信上的內容,小聲對文知藝道︰「娘娘,奴婢看側妃的意思,莫不是娘娘不宣她入宮,就是娘娘心裡對她有怨,她更要時時寫信以表忠心?」

  文知藝把信放到一邊,歎了口氣,「還不是以退為進!鈍刀子割不了痛快,只是磨人的肉疼。」

  「娘娘如今是貴妃,不必將她看在眼裡。」

  她搖頭。「我就是在高位,也永遠是文家的庶女,她娘才是正宮夫人,我姨娘的主子。」

  「那……」陳嬤嬤看左右無人,湊近文知藝的耳邊,輕聲道︰「娘娘索性與她鬧翻,依著娘娘現在的身分地位,夫人那裡必定不敢為難姨娘。」

  「不讓人死,卻讓人活得比死還痛苦的方法多的是,畢竟我在宮中,姨娘還是文家的人,我哪能看到姨娘平時怎麼過活?加之時機也不成熟,我若到皇上面前訴苦這事兒,皇上即便幫著我,也沒個正經的理由把姨娘撈出來。何況如此一來,皇上將成什麼了,居然插手一個大臣內院的事?咱們需謹慎行事,現在先低低頭沒什麼。」

  陳嬤嬤退後半步。「還是娘娘想得周全,奴婢想錯了。」

  「我壓著她,就是不想她以為我這麼容易就聽她的,也激著她的脾氣再大些,人在情緒失控的時候必定會犯錯,到時候見機行事,事情方可解決。」

  聽自己從小奶大的主子這番見解,陳嬤嬤心裡高興,卻也五味雜陳。

  娘娘這麼聰明,又有皇上寵著,她不用再擔心她在這宮裡活不下去了,可才十七歲將到的人兒,本該父母寵著,天真無邪,娘娘卻事事謹慎,思前顧後,也太傷神了。

  「想必側妃那裡還不知道十月初八的事情,等下我寫封信,讓她十月初八與黑達大王爺的正妃一起進宮便是。」到時人多,大家都看著,她也必定沒什麼機會與她私下見面,也算避開了。

  轉眼間十月初八便到。

  宮裡從前天就忙碌起來,到處都看得到宮人在打掃、掛彩燈的身影。

  文畫也帶領著宮女和太監把她的寢宮打掃得乾乾淨淨,現在她開始常住自己的宮殿了。鬼戎倒還是老樣子,有時傳個手諭便讓她去清泰宮伺候,但在她央求過後,終於答應她不用再來禦書房。

  可他換了個方式,把臨著她寢宮前面的一處宮殿辟為書房和武室,取了名字叫「靜思殿」,他平時上完朝,自己的寢宮也不回,便到這裡來批改摺子、修習武術,晚上也大多宿在這裡。

  這是對外的說法,後宮中誰不知道,這靜思殿的後門就正對著文貴妃的寢宮大門,抬腳就到。

  皇上晚上睡在哪兒,別人不知道,娜仁可是一清二楚,那敬事房的冊子上,滿滿的都是文知藝的名字。

  每回敬事房把嬪妃承寵的冊子送來她這裡用皇后的鳳印,她一打開那冊子就惡狠狠地盯著,一口血都能噴上來,心情總要抑鬱好久。

  可皇后的權勢很快就讓她轉移了視線。

  這次十月初八的旅慶節,一切都讓她舒心。以前這樣的日子總有朱赫來跟她爭,必定要插手,可她現在失了皇上的寵,想湊上頭來也沒有什麼辦法。

  開始她還擔心文貴妃,不過她把宮印奉還後,除了定時的問候請安,竟再沒半點動作,讓她能在這個舉國歡慶的節日裡好好逞一把皇后的威風,在匈狄的親族面前揚眉吐氣。

  娜仁端著酒杯,坐在高位之上,端莊地笑著,她身邊坐著皇帝,兩個人的位置並靠在一起,偌大的廣場之下,皇親、權臣及他們的內眷伏低著身子,仰望著她的身影。

  就算是皇上再寵愛的文貴妃,曾經寵愛過的朱貴妃,此時也要坐在低她半階的位置,以示自己低一等的身分。

  娜仁從來沒有這麼直接感受過皇權的偉大,仿佛天下都要在她底下卑躬屈膝,這個與皇帝龍椅並存的風椅之上,開出了黑色的欲望之火,張開驚人的大嘴,把她徹底俘虜了。

  娜仁陶醉在自己的想像中,有人卻嫉妒文知藝嫉妒得發狂。

  鬼戎吃一口菜,便對著文知藝舉起酒杯,也不管她喝不喝,自己心情大好地灌下去。

  文知藝每次只抿一小口,幾輪下來,她半盅還沒抿完呢,鬼戎已經喝了十幾杯,而且他的酒杯有她五六個酒盅那麼大。

  期間,還有他的兄弟們和大臣們敬酒,他也是來者不拒。

  文知藝實在忍不住,就小聲地勸他。「皇上,你不能再喝了,再喝下去就醉了。」

  他就笑著對她招手,她自然不會過去,撇開頭,卻發現朱赫在對面瞪著她,一臉嫉恨的表情,她只得再轉回頭看向皇帝。

  鬼戎再灌完一杯,臉已經紅了,開心對她說︰「文貴妃怎麼才喝了這些,朕已經喝了好多了。」

  文知藝心想皇上明顯醉了,皇后也真是的,在旁邊也不勸著點,表情空空的,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她想上前去阻止,無奈當著大家的面不敢上前,看他越發喝個沒完,擔心萬一等下耍起酒瘋來可怎麼辦?

  「文貴妃,你過來,朕等著你親手敬一杯酒。」他對她勾勾手指。

  文知藝無奈,只得跟他打商量。「那臣妾敬了皇上的酒,皇上喝完這杯就再不能喝了。」

  「好你個文貴妃,這麼大好的日子都要管著朕。」鬼戎摸了摸下巴,其實他只是微醺,但還沒到大醉的地步,這點的酒量他還不放在眼裡。可文知藝的關心,實在讓他舒坦,便逗著她道︰「好好好,朕都聽你的,過來與朕敬了酒,朕便不喝了。」

  文知藝只得起身,蓮步上前,彎著身子給他倒酒,他卻一點也不老實,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竟掐了她臀肉一下,讓她差點驚叫出聲,手裡的酒壺都要掉下去了,幸虧他手快,扶住了酒壺,她才不致於出醜。

  可他們之間的互動都被娜仁和朱赫看了個清楚,娜仁不知道心裡怎麼想的,反正一臉平靜,朱赫卻咬牙切齒,恨不得能撲上去撕了這個勾搭人的狐狸精。

  她再也忍不下去,暗地裡對站在身後的章京氏使眼色,章京氏便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章京氏到了一個四下無人的小園子裡,一個小宮女跑了過來,她塞了些銀子到對方手裡。

  兩人一句話都沒說,小宮女只點點頭便離開了,只見她回到了自己的位子,原來是站在文知書身後的。

  此時文知書一直盯著上頭,不知道在瞧什麼,一張絕美的臉上浮現出不甘心的表情。

  小宮女探頭,遠遠的雖然瞧不清,卻看得出來皇上和文貴妃之間的氛圍很是曖昧,皇上也散發著與平時不一樣的感覺,讓人覺得整個人都溫柔了許多。

  小宮女還沒收回視線,便聽到文知書喃喃低語道︰「那本該是我的,怎麼會讓她……」

  她的聲音雖小,但坐她旁邊的王妃仍是聽到了,轉過頭來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宮女捧著酒壺,上前給王妃添了酒,王妃沒好氣地道︰「去給那個沒長腦子的人添上一杯,什麼場合竟敢胡說八道,皇家豈是她一個小小的側妃能窺探的?」

  小宮女低頭道「是」,轉頭見文知書嬌顏煞白,氣憤難當,就要張嘴反駁,她立刻湊上前去——

  「哎呀!」一壺酒全部倒在了文知書身上,令她驚叫出聲。

  尖叫聲招來了附近女眷們的注意,文知書瞪了小宮女一眼,咬牙低聲罵道「你怎麼做事的?笨手笨腳,腦袋不想要了嗎?!」

  王妃譏誚地看了她一眼,嘲諷道︰「自己造業自己擔,我看著明明是你生氣,沒頭沒腦撞了上去,這宮女何錯之有?」

  見那小宮女嚇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王妃又道︰「這是什麼場合,你以為是在王府嗎?容你橫著走也沒人敢管?還不快跟著去換衣服,等宴會結束,你這個樣子怎麼給皇上和娘娘們磕頭?」

  文知書一肚子火卻沒法發洩,等冷靜下來,想想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將身上的衣服換下。

  幸好她有準備,讓文琴備了替換的衣服在隨侍的嬤嬤那裡,只是嬤嬤身分低,只能在下人房候著,便囑咐文琴先去拿衣服。

  文知書扭過那小宮女,惡狠狠地瞪她一眼。「現在先饒你一命。」

  意有所指地瞥了王妃一眼,又轉回頭對她道︰「趕緊引我去個方便點的地方。」

  她不能以這種失禮的樣子被人指指點點,只能先找個地方等著,再使這小宮女把文琴找來。

  小宮女顫抖著聲,臉色慘白得嚇人。「側妃饒命,奴婢這就領你去。」

  這文知書才走,那廂鬼戎也喝得差不多了。

  章京氏走回來,對時刻盯著皇上的朱赫點點頭,她便知道那邊人已經到位,就差皇上了。她已計畫了一段時間,既然那狐媚子占了皇上的心,那就讓她也嘗嘗什麼叫背叛的滋味。

  尤其這個背叛她的人還是她的親姐姐!

  朱赫只要一想到文知藝未來失寵的樣子,心裡就忍不住痛快!

  她起身,對皇后和皇帝躬身一福。「臣妾先失陪一下,去去就來。」

  鬼戎不在意地揚揚手,朱赫便扶著章京氏的手往外走,見四處沒人了,才問章京氏,「那個女人可安排好了?」

  章京氏點頭,「娘娘放心,毫無破綻。那小宮女也不敢亂說話,收了咱們的銀子,她娘的病才治得好,她自己還要保著命,才能出宮去見她娘呢。萬一事發,她一定會咬定自己去取衣服,是這文側妃亂跑,故意闖進了皇上的地方。」

  「那文側妃我遠遠看了一眼,真是個美人兒,比那庶出的文貴妃美多了,聽說她當時被囚禁在廢宮裡,只剩一口氣了,想必美貌也失色不少,要不然她們兩個擺在一起,皇上怎麼可能挑中那個上不得檯面的東西?!」

  章京氏附和道︰「可不是,奴才打聽到,以前是姐姐搶妹妹的寵,想必那文貴

  妃是長期被壓制,逮著了機會報復回來,把姐姐的好運道全奪到自己這邊來了。」朱赫挑唇,笑得陰冷。

  「所以曾經寵冠六宮的那個怎麼能甘心?見到皇上,她要是老實,我也算白費了這些日子的用心,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要是她有半點異心,皇上現在這樣醉,興致也高,見到美人豈有不臨幸的道理?這醜聞鬧出來,文家一個也別想跑,大王爺向來敬重皇上,自然會把美人奉上……」

  章京氏把朱赫沒說完的話說了出來。

  「等那文側妃進宮,兩姐妹自然會爭破了頭,到時得利的只會是娘娘。」

  朱赫聽了,剛才還陰森森的臉色,一瞬間如春花盛開,重新走回宴會場。

  鬼戎自招手讓文知藝去倒酒後就小動作不斷,一會說有些醉,要她倒杯茶,一會說這菜不錯,要她過來嘗嘗。

  她哪敢?皇后和朱貴妃都虎視眈眈呢!

  「文貴妃,你臉兒紅紅的,可朕明明沒怎麼見你喝酒啊?」他又開始調侃她了。

  幸好這皇殿玉階離下面的權貴大臣有好一段距離,皇上的聲音也傳不了這麼遠。否則,她可顧不得什麼規矩了,一定告退離開。

  怎麼喝點酒,就變成無賴了呢?

  文知藝裝不理還不行,鬼戎立刻指使同福。「去,看文貴妃在那做什麼,怎麼朕說話,一直給朕後腦杓看呢?那些歌舞有什麼好看的,是聽不到朕的話嗎?去告訴她,說朕問她呢,沒見喝多少酒,怎麼臉就紅了?」

  她惱死了,早先就不敢去看皇后和朱貴妃的臉色,這下子是連往兩個人的方向看都避免了。

  他是真醉還是假醉?說醉,可一雙黑亮的眼楮那麼清明,說沒醉吧,淨說些胡話。

  文知藝正欲大著膽子,請求皇上去後面稍事休息,喝點醒酒湯,有人卻比她更快一步。

  朱赫嬌媚的嗓音說道︰「皇后娘娘,臣妾看皇上太高興,喝得也太多了些,還是讓小奴才扶出去散散酒意吧。」

  娜仁也同意。「皇上先休息一會兒吧。」再這麼下去,指不定等下要鬧什麼大笑話。

  文知藝拚命點頭,巴不得他趕緊走。「皇上快去吧,省得皇后娘娘和臣妾等擔

  憂。龍體重要,等下群臣眾女眷還要跪拜呢。」這個樣子哪能夠給臣子們看見,皇帝都愛面子,他肯定也不願意。

  鬼戎看她那個嫌棄的樣子,心裡暗笑。不過自己也是真的有些醉了,既然在這裡惹她嫌,他便去偏殿歇息吧。

  揚聲喚同福,同福立刻領命扶著他下去。

  進了偏殿,他的頭就更暈了。香爐裡的香是平時慣用的,可這空氣中似乎還摻雜了一點其他的味道,他不是很喜歡,不由自主想起文知藝。

  她愛泡花澡,卻不愛掛香囊,所以身上總是有股淡淡的幽香,離得遠了聞不到,近了就能聞到一點兒,再貼著細瓷般的肌膚深深細嗅,那香味像是能從他的鼻子鑽到心眼裡,香得讓他聞了還想再聞,總覺得聞不夠。

  可這個味道太過濃郁,聞著就讓人發昏。

  鬼戎皺起眉頭,同福去給他拿醒酒湯了,就隨口喚人來。

  「來人,把香爐撤下去,將窗子打開。」說完就閉上眼,坐到一旁的椅上。

  閉目養神之際,就聽見有陣輕輕的腳步聲靠過來,那香味竟更深了,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卻一個踉蹌,只覺得一個人撲過來要扶住他,他下意識一踫,才發現這不是太監。難道是宮女?

  他正要撐開快要黏在一起的眼皮來看,就聽見那嗓音嬌聲道︰「皇上,你醉了,臣妾扶你去榻上歇息。」

  鬼戎一個激靈,睜開眼楮就見是個有點眼熟的漂亮女人,卻梳著婦人頭,看頭上佩戴的首飾並不像宮女,關鍵是,她身上只著了中衣,外裳是披散著的!

  難道是有心勾引他?還是誰設的局?

  鬼戎想到這兒心裡一陣惱怒,一把推開她,怒聲道︰「你是誰?」

  「哎呀!」文知書順勢倒在地上,大聲嬌呼,眼裡立時滾出淚水,可憐兮兮地望著他,她本來就美貌無雙,現在看著更是楚楚動人,勾人憐愛。

  「皇上,臣妾是文知書。」她爬到他面前,抱住他大腿,哭著道︰「臣妾在宴席上被宮女用酒潑濕了衣服,被引到這裡換衣服的,卻不想皇上也來了,臣妾本想退避,可皇上叫住了臣妾,臣妾見皇上要摔倒才斗膽上前扶了一把,請皇上寬恕臣妾驚駕之罪!」

  她說得可憐,卻抬起頭癡癡地看他,眼底一片仰慕之情,這樣的姿勢使得她姣好的身材更加玲瓏有致,無不是魅惑男人的頂尖手段。

  又是一個貪戀權勢的女人!

  鬼戎斜睨著她,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直白地問︰「你可是戀慕朕?」

  文知書咬著唇,故作羞澀地低下頭,輕聲道︰「臣妾知道這樣大逆不道,但臣妾確實愛慕皇上。」

  鬼戎冷笑一聲,道︰「既然如此,怎麼第一次朕見到你與文貴妃時,朕問你們誰是文昭儀,你卻把文貴妃推了出來呢?」

  文知書一怔,當時一片混亂,她以為被抓去是要砍頭或被淩辱的,怎麼可能說出自己的真實身分?

  只是萬萬沒想到她那麼愚蠢,推開了到手的榮華富貴,現在文知藝那女人正受寵,父親眼裡哪裡還有她的存在?

  已經走到了這個地步,騎虎難下,她不如豁出命去試一試,以她的美貌和手段,文知藝那個庶女哪裡是她的對手?

  文知書思定,擺出更加柔弱可憐的姿態,癡癡地望了鬼戎一眼,將側臉貼在他的腿上,輕泣著說︰「怪臣妾當時有眼無珠,識不得真龍,可臣妾原本是想救妹妹一命!」

  救命?簡直是笑話!

  她當他又蠢又好色嗎?喝了酒見了個美貌的女人,就糊塗到不辨是非了?

  鬼戎心中怒火已起,十足厭煩,恨不得將之一腳踢開,但念著她是弟弟的女人,又是藝娘的姐姐,到底捺下性子,聽她還有什麼詭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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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3 18:23:47 |只看該作者
  他順氣後,冷冷問道︰「你要救文貴妃的命?這麼說來,朕和文貴妃倒要謝謝你的救命之恩了?」

  文知書正陶醉地想像皇上被她的陳情感動,又被她的美貌俘虜,馬上就會寵倖她,然後她會飛上枝頭變鳳凰,又像以前一樣獨寵後宮,連現在耀武揚威的文知藝都要被她壓在底下。

  她只顧著作美夢,哪裡感覺得出鬼戎的怒火?如果是機靈的人,現在早認清楚了形勢,抱著皇上的大腿苦苦哀求,興許還能全身而退,可她偏偏蠢得無可救藥,急著在皇上面前表功。

  「皇上,文貴妃是臣妾的妹妹,姐姐自當是要保護妹妹的。當時皇上沒有稟明身分,臣妾驚慌,想著昭儀的分位到底要比才人高,文昭儀寵冠後宮的名聲也早已傳揚了出去,如果讓妹妹頂替了臣妾的身分,或許她逃脫的機會比臣妾大……」

  文知書不敢說下去了,因為她越說越覺得氣氛不對,周邊的空氣像是結冰了一樣,那股壓力正是來自高高在上的鬼戎。

  她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只有她一個人在自說自話,皇上根本不發一語,這下幾乎不敢抬頭,只覺得他銳利的視線剌得自己頭皮發麻,連手腳都忍不住顫抖起來。

  鬼戎極討厭那種敢做不敢當的人,她當時怕死,讓藝娘頂替她,藝娘卻一聲不吭,不為自己辯解,兩個人一比,高下立見。而這無恥的女人竟然顛倒黑白,把自己當個昏君一樣欺騙,鬼戎覺得此女野心太大,在黑達身邊也不安全,再不能留,心中頓起殺機!

  凝滯的冰冷讓文知書再也忍不住地打破沉默,她抖著嗓子說︰「皇、皇上……」

  鬼戎挑起她的下巴,刀砍斧鑿的俊臉冷酷無情,他挑唇冷嗤一聲,滿眼的輕蔑,文知書終於知道,這個男人從頭至尾都沒被自己迷惑住,心下一涼,腿一軟,癱倒在地。

  可他卻用力捏著她的下巴,沒有像逗文知藝那樣溫柔,雖然握著她的下巴不讓她逃開,卻是捨不得傷她的。但這個女人可不是藝娘,他毫無憐惜之情,甚至覺得這女人是個禍水,可能會害了他心愛的女人和弟弟。

  文知書覺得自己的脖子都快被扭斷了,卻逃不開他恐怖可怕的瞪視。

  「你就是用這番說詞迷惑黑達相信你,是嗎?」

  她想搖頭,想說不,可是既做不到,也說不出口,她的小命都掌握在他的手中。

  「一個自不量力的女人,當日你跟文貴妃一起,就算你說你是文昭儀,朕也不會要你!你現在好大的膽子,區區一個王爺的側妃,你有幾條命,竟敢擅闖朕的地方,厚顏無恥地勾引朕,你藏的是什麼心?!」

  文知書眼前一陣黑,皇上這明明就是動怒了,要她的小命啊!

  怎麼辦,怎麼辦?她不想死啊,她不要死啊!

  在文知書即將丟命的關鍵時刻,門外卻響起女子的聲音,是朱貴妃。

  朱赫見皇上去了良久,便稟告皇后,說要去看看皇上,擔心他身體不適,也替皇后轉達一下關切之情。

  娜仁欣然點頭,朱赫把文知藝也硬拉來了。

  在皇后面前,還有這麼多人盯著,自然不想讓外人坐實了兩個貴妃之間不合的傳聞,文知藝便點頭跟了過來。

  兩人走到偏殿,就看到同福和幾個服侍的小太監端著醒酒湯,卻低著頭,一副很緊張的模樣,文知藝便知道裡邊出了事,不由得心頭一緊,有點擔心起來,再轉頭看朱赫,卻見她一臉看好戲的表情,似乎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麼事。

  同福一見兩個貴妃連袂而至,裡頭又鬧成那樣,心知必定是不好收拾的場面。奴才最怕遇到事情,尤其是皇帝近前伺候的奴才,皇上高興了是大賞,皇上不高興了,第一個找氣撒的也是他們。

  「你們怎麼不把醒酒湯端給皇上?這藥都快涼了。」朱赫問道。

  幾人立刻行禮,同福回道︰「奴才見過朱貴妃、文貴妃,裡面、裡面……」

  文知藝是真的不想進去,她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正欲找個理由走開,朱赫卻強勢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文妹妹,都走到這裡了,也不知道這幫奴才在怕什麼,皇上平時那麼寵你,你一點都不擔心嗎?!」

  文知藝不好找藉口推脫,只能道︰「姐姐說的哪裡話,只是皇上歇息,我們不好打擾,我也是擔心得很。」

  「那我們就進去看看。」朱赫也不給她反駁的時間,揚高了嗓音朝裡面喊,「皇上,臣妾與文貴妃來看你了,皇后擔心皇上龍體不適,特囑咐我們兩個過來伺候,皇上,臣妾們進來了。」

  說完也不待裡面回答,硬拖著文知藝走了進去。

  文知藝身材嬌小孅弱,哪裡是朱赫的對手,腳步有些踉蹌,差點被自己給絆倒。

  進了門後,她方站定,整理好衣物,待氣息平定,才感覺出氣氛詭異。就連她身邊的朱赫都愣在原地,動都不動。

  文知藝一抬頭,視線正對上看過來的鬼戎,被他眼裡的陰狠冷駑驚住了,再仔細一看,他手裡抓著一個女人的脖子,那女人披頭散髮,衣衫不整,整個人呈現詭異的姿態,人的脖子再長也有個限度,這種樣子被人掐著,她毫不懷疑,下一刻,那女人的脖子也許就要斷了。

  她正要看清那女子的長相,卻聽朱赫連聲驚叫。「皇上,你這是怎麼了?這是哪來的女子?你們、你們……」

  朱赫似乎就是來攪局的,也不怕皇上震怒,一步走到那垂死女子面前,看了一眼,驚道︰「這不是大王爺的側妃,文貴妃的姐姐嗎?」

  她往文知藝看過來。「你姐姐怎麼會在這裡?她可是你的客人啊!」那口氣似乎是文知書出現在這裡,文知藝應該是知情的樣子。

  文知藝身子猛地一抖,眼神來回在鬼戎和文知書之間梭巡,兩個人衣服都很散亂,姐姐披著頭髮,皇上頭上的帝冕也拿了下來,龍袍大敞,脖子上的領扣也解開,姐姐更不用說,外衣丟在地上,只穿著中衣,楚楚可憐地跪在那裡。

  她心頭立時如萬針穿剌,鼻子一酸,剌得眼楮疼痛,眼淚就要流下來,但仍死命握緊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才能保持面上平靜。

  她木著臉說︰「朱貴妃問我,我也想問問皇上和姐姐呢。」

  文知書正不知該如何是好,文知藝突然出現,那就是活生生的救命稻草,她哪裡會放過?

  趁著皇上鬆手,她沒命地往文知藝的身邊爬,哭叫著。「妹妹救我,妹妹救我,皇上要殺我,我不要死啊!」

  文知藝看向鬼戎,語氣冷靜地問︰「皇上,能告訴臣妾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嗎?」

  跟一個女人解釋?這可不是他的風格。而且文知藝不信任的眼神,讓鬼戎心裡也起了怒火。

  那小臉對他從來就沒這麼冰冷過,好像她直接給他定罪後,占著自己有理就要質問他、蔑視他。他可是皇上,九五至尊,今天莫說他沒寵倖她姐姐,就算他真寵倖了,她也不應該是現在這樣的態度。

  朱赫見識過鬼戎以前對待女人的不在意,文知藝自跟了鬼戎就被捧在手掌心。沒見過他的惡劣,自然會仗著他的疼寵問出不該問的話,而她要的就是這個。

  好戲看到現在她也夠了,再看下去,說不準會延禍到自己身上,也會惹得皇上懷疑,於是朱赫蹲身行禮。「皇上,看來你跟文貴妃姐妹有要事相談,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鬼戎心裡正煩躁,又怨她帶著文知藝過來,不禁衝口而出︰「滾!」

  朱赫臉色煞白,心裡不服氣,卻不敢辯解什麼,快步退了出去。只站在門口咬牙切齒地往裡瞪。

  最好那兩姐妹這次觸犯龍顏,一個死一個被廢,方能解她心頭之火!

  此時的鬼戎,覺得自己堂堂的皇帝,竟被個女人逼得尷尬無比,心中不可不火。

  他不答話,文知藝卻不像平時般順從,像是看不到他鐵青的臉色,逼問道︰「皇上與姐姐發生什麼事?為何要置姐姐于死地?」

  姐姐的美貌她自歎不如,這種情形之下,兩人沒發生什麼簡直毫無可能,他是皇上,雖然她自跟他以後椒房專寵,可也不會真的傻得以為他日後就只有她一個女人。

  可笑自己平時想到這裡還覺得沒有什麼,只要皇上不忘了她,等她有了孩子後,她把注意力放到孩子身上便是,可今天直接面對,那種背叛感和嫉妒幾乎讓她滅頂。

  而且那個女人還是自己的親姐姐,那個根本不把她當妹妹看的姐姐!

  她以為他瞭解她的處境,知道她的可憐,可現在這個樣子,她是不是可以合理推測,他在酒醉之時寵倖了姐姐,等酒醒之後又後悔,要殺了她?

  她平時很理智,現在卻根本沒有辦法冷靜下來。既不想面對,也不願面對。

  「皇上不說,就是臣妾不該知道對吧?那臣妾也同朱貴妃一般,滾就是了!」文知藝第一次跟別人賭氣,而且還是很不明智的跟手握她生殺大權的皇帝賭氣,她知道自己不對,可就是控制不了受傷的感覺。

  文知書見她要走,哪裡會肯,她還得靠這丫頭救命呢。「貴妃娘娘,求你救我,我沒做什麼,皇上卻要殺我!我若死了,我娘怎麼辦?她若傷心起來,我真不知道她會如何,若做下什麼糊塗事,家裡的人要怎麼活下去?」

  文知藝腳步一僵,這才想到姨娘。如果文知書出了事,大太太一定不會放過姨娘的!

  見她要走,鬼戎也來拉她,雖然生氣她質問自己,可也不願讓她這樣氣衝衝地離去。

  可他剛踫到文知藝,她就反射性地甩開他的手。「別踫我!」

  鬼戎的臉色瞬間變黑,自出生以來,他何曾受過這種對待?他不怒反笑,不顧她的掙扎,強硬將她進懷中,捏住她下巴,強迫她看向他。

  「你竟敢這樣對朕說話?朕是誰?天下之君!你一個後宮嬪妃竟敢不屑於朕,你有幾個腦袋敢看不起朕?」

  文知藝被迫抬起眼楮看他,滿臉失望、生氣、憤怒。「皇上是不是也要殺了臣妾?」

  她一直強忍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終於滑落下來。

  「臣妾真的厭了,這宮裡的一切都壓得臣妾喘不過氣來,臣妾不敢行差踏錯一步,就怕下,刻惹到了高位的人,性命不保。臣妾也是人,還是一個弱女子,經歷國變,從前朝的才人變成皇上的貴妃,人人都道臣妾幸運,可臣妾寧願不穿錦衣,不戴華飾,只求安穩平靜的生活。

  「可皇上,臣妾身在深宮,沒有一天不害怕,怕皇上如今天這般翻臉不認人,怕臣妾被躲在暗處的嫉妒暗箭奪了性命,如果一個貴妃之位帶來的就只剩下害怕、算計,臣妾要它何用?!」

  她竟然敢說不要這個貴妃之位!

  鬼戎大怒,手已經揚起來,文知藝雖然生氣,可也知道怕,他那麼高大強壯,蒲扇般的大手高高舉起,似乎就能遮蓋住她整個天空,如果自己承受了他這一巴掌,牙落跌倒都是輕的,說不準小命就這麼沒了。

  但轉念又想,沒了也好,省得看到這些讓人傷心的事。

  文知藝咬著牙,閉上眼楮,認命承受他的怒火。

  她只覺得一陣風從臉側刮過,然後「砰」一聲,耳側傳來肉拳擊打牆壁的聲音。

  她連忙睜開眼,往旁邊一看,他的拳頭深深陷進牆壁裡,四方爬開來的長長裂紋,顯示他用了全力來發洩內心的憤怒。

  看著拳頭上鮮血四溢,文知藝心裡又疼又難過,卻倔強得抿緊唇,一句話都不說。

  鬼戎靠近她,像平時貼近她耳畔,可這次說的卻不是甜言蜜語,而是惡毒到傷她心窩的話。

  「朕有眼無珠,沒想到貪新鮮寵愛一個大夏女,竟讓你的膽子大到如今地步,朕告訴你,這個貴妃你願當就當,不願當也得當,你還得給朕誕下皇子,讓青金和大夏的血脈緊緊地結合在一起,讓朕能好好地統治這個天下,這才是你的本分!」

  文知藝的淚水已經模糊了視線,她再也看不清他的臉,往日的親昵、他的疼寵就像個天大的笑話。

  她身子一軟,差點跌坐下去,他拉住了她,大手一點力氣都不收斂,捏得她生疼。

  這才是真正的他吧——冷酷無情的帝王,他的心中只有皇權,女人只是他達到目的的手段,再如何寵愛也只是當小玩意兒一樣,好的時候如何寵都不為過,一旦涉及到他的帝王尊嚴,他的殘忍就原形畢露。

  她拂開他的手,深深拜倒,命令自己不要哭,冷靜下來。

  「皇上說的是,臣妾剛才是嫉妒了,一時失態,還望皇上原誧。臣妾以後,定謹遵皇上的旨意,為皇上的大業傾盡全副心力。求皇上原諒,臣妾這就離開。」

  她冰冷知禮,一下子就與他隔了千山萬水,明明是聽他的話,也合規矩,可鬼戎心裡就是暴躁難受,想讓她也試試自己現下的感受,於是拉住了她,開始口不擇言。

  「你別走,朕還有話要說。」

  文知藝停下腳步,卻垂著眼楮,怎麼樣也不肯看他,那姿態讓他更氣,忍不住口氣就更惡劣。

  「不要裝得很高尚的樣子,朕倒要問問你,你姐姐明明是你的客人,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這裡是朕的地方,她一個外婦如何能進來?」

  難道皇上忘記姐姐曾是這宮裡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寵妃嗎?皇上的寢宮只要懂得避開巡點的守衛,再覷個空偷跑進來也不是不可能。

  文知藝心知姐姐真的有可能這樣做,但說給皇上聽,只怕她性命不保,自己為了姨娘,不能不護著她。

  就在文知藝發愣的時候,文知書看準時機,知道此時不自救,再也沒人能救她,便膝行至文知藝面前,一手扯著她的裙裾,拼命磕頭。

  「皇上說的是,那引臣妾到這裡換衣的宮女是妹妹指來的,臣妾記得她當時說,是貴妃娘娘特命她來伺候臣妾,防著臣妾在宮中有什麼不周全,皇上,這一切都是有心人陷害臣妾的,跟臣妾一點關係都沒有啊!」

  鬼戎不聽還好,一聽怒火更盛,一腳毫不留情地踹到了文知書的心窩上,他這一腳甭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就是身強體健的大男人都受不住,文知書當下就暈了過去。

  文知藝一驚,雖然心中對文知書沒什麼感情,到底怕她死了,忙屈身蹲到她面前,在她鼻前一試——還好還有氣。

  文知藝松了口氣,站起來,扯唇冷笑。「皇上何必呢?傷了她,文大人和大王爺都不會干休,于皇上的江山有何益處?」

  鬼戎一把抓住她的手,沉聲逼問︰「在你的眼裡,朕對你那麼好就只是為了江山?」

  她想推開他的手,他卻抓得更緊,讓她覺得手腕都要被他捏斷了,咬著唇,也不喊痛,只淒冷道︰「皇上不是自己推翻前面說的話嗎?皇上剛剛才跟臣妾說,臣妾只是你統治天下、聯姻大夏的一枚棋子,臣妾得遵守本分。皇上的旨意,臣妾不敢不遵。」

  「你!」鬼戎氣極了,反倒笑出聲來。「文知藝!你很好!朕真是養了一隻銀不熟的白眼兒狼!朕何曾對別的女人如此上心過?你既不領這個情,朕倒要看看,你在這宮中失了盛寵,還能不能像現在這樣有底氣!」

  說罷,用開了她的手,也不管她跌倒在地,轉身拂袖離去。

  文知藝坐在地上,愣愣的,傻傻的,只聽見他在門口大罵同福。

  「你這個狗奴才是怎麼當差的?朕的地方隨便什麼人都能進來?來人,把他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還有去前面跟皇后說,文貴妃身體抱恙,就不回去了,明天起讓她在寢宮中好好休養,不必出來。今晚擺駕宴甯宮!」

  宴甯宮是朱赫的寢宮,他今晚接受過群臣和家眷的跪拜後,要去宴甯宮歇息。此時的文知藝內心已如死灰般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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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鬼戎已經接連十幾天沒去文知藝那裡了,那次不歡而散後,連姨娘也沒敢進去瞧,文知書被送回大王爺那裡,聽說傷得不輕,至今仍躺在床上不能起身。

  這是宮闈醜事,自然不能聲張,可皇上動怒不輕,另外找了個由頭,讓皇后寫了信去斥責大王爺的王妃治家不嚴,又斥責文華的夫人教女無方,令她倆在家中閉門思過。

  黑達知曉後親自上摺子,求皇上將文知書的側妃封號撤銷,因此,文知書成了大王爺府中一名普通的小妾,下場不可謂不淒涼。

  至於那日帶文知書去更衣的小宮女,就像是平空消失般,宮中再無這個人出現。

  這一切,受益最大的就是朱貴妃,皇后娜仁則是其次。

  朱赫重得皇寵,在宴甯宮中舒心無比,白日也叫了宮廷的歌舞班子吹拉彈唱,她喝著酒吃著小菜點心,臉上揚著笑。

  章京氏就站在她旁邊,皺著眉頭,想勸又不敢勸。

  朱赫端著酒杯,挑眉看了她一眼,道︰「奶嬤嬤要說什麼我知道,無非就是剛得了皇寵,該收斂些,可我為什麼要?這就是我的性子,我可憋不住。」

  章京氏聽完,眉頭皺得更深了,苦口婆心地道︰「娘娘,那小宮女我們雖送出宮後叫人滅了口,但也難保皇上不會往咱們身上想,再說文貴妃雖然被按下了,可後面還有皇后呢!」

  朱赫聞言,暗忖章京氏哪裡知道她心中的苦?

  皇上人雖來了,可一晚上都沒臨幸過她,他根本就沒忘了那個愛勾搭人的小賤人,不過拿自己作淺子,氣那小賤人而已。

  他這麼待她,還不許她給自己找找樂子了?

  「奶嬤嬤你不要說了,自打進宮我就被那小賤人壓得矮了一截,皇后也不把我放在眼裡,吃穿用度不說跟那小賤人比了,連我以前的俸用都比不上。好不容易皇上來我這裡,我得了點臉面,不用白不用。」

  章京氏聽她這麼說,心裡疼惜,動了動嘴皮子,終究沒再出聲。

  朱貴妃道裡絲竹不斷,好不歡樂,同樣是貴妃娘娘,文知藝這裡卻冷若冰窟。

  宮裡的人最會見風使舵,現在文貴妃在皇帝面前沒了臉面,還被罰禁足,且這短短的十幾天,皇上連靜思殿的門都沒進過一次,宮裡的人個個精明,哪會看不出文貴妃失寵了。

  朱貴妃直接踩壓,皇后又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文貴妃的日子只怕會更難過。

  這自古就是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再說,文貴妃獨寵後宮那段時間,後宮的妃子都恨死她了,哪會有人往她身邊湊?自然都樂見她如今寥落。

  文知藝自那日回宮後,身上就不爽利,又正好是行經的日子,她身子向來弱,以前精心些,還能受得住,現在傷心難過,不免影響了身體,近兩日竟越發嚴重,小腹時不時地抽痛,連床都起不來了。

  文畫和陳嬤嬤急得跟什麼似的,圍著文知藝團團轉,以前有燕窩等滋補貴物,現在全沒有了,更讓人生氣的是,飯菜雖然都有送來,可端來的都是冷飯,根本不能入口。

  文畫忙著給主子擦臉上的汗,一轉腦袋,看到滿滿一大桌冷菜,忍不住罵道︰「都是賊心肝,落井下石。這些東西我們做奴才都得忍著才能咽下,娘娘現在這身子,如何吃得?」

  陳嬤嬤也想跟著罵,到底老成持重些,忍了下來,只扶起文知藝,對文畫說︰「再罵也沒用,還是像前面幾次一樣,用熱水泡了飯,撿娘娘愛吃的菜泡熱了,好歹讓娘娘吃些,我怕娘娘餓著了,身子更受不住。」

  文知藝勉強撐起身子,一動小腹就痛,她怕文畫和陳嬤嬤擔心,咬唇忍了下來。

  陳嬤嬤早看出她臉色不對,蒼白得像一張紙,驚叫道︰「娘娘,你臉色實在太難看了,讓奴婢去求皇后找個太醫過來看看吧。」

  她搖頭。「不用,不過是行經之前的腹痛罷了,我沒那麼嬌弱。」

  文畫也要跟著勸,「娘娘——」

  文知藝打斷了她。「不用說了,文畫,去把那飯端來,我吃些。」

  「娘娘,讓奴婢給你用熱水泡泡吧。」

  「不用!」文知藝也知道她最近越發執拗了,好像只要傷害自身,就能再挽回些什麼似的,心中明白這麼做太傻,這樣做,只能折騰到自己,別人該快活的快活,該作樂的作樂,自己是死是活又有誰在意呢?

  她明明不是這樣的人啊。

  以前她懂得委屈求全,懂得審時度勢,可如今不過被他嬌養了些時間,什麼委屈都受不得了。

  「嗚嗚,皇上實在是太壞了,娘娘好可憐,都病成這樣子,皇上也不知道來瞧瞧,就算自己不來,派個人也是好的,娘娘到底哪裡做錯了!」

  那件事被壓了下來,文畫和陳嬤嬤自然什麼都不知道。

  文知藝被文畫說得鼻子發酸,淚水又忍不住落了下來。

  這麼些日子,她若還想不明白,那就真是傻子了。

  自己以前的那些盤算,什麼得了皇上的寵,有了皇子後就安安分分在宮中待一輩子的小算盤是打錯了。

  千算萬算,她卻沒把自己的心算進去!

  她這分明就是一顆心全長在了鬼戎身上,才見了他和姐姐的曖昧樣子就怒氣攻心,什麼話都不管不顧地說了出來,也才有現在十幾日不見,自暴自棄的模樣。

  陳嬤嬤眼見主子跟著哭,忙掐了文畫一把,恨她哪壺不開提哪,現在主子是身子要緊,做什麼提皇上!

  瞪了文畫一眼,那沒開竅的丫頭反而哭得更傷心,她沒轍,只能自己去飯桌前,泡了熱飯熱菜端到主子面前。

  「娘娘,千萬別傷神,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得養好了身子,才能想法子把皇上的心攬回來。你這樣,只會讓我們這些身邊伺候的跟著痛,那些平日眼紅嫉妒你的,指不定此時怎麼痛快呢!」

  陳嬤嬤攬過文知藝的身子,喂她吃飯,又繼續勸道︰「娘娘,奴婢看得真切,皇上對你可不一般,只要見了你,眼裡就沒了旁人。如今不管娘娘和皇上之間發生了什麼,也只是誤會,娘娘這麼聰明,想法子化解便是,何必如此神傷,害苦了自己,若是誤會了皇上,引得皇上也傷痛,這不是得不償失嗎?」

  文知藝知道嬤嬤說得有道理,可女人在愛情面前就是個瞎子和瘋子,她如何能保持以前的那種平常心?

  不過陳嬤嬤說得對,不管自己怎樣,總不能讓她們跟著難過,她萬一有個三長兩短,還在文家的姨娘就完全沒了指望。

  如此想著,她便努力忍著喉頭的噁心,咽下陳嬤嬤遞過來的飯食,可終究敵不過身體的不適,胃裡陡然翻湧上來的一股酸氣,沖得她腦門昏沉,趴在床邊,大吐特吐起來。

  「娘娘,娘娘你怎麼了?你不要嚇文畫啊!」

  「閉嘴!」陳嬤嬤臉上血色也刷的一下褪盡,她厲聲喝止文畫的哭鬧。

  「哭什麼?還不趕快去叫太醫,記得,要一路哭一路叫,從靜思殿過去!」

  文畫知道陳嬤嬤的意思,立刻領命而去。

  陳嬤嬤趕緊為文知藝把脈,這兩天她就對主子的身子有所懷疑,很小心地注意她的飲食,無奈就算有了,也是月分太小,此時還無法確定。

  她現在只希望主子的肚子裡有了小主子,才能助得主子儘快度過這個危機。

  鬼戎的暴躁脾氣已經到達了頂點,在朝堂上,一點小事他就要把相關的臣子罵得毫無臉面,後宮根本就不想踏入,朱赫那裡也不過就去了兩三次,他現在是任何一個妃子的臉都不想看到。

  可他今天罵完了人,發完了脾氣,就覺得心跳得與平日不同,心裡累積的躁怒之氣有增無減。

  「來人,備馬,朕要去馬場跑一圈。」

  他登基以來為減少開支,宮中並沒有大動,只對一些常年失修的宮室進行了修補,最大的動作就是把南邊的大湖填平,充作馬場。

  他向來尚武,以前都是在馬背上生活,進宮後這習慣也沒改多少,有事沒事就要去馬場跑上幾圈。

  今天內心像是有什麼急需發洩,他想著與其自己坐在這裡憋得快爆炸,還不如去跑動跑動,再叫上十幾個精壯勇士,操練一下近身搏鬥,想必躁氣便能去了吧。

  要往馬場那邊去,從清泰宮後門穿過後宮的南門比較近,那裡離靜思殿不遠,也備了些衣服,去那裡換了也方便。

  鬼戎故意不去想,這是不是他給自己找的藉口,只默聲沉著臉在前面健步如飛地走著,後面跟著的太監跑步跟上,誰也不敢怠慢,畢竟以前的大太監同福被皇上打得現在還在床上趴著呢!

  鬼戎換好衣服,在靜思殿裡走來走去,太監們貼著牆立著,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他恨死自己了,為什麼就來到這裡了呢?到了這裡就不由自主地想要跟以前一樣,穿過這道門去到她那裡。

  那狠心的女人,竟然說不要做他的貴妃,竟然不准他踫她,竟然說她在宮裡喘不過氣來!

  他都不敢問她,以前那些在他面前的溫柔纏綿,難道都是為了在這皇宮中保命才刻意對他虛與委蛇的嗎?

  沒良心的東西!

  他本以為不過一個女人,養大了她的性子,竟敢不把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裡了,那他去找別人便是,看她那小腦袋還能在他面前昂多久。

  可他沒想到的是,最先支持不住的是自己。

  這十幾日為了不想她,他什麼法子都試過了,但根本沒效,連想要去睡別的女人也做不到,甚至是以前最喜歡的朱赫,他都沒了興趣。

  他滿腦子都是她,這幾日更瘋狂,連上朝的時候都會走神,一想起她就是咬牙切齒,命令自己不要去想,可總是控制不住。

  晚上更是煎熬,想著她在他懷裡婉轉承寵的嬌態,身上起火,自尊心卻強硬克制自己不去找她,就算咬著牙睡去,夢裡也全都是她。

  她為什麼不來找他?只要她解釋,隨便什麼理由他都會信的。

  更何況,那個被朱赫弄出宮的小宮女,他早派人弄了個假死的訊息騙過她,現在朱赫娘家勢大,自己根基未穩,暫時不能動她。她以後若不再犯錯,這宮女便沒什麼用,若再犯錯,他絕對不會姑息,定要連本帶利討回來。

  可那小女人,竟是倔強到真的連一步都不踏出,他等著她派個人或者寫封信來對他示好,他有了臺階下,再去哄哄她便是,沒想到……

  「沒良心!倔脾氣!」鬼戎連聲罵,發覺自己這樣似乎有損威顏,好不容易冷靜下往後門去,心想要是能遇到她最好,就是遇到她的宮人,也能悄悄問問她這十幾日來究竟怎樣了。

  可腳才跨出靜思殿,就聽到後面有女子的大哭聲,他功底好,聽力自然超過常人,豎耳細聽,竟是文知藝身邊小丫頭的聲音。

  「皇上,皇后,不好了,貴妃娘娘不好了……求你們趕緊叫太醫來瞧瞧我們娘娘吧!」

  鬼戎心下陡然巨震,雙腳騰空,幾個起落就進到文知藝的寢宮,半步不停直往她的寢殿而去。

  他甫進去,一眼就看到文知藝靠在陳嬤嬤懷裡吐得昏天暗地,不過十幾日沒見,她剛養胖的紅潤小臉現在竟尖得嚇人,臉色蒼白,烏髮散亂。

  他身影如一陣風,大手將陳嬤嬤往旁邊一拽,文知藝身子未動,眨眼間,身邊就換了人。

  她已經沒了力氣,只能全身癱軟在他寬大的懷裡,沒有哪一刻如現在這般,強烈地體認到他的不同。

  他是如此強壯高大,他的胸懷厚實溫暖,陳嬤嬤完全沒法比,她一靠到他懷裡,就有一種說不出的安全感。

  她流著淚,好不容易撐著精神抬眼看他,一雙大眼欲語還休,眼眶紅通通的,讓他心痛又憐惜。

  「藝娘,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皇、皇上!」文知藝本以為自己見了他後什麼都不會說,可鼻腔一酸,那排山倒海的委屈一時全部湧了上來,她嗚咽哭著,再也不願意掩飾自己的心意,「皇上,你是不是真的不要藝娘了?藝娘心好痛,好難受啊!」

  鬼戎內心大慟,從來沒為了誰而這樣難受過,更痛恨先前自己那般待她,忍不住將她抱得更緊,拍著她的背,安撫道︰「朕怎麼會不要你?不准哭,你現在不舒服,留點力氣,等會太醫就來了。」

  他一邊安撫文知藝,一邊讓太監領了自己的金牌,叫侍衛快叫太醫過來。又因為床榻旁被文知藝吐得亂七八糟,他擔心她聞不慣氣味,便抱著她換到偏殿,自己親自坐在榻上,擁她在懷裡休息。

  她卻捨不得睡去,緊張得睜著一雙大眼看他。

  他心下一軟,柔聲對她說︰「你快休息,朕哪裡也不去,就在這裡陪著你。」她怯怯地用手攥緊了他的衣角,這才放心閉上眼楮。

  看著她就算睡去,眉間仍緊緊皺起的褶子,他心疼地低頭親了親,用手撫平。

  抱了一會,覺得她是真的沉睡過去了,他才抬起臉來看向瑟縮在一旁的陳嬤嬤和文畫,臉上的溫柔蕩然無存,只余冷厲。

  「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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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人嚇得立刻跪倒在地,陳嬤嬤道︰「皇上英明,奴婢擔心娘娘這是懷了身孕,不過月分實在太淺,脈象不顯。」

  鬼戎一陣心喜,想這小人兒肚子裡有了自己的孩子,那種喜悅難以言表,大手忍不住輕輕地撫至她小腹處,低聲道︰「朕是真龍天子,朕知道藝娘一定是懷了龍子。」

  皇上這麼一廂情願,陳嬤嬤擔心他期望過高,萬一不是真的,未免到時失望,便道︰「皇上,娘娘這十幾日悲思過度,對皇上日思夜想,傷了神,身下已是見了紅,奴婢實在擔心娘娘的身子。」

  鬼戎環抱著文知藝的手一緊,小人兒有些難受的哼了兩聲,他趕緊松了些力氣,安撫地輕拍著她。

  他沉默半晌,道︰「有朕護著她,你主子不會有事的。」

  陳嬤嬤使了個眼色給文畫,她早憋著半天了,這下子來了機會,立刻哭著道︰「皇上,你沒來的這些日子,我們娘娘實在太可憐了。擔心皇上還在生氣,明明身子已經不舒服了,邇不讓我們去皇后娘娘那裡領牌子叫太醫。娘娘身子本就羸弱,斷了燕窩等貴重補品就罷了,連飯菜都是冷的,若是真懷了金貴的小皇子,這身子哪裡受得住?」

  說著,她麗來這十替度日如年,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連話都說不塵。陳嬤嬤沒法,只得自己接下去。

  「皇上,開始我們沒往小皇子那裡想,奴婢們雖然懷疑,可也不敢跟娘娘說,怕空歡喜一場,娘娘又得傷心,可這一見紅,又正巧是娘娘行經的日子,奴婢們頓時六神無主,心如在火油上煎熬,怕皇上再不來,我們娘娘的命也就交代在這裡了。」

  看著跪在下面啼哭不止的兩個奴才,鬼戎內心怒火中燒,他不用問也知道是誰做的。

  朱赫下手,皇后不聞不問,順水推舟!

  他下頷繃緊,厲聲命令刑罰太監在門前聽令。「傳朕的旨意,凡是經手文貴妃這段時間吃穿用度的宮女、太監,全給朕拉到太平廣場上,各打三十大板!」

  聞言文畫暗喜,太平廣場後面就是皇后和朱貴妃的居處,這不就是打給她們兩個看的嗎?

  鬼戎正要命令刑罰太監前去施刑,袖子卻被懷裡的小女人拉住,他一低頭,就看到她微微睜開了眼,一副愛睡不醒的嬌樣。

  「你睡便是,不用擔心。」

  文知藝嘟了哪嘴,小聲道︰「皇上這樣,得多少無辜的人跟著受罰?臣妾卑微,也受不起,再說到時候他們自然不敢怨恨皇上,什麼只會怪到臣妾身上。」

  什麼卑微、受不起?這是還在跟他鬧彆扭呢!

  他笑著點了一下她的小骨頭。「你這小嘴,一點都不饒人,是朕沒想到,聽你的,光懲罰那幾個主事的便是。」

  他示意刑罰太監立刻下去拿人,然後再看向文知藝,她又閉上了眼楮。

  「感覺好些沒?」

  她不說話,只在他懷裡蹭了一下,連眼楮都懶得睜開。

  知道她沒精神,便不逗她,大手一直在她小腹處輕輕撫摸,沒等多久,太醫就來了。

  徐太醫是宮中婦科的聖手,收了個女醫官做徒弟,他不能看的,這女醫官能替他看,師徒兩人默契多年,前朝的時候就是嬪妃們最愛用的太醫。

  他們診斷了一會後,徐太醫就跪著回稟鬼戎。

  「皇上,娘娘的喜脈雖然不顯,但臣視之表膚症狀,又問了娘娘的衣食起居,娘娘坐胎十之八九。只是娘娘氣血有些虧損,元氣不固,脈象疲弱,臣開些安胎藥,娘娘再在吃食上精細些,過些時日臣再來請脈,便能有些把握了。」

  鬼戎揮揮手,讓他去寫醫案和藥方,寫好後鬼戎自己先看了看,只約莫知道都是些利胎保胎的珍貴藥材,又拿給陳嬤嬤,陳嬤嬤看罷,向他點了點頭。

  「那就快去熬來給你主子吃。」

  等人都退去,他來到文知藝的床前,靠坐在床榻上,握著她軟軟的小手,垂眸看著她。

  「藝娘,朕到底該拿你怎麼辦呢?」這樣倔強,這樣橋氣,他不過氣了一下,她就把自己的身子弄成這樣,還連帶著孩子也受損,幸好沒什麼大礙,否則他悔之晚矣。

  「再不能得罪你了!」他溫暖的大手來回在她嬌嫩的臉側摩挲,讓她在睡夢中都覺得安全幸福,不自覺展唇微笑。

  那笑容美得他心頭激蕩不已,低下頭,眷戀地輕吻著她如花兒一般的唇瓣。

  「可知朕這些時日吃不好睡不好,焦躁不安,滿心滿腦都是你,你這小東西到底給朕下了什麼蠱?竟一刻都離不得你了。」

  他將她攬緊,就算她前面睡得深沉,也被他這些騷擾給弄醒了,更何況她還是淺眠,他擁抱的力度有些大,似乎生怕她跑了般,她的鼻子悶在他懷裡,很快就有些喘不過氣。

  她稍微掙了掙,鬼戎便察覺,「你醒了,覺得怎麼樣?」

  看著他英俊的臉,狹長深邃的眼眸,她沒說話,想起兩人上次不歡而散的場景,眼眶頓時濕了。

  他立刻沉下臉,用粗糙的大手幫她拭淚。「肚子裡懷了朕的兒子呢,不准哭,哭多了傷身。」

  她扁了嘴巴,不樂意道︰「還不一定呢,到時候皇上可別白高興一場,又拿臣妾撒氣!就算真有了,怎麼就一定是個皇子呢?說不準是個小公主呢。」

  鬼戎卻笑了。「朕的能力毋庸置疑,你肚子裡肯定是有娃兒了,若是小公主那更好,朕先前幾個都是兒子,這若是個公主,一定是朕的掌上明珠!」

  文知藝噘嘴。「這會子皇上又來哄臣妾了。」前面可是一直念叨著要生兒子呢。

  「朕乃真龍天子,一言九鼎,怎麼就哄上你這個小女子?想要兒子是為你著想。朕的那些個兒子,生母的身分不高,難承大統,你這個孩兒,朕的期望可是很高的。你若生了兒子,以後就算朕不在了,你也有個依靠,你這小傻瓜到底知不知道朕一心為你著想的心思?」

  文知藝聽了他的話,忍不住感動地把小臉埋在鬼戎的懷裡。

  「朕知道你還在生氣,以前閨房之中,就我們兩個,你那小嘴甜的,又是萬歲爺,又是奴的,現在冷冰冰,都只有皇上、臣妾了,別當朕不知道!」

  他也有些氣惱,堂堂九五至尊,一國之君,就栽在了這個小女人手裡,心裡多少有不甘,可又能如何?

  不去管,不去問,不去看她,只會更痛更難過,索性順了自己的心意,對她好,讓她開心,他就跟著開心。

  「朕真是栽在你這個小妖女手上了!」一點辦法都沒有啊,鬼戎歎著。他口氣雖是埋怨,手上的動作卻相反,愛憐地把她環在懷裡,像抱著什麼稀世珍寶般。

  文知藝的臉蛋紅紅的,他既已如此讓步,她可是個懂得投桃報李的好女人,自然不再矜持。

  「萬歲爺,奴剛才只是又想起上次我們的爭執,心裡一時有些氣而已。奴知道錯了,萬歲爺這些日子沒來,奴的心裡難過死了,真怕你再也不要奴了,萬歲爺,奴當時說的都是氣話!」

  他安撫地拍拍她。「當時你不信朕,又那副嫌棄的樣子,朕可是痛怒交加啊。」想起來還是有些氣,忍不住瞪了她一眼,把她看得心虛地連忙湊上前去,討好地嬌笑。

  「你呀,沒良心的東西!朕若真看上你姐姐,第一次見面就不會選擇你了!你還真以為朕什麼樣的人都要嗎?就算你姐姐那時報出了自己的真實身分,朕也不見得會收了她,就算收了,朕也不會放你走,朕第一眼就看上了你這雙好眼楮。」

  說著,就看到她閃燦著大眼,純真懵懂的樣子,甚是可愛,他不由得湊過去親吻她的眼楮。

  文知藝覺得整顆心像是重新活了過來。

  她昂著小腦袋承接著鬼戎溫柔的親吻,然後靠在他懷裡,第一次覺得內心安全又踏實。

  「萬歲爺,奴當時說的一半是氣話,一半是真的。在此時此刻之前,奴生活在宮裡,就像住在一個危屋中,感覺這牆壁隨時都會倒塌,無時無刻不戰戰兢兢。但奴對萬歲爺的心絕對沒有半分虛假!

  「奴向來覺得,感情發自真心地施予,接受的那一方才會感覺到真心。奴不會欺騙萬歲爺,以前對萬爺委身依附,便忠心萬爺現在情根已種,奴的整顆心便都是萬歲爺的。」

  她這樣含蓄的告白讓他心頭狂喜,他覆上她的唇,等深深的一吻結束,他的額頭靠著她的額頭,聽她喘息不休,他的心跳也比平常快許多。

  「今天這小嘴真是抹了蜜,甜得朕都想溺死在你懷裡了。」

  「萬歲爺笑奴!」文知藝不依了,羞得要躲,卻被他抬起下巴,兩人癡癡對望。

  他們都不似以前的好精神,她一身病容就不必說了,他卻是因為平時睡不好,批摺子、練武,操勞過度,眼窩下都是青青紫紫的。

  「朕怎麼會笑你?你的真心朕得來不易,自然珍惜無比,哪裡會去笑你?傻丫頭!」

  「萬歲爺,奴這十幾日真的是度日如年,開始的時候是生氣,你與姐姐,還有你與朱貴妃,奴心裡難過死了。之後盼著你來,你卻不來,身子也病了,奴實在是心灰意冷,多想就這麼去了。」

  鬼戎用手指按住她的嘴,佯怒道︰「什麼去不去的,不許胡說。是朕的不是,朕不該跟你賭氣,你一個女子,什麼都不懂,可朕已近而立,卻也由著自己鬧性子,朕以後再不會了。」

  文知藝看了看他,欲言又止,低下頭去,不一會兒又覺得不甘,抬起頭來再看他,如此往復,鬼戎也猜得出來她要說什麼,就是不言聲,看她到底敢不敢坦白。

  她到底是憋不住的。

  「萬、萬歲……」

  「嗯?」

  「你、你與姐姐……」

  點了她額頭一下,看她小手捂著腦袋瞪他,他呵呵笑道︰「你也就這點出息了,到如今還記掛著這些。朕與你姐姐一點事情都沒有,她是朕的弟妹,朕怎麼可能動她?是她心比天高,以為利用自己的美色掌控得了黑達,就也能來掌控朕!她太高看自己了。」

  「萬歲爺,姐姐怎麼會出現在那裡,我真的不知道,旅慶節前她就直往宮裡遞帖子,我沒讓她進來,想著節慶當日大家都在,她便沒有什麼機會跟我私下說話,不管她要見我做什麼,我都可以避開了。」

  「朕知道。」鬼戎拿著她的小手把玩,眼神看向一個不知名的方向,臉色嚴肅得嚇人。

  文知藝不敢言聲,乖乖地靠在他懷裡。

  「做手腳的人朕已經查出來了,帶你姐姐過去的小宮女是朱赫安排的,但你姐姐也推脫不了關係,她若是自身規矩,朱赫便是強按著她的頭,她也不可能來勾引朕。」

  「唔。」雖然她禁足的十幾日,宮裡宮外的事情一概不知,但也能想見姐姐的下場不會好到哪裡去。

  她不是聖人,救了姐姐這麼多次,她卻不顧姐妹情誼,勾引她的丈夫,她實在無法再容忍下去,自然也不會在鬼戎面前替她求情。

  「朕命皇后訓斥了你的嫡母,聽說她已稱病在家,你父親將管家的權力交給了你娘親,以後你莫再怕她們威脅你了。」

  「萬歲爺!」她眼裡含著淚,感動地道。

  是啊,自己好蠢,當時怎麼會失去理智,想都不想就定了他的罪,害自己白白受苦,還差點損了孩子,更讓他一個堂堂帝王為她牽腸掛肚,她何德何能啊!

  「以後多給朕一點信任,我們倆還要在一起很久很久,知道嗎?」

  他眼楮裡滿滿的都是溫柔,讓她不由得掉進那汪深情之中。

  「嗯,奴知道。有詩道︰「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奴定惜取眼前的好時光,好好守護與萬歲爺之間的感情。萬歲爺也需憐惜奴,莫讓奴就這樣枯萎凋零了。」

  她窩在他懷裡,乖巧柔順,小嘴又說出這樣至情至性的愛語,怎能不讓鬼戎動容?

  他內心感動至極,大手撫摸至她小腹處,咬著她的耳朵,暖聲道︰「你莫忘了還有這個小東西,你不但要守護好你我的深情,還有這塊肉,可是你我的心尖肉。」

  文知藝聽了,心裡有點冒酸氣,嬌哼道︰「他是你的心尖肉,奴都要讓步了,萬歲爺就只疼他!」

  鬼戎擰了擰她柔嫩的芙頰。「你這個小醋桶。你若不是他的娘,他還沒出生,朕怎麼會如此疼愛?還不是這塊肉的娘就是朕的大心尖肉,他得了他娘的勢,才成了朕的小心尖肉。」

  「萬歲爺!」

  文知藝甜甜叫著,要是這話從別的男人嘴裡說出來,她只會覺得沒出息,可從鬼戎這樣的大男人嘴裡說出來,她就覺得感動萬分。

  看來鐵漢若柔情起來,才會真要了人的命呢!

  溫暖的大手一直輕柔地撫著她的小腹,令那裡暖暖的。都說人的心情很大一部分能影響身體的感受,兩人這一番交心之後,文知藝也不覺得身子虛軟難受了。

  他就是她的解藥,解相思的藥。

  「你年紀小,身子弱,還懷著龍種,平日吃穿用度都得精細,徐太醫以後就專門服侍你,個,他也不敢亂做什麼手腳,宮裡的事,你不用管太多,專心養胎,但該防著的人,你也要有個心眼。」

  文知藝揚著小臉在他懷裡輕笑,他的嘮叨就像是金玉良言,雖然是念她,她卻一點也不嫌煩。

  「傻乎乎的,真讓人擔心。」鬼戎很是無奈,暗暗下定決心,從今以後,自己的一隻眼楮就要盯著後宮,萬不能讓這丫頭著了道。

  她啊,吵個架都能鬧成如今這般,若是後宮的骯髒手段傷了她,還不知道她能不能挺過去。

  光這麼一想,他的心都如萬蟻鑽噬般疼痛,心裡暗忖,一定要私下再叮囑陳嬤嬤和文畫多看著些,他也會讓下人時不時過來看看。

  「萬歲爺,你苦著一張臉做什麼?奴記得你的叮囑了,這肚子裡的寶貝,奴可是他的娘,自然會萬分小心謹慎的,萬歲爺放心,奴為母則強,該防的人奴心裡都知道。」

  「但願吧!」鬼戎歎了口氣,抱著她半晌不語,內心裡實在擔憂不已,從來只有千日做賊的,哪裡有千日防賊的?

  正感歎間,陳嬤嬤端著熬好的藥,在外面求見。

  鬼戎喚人進來,親自喂她吃了藥,看她睡了,這才到外房來,細細叮囑伺候的奴才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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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嘩啦啦!」

  一陣摔東西的聲音在宴甯宮中響起,朱赫把宮裡的瓷器都摔碎在地上,屋裡伺候的小宮女嚇得跪在原地瑟瑟發抖。

  章京氏揮手讓屋裡的人都出去,自己則跟在朱赫後面苦苦勸道︰「娘娘,你這是幹什麼?可千萬不能這麼鬧啊,被別人聽去,讓皇上知道,指不定又要怎麼怪罪你了!」

  章京氏不說還好,一說,朱赫更氣,隨手拿了一個筆洗往章京氏的方向砸去。

  「你給我滾!我的宮裡,我愛怎麼發火就怎麼發火!皇上如今眼裡哪還有我的存在?才不會管我在這宮裡怎麼樣呢!」

  章京氏素來知道朱赫的性子,蹲身一躲,不敢再湊上前。

  「娘娘!你聽奴婢的,千萬別發火了!有什麼事,咱們靜下心來好好想辦法便是,這樣發火砸東西也無濟於事啊。」

  朱赫又砸碎了一整套上好的茶,氣得又哭又叫,「靜心?要我怎麼靜心?那女人已經確定有孕了,再過幾個月龍子就要生下!皇上現在把她捧得像個心肝寶貝似的,一天照三頓的賞賜,以前還裝裝樣子住在靜思殿裡,現在根本就長住在那女人的寢宮了。」

  章京氏見她火氣發得差不多了,上前去把朱赫抱住,像小時候一樣拍撫著她。

  「娘娘,千萬別再氣了,氣壞了自個兒的身子,那些小人卻損傷不了分毫。」

  「奶嬤嬤,我究竟要怎麼辦啊?」朱赫趴在她懷裡大哭不止。

  「文貴妃的命也實在太好了,才觸怒了天顏,這轉眼肚子裡就懷上了龍種,這都是命啊,娘娘,咱們拚不過命呀。」

  朱赫不甘心。「奶嬤嬤,我不會就這麼認命的!」

  章京氏心裡一陣驚怕,連忙道︰「娘娘,你可千萬不能輕舉妄動,上次大王爺側妃的事情才剛過去,這次茲事體大,那是龍子啊,你若出手,就算是只有個念頭,被逮到了就是死!你千萬聽奴婢的勸呀!」

  朱赫有些不耐煩聽這些,眼裡閃過怨毒的光,知道章京氏是怕了,便不打算通過她謀劃。

  文知藝確診的那天,娜仁是在場的,她面上不顯,裝作高興的樣子,重賞了文知藝後,回到寢宮中便坐在鳳榻上,一言不發。

  阿布站在她身後,眼觀鼻,鼻觀心,就像是不存在般,整個屋瑞安靜得落針可聞,只有瑞獸香鼎裡香煙嫋嫋。

  好半晌後,娜仁長長歎了口氣。

  阿布服侍娜仁多年,知道主子這是心中已經有了想法,便等著主子發話。

  「阿布,專司皇上的洗衣房中有咱們的人嗎?」

  「有人。」

  「可信嗎?」

  「娘娘放心,絕對可信,就算不可信,奴婢也定然有辦法神不知鬼不覺地除去。」

  「嗯。」娜仁點頭。「你陪伴我這麼多年,若沒有你,我不可能保住現在的位置。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咱們這輩子是擲在一起了。」

  阿布跪在地上。「奴婢打小就跟著娘娘,這輩子只知道娘娘,心中再無二人。」

  娜仁點頭。「我心中的想法並不怕你知道。皇上與我是政治聯姻,他不喜我,在我身上也就不愛浪費功夫,一年進我房間的次數五個手指頭都能數出來,我從哪得來孩子?」

  她悵然地撫摸著小腹。「他在我身上不放心思,我也無所謂。以前他還只是青金的王,常年在外征戰,我並不急。他要想坐穩青金的王位,要想得到大夏,就動不了我的位置。他就算在外面戰死了,我是正妃,隨便哪個庶子養在身邊,我都是青金身分最高貴的女人。」

  阿布知道,以往的優勢,現在都已經不在了。

  果然,娜仁繼續說道︰「朱赫她動搖不了我,所以我也就沒取她的性命。可如今……」

  她暗暗捏著手指,尖細的指甲幾乎都被她捏斷了,卻不覺得痛,與內心深處權力欲望無法填滿的苦痛相比,這點肉體之痛算什麼?

  「如今皇上統一了天下,江山坐穩,有我沒我他都無所謂。文知藝出身高貴,皇上又迷戀她,自進宮以來寵冠後宮,現在又懷上了龍種,萬一她生下的是個皇子,莫說朱赫的地位不保,我的地位更是岌岌可危。」

  阿布懂得娜仁心底的害怕,因此低聲道︰「奴婢懂得娘娘的苦,就算那個文貴妃這次生的是女孩,她年紀還那麼小,皇上又春秋鼎盛,皇子只是早晚的事。」

  「所以——」娜仁臉上平靜的面容碎裂,嫉恨的表情醜陋邪惡。

  「她要怪就怪皇上毫無忌憚的寵愛吧!木秀于林,風必摧之,不懂得收斂就不會有好下場的!」

  看到娘娘的眼神,阿布內心震顫,她對著娜仁磕頭道︰「娘娘怎麼說,奴婢就怎麼做。」

  娜仁扯扯唇,擠出了一絲微笑。「放心,我知道你忠心,你哪次替我辦事,我不是保你無事?就像上次一樣,我會借著朱赫的手,一箭雙鵰,不但要除去了文知藝,她朱赫也別想跑掉。」

  「娘娘,你想怎麼做?」

  翅仁招招手,又恢復以前慈眉善目的模樣,仿佛剛才那面目猙獲的女人並不是她,親切地笑著,低身附到阿布林邊。

  「你找人去散播謠言,說文貴妃娘娘這胎生了以後,不管男女,皇上必定會晉封她為皇貴妃。」

  這謠言不日便會傳到朱赫的耳裡,而那腦子只有一根筋的蠢女人,如可能安然處之?

  到時她只需挑撥一二,自己再在皇上這邊下點手腳,髒水潑不到她身上,不動聲色就除掉了兩個大敵。

  娜仁光想,便覺得心中無比舒暢。

  阿布見她高興,便想把前幾日一個不尋常的事情說給娜仁聽。

  「娘娘,奴婢知道了,定會照著娘娘的旨意去辦。但奴婢還有個不尋常的事要稟報。」

  「你說。」

  「據說有人在坊間四處打探文貴妃的事。」

  「喔?」娜仁來了興致。「你詳細說說。」

  「因為這事與文貴妃有關,奴婢便著人去細查了一下,原來這人是前朝武官之子,名叫趙先,他爹爹是兩國交戰時的陣前大將,被皇上在戰場上斬殺,他則隱姓埋名,流落民間。」

  「若只是個落魄的人,你必定不會到我面前來說。」娜仁看著阿布,等著她解說為何特意在她面前提起這個人。

  「娘娘英明!」阿布也因為即將要說出來的訊息而興奮,輕聲耳語道︰「這人是文貴妃待字閨中時,家裡給說定的未婚夫。打探的人跟著到他寄居的地方,探聽出來他因家族覆滅,對朝廷多有怨恨,往來的都是大夏過去的舊臣。」

  娜仁眼楮驀地睜大,臉上有掩不住的喜悅之色。

  「真是天不亡我!」娜仁笑著對阿布說。「就算挑撥朱赫動搖不了文知藝,也要利用趙先把她釘死。」

  「一切聽娘娘吩咐。」阿布低下頭去,恭敬應是。

  轉眼春節就過了,這個年過得不錯,除夕前後下了好幾場大雪,是瑞雪兆豐年的吉兆,可樂壞了欽天監,直道今年風調雨順,五穀必定豐收,天子威勢之下,連老天爺都加持作美。、

  鬼戎龍、也大悅,不只一次在群臣面前誇讚文貴妃肚子裡的皇兒還未降世,就懂得體恤天下疾苦,是天下百姓的小福星。

  大家都說皇上這是在給未出世的孩子鋪路,若是個皇子,未來的地位肯定無可限量,因此宮裡宮外都傳著文貴妃這胎落地,不管男女,都要晉為皇貴妃的流言。

  皇貴妃位比副後,待遇與皇后相差無幾,更何況,現在的皇后無寵無子,指不定文貴妃生了個皇子,只要沒病沒缺,又受皇上偏愛,直接封為皇太子的可能性不可謂不大。

  但這可是把文家推到了風口浪尖上。

  這段時間,文知藝不敢常叫親娘進宮,自己也小心謹慎,成天窩在宮裡看書習字彈琴,無事不會出門。

  鬼戎今日早朝後無事,見春光明媚,想著文知藝已經顯懷,胎象穩定了,正好出來散散心,別被悶壞了。

  才思及此,便喚身子好了,已回來當職的同福到跟前,「去文貴妃那通報一聲,說朕半個時辰後就去她那。」

  文知藝早上服侍鬼戎走後,就穿著常服歇在榻上,捧了本閒書來讀,整個人懨懨的。

  可一聽說皇上要來,立刻就充滿精神,趕緊從榻上起來,叫兩個小宮女拿衣服來給她看,一套套看過去卻沒有滿意的。

  她歎口氣,低頭看著凸起的肚子。這陣子,皇上什麼好東西都往她這裡送,三餐也盯著她吃,有時候他回來晚了,要吃宵夜也不放過她,逼著她一起用。

  這樣喂豬一般,她足足胖了兩圈,自己對著鏡子都不敢看那張豐潤的臉,以前的衣服自然是不能穿了,做了好些新衣服,可總覺得這也不好看那也不滿意。

  站在一旁的文畫哪裡看不出主子的心思。

  「娘娘,奴婢覺得這件就很好啊,金色也映襯這春光明媚,蝶戀花的繡圖你看多精緻啊,上面的蝴蝶就像真的一樣,這料子也是四川貢上來的上品蜀錦。」

  「可沒腰身呀,穿著不好看。」文知藝嘟囔著,也知道自己的話有些孩子氣。

  「哪裡不好看?朕看著覺得很好,顯得你皮膚白嫩,豐潤美麗,就這套了。」

  「皇上來了!」文知藝一聽到鬼戎的聲音,就笑著站起來,趕緊迎上去。

  鬼戎對著服侍的下人們揮揮手,文畫領頭帶著宮人們下去了。

  他見人走了,便也放開些,環抱著她的腰,引她回到榻上,這榻臨著窗,能看見他命人移種過來的桃花,風一起,便下起了桃花雨,場景甚美。

  「孩子乖不乖?」

  「嗯。」文知藝嬌笑著點頭,臉上浮起淡淡的紅暈,一副陷入愛中的小女人模樣,嬌嬌地窩在他懷裡,眼楮閃爍著看他,像是天上的繁星一般。

  鬼戎看得心動不已,低下頭輕吻她的眼。「以後不必這麼折騰,你身上這套也很好看。肚子裡的孩子都這麼大了,還要什麼腰身?」

  她嘟起了嘴巴。「奴怕萬歲爺嫌棄奴了。」

  「怎麼會?」這小腦袋成天在想些什麼東西,他是那麼膚淺的人嗎?

  鬼戎握著她的手,放在心房的位置。「你時時在朕的心裡,又是為了給朕生孩子才會如此,朕心疼都來不及,怎麼會嫌棄你?」

  文知藝甜甜笑了,小手圈上鬼戎的脖頸。

  「你年紀小,又是第一胎,小心些也是應該,但也不能連著好些日子都悶在這裡。」

  她抓來鬼戎的大手,撒嬌地搖了搖。「奴一點都不覺得悶啊,每日吃完飯,陳嬤嬤和文畫都會陪著我在院子裡轉轉。徐太醫叮囑過了,要適量地動動,對孩子也好。萬歲爺放心,奴心裡有數。」

  「不必在朕面前遮掩,朕知道你是因為最近的流言才如此。」

  文知藝對著他傻笑。

  「你呀!」他點了點她額頭,語重心長地道︰「朕確實有這個心思,但從來也沒說出來過,只怕這流言是有心之人傳出的。」

  「所以奴才要小心防範啊。」

  「真苦了你,要這麼小心翼翼。細細想來,朕除了能在身分地位上給你保障,竟不能再做什麼,連叫其他女人不去嫉恨你都辦不到。」

  文知藝搖搖頭。「萬歲爺不需這麼說,奴占了萬歲爺的心,若是必須背負這些人的恨才能得到整個你,奴願意受她們嫉恨,也不願萬歲爺去沾惹她們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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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3 18:25:08 |只看該作者
  鬼戎愣了一下,然後朗聲大笑,一臉無奈地捏捏她的臉頰。「真是個醋罎子,朕日日夜夜陪著你,你心裡還防範得那麼深,你叫朕該拿你怎麼辦才好?」

  文知藝順勢討好,嬌嗔道︰「奴就是這麼個醋罎子,誰讓萬歲爺老說自己整顆心裡都是奴,奴就要占著萬歲爺的心。」

  「好好好!給你占,給你占!」

  鬼戎實在拿她沒轍,只能任她膩在身上不下來。

  文知藝自上次兩人交心後,性子也有些變了,以前的大方懂事只在大事上還有,兩人閨房之中,小性子倒是越來越多,就算是紅了臉蛋,也要對鬼戎沒羞沒臊地癡纏。

  他挺愛她那小模樣,明明自己羞澀得不行,還要努力攀著他、巴著他,恨不得一時片刻都不離他的身邊。

  對於這樣可憐可愛的她,他更是往心裡疼寵。

  兩個人情到濃時,就是坐在一塊兒,心裡都甜蜜得不得了,外面又是一院子美景,只覺得此生如此,也不枉生為人了。

  鬼戎自十三歲便有侍寢的女人,直到如今,才真切知道愛上一個女人的滋味,明知不能自拔,心中也沒有絲毫的怨恨。

  他坐到了最高位置,征服天下的欲望滿足了,一時鬆懈下來,總覺得內心少了些什麼。

  文知藝出現的時機恰到好處,又是如此知他心意的佳人,天時、地利、人和,他自然就一頭陷進去。

  鬼戎輕搖著懷裡的小人兒,內心無比滿足。

  「朕來時,是想帶你出去走走的。就算不能有什麼劇烈的運動,到御花園裡去賞賞花也是好的。可你這麼黏人,朕都不想起來了。」

  這個時候,御花園裡的妃子們可不少,她向來都會避開這個時間,也不願意皇上帶著她去那裡,只想他們關起門來恩愛就好。

  「萬歲爺,奴昨日才去過,春花雖好,卻不如跟你在一起,什麼都不做,就這麼靜靜坐著。」

  他寵愛地親親她的小嘴。「小傻瓜,都聽你的。」

  他也明白她不愛在日光正好的時候出去逛逛的原因,無非是不想和那些妃子一般見識。

  這麼一想,他頓時有些心疼。「你若不愛走動,朕便命宮裡最好的花匠給你在院子裡多植些花,到時想怎麼賞就怎麼賞。」

  她笑得開心。「奴謝謝萬歲爺厚賞。不過,萬歲爺也要常常來陪奴賞花才好。」

  她笑得他的心都快化了,還有什麼不能答應呢?

  「都聽你的,朕的藝娘開心就好!」

  宮裡就是這樣,少數人笑,大多數人愁苦著臉過日子。

  文貴妃儼然已經有了獨寵之勢,後妃中能看得清,又懂本分的,背後裡罵罵就算了,該怎麼過還是怎麼過。

  可獨有二人如在油鍋上煎熬,恨不得文知藝立時死去,好重新奪回並鞏固自己的皇寵和地位。

  娜仁內心雖急,面上卻顯得十分平靜。

  朱赫卻一點心思都藏不住,所有嫉恨、煩躁、郁問全寫在了臉上,就連這御花園裡大好的春光也不能讓她開心片刻。

  她一個人坐在湖心的小亭子裡,這亭子精巧,又立在園子的最高處,前有小湖,後有怪石嶙峋的假山,植被也精緻,栽種的都是些異域貢上的奇珍異花。

  朱赫最喜愛這裡,隔個三五日就會自己上來遊賞半日,叫人看守著外面的階梯,不允許那些低階的嬪妃接近。

  幾次之後,後宮都知道那裡是朱貴妃的禁地,等閒之輩不會靠近。

  可今日卻來了個不速之客。

  朱赫能叫別人不來,這位她卻只能視而不見,不能趕人。

  娜仁坐了下來,向背對著她、正伸手去摘一朵花的朱赫說道︰「妹妹好有閒情逸致,也算是不負春光了。」

  朱赫扯唇冷冷一笑,根本不搭理她。

  娜仁也不惱,既然摒退了伺候的人,她就自己動手,給自己拿了一個新的茶杯,倒了上好的春茶,淺嘗一口。

  「你倒會享受,這可是金陵的『雨花頭茶』?」

  「嗯。」朱赫懶懶應了聲,手裡百無聊賴地把玩著不知名的小花。

  娜仁暗道,知道你此時必到這裡來,早做好了局,你不鑽也得鑽!她隨手放下茶杯,走到朱赫面前。

  朱赫嫌皇后煩,她們從來都沒有兩個人能平靜相處的時候。她懶得應付她,冷哼一聲,「皇后娘娘是來看我的笑話吧?看我被那個賤人壓得死死的,你心裡不定多快意呢,皇上那裡,有我沒我都是一樣,不說已不如從前那樣喜歡我,怕是連看我一眼都懶了。」

  娜仁輕笑一聲。「妹妹多慮了。我若是就這點心胸,皇上也不會讓我坐這個位置。」

  「那是。」朱赫諷道︰「皇后娘娘的肚子裡能撐船,我是比不上。」

  「妹妹不必諷剌我,如今在這後宮裡,除了那個女人,誰也不比誰好過。我們同病相憐的兩個人若還抱著以前那些心結在這裡嘔氣,難過的就只有你我,人家仍舊幸福快樂地過自己的日子。你說,我們又何必如此呢?」

  朱赫一怔,心裡有了計較。

  皇后說得也不無道理,就算兩個人在這裡鬥得你死我活,皇上照樣疼寵她,照樣捧著她的兒子,照樣要騎到她的頭上去。

  朱赫臉色稍緩,在美人靠上坐下來,娜仁也跟著坐定。

  「皇后娘娘說的是。但我沒這麼想得開,我心裡恨那狐狸精勾得皇上神魂顛倒,把我們冷落在這偌大的後宮中受苦。」

  「妹妹可別糊塗,這話在我面前說說就好。」娜仁拍了拍她的手。「妹妹性子烈,對感情又執著。說實話,當年皇上納了妹妹,我看著你來與我磕頭,皇上那捨不得你在我面前跪下的神情,心裡真是酸得很。」

  朱赫也想起了以前皇上對自己的寵愛,嘴裡就像吃了黃連。

  「皇上好薄情寡義,不,這不怪皇上,都是那賤人不知道使了什麼手段,把皇上網在了她身邊。皇后,我不服!我無法看她在那裡得意,也不允許她這狐狸精得了勢!」

  娜仁看朱赫的樣子,知道時機成熟了。

  「你不允許?」娜仁搖搖頭。「宮裡宮外都盛傳等她生了孩子,不管男女都會晉為皇貴妃。自有皇貴妃這個封號以來,多少個朝代輪替,在活著時受封賞的也不超過三個,更別說她比你我都年輕,你又能如何?!」

  朱赫不語,心裡早就盤算怎麼把文知藝的孩子弄掉,讓她這個皇貴妃做不成,卻也沒傻到將自己的心思說出來,她連自己的奶嬤嬤都沒說,更何況是皇后。

  娜仁用帕子沾了沾嘴角,垂下的睫毛掩蓋住眸子裡的陰狠。

  「妹妹聽我的勸,咱們服侍皇上這麼多年,他的性子你也知道,只要順從他、不惹事,想在這個宮瑞安安穩穩到老不成問題。」

  朱赫冷嗤一聲,見一雙蝴蝶落到幾株極其豔麗的花上,便指著那花兒嘲諷道︰「是啊,可人家一雙蝴蝶翩翩,咱們就只是人家踩在腳底下的花,供他們取笑作樂。」

  翅仁隨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臉色一變。「咦?這裡怎麼會有這種花?」

  朱赫隨口問道︰「怎麼了?」

  娜仁把她拉遠了些。「那花我知道,女子最好少沾,若是大面積種植,會導致女子不孕,有孕者滑胎,行經時氣血流失。想是宮裡新進的花匠糊塗,我這就命人去把這些都鏟了。」

  朱赫的眼神落到蝶戀花上,久久沒離開,只敷衍地跟娜仁附和了幾句,連娜仁什麼時候走的都沒在意。

  娜仁走到樓梯下,回頭看了一眼朱赫,見她盯著那花看,忍不住露出一抹微笑。

  阿布見主子下來,隨即迎上前去。

  兩人走到一個僻靜的角落,娜仁對阿布交代︰「這些日子你盯緊些,她如果去找花匠要那些花,你便放行。」

  阿佈道是,又接著說︰「說來湊巧,皇上也正命人在文貴妃的院子裡廣種花草,娘娘,連老天爺都是站在我們這邊的。」

  娜仁點頭。「這樣就更天衣無縫了。但那花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重點還是在皇上那裡,洗衣房的人都交代好了?」

  「是的,娘娘。皇上的衣服每日都用「銷魂香」熏著,只要文貴妃聞了那花,再經銷魂香的味道催化,不但胎兒不保,性命也堪憂。就算她命硬能撐過,也是個廢人了。」

  娜仁斂眉一笑,明明是笑臉,卻無端讓人心頭一涼。「最後,這一切自然有朱赫替我們承擔!」

  阿布還是有些擔憂。「若計畫不順利,娘娘要怎麼用那個趙先?」

  「你查探的消息不是說他對前朝忠心耿耿,還要替父親報仇,驅逐我們青金、匈狄人嗎?他要找文知藝的原因,無非是想攀上這條線,看能不能伺機做些什麼。我們靜觀其變雙管齊下,如果此計不成,到時候再好好想想怎麼利用趙先。」

  「娘娘英明!」

  主僕兩人如此謀算幾番,最後胸有成竹地離去。

  娜仁的盤算確實高明,只是人算不如天算,這項陰謀很快便被揭穿。

  這日,鬼戎抱著文知藝,坐在窗前的榻上,看著陳嬤嬤領著眾人照看那些新植的花草。

  她這幾日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總覺得懶怠,小腹隱隱有脹痛之感。文知藝和陳嬤嬤都略通些藥理,知道是身上不好,徐太醫瞧了,也直言是龍胎不穩,可頭三個月都過了,事情就有些蹊蹺。

  他們把衣食、寢宮裡的常用都細細查過,卻什麼都查不出來。

  鬼戎擔心,這幾日只要上完朝就直接到文知藝這裡,時時陪著她。「萬歲爺,你說這個孩子是不是很頑皮?等他出來,你一定要好好說說他,怎麼能讓爹娘如此擔心。」

  鬼戎低頭看著懷裡的文知藝,她小臉蒼白,氣色差,說話都有氣無力,他心頭一緊,抱緊了她拍撫,柔聲道︰「嗯,朕聽你的,等他出來,朕一定好好教訓他。」

  文知藝又不依了。「你不能太嚴厲,把孩子嚇壞了。他還小,什麼都不懂,他自己也不想這樣的。」

  鬼戎點了點她的鼻尖,疼寵道︰「你呀,真是個難伺候的娘親。他是你和朕的寶貝,朕疼他都來不及,怎麼捨得教訓他?」

  文知藝突然低聲啜泣起來,淚漣漣地抬頭望著鬼戎。「萬歲爺,這都怪奴。是不是奴年紀太小了,身子不康健,才讓他在娘胎裡就受苦?!」

  「噓!」鬼戎親親她的唇。「不許你這麼想,兒女與父母之間是緣分。他既托生在你肚子裡,就證明他想做我們的孩子。只不過好事向來多磨,你若哭哭啼啼的,他不也跟著傷心?你心情好了,他才知道你這個做娘的有多歡喜他,他在你肚子裡就聽話,不搗亂了。」

  「真的?!」淚水將文知藝的那雙美麗大眼洗得格外清澈,表情也憨憨的。

  這傻丫頭,自己真想時時刻刻把她捧在手掌心,他總算是知道什麼叫英雄難過美人關了。

  為了她,就算傾盡天下,他都在所不惜。

  「真的。」他舒口氣。

  文知藝將小臉埋在他的胸□蹭了幾下,撒嬌地說︰「萬歲爺這幾日身上的香與以往的不同,香味極淡,似有若無的,特別好聞呢。」

  鬼戎一個大男人,平時哪裡會在乎這些?

  而且他特別要求衣服上的熏香要淡,不能讓他聞多了腦子疼,此時一聽文知藝這麼說,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個瘋狂的猜想。

  他立刻將文知藝扶坐好,然後站起身走到外室,高聲傳喚,「去,把徐太醫叫進來!」

  同福領命而去,出來就遇到陳嬤嫂帶了一個發抖的小宮女靠近。

  他向陳嬤嬤點點頭,瞥見她的臉色異常嚴厲,再想著剛才皇上聲音中的暴怒,不由得擔憂起來。

  「皇上,奴婢有事稟報。」

  「進來!」

  陳嬤嬤帶了小宮女進來,一見鬼戒便行禮報告,「皇上,奴婢認為,娘娘實在不能再在這個宮裡住著了!」

  鬼戎盯著她的眼神極其冷酷,陳嬤嬤不敢抬頭,只覺得頭皮發麻,那小宮女早被皇上身上散發出來的怒氣嚇得跌跪在地上,瑟瑟發顫。

  「陳嬤嬤有話直說。」

  「這個小宮女這幾日連著在前面的花圃裡蒔花弄草,奴婢見她總是往恭房跑,便叫她來問。結果她說這兩日癸水來了,比平時多出好幾倍的量,她若不頻繁去恭房,只怕會失了儀態。老奴將她全身檢查了一遍,不禁大駭——皇上,這小宮女竟有血崩之狀!」

  鬼戎聽了這些,心裡便有了底。但為了確認,還是問道︰「她這現象正常嗎?」

  「奴婢細細問了她這月餘的作息和吃穿用度,發現她與別人無二,又把了她的脈,發現她脈象紊亂,氣血相沖。關鍵是她自行經以來,從來沒出現過這種現象,身體的底子也是不錯的。」

  「她這些日子只負責那塊花圃的花?」

  「是!」

  鬼戎臉上浮現出一抹冷笑。「把那塊花圃給朕細查!凡是這段時日在這個宮裡進出的花匠、太監、宮女,一個不漏,全送到內務衙門嚴加審查。」

  這事情一送到內務衙門,就是要大辦了。陳嬤嬤雖然跟內務衙門的人沒打過多少交道,但身為文貴妃身邊的大嬤嬤,內務衙門自然會時時湊到面前來獻殷勤,熟悉以後,就聽過內務衙門審訊的手段,簡直是駭人聽聞。

  皇上到底看重主子。陳嬤嬤放了心。

  等徐太醫一到,讓女徒弟檢查了文知藝的身體,告知鬼戎暫且無礙後,鬼戎命文畫和女醫官立刻帶著文知藝住進了自己的靜思殿。

  待文知藝一走,他命人嚴加看守文知藝的寢宮,只許進,不許出。

  他還讓徐太醫,將他所有的衣服都查驗一遍,再查了外面的花圃。

  徐太醫越查臉色越凝重,最後簡直是鐵青。

  鬼戎哪裡看不出徐太醫臉上的惶恐之情,就算什麼都還沒說,他也已經知道了這事與自己猜的八九不離十,不由得勃然大怒。

  「你看了半天,究竟是怎麼回事?不准有一絲一毫的隱瞞,給朕好好說清楚!」

  徐太醫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砰的一聲跪在地上。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臣實在是不敢說啊!」事關萬眾之尊的皇上,一個弄不好把自己牽涉進去,那就是株連九族的大罪呀!

  「你不必害怕,直說就是,這件事只要與你無關,朕保你無事!」

  徐太醫趕緊四肢趴在地上。「謝皇上。這花圃裡的花大多都是沒問題的,只有一種平時只作藥用的花,專治婦人天癸量稀少,少少接觸也沒有什麼,只這位宮女幾日裡大量接觸,所以才會有所反應。」

  「那照你說來,貴妃就算聞了這花,也沒有什麼問題吧?」

  「是的,皇上。」徐太醫惶恐的道︰「這花只有催血的功效,單用是無妨的,對孕婦雖然會有影響,但僅於頭兩個月會造成坐胎不穩,有可能落胎。文貴妃如今胎象已穩,不必擔心受到影響,只是皇上衣服上的熏香名為銷魂,香味似有若無,一般人不去在意是察覺不出的,但孕婦懷孕後嗅覺靈敏,對這個味道有感覺,再經過那花的催化,對孕婦來說就是劇毒!輕則滑胎不孕,重則一屍兩命,實是虎狼之藥啊!」

  徐太醫趴在地上,四肢發抖。皇上聽完他說的話,很長時間都沒有聲音,室內安靜得嚇人,他就算沒抬頭看,也能感覺到皇上身上散發出的可怕怒氣。

  鬼戎沉默半晌後,冷冷笑出聲來。「徐太醫,照你看,這事情是巧合,還是有人故意為之呢?」

  「這個……」徐太醫覺得額頭上的汗都快把眼楮給淹了,但也不敢去擦。

  「不用吞吞吐吐!」

  鬼戎的口氣很不耐煩,徐太醫嚇得急忙一口氣說出來。

  「皇上,這事情看起來是巧合,那兩種東西雖不是平常之物,但也不是那極難得的稀品。尤其這花的花期按理說未到,現在這般盛開都是在花房裡養好才挪植過來的,皇上只需詳查花匠便是!」

  徐太醫的話剛說完,鬼戎就氣得一拳砸爛了手下的茶几。

  「來人!稈洗衣房和花匠坊給朕封了!一個個給朕好好地查,細細地查!傳朕的旨意,不管這事牽扯到誰身上,有朕兜著,務必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說完,他轉到內室,讓同福伺候著換了衣服,經徐太醫檢查沒有什麼問題後,這才往靜思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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