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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子紋]皇上,本宮乏了{禁宮風流帳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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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3 18:28:0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皇上,本宮乏了(禁宮風流帳2)作者:子紋

王朝有一奇談:冷宮皇后說乏了,腹黑皇帝說:那咱洗洗,睡吧……
皇后解:糟糕!該不是被發現本宮是穿越,累得不想玩宮鬥?
說來這傢伙明明以前很恨她的啊,難道是她有的秘密他也有?
穿越過來成皇后似乎很威風,但只有徐嘉佟知道自己有多憋屈,
皇帝夫君恨她母家把持朝政,更誤會她害死前任太子妃,
下密旨把她廢位不說,還把她的宮殿移到冷宮附近,
害她處境艱難,連那些妃子都敢對她蹬鼻子上臉,
為了避事,她只好長年稱病躲在寢宮,還逢人就說她乏了,
但這樣的情況卻在他大病痊癒後整個改變了,
他天天往她這裡跑,讓後宮嬪妃氣得快吐血,
知曉她想過尋常百姓的生活,他立刻帶她出宮體驗,
更在她生病時不眠不休在旁守候,親自喂她喝藥,
這樣陌生的他讓她十分感動,決定再愛一次,
本以為從此就能苦盡甘來,和他一起快快樂樂過日子,
誰知一連串的意外接踵而來,殺得她措手不及,
更荒唐的是,她居然成了毒害皇上的大逆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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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3 18:29:09 |只看該作者
  楔子

  晉元三年

  遠處傳來的絲竹聲,直入雲霄,可以想見今日封妃的場面有多熱鬧。

  徐嘉佟想她當年被選為太子側妃,入府之時不過才十四歲,太子妃是個溫柔大度之人,開心的迎她入門,待她極好,也因為有太子妃,她在府裡的日子過得還算自在。

  只是不過短短四年間,太子妃難產,香消玉殞,她這個側妃扶正,更在太子風風雨雨中登基成為一國之君後統掌後宮,成為一國之母。

  自從太子妃徐甄雲死後,皇上這些年對她一直冷漠,縱使位居中宮,她做得再好也得不到他一個笑容。

  而今,她娘家甫發喪,待她最好的祖母歸天,她因此大病一場,身子還未養好,皇上就趕著封妃,徹底不給她這個皇后臉面。

  「娘娘,」一個宮女拿了件披風上前,「天氣涼,妳還病著,進屋去吧。」

  徐嘉佟淺淺一笑,聲音輕得像是歎息,「蘭兒,昨兒個我作了個夢。」

  蘭兒將披風披在主子肩上,眼底寫著擔憂,「瞧娘娘這表情,該是個好夢才是。」

  好夢嗎?徐嘉佟還真沒答案。

  「我是夢到以前,」她的目光看向遠方,卻沒有聚焦,「夢到我來的那個地方……」

  蘭兒一驚,小心翼翼的問道︰「娘娘指的可是輔國公府?」

  徐嘉佟忍不住輕笑出聲。

  她是輔國公長子的嫡長女,天下百姓哪個不知這天下是輔國公一生戎馬替夏家打下,輔國公的三名子嗣,包括她爹在內,為了夏家的江山死了兩個在戰場上,最後僅存自小廣棄武從文的受寵麼子。

  先皇為表彰輔國公一生為國,對其遺族大行冊封,讓她叔父一路順順利利的登上丞相大位,徐氏一門顯赫,先皇死前還命其輔政,所以縱使當今聖上坐在皇位上頭,還得對丞相顧忌一二。

  天下人皆知,皇后在輔國公府被祖母教導到十四歲嫁予太子,但只有徐嘉佟自己心裡清楚,她才不是什麼輔國公的孫女,她不過是莫名其妙被困在這身子裡的一抹靈魂。

  不過是場車禍,她一個原本二十歲的現代人竟然穿越過來,成了年僅十歲的小娃兒,真正的徐嘉佟因為跌進府裡的水塘,芳魂早就不知飛到哪裡去了,幾年過去,就莫名其妙的成了今日的局面。

  憶起過去,她的神情若有所思。

  她當時還想盡一切辦法要回去,不想待在這個什麼都講規矩的鬼地方,那時眾人還以為她瘋了,把她給綁在樹上,說要請道士來驅邪靈,多虧祖母獨排眾議,將她養在房裡,慢慢的教規矩、講道理,讓她接受了回不去的現實,認命的陪在祖母跟前。

  想起祖母,她的目光一柔,她真是待她最好的一個人,只是她老人家年事已高,在上個月撒手人寰,她就像是失了根的浮萍,沒了方向,哀慟的大病一場,身子才好一些就接到皇令,說皇上要冊封靜妃李氏為貴妃。

  手握京城兵權的刺史大人的掌上明珠—李墨芸,她出身名門、才貌出眾,十五歲入宮,才不過兩年時間,便因懷上孩子登上貴妃之位,可說是榮寵正盛,不僅如此,李墨芸那長相還跟死去的太子妃有八分像,有時看著她,徐嘉佟都會恍神的以為甄雲姊姊死而復生,不過再像也不過是那副皮囊,沒有姊姊的溫柔大度。

  晉元帝夏渙然羽翼漸豐,現在抬了有身孕的李墨芸用意已經很明顯,他要告訴天下,他才是天下之主,不再忌憚徐家的勢力,而她這個不得他心又無所出的皇后若再不知進退,只怕離廢黜之日不遠,想到自己的將來如砧板上的魚般任人宰割,她忍不住笑了出來。

  看著她的笑,蘭兒臉上的擔憂更甚。

  徐嘉佟自然沒有忽略蘭兒臉上的表情,她是她的陪嫁侍女之一,對她向來忠心耿耿,也只有對著她的時候,她才能說些真心話,等再過幾年,到了要放蘭兒出宮的年紀,她可能連個說話的人都沒了。

  她的目光越過蘭兒,看著後頭那些一字排開的宮女太監,個個一臉恭敬、嚴肅,腰杆子挺得筆直,一動也不動,半點人味都沒有。

  這宮中還真不是人待的地方,但她卻被死死的困在這裡,一輩子都無法脫身。

  「我想起我來的地方,要玩什麼就能去玩什麼,不像這裡。」她的手一揮,神色一正,「從小不能抛頭露面,像朵嬌花被養著,若人生能再來一次,縱使再怎麼喜歡他,我絕不進宮,也不嫁他,我要做我自己,那才是我要的生活。」

  「娘娘!」蘭兒一驚,連忙上前輕扶著徐嘉佟,她的年紀比皇后小了兩歲,但對於當年娘娘「瘋癲」一事可是印象深刻,「奴婢求妳別說了。」

  「怎麼?妳是怕我曾經是個瘋子的事傳了出去嗎?」徐嘉佟臉上的笑意更深,「放心吧!除了祖母房裡的人外,知道的下人哪一個不是這一輩子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蘭兒的臉色微白。確實,當年知道徐嘉佟神智不清的那些下人們一個個都被滅了口,要不是因為她奶奶是老夫人房裡的人,她從小就在老夫人房裡當差,小命可能也沒了。

  當初徐丞相為了讓徐嘉佟順利嫁入太子府,可不在乎那幾條人命,私自下令,心狠手辣、手段兇殘,氣得老夫人病了好些時候,這麼些年過去,徐嘉佟的「病」是秘密也是禁忌,一句都不可提。

  「要不是怕會害了更多人,還真想這麼繼續瘋下去,這樣我就不會進宮,不會走到這個局面。」看著天上的一輪明月,她累了也倦了。

  病了一場,就像又死了一次似的,若她真的從此一睡不醒,死後萬事空,不也一了百了?可惜她沒死,只像是作了一場好長、好長的夢,哭著醒來後,依然得繼續活著。

  「皇上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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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3 18:29:16 |只看該作者
  徐嘉佟微楞,在封妃的這個時候,他竟然來了?她轉身看向宮門,只見他身後還帶著一票的王公大臣,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自己的叔父。

  扶著蘭兒,她上前跪了下來,「臣妾給皇上請安。」

  夏渙然看著她,心中有種異樣的感覺,初見時,她不過是個十歲的小丫頭,從輔國公府偷跑出來,冰天雪地的赤腳走在街上,喃喃的說要回家,眼神中的絕望令人心疼,但沒想到她竟是個蛇蠍女子,若他當時不出手救她,太子妃或許就不會死了,太子也不會如他一般,年幼就失去生母。

  他沒有叫她起身,只是冷著臉看她,「妳貴為中宮,今日封妃,竟然縮在這中宮殿裡不出面,是存心丟朕的臉面嗎?」

  徐嘉佟斂下眼,早知道自己不出面會引來風波,只是沒料到來得這麼快。他就這麼在乎李墨芸,捨不得她受到一丁點委屈?

  想到這,她心中一陣陣發疼,臉上卻十分平靜,甚至有些冷,「臣妾知罪。」

  「後宮最忌諱嫉妒,更何況妳是皇后!靜貴妃為此還內疚不已,連膳食都不太用,現在還不顧自己有了身子跪在自己的儀秀宮前請罪,這就是輔國公府教妳的規矩?」

  徐嘉佟在心中歎了口氣,現在她動輒得咎,不論做任何事都會扯上輔國公府,看來為了他的大好江山和年幼的太子,夏渙然非趕盡殺絕不可了。

  「皇上息怒!」丞相徐尚允連忙跪在徐嘉佟身旁,一臉鐵青。

  她冷冷的瞧著看似恭敬的叔父。

  在先皇臥病之時,朝政便漸漸握在徐尚允手中,「徐半朝」的能力足以翻天覆地—他位居高位,氣勢如日中天,朝中官員均對其拍馬逢迎,極盡竿結之能事。他將亡兄的掌上明珠送給當年還是太子的的夏渙然當側妃,不是為了她這個親佷女的一生幸福,而是明白若想讓徐家的權勢更加穩固,世世代代風光,後宮之中絕不能沒人。

  她不屑一哼,不過就是一場各取所需的權謀婚配。這宮廷內外的鬥爭從沒有停歇的時候,夏渙然雖是嫡長子,但上頭還有兩個兄長,這條邁向君王的路走來並非無風無雨。

  他運籌帷幄,廣交三教九流的能士,踏過了無數的屍體,其中還包括自己的兩位兄長,最終坐上了今天的位置,為了鞏固皇權,他連手足都可除去,自然不會為了多殺幾條人命而耿耿於懷。

  輔國公孫女如何?宰相又如何?縱使曾經權傾一時,如今這男人已掌握天下,徐氏一門的好日子是到頭了。

  她抬頭看著夏渙然,與他四目相接,腦中想起十歲那年與他在大雪中第一次相遇,他眼中盈滿溫柔,輕聲安撫著因穿越而手足無措的她。

  他可知,她是為他而留下,一顆心早在當初就全牽掛在他身上,縱使心知肚明她的一生終被當棋子使,但為了他,她依然心甘情願的被困在這深宮後院,為他的將來費盡思量。

  她知道若朝堂之上少了她這個輔國公府出來的皇后,他做事將可以更加順利。她直視著此生唯一愛過的男人,心裡明白他心頭顧忌的是什麼,她會為他掃清障礙,包括她自己……

  「臣妾確實善妒,容不得他人,更何況是那小小的靜妃,不過是個丫頭片子,仗著與死去的太子妃娘娘有幾分像就驕恣妄為,若有機會,我必定除掉她。」

  夏渙然瞪大了眼,徐嘉佟向來恪守分際,讓他就算想要廢了她都尋不著方法,現在她竟然自己主動跳進髒坑裡?「大膽,宮裡最容不得嫉妒的女人,更何況妳位居中宮。」

  「若真怕了,不如就罷黜我!」她揚起下巴,滿臉譏諷,「就算位居中宮又如何?一個女人少了丈夫的疼愛,這皇后的位置坐著也沒意思。」

  夏渙然大步向上,用力的捏住她的下巴,逼她直視著他,「妳以為我不敢?」

  她的眼裡沒有絲毫懼怕,臉上笑意更深,「皇上當然不敢,臣妾可是輔國公長子的嫡長女,我爹為了夏家的江山,在我還在娘親肚子裡時就死在戰場上,我的叔父是先皇寵信旳臣子,當朝最位高權重的丞相。皇上,你的帝位是靠著輔國公、靠著丞相才能順順利利的坐上,你動不了我!」

  提到輔國公,提到丞相,夏渙然的眼神更冷了,揚手狠狠的給了她一巴掌。

  她整個人跌坐在地,沒一個人敢上前扶她,她甚至嘗到嘴裡腥甜的味道。

  「皇上息怒!」徐尚允連忙頭一低,頭都快磕到地板上,心中不知咒駡了徐嘉佟幾百次。

  他因為李墨芸懷了龍種又升上貴妃一事氣憤難當,正在想辦法要弄掉她肚子裡的東西,已經煩不甚煩,偏偏這個佷女竟然還不長眼的出來添亂子。

  他急急道︰「娘娘定是因為祖母過世,哀傷過度,情緒至今無法平復,所以才會口出妄言,等過幾日—」

  「放肆!」夏渙然喝斥了一聲,抬起腳本想直接踢向徐尚允,最後卻只憤憤的一拂袖,「丞相,瞧瞧你們輔國公府裡養出的好女兒。」

  徐嘉佟坐直身子,嘴角流出一道鮮紅的血絲,冷冷看著夏渙然一臉的憎惡。

  「皇后娘娘,妳這是成何體統?」李墨芸的父親李全利上前,臉上嚴肅,心中卻是竊喜,巴不得這皇后越瘋越好,這樣自己的女兒才能真的登上後宮大位,若肚子裡的龍胎當真是個兒子,將來也有底氣跟當今太子一爭高下。

  徐嘉佟看到李全利,氣不打一處來,站起身,揚起手,毫不留情的給了他狠狠的一耳光。

  這清脆的聲音著實使中宮殿內外的人全都倒抽了一口氣。

  「你是什麼東西?」徐嘉佟斥道︰「斥本宮成何體統前,先去管管你的好女兒吧。」

  壓下心頭的憤恨,李全利連忙跪下,「臣惶恐!懇請娘娘恕罪!」

  「徐嘉佟!」夏渙然忍無可忍的扯過她,「妳瘋了!」

  「是瘋了,你能奈我何?」她瞪大雙眼,不帶一絲懼意的看著夏渙然,「皇上在斥責我徐氏一門前,千萬別忘了,輔國公身後還留了枚虎狼符,只要一聲令下,這天下就是我徐家的。」

  在場聽到的人全都心頭一驚。虎狼符可是輔國公生前之物,曾經跟隨輔國公打天下的將士們,雖然許多都因輔國公仙逝而選擇退居山林,居住京城外的倚鳳山下,平時靠著打獵、務農為生,但裡頭可不乏奇人異士,世襲訓練,都是人才,甚至西南或西北都還有將士聽令於他們,這群人聽從祖訓,只認虎狼符為主人,只要擁有虎狼符,就擁有那批軍士,若京城真有狀況,便能迅速集結起來。

  夏渙然對徐尚允向來敬重幾分也全是因為虎狼符,原以為輔國公夫人死後,這印信已經落入丞相手中,但他派在府裡的眼線卻說丞相翻遍了老夫人的屋子,什麼都沒找著,沒想到徐嘉佟卻主動提了……

  他不由得瞇起眼,「虎狼符在妳手裡?」

  「或許在,或許不在。」徐嘉佟笑得有些張狂。「皇上果真是怕了,真是有趣。」

  夏渙然的雙手緊握,忍著氣問︰「到底在不在妳手上?」

  看著他眼中的厭惡,她嘴裡帶著笑,心中卻酸楚不已,「只要皇上答應臣妾一個請求,臣妾可以將虎狼符雙手奉上。」

  夏渙然看著她的眼神又更冷了幾分,「說!」

  「太子!」她直截了當的說︰「我要太子!」

  她的請求令所有人都大驚失色。

  徐尚允氣得不輕,整個人看起來就快要暈過去。這丫頭手上有虎狼符,竟然不是保徐家上下,而是要了早逝的太子妃生的兔崽子,一個他一心等著徐嘉佟有一日產下皇子,就要除去的眼中釘。

  「說清楚!」夏渙然也沒有料到她會跟他開口要夏宏詢。

  「太子年幼喪母,臣妾要把他養在跟前,若皇上同意把太子給臣妾,臣妾就將虎狼符奉上。」

  「妳在打什麼主意?」他咬牙切齒的在徐嘉佟耳際問︰「難道指望能手握太子,將來好圖謀不軌?」

  徐嘉佟嘴角依然帶著一抹淺笑,臉上看不出太多的情緒,「現在不論臣妾說是或不是,皇上都不會信我,既然如此還有什麼好說?我只要太子,一句話,給或不給?」

  夏渙然想不透為何她要用虎狼符交換太子,失了虎狼符,輔國公府等同失了保護傘,她的命也只是他一聲令下就能解決的事。

  「六年。」她向前一步,在他的耳際輕喃,「只要六年,待太子一滿十歲,臣妾便送他去西北,像年少時的你一樣,與將士同生共死,將來成為一個明君。」

  在他回應之前,她退了一步,「若太子有個萬一,我會提自己的項上人頭來見。」

  夏渙然的心底因這席話不由自主的湧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心酸,「朕允了,東西拿來。」

  徐嘉佟紛亂的心稍稍安定。她入宮以來,許多事都身不由己,但最終還是守住了一個承諾,想起了甄雲姊姊死前所托,她就算不要這條命,也會護太子周全。

  她從自己的兜裡拿出虎狼符,手輕輕一撫而過,沒有遲疑的交到夏渙然手上。

  徐尚允面如死灰,死命的瞪著徐嘉佟,因為她交出的不只是一面權杖,而是徐府上下無數條人命。她想死,他不攔著,但她竟然還拖著徐氏一門陪葬

  夏渙然看著手上那枚通透的羊脂美玉,正面刻了只勇猛威武的虎,背面則有只站在山顛嚎叫的狼,眼底閃過精光,「太子交給妳,若他傷了根寒毛,可別怪朕心狠。」

  「臣妾明白。」

  「丞相大人,」要離去前,他深深看了徐尚允一眼,手中的虎狼符一晃,「你就好自為之吧。」

  夏渙然留下這句意味深長的話,就領著朝中大臣轉身大步離開。

  目光隨著他毫不留情的身影遠去,徐嘉佟直挺挺的站著,臉上依然瞧不出太多思緒。

  「娘娘,妳到底是怎麼回事?」要不是現在佷女貴為皇后,徐尚允早就一巴掌揮了過去。「妳這不是存心添亂子嗎?怎麼可以如此隨便就將虎狼符這等可以保命的貴重之物給交出去?」

  徐嘉佟冷冷的看著他,雖說是自己的叔父,她卻沒什麼感情,至今依然以禮相待不是因為他高居相位,而是因為待她極好的祖母,如今祖母死了,人走茶涼,什麼情義都可以丟在身後了。

  她清明的眸子直視著徐尚允,想起芳華早逝的徐甄雲,過去的事如同昨日歷歷在目。

  徐甄雲原本可以不死的,只要當時太醫能快點到,偏偏丞相夫人的心絞痛老毛病早不犯晚不犯,竟在太子妃羊水破了那時候犯了,宮中太醫這麼多,他卻硬是要伺候太子妃的太醫親自照料,礙于不敢得罪丞相,所以太醫只能急著去了輔國公府。

  她真是沒料到輔國公一門忠烈,卻出了這麼個心狠手辣的畜生。

  甄雲姊姊雖貴為太子妃,但為了夫君的將來她也只能咬牙苦撐,最後難產又在其他太醫趕到也不及救治的情況下,勉強生下孩子,產後大血崩,落得香消玉殞的下場。

  「祖母既將虎狼符給了我,我想給誰就給誰。」徐嘉佟下巴微揚,平靜的提醒,「丞相可別忘了自個兒的身分,在本宮面前不知禮數進退,失了分寸。」

  徐尚允氣得漲紅了一張臉,想破頭也沒料到娘親竟然不把虎狼符給他這個親生兒子,反而給了徐嘉佟這個出嫁的孫女,而今還落入了夏渙然的手上,這可代表著倚鳳山下的那批人全都為夏渙然所用了。

  「丞相向來飽讀詩書,自該明白鋒芒畢露,終會惹來殺身之禍,如聖上所言,以後大人就好自為之。本宮乏了,退下吧。」

  徐尚允冷著一張臉,他生氣卻又無法發作,只能拂袖而去,他得快點召集些人馬,宮中若有變化才能隨時應變,他急急轉身走了出去,連行禮都省了。

  「娘娘……」蘭兒上前扶住了徐嘉佟,看她一臉平靜,她心頭可是難過得想掉淚。

  徐嘉佟沒有說話,心知肚明自己將祖母死前留給她的保命符給送了出去,夏渙然之後對她或徐家一門不會留情分,但為了夏宏詢的安危,她只能這麼做,畢竟太子還小,李墨芸將來若生了個女兒倒還好,若是兒子……在這宮中少了她的保護,她怕太子活不到長大。

  祖母仁慈,怕是死前就已預見她將來在宮裡的處境艱難,更明白自己麼子的野心早晚會毀了徐家,所以才會在臨終前把虎狼符給了她,該是指望著緊要關頭能保她的命和徐家命脈,但她終究辜負了祖母的疼愛。

  為了夏渙然的皇位,為了詢兒的將來,「徐半朝」勢必得走入歷史,她只能求祖母若地下有知,能夠原諒她的所作所為,到時黃泉相見,她一定會好好的跟祖母賠罪。

  看著這華麗的宮殿,她閉上了一雙閃著複雜思緒的眼,這裡就像牢房,自古以來困住了多少人,而她何其有幸也何其不幸成了這其中的一個。

  一夜無眠,最終一道密旨傳來,她被罷黜了後位,她無悲無喜,默默的接了旨。此事秘而不宣,最終還是權謀,而一個被奪了實權旳皇后,表面上雖然依舊風光,但實際已是個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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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3 18:29:5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晉元九年清思殿

  想他夏渙然一生看似擁有一切,實則一無所有。

  他傲視天下,獨自一人坐在大殿的寶座上受百官朝拜磕頭,應付數不清的繁瑣禮節,就算曾有情感,也全都在這冷酷刻板的深宮大院裡悄然逝去。

  絕望如同外頭的風雪,覆住了他的心,刺骨的寒風凍得大地一片雪白,夏渙然半臥在床上,看著窗外,對外頭的天寒地凍似乎一無所覺,他的臉色就像窗外飄落的白雪,冰冷而沒有血色。

  身後的大太監小六子又派人生了好幾盆火,但屋裡還是冷極了。

  與徐嘉佟相遇也是在這樣的冬季,她像個孩子似的在雪地裡由一開始的茫然到後來笑得燦爛,為寒冷的冬天帶來一絲的暖意——只是她已經走了。

  「依風,今日初八了吧?」他問著從剛剛開始就坐在一旁,一語不發的男人。

  韓依風微斂下眼,恭敬的答道︰「回皇上,是初八。」

  沉默了好一會兒,夏渙然心頭纏著一種剪不斷理還亂的情緒,久久不去。

  「初八啊……是她的生辰。」

  聽到那語調裡藏不住的落寞,韓依風的心不由得一緊。從他十歲從軍,跟皇上不打不相識的那一日開始,他的心中便認定了此生唯一的主子,跟著原本就心有雄才大略的皇上用命在戰場上替自己爭得一片天地。

  西北戰事平定後,他受封為驃騎將軍,受命鎮守邊境多年,四年前卻被突召回京,在宮中內鬥之中手刃叛臣有功,封為護國大將軍。

  跟在皇上的身邊多年,經歷了少年天子身上發生的點點滴滴,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君臨天下,他的心中對皇上有尊敬,有恐懼,更有一股不舍。

  「她與朕結縭多年,我從未為她的生辰費心。」夏渙然幽幽一歎。

  他清楚此刻皇上口中的「她」指的是誰,看著皇上一臉蒼白,他輕聲勸道︰「皇上日理萬機,自然無法時刻掛心後宮之事。」

  「不是不掛心,是不能掛心,」夏渙然一臉嘲弄,「縱使在乎,也得表現出不在乎,你說,這位置坐得有多無趣。」

  「皇上!」當今聖上正值壯年,但一場又快又急的風寒卻使他現在如同風中殘燭,看著蒼白虛弱的他,韓依風一顆心蕩到了穀底,「人死不能複生,放寬心吧。」

  「朕明白生老病死皆人之常理,只是……」他的眼底突然閃過一絲銳利,「你可知朕心中有多不服!」想到此生與她從此錯過,他不由得激動了起來。

  看著夏渙然動怒,一旁的太監連忙上前安撫,「皇上,保重龍體啊!」

  韓依風在心中輕歎了口氣,想起當年,他也是滿心感慨。

  晉元五年,皇上重病之際,李氏一門趁機作亂,欲改立靜貴妃所生的陸郡王為太子,要不是皇后娘娘不顧自己的生死,入清思殿拿了虎狼符交給年幼的太子,讓他帶著貼身宮女偷偷出宮,召了輔國公生前的將士入城,又快馬加鞭傳旨邊疆,急召他帶兵回京,這天下早就已經被李氏一門給弄得天翻地覆。

  他平亂有功,風光晉爵,心中卻遺憾當年遲了一步,沒能來得及救皇后娘娘一命。

  徐嘉佟替夏渙然保住了江山,卻因夏渙然當年一道廢後的密旨在清碧閣被翻出,成了亂臣誅殺徐嘉佟的理由,最後屍首還被丟置宮外,找都找不著。

  這四年來,夏渙然坐在朝思暮想的位置上頭,天下皆臣服於他,他得到了一心所追求的一切,心中卻五味雜陳,複雜得令他時常夜不成眠。

  「她讓朕連屍首都找不著,她真恨朕,恨到就算死都不願意讓朕留有她一絲一毫,讓朕再看她一眼。」

  「皇上,您多慮了。」韓依風擔憂的上前看著他嘴角淒冷的笑。

  一旁的太醫上前,端來冒著白煙的湯藥,這深宮大院裡的每個人臉上都沒有笑意,對皇帝這來勢洶洶的病症皆感擔憂,更是束手無策。

  「你說,若能早一日明白這種無奈,朕是不是就不會廢了她,殺了徐氏一門,讓她連最後的保命符都沒有?」

  「皇上,光陰無法重來。」看著夏渙然行同槁木,他眼中的擔憂更甚,「放寬心吧。」

  「如何能放?朕多想帶著她過她想過的平凡日子,不困在這深宮後院之中。」

  韓依風在心中歎了口氣,權勢誘人,要捨下談何容易,「皇上別忘了還有太子,當年皇后娘娘最舍不下的便是他。」

  想起夏宏詢,夏渙然心頭一暖,只是徐嘉佟用命保護了他們父子倆周全,他又給了她什麼?

  揮手要太醫退下,他喘著氣說道︰「宣太子進殿。」

  「是!」小六子連忙叫人去請。

  深宮內皇上病危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夏宏詢雖聰明懂事,但畢竟才滿十歲,還是需要父親作為依靠。

  夏渙然木然的目光看著窗外,他不是孩子,可以肆意妄為的宣洩自己的情緒,只是壓在心頭的悲傷找不到任何方式可以排解,每年一到她的生辰都令他淚乾腸斷。

  「父皇!」夏宏詢大步從殿外走進。

  他躺在床上,讓自己的兒子坐在床邊。「方才在做些什麼?」

  夏宏詢也沒有隱瞞,「回父皇,兒臣方才在清碧閣讀書。」

  清碧閣嗎……他揚了下嘴角,那是一個離冷宮頗近的處所,當年他手握虎狼符,一道密旨將貴為皇后的徐嘉佟覆了個善妒的罪名逐去那裡,卻沒從中得到一絲的快感,最後還害得她香消玉殞。

  「在想你的母后嗎?」

  夏宏詢沉默了一會兒,母后死了之後,這四年來他變得沉穩,一夕之間長大不少,「是。」

  他拍了拍他的手,「今日是她的生辰,父皇也想她了,跟父皇說說她吧。」

  夏宏詢難掩擔憂的望著父皇蒼白的臉,在他的心目中,父皇不是個慈父,甚至對他有些冷漠,等他懂事後才明白,父皇並非有意待他冷漠,而是站得越高,心裡越冷,事情也看得越透澈。

  宮裡變化莫測,縱使他是皇子,能活著,平平安安長大已是福大命大,只有對他的態度不冷不熱,才能不讓其他人危害他,這乃是父皇對他的愛護。

  看著父皇的生命逐漸消失,他喉頭一緊,心中難掩悲傷。

  從他有記憶以來,母后就視他如己出,是他這一輩子最敬愛的人物,她是他的母親,也是他的老師,而他的父皇是皇帝,也是英雄,文武雙全,他此生之幸便是擁有他們。

  夏渙然吐出長長一口氣,閉上了眼,眼前似乎出現一雙熟悉的動人眸子,他從未真正的瞭解她,他至高無上的權力足以摧毀任何人,也包括了她。

  到了九泉之下,如果她知道她的生辰是他的死忌,他與她是否還有緣分一見?生命若能重來,他一定……

  夏宏詢溫暖的手握著父皇,感覺他的手正在變涼,他流著眼淚,無聲的送父皇走完看似風光,卻滿是無奈遺憾的一生……

  「父皇會死嗎?」

  模模糊糊之中,夏渙然好似作了一場好長的夢,隱約聽到夏宏詢略帶稚氣的聲音。

  「我聽說禍害可以活很久。」

  這個聲音……他心中一痛,以為自己早已遺忘,但回憶卻在這熟悉的語調之中輕易被勾起,他才知道自己真的想她,很想、很想。

  「所以父皇會死嗎?」

  「這父子就是父子,原來在詢兒心目中,你這冷酷無情的父皇不是個禍害。」

  「母后,現在清思殿裡只有咱們倆,你在詢兒面前說還行,但你這話若傳到外頭可是要殺頭的。」

  「詢兒認為母后會怕掉腦袋嗎?」

  夏宏詢整個人窩進徐嘉佟的懷裡,搖搖頭,「媽媽不怕死,可是詢兒怕媽媽死。」

  徐嘉佟忍不住輕捏了下他圓圓的小臉蛋。「就這小嘴會哄人開心。放心吧,媽媽有分寸的。」

  她抱著孩子,目光看向躺在床上的偉岸男人,揚起的嘴角帶著一抹無法察覺的悽楚。她知道他不會死,他是高高在上的君主,只有他取人性命,絕不會輕易被人打敗。

  他拿走了她的虎狼符後,很快就給她安了一個善妒干政的大罪,將她所有的冊封全都收回,這之中自然也包括了皇后的冊寶,他還要她遷出中宮殿,移居最靠近冷宮的清碧閣,這決定等同將她皇后之位廢除,只差沒有昭告天下,打入冷宮罷了。

  她接到密旨的那一刻就明白,他秘而不宣不是念在往日的情分,而是礙于徐家在朝中殘存的勢力,在外西北戰事才平息,他不想內朝在這個節骨眼添亂子,他已穩操勝券,只要耐著性子等時機,讓叔父自個兒犯錯,就可以將包括她在內的徐氏一門一網打盡。

  他的一心權謀令她心寒,終於認清他對她始終沒有一絲情感。

  在這宮廷內外,不論是夏渙然或是妃嬪,甚至朝中大臣,為了權勢除去幾條人命,花費無數年的光陰等待都實屬平常。這一幕幕的醜惡讓她的心累了也倦了,實在不想再摻和進去。

  當年抱著都還走不穩的太子踏進清碧閣,那冷清的殘破宮殿令她覺得前半生就像是場夢,那一刻,她的夢終於醒了。

  之前一心為他的光陰已經足夠,她終於毋須再為他而活,心思也不必再繞著他打轉,平靜的心湖更不再為他起任何漣漪。

  被廢之後,他們不再相見,今日她因他病重來看他一眼。在清碧閣過了段平靜的小日子,自以為絕了一切念頭,卻又顧不得他清醒之後會怪罪,逕自來到他的跟前親侍湯藥,說穿了,自己就是個沒出息的。

  「詢兒,放心吧。」她的手輕觸夏渙然的額頭,又轉而握住了他的手。已經退了燒,想來他這次依然可以安然的度過。

  「你父皇沒事的。」

  夏宏詢留意到母后眼底閃過的淡淡哀傷,生母生他的時候難產而亡,打小他就被養在母后身旁,在這看似平靜的深宮後院,他的處境艱難,全靠母后擋在面前,替他遮風擋雨。

  父皇與他並不特別親近,他聽過宮裡幾個嘴碎的太監、宮女說這全是因為父皇不喜歡母后的緣故,他當時還氣得派人把那幾個傢伙打了好幾大板。他才不管父皇喜不喜歡他,他只知道母后待他最好,他最在乎的也是這個一心為他的母后。

  「媽媽。」他小小的身子偎進了徐嘉佟的懷裡。在私底下,母后要求他叫她媽媽,說是叫母后距離疏遠了些。

  「等父皇好轉,今年秋狩你跟我一起去可好?」

  從他三歲起,每到秋狩就要離宮月餘,他著實想念母后,但是只要讓父皇知道,都免不了被斥責一頓,對這個父親,他是又敬又怕。

  徐嘉佟淺淺一笑,「先不論你父皇答應與否,對於秋狩,縱使入宮多年,我還是不明白殺生有何樂趣可言,所以我的小祖宗,你還是別算上我一份。這幾年待在清碧閣,你父皇忘了我的存在,我反倒得了個清靜,有時候還真想他最好帶走宮中所有的人,我心中才舒坦。」

  突然感覺自己手心裡的大手微微動了一下,她一楞,一抬頭就對上夏渙然一雙眼眸。

  她的心先是一突,倒楣的時候真是什麼亂七八糟的事都遇得上,他都昏了好幾天不醒,她才在大放厥詞、抱怨個幾句時,他就挑在這節骨眼醒了。

  果然吐槽時還是要關上門,在自己的清碧閣裡發作才不會引起不必要的爭端。

  夏宏詢緊張的拉著徐嘉佟的衣角,也擔心父皇剛才聽到了媽媽的話而怪罪下來。

  徐嘉佟柔柔一笑,穩住自己的心緒,形同被打入冷宮的她不該踏出清碧閣,他也不樂意見她,只不過名義上她還是皇后,若不露個臉,朝廷內外都要亂了。

  現在他醒了,就算沒聽到她方才那些不敬的話,看她來到跟前,只怕也已經惹他不快,若他真發怒,隨意再給她安條罪名,她的小命就會不保,不過有時她會想,如果他真能狠心賜她一死,這也算給個痛快。

  她安撫的輕拍了下孩子的手,然後將他給拉開,柔聲說道︰「皇上,真是萬幸,您終於醒了。」

  夏渙然緊盯著她,懷疑自己是在作夢——她明明就已經死了,連屍首都找不著,但為什麼現在卻活生生的出現在他的面前?

  「你……」他困難的從刺痛的喉嚨擠出聲音,「怎麼在這裡?」

  徐嘉佟臉上依然帶著淺淺的笑,心頭卻是一陣發酸,他終究還是厭惡她,連看她一眼都不願。

  「臣妾惶恐,驚擾聖顏。」她不疾不徐的站起身,恭敬的行了禮,「臣妾身子有些不爽利,怕過給聖上,這就回清碧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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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3 18:30:05 |只看該作者
  夏渙然怔忡的看著她的身影走遠,嘴裡發不出任何一句言語,他想阻止她,但又不敢,怕自己是在作夢,怕夢醒之後她再次消失在眼前。

  當初他刻意冷落,讓她移居那冷清的清碧閣,原以為她會大吵大鬧,誰知她卻安安靜靜的收拾東西搬了進去,他曾遠遠的瞧見她平靜的樣子,就像沒有情感的瓷娃娃。

  他突然想起她剛入太子府時,曾經開朗又愛笑,總要纏著他問東問西,看著她的背影,他似乎又回到那場大雪之中,她焦急的向他求救,要她帶他回家的情景。

  他的手緊抓著胸前,驀然心疼起來。

  「父皇!」夏宏詢擔憂的輕喚了一聲。

  夏渙然楞楞的環顧四周,明明是他熟悉的環境,但又有些不一樣,一旁原本已長成翩翩少年的夏宏詢,現在怎麼又成了個圓滾滾的胖小子?

  他顫抖的手輕撫著他的臉,「你今年幾歲?」

  夏宏詢不安的眨著眼,「六歲。」

  六歲他整個人陷入一陣混亂。詢兒明明已經十歲了,現在怎麼會縮水了?

  「小六子!」他焦急的叫喚,聲音有些急促,「護國……護國大將軍人呢?」

  「護國大將軍?」小六子一臉惶恐,跪了下來,「不知皇上指的是哪位護國大將軍?」

  「就是……」他的話語一頓,韓依風是在徐嘉佟死後回京平亂,才被他封為護國大將軍,所以現在……他壓下不安,試探的開口,「驃騎將軍呢?」

  小六子恭敬的回答,「將軍駐守邊疆多年,皇上要派人宣將軍回京嗎?」

  他的心一緊,韓依風駐守邊疆六年,最後是因宮裡動亂才回京,現在他卻還在邊疆——

  原本十歲的夏宏詢如今才六歲,而那連屍首都讓他找不著的女人竟然活生生的出現在眼前,有事情不對,大大的不對,但偏偏他虛弱的無法組織。

  「召他回京!」若將來真有亂子,提早找韓依風回來總不會再出錯。

  「是!」小六子連忙叫人去辦。

  「詢兒?」他顫抖的伸出手,輕觸著兒子的臉頰,柔軟又溫熱。這四周的擺飾依舊,但是他的心境卻有了天與地的不同。

  「父皇,」夏宏詢試探的看著他,「你可有不適?」

  夏渙然深深看著兒子,猛然伸出手,用力的抱住了他。

  夏宏詢被嚇得倒抽一口氣,向來對他冷漠的父皇,竟然緊緊的摟著他,這肯定是出了什麼事。

  他求救的看向一旁的小六子,後者連忙宣來太醫,連他都覺得清醒了的皇上有些怪異,可別是病糊塗了才好。

  「父皇用力的抱著我,害我都快不能喘氣了!」夏宏詢的小手背在身後,像個小大人似的走來走去,「太醫說父皇的病情已好轉,再休養幾日便可恢復,只是孩兒總覺得父皇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總說龍心難測,他是皇帝,他開心怎麼著就怎麼著。」徐嘉佟走向屋外,不甚認真的回答,「或許是從鬼門關繞了一圈回來,才知道你這小子是他最值得在意的人。」

  「父皇最該明白的是他此生最該在意的是媽媽才對。」

  「我看還是省了吧,他是皇帝,突然對一個人好未必是件值得慶倖之事。」她並不在意夏渙然的轉變,畢竟再變也不會對她好上一分,與她更無任何干係。

  「媽媽,父皇還說要召回驃騎將軍。」

  韓依風?徐嘉佟楞了下。

  這個傳奇人物也只在大婚之時見過一面,守西北,是夏渙然九歲從軍時結識的至交,是心腹也是肝膽相照的兄弟,夏渙然甚至還將自己唯一的嫡親妹妹許給他為妻,也因為他,她叔父才被貶黜,她明白,雖是一介武將,但若論起心機手段,韓依風也不容小覷。

  她停下手邊的動作,若有所思的抬頭看著天空一片晴朗,秋意漸濃,冬天快來了。

  這個時候召回驃騎將軍又是為了什麼?她雖然清楚為了固守自己的地位權勢,有些作為是不得不,但她真的不喜歡殺戮。

  「媽媽,父皇有向我問起你的近況,不如你明日跟我一起向父皇請安可好?」

  「我可不想自討沒趣。」徐嘉佟想也不想的拒絕,甚至不想去細思夏渙然問起她背後的用意,在她心目中,早認定了夏渙然對自己只有厭惡而無一絲情意。

  夏宏詢苦了臉。

  徐嘉佟伸出手,捏了捏他的小臉,「這模樣還真是難看,乖,跟桂兒去洗浴一番,等會兒該用膳了。」

  夏宏詢用力的點著頭,「媽媽,兒臣告退!」

  「慢點走,要聽桂兒和劉嬤嬤的話,前幾日我聽說你抓了好幾隻蛐蛐兒去嚇太傅,要不是你父皇突然病倒,我沒時間處置,這次可不會如此簡單就放過你,若有下回,我鐵定揍你!」

  「知道了!」他扮了個鬼臉,連忙帶著貼身宮女和幾個太監走開。

  看著他的背影,她輕笑著搖頭,詢兒身旁的內侍、宮女、嬤嬤全是她細心挑選的人,這些年能這麼平平安安的過,看著他長大,她感到安慰,只是想起了夏渙然,她眼底笑意盡失。

  時光的巨輪繼續前進,她的日子在清碧閣裡依然一如往常的過著,外頭的紛擾與她無關,她更不想攬事。

  只是李墨芸的兒子轉眼間也滿了周歲,以李家的野心,她難免擔憂,等六年之期一到,夏渙然真將詢兒從她身邊帶走,不養在眼皮底下,到時她又能護著詢兒多少?

  她一身素衣,不厭其煩的在屋旁的空地翻動著土,清碧閣裡沒什麼可口的飯菜,只好自食其力,等過些日子,這些土地就會種滿她和詢兒喜歡的青菜。

  除了一個照料她的太監小福子,這裡只有跟了她多年的兩個宮女花兒和蘭兒,不管從哪個角度看,她實在不像是後宮之首、一國之後。

  待在清碧閣的日子,她沒哭沒鬧,也沒心思抱怨,這世間事物本是一體兩面,日子清苦,卻也不再有過去的煩擾,當一個人不在乎得失,心境也就自由。

  此時花兒跌跌撞撞的從外頭跑了進來,若是在中宮殿,這丫頭的不識大體肯定會挨板子,但這是清碧閣,沒這麼多的規矩。

  「娘娘、娘娘!」花兒緊張得不知所措,「大事……出大事了!」

  「你這丫頭,」一旁的蘭兒拉住了她,「這麼沒規矩,信不信我派人打你幾大板?」

  「蘭兒姐姐,現在管不了什麼板子了,小六子公公派人跟小福子公公說……說皇上擺駕來了清碧閣!」

  蘭兒驚訝的轉頭看著徐嘉佟,就見後者就像沒聽到似的,依然蹲在地上替自己的菜園翻土。

  「娘娘,」蘭兒一臉激動,「皇上!皇上要來了!」

  「他來又如何,不來又如何?」徐嘉佟的反應就像在談論今天的天氣,「別忘了,他已經收回了我一切冊封,在外人眼裡,或許當我還是個皇后,但他與我都清楚,在這宮裡,我早已是個沒有身分,比你們兩個宮女還不如的廢人。」

  「娘娘,你快別這麼說。」蘭兒連忙上前,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收回冊封這事知情的不過是少數幾人,外頭的人哪個不把你當成皇后娘娘,你快起來,讓蘭兒替你好好打扮打扮,不然若是萬歲爺怪罪下來該如何是好?」

  看著蘭兒,徐嘉佟不是不知道她的心思,畢竟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想她還是皇后時的錦衣玉食,而今這裡卻連衣服、吃食都短缺,如同天堂地獄之間的差距,蘭兒忠心,依然選擇跟在失勢的主子身旁,但心中還是不希望主子被遺忘在這裡,孤苦的過一輩子。

  「別忙和了,」徐嘉佟輕聲說道︰「我不知道他為什麼來,但肯定不會是好事,不論我打扮與否,都無法改變他來的本意。」

  蘭兒聞言,身子一僵。確實,這些年來皇上沒想過娘娘,現在突然造訪未必是值得慶倖之事。

  花兒還搞不清楚狀況,語氣有了不平,「娘娘安分的待在這裡,就跟打進冷宮似的,皇上還想怎麼樣?」

  「你這丫頭,小心被掌嘴!」蘭兒急忙環視四周,「也不怕亂說話害了娘娘!」

  「這裡平時就只有咱們,才不會有人來這裡,外頭那些個太監宮女,哪個不是現實的,瞧娘娘被遣到這裡,個個都不把咱們當一回事,暗地裡說話更難聽,還說太子跟著娘娘,這太子之位早晚被廢,陸郡王才是真正帶著天命來呢。」

  陸郡王是靜貴妃的兒子,一出生就封爵,可以想見夏渙然對這孩子的喜愛,但這份喜愛的背後帶了幾分真心又是另一回事了,徐嘉佟想。

  「在娘娘面前說什麼呢?」蘭兒氣得扯了花兒一下。

  花兒嘟起嘴,「人家說的是實話,娘娘也知道的,對吧?」

  「你真的很多話——」

  「花兒說的確實是實話,」徐嘉佟一點都不以為意的露出淺笑,「外人想怎麼說就隨他們去。清碧閣裡就咱們,沒那麼多規矩,你們想說什麼就說,該幹麼就幹麼去。我得快把這些土給松松,改明兒,咱們想想要種些什麼才好。」

  蘭兒無奈之余,只好拖著花兒進屋子去打掃。

  來到了清碧閣,這個最靠近冷宮的地方,夏渙然的臉色因為大病初愈,依然有些蒼白。

  小六子小心翼翼的將他從鑾駕上扶了下來,除了清碧閣的小太監和兩個宮女跪在門口迎接外,不見皇后娘娘的身影。

  他不由得在心中歎了口氣,皇后娘娘脾氣倔強,看來也沒有因為這陣子的苦日子而低頭,他小心翼翼的看著皇上,等著他氣憤的拂袖而去。

  但夏渙然對此不敬倒沒什麼反應,只是鬆開了小六子的手,逕自走了進去,當他看到蹲在地上,鞋子和裙擺都沾染泥土的徐嘉佟,忍不住輕挑了下眉。

  「皇上……」

  他的手一抬,「全都退下。」

  小六子不敢遲疑,連忙帶著所有人退開。

  徐嘉佟知道他來了,但是她沒有理睬他,繼續做自己的事。

  「看來,你的小日子過得挺快活嘛。」

  「是不差。」徐嘉佟淡淡的回應,「皇上怎麼如此好興致,好奇臣妾在這裡的日子過得快活與否?」

  看她一身素衣,身上沒有太多的首飾,對他的態度又冷淡,他心頭有些不快,「你是皇后,瞧瞧這是什麼模樣?」

  「皇上已經收回了一切冊封,臣妾已不是皇后,別人不知,但皇上可清楚得很。」

  她終於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抬頭直視著他,意思意思的行了個禮,「皇上吉祥。」

  雖然不悅她的淡然,但夏渙然眼底還是滑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暖,「看你這模樣,你就不怕朕怪罪?」

  「若說怕,」她輕聲反問︰「皇上對臣妾會心軟嗎?」

  「你可以試試。」

  她用陌生的目光看著他,看出了他眼底的打趣意味,那神情、那說話的語調,好像初識時的溫柔哥哥。

  若是以前,這份好會讓她樂不可支,但這些年,他突如其來的示好總令她沒來由的感到恐懼。

  她維持臉上的平靜,就如同這些年來的無欲無求,「還是別吧,現在的日子挺好,皇上貴人事忙,應該沒心思理會臣妾那些狐媚點子,臣妾不會自討沒趣。這一早起來忙和,還真是乏了,臣妾想歇會兒。皇上,你既已下旨廢了我,於禮,你不該再來見我。清碧閣的門在那,出去時請小六子公公替你記著路,下次可別再走錯了步子,踏進這個不合你尊貴身分的清冷地方,髒了聖上的眼。」說完,轉身就走。

  他一楞,她態度明明溫恭端淑,柔軟順弱,但那直挺挺的腰杆子和出口的字字句句,壓根就沒把他放在眼裡。

  「大膽!朕還沒准你走!」

  她停下腳步,背對著他,最終輕歎了口氣,「皇上,臣妾惶恐。」

  「朕看你倒沒一絲惶恐不安之態。」

  徐嘉佟靜了一會兒,轉身面對他,跪了下來,「臣妾不敬,若真惹了皇上不快,皇上大可賜給妾身三尺白綾。」

  他的心一突,原本要大步走向她的腳步頓住,「什麼」

  「臣妾乏了,想歇息。皇上若真氣不過,就給妾身三尺白綾,讓自個兒舒心。」

  「朕不准你死!」他幾乎是用吼的出聲。

  他激烈的反應沒有引起她太大的情緒,徐嘉佟低著頭,玩味著他的話,看來自己的命留著,對他應該還是有些用處。

  她輕揚了下嘴角,柔聲開口,「臣妾生死本是握在皇上手上,皇上要臣妾活著,臣妾遵旨便是,若皇上仁慈,不責罰臣妾,臣妾這就告退,閉門思過去。」

  他皺起眉頭,這次沒有叫住她,只是帶著氣惱地看她走遠,這女人……這女人……他忍不住氣怒的將雙手背在身後,在屋外來回踱步。

  她竟然這麼冷漠的對待他,還開口跟他要什麼三尺白綾,真是反了。

  他是皇帝,從沒試圖去迎合任何一個女人,如今放下身段向她示好,她竟然不屑一顧……

  此時一陣風吹來,小六子連忙上前替他披上披風,他驀然停下腳步,怔忡出神。

  若沒記錯,不久之後,他的身體將會每況愈下,原以為是染了惡疾,最後才知是中了毒,要不是是徐嘉佟察覺替他換了藥,救了他一命,他險些活不下來,但她卻死在晉元六年的春暖花開之時。

  拿了杯熱茶,徐嘉佟躲在陰暗處,透過窗縫靜靜的看著夏渙然。

  天冷了,他大病初愈,實在不該站在在屋外吹風,意識到自己心頭的擔憂,她斂下了眼。

  還沒搞清楚這高高在上的皇帝突然駕臨她這冷清的清碧閣是為了什麼事,不過不管他為何而來,他的出現一定會掀起風波。

  一個好似被遺忘的皇后娘娘,誰能料到皇上會突然興起,那些後宮妃嬪們只怕心頭都翻江倒海,各自思量了吧!

  蘭兒站在徐嘉佟的身後,靜靜的等著吩咐。

  徐嘉佟看著小六子拿著大衣上前,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一個轉身就將他給拋到了腦後。

  「更衣吧,我想歇會兒。」

  蘭兒驚訝,「可是皇上還在外頭——」

  「由著他吧,走累了,就離開了。」他周遭有忠心的臣子和太監,已非當年孤立無援的太子爺,她已經沒有太多的利用價值,他也不屑她為他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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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3 18:30:3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一大清早,清碧閣裡就來了消息,夏渙然竟然下旨要升太后遠房外甥女——麗妃為貴妃,這倒令徐嘉佟有些懵了。

  先不說夏渙然自個兒心裡明白他早就廢了她,今日要封誰為妃根本就與她沒半點關係,單就常理來論,她這個外傳久病、行將就木的皇后早就無實權,這封妃大典自然輪不到她來張羅,但他為何特地一大早派公公來宣旨?

  「娘娘,」蘭兒在一旁輕聲的問︰「可要宣靜貴妃?」

  在娘娘以重病為由住進清碧閣之後,靜貴妃儼然替代她母儀天下,現在皇上這道聖旨下來,難不成是要娘娘重掌後宮?

  徐嘉佟揉著太陽穴思索,越想越想不透他的心思。

  「我不找她,她自會尋來。」她最後歎了口氣,對蘭兒說︰「替我更衣吧。」

  蘭兒不敢怠慢,連忙照做。

  徐嘉佟收起了若有所思的神情。反正該來的總會來,想不透索性就別想了,靜靜的等著看變化就是。

  看著銅鏡裡的自己塗上略白的脂粉,裝出一副病容,她扯出抹笑,「只怕來的還不只是靜貴妃一個,今天咱們清碧閣是沒法子清靜了。」

  蘭兒聞言,輕聲說道︰「蘭兒相信,娘娘自然有法子的!等會兒叫花兒待在小蔚房裡,別給娘娘添亂就好。」

  徐嘉佟一笑,穿上繡花鞋,知道蘭兒會將事情給辦得妥當,她斜臥在太師椅上,依然一派自在慵懶,等著事情自己找上門來。

  昨日夏渙然來她這裡的事,經過一天,該是傳遍了整個後宮,雖然她早以身體不適為由,省了那些討人厭的晨昏定省,但今天一大早的聖旨該讓好幾個人連早膳都吞不進去了。

  她只手撐著頭,想起這兩年,李墨芸生了個皇子,深受喜愛,可以說是豔冠後宮,無人能與她爭寵,現在突然要升個貴妃,還是太后的人,以李墨芸高傲的性子,心裡頭肯定翻江倒海、氣憤難當,絕對會耐不住來找她商議,但徐嘉佟實在沒打算陪著她湊這份熱鬧,摻和這件事。

  這一個個的女人要爭、要搶各憑本事,只要不鬧到她跟前來,危害詢兒,壞了她的清靜就好。

  「娘娘,靜貴妃求見。」

  來了。徐嘉佟勉強打起精神,看著進門的娉婷身影。

  看來這些年李墨芸因為深得夏渙然的寵愛,又有當剌史的父親撐腰,在後宮的地位如日中天,身後帶著一排奴婢,排場之大更勝於她這個皇后。

  「臣妾給娘娘請安。」

  「坐。」徐嘉佟的手輕輕一揮,「今日靜貴妃怎麼這麼好興致,來本宮的清碧閣?」

  「臣妾這些日子總掛念著娘娘,一直想要給娘娘請安,只是娘娘又傳了口諭說是不喜打擾,皇上也不許後宮的嬪妃與娘娘太過親近……」她拿著錦帕輕捂著嘴,

  一副說錯話似的驚恐模樣,「娘娘恕罪!」

  徐嘉佟沒說話,只是拿著清明的雙眸直勾勾的瞧著靜貴妃,差點忍不住笑出來。靜貴妃想要暗示自己不得皇上的心,讓她心裡難受,這點小心思看在她眼中實在幼稚可笑。

  「貴妃娘娘說的句句屬實,何罪之有?」站在靜貴妃身後的小宮女嘀咕,聲音不大,卻正好傳進了眾人的耳裡。

  「大膽!」靜貴妃沉下臉,「這裡是什麼地方,容得你放肆,還不掌嘴!」

  「奴婢知罪!」那宮女連忙打了自己的臉好幾下。

  「娘娘恕罪,臣妾的隨身宮女冒犯娘娘,回去臣妾一定會好好責罰。」

  有什麼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徐嘉傳覺得無趣的撐著自己的頭,落難鳳凰不如雞,這宮女敢這麼說,還不是仗著有主子撐腰,靜貴妃早一步斥責了自己的下人,她若真要追究,倒落得她這個皇后不夠大度了。

  想想這李家人也還算沉得住氣,盡力輔佐夏渙然,低著頭謙恭做人,獲得不少好名聲,但在李墨芸做了貴妃,肚子又爭氣的生了皇子,日子開始過得風生水起後,也漸漸忘了分寸,就連個小小的宮女都能口出狂言。

  徐嘉佟嘴邊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得意忘形得太早,可是禍端開始的前兆,今日的皇帝已經不是當年那個甫登基的夏渙然,如今他手握兵權,內外自己的黨羽、親信不少,就算最有可能在第一時間影響京城安全的那些倚鳳山下的軍士,現在也都為他所用,他根本不再需要強而有力的外戚協助,一手將她叔父撂倒便是他皇權的展現,要上下明白別再妄想後宮干政,可惜陷在其中的人還是看不明白。

  看著李墨芸,她突然有點理解夏渙然現在的心思了,今日晉了個貴妃,還是太后的人,將來若李家不長眼有了別的心思,到時不用夏煥然出手,太后的人自會收拾。

  這個皇帝倒好,隔山觀虎鬥,自己無事一身輕,夏渙然的陰狠手段,徐嘉佟算是看透了。

  「本宮相信靜貴妃自有定奪。」她隨意揮了揮手,懶得為了個狗嘴吐不出象牙的奴才花心思。

  「還不謝謝皇后娘娘!」李墨芸以為徐嘉佟不追究是因為自己正受寵,不好得罪自己,臉上有著一絲得意。

  「謝娘娘!」那宮女還有模有樣的行了叩謝大禮。

  「本宮有些乏了,若妹妹無事就回去吧。」

  「臣妾惶恐,還有一事……」李墨芸輕咬著下唇,欲言又止。

  「說!」

  「回娘娘,是宮中的大喜事,麗妃的封妃大典。」李墨芸眨著一雙水汪汪的眼,誠懇的樣子似乎很開心麗妃要晉貴妃了。

  「本宮身子不好,」徐嘉佟揚了下嘴角,「你也瞧見了,這身子是一天拖過一天,說不準哪日就去了,所以這事兒還是交由你全權做主,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李墨芸暗暗思量著徐嘉佟的話。她本也是意思意思前來詢問,皇后搬離中宮殿,移居到宮裡最僻靜的一角,雖然對外統一的說法都是徐嘉佟身弱要靜養,但可不是每個人都是睜眼瞎子,看不出裡頭的門道,皇上的旨意無非是特意將皇后冷落,她估量著要不是廢除中宮茲事體大,徐嘉佟早就被打入冷宮。

  她是後宮最得寵的女人,難免因為皇后失勢而生出非分之想,這幾年她統掌後宮,而除了空有名號的徐嘉佟外,她最要顧忌的就屬麗妃那個做作的賤女人,只會在太后面前裝出一副溫柔敦厚的樣子,皇上雖不特別喜歡她,但礙于她深受太后喜愛,也待她不薄。

  昨日皇上不過才來了趟清碧閣,今日就來了消息要封妃,還打算要皇后娘娘出面主持,這道聖旨可比麗妃自此要與她平起平坐更令人心悶,懷疑這是徐嘉佟的計謀,畢竟若皇后真出面主持大典,這不擺明昭告天下,縱使她這幾年處理後宮大小事務,但皇后還是這個不問世事的徐嘉佟嗎?

  徐、李兩家向來不和,勾心鬥角的想要扳倒對方,原以為徐丞相被黜,徐嘉佟自此不會再是威脅,然而這聖旨一來,可讓她連早膳都沒胃口用,直接來了清碧閣,想要來探探口風,好讓自個兒的心裡有個底,沒想到徐嘉佟一如往常,整個人病殃秧、懶洋洋的,似乎對重掌後宮一事沒有半點興趣。

  「皇上的旨意可是要娘娘親自張羅?」她不死心的又試探了一句。

  徐嘉侈揉了揉太陽穴,「皇上慈悲,興許是念在夫妻一場,看本宮體弱,所以要本宮多出去走動走動,可是這身子讓本宮是有心也無力啊,所以一切還是有勞靜貴妃了。」

  徐嘉佟話都說了個大白,李墨芸只能將懷疑給吞進肚,垂下目光,「臣妾領命,絕不讓娘娘失望。」

  「你辦事,本宮自然放心。」

  「麗妃娘娘到!」外頭,小福子的聲音傳來。

  果然又來一個。徐嘉佟雖早有心理準備,但還是覺得無趣,這些人就非得照她心頭的劇本走嗎?一點新意都沒有。

  她懶懶的開口,「宣。」

  麗妃漂亮秀氣,是當今掌管國家內外財務大司農的掌上明珠,也是太后的表親,深得太后喜愛,徐嘉佟承認大司農是個有能之人,才能使得國富民強,他養出來的閨女自然也非泛泛之輩。

  麗妃一進門,目光觸及靜貴妃,臉上有著得意,平時見到這女人還得行禮,但今日已不可同日而語,她已經要晉封為貴妃,與李墨芸平起平坐,誰也不低於誰。

  她揚起嘴角,輕輕一福身,也不行大禮,柔聲的說︰「怎麼姐姐也來給娘娘請安?」

  「是啊。」靜貴妃皮笑肉不笑,「妹妹不也是。」

  兩個女人的視線在空中較勁了一番,麗妃揚了下嘴角,轉向徐嘉佟,「臣妾聽說皇上昨日來了一趟,應是娘娘身體不適,特來探望吧?」

  麗妃仗著有太后撐腰,雖然嘴裡稱徐嘉佟一聲娘娘,心裡可根本沒把她當一回事,不過她畢竟是大宅大院出來的,虛與委蛇的功夫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還不就拖著個身子,」徐嘉佟微垂的眼眸注意到了靜貴妃和麗妃之間無聲的鬥爭,臉上勾起一抹帶有嘲弄的淺笑。

  「娘娘可是後宮之首,要多保重身子。」麗妃一臉誠懇,「娘娘可是咱們後宮的主心骨啊!」

  聞言,靜貴妃的笑容有些僵,暗暗咬了咬牙,這病得快死的皇后是主心骨,那她這個手握實權,統掌六宮的貴妃娘娘算什麼?

  「麗妃說的是,」靜貴妃皮笑肉不笑的回道︰「晚點臣妾就叫內務府給娘娘多送點補品過來。」

  麗妃帶笑的掃了靜貴妃一眼。是啊,現在內務都歸她管,可以後就難說了。

  徐嘉佟微微一笑,「靜貴妃有心了。」

  別人或許不知,但從她以病弱為由避居清碧閣,靜貴妃掌管三宮六院的大小事務開始,送來清碧閣的東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都是各宮不要的剩餘物品,蘭兒還曾為此抱怨了無數次,但她卻一聲不吭,睜隻眼閉隻眼過日子。

  這後宮的爭鬥,對敵人仁慈便是對自己殘忍,靜貴妃有著顯赫家世又正得寵,有旁的心思也不意外,徐嘉佟明白李墨芸心中最想除掉的人除了太子之外,就是她這個失勢又無所出的皇后,畢竟一天不登上後位,縱使手中握了權,心裡頭還是不踏實。

  「中秋轉眼將至,」麗妃柔柔的看著徐嘉傳,「今年的拜月祭該是娘娘親自主持吧?」

  拜月祭可是一年一度的大事,中宮之首的皇后要率領宮裡的妃嬪祭祀,一求國泰民安,二求皇室平安,三求與夫君恩愛永久,只是從她避居清碧閣之後,她早就對那些代表權勢的事務沒半點興致,至於跟皇上恩愛永久?她早就不作這個夢了。

  想他不過來了一次,就弄得她這清靜之地烏煙瘴氣,若跟他真的恩愛,她這裡還不整日都鬧翻了天。

  宮中的各種禮數複雜,她當皇后才短短幾年的時間,都數不清到底主持過大小

  宮中事務有多少,歲時節令,一年到頭忙不完,久了還真覺得煩不甚煩。

  正好李墨芸感興趣,她也樂得輕鬆,把手上的事全都交出去給她,反正她一個現代人的靈魂,對封建制度裡的禮節沒有一丁點概念,想想這樣懶散的她竟然還莫名其奇的當上了皇后,有時她真覺得這番際遇不是好運,而是上輩子造太多孽。

  「我身子不好,就怕累著。」她的聲音輕得就像要斷氣,「過幾日,我會請太后娘娘做主,請皇上下令讓麗妃主持拜月祭。」

  往年皆是靜貴妃代替她,不過今日麗妃既然主動問了,看那表情該是私下已經問過了太后,由她這個新出爐的貴妃主持,她索性就做個順水人情,反正誰主持拜月祭都跟她沒關係,這兩個女人喜歡鬧就到外頭去鬧騰個夠。

  麗妃裝出一副驚喜的神情,連忙跪下,「謝皇后娘娘!」

  李墨芸氣得咬了咬牙。

  「姐姐,去年的拜月祭看你累得都了一圈,今年你就好生休養吧。」麗妃被一旁的宮女扶起身之後,笑看著靜貴妃說道︰「妹妹若有什麼不懂的,還要姐姐多提點才是。」

  「妹妹聰明,自然一點就通,不需旁人提點。」李墨芸這些話是用盡了力氣才擠得出來。

  「這些年姐姐掌管後宮,事務繁重,真是辛苦了。」

  提起掌管後宮,李墨芸的腰杆子不由得挺得更直,心下更是謹慎了幾分,「不苦,為天下百姓和皇上,一點都不苦。」

  「姐姐這麼說,是要娘娘為天下百姓和皇上,也該拖著身子掌管後宮,主持拜月祭才是嗎?」麗妃無辜的眨著眼問。

  靜貴妃臉色一變,連忙看向徐嘉佟,「娘娘恕罪,臣妾沒這個意思。」

  「是否有這個意思,你自個兒心裡明白就好。」徐嘉佟望著麗妃看似天真的樣子,這女人真的不簡單。她揉著太陽穴,語調依舊沒有太大的起伏。

  靜貴妃的臉一僵,這個皇后不過空有一個位置,太后不理,皇上也不屑一顧,但她地位擺在那裡,讓她縱使出身高貴,掌管實權,卻也得看她的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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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3 18:30:44 |只看該作者
  看出靜貴妃心中的不服,徐嘉佟拐上眼,要不是還頂了個皇后的位置,她還真是恨不得拿竹條將這兩個做作的女人給打出去,在外頭明明有溫暖的陽光,出去走走多好,她卻得應付她們那虛假的態度,要演大家一起來演,她索性裝睡,讓她們頂著重得要死的華麗頭飾端坐著。

  看她睡著,靜貴妃和麗妃對視了一眼,她們還沒跪安,又被這麼多雙眼楮看著,於禮實在走不得。

  坐了好一會兒,靜貴妃有些不耐,身後的宮女見主子使了眼色,故意將呈上的茶水不小心摔到地上。

  發出的聲響令徐嘉佟睜開眼,一時之間有些搞不清東南西北的朦朧狀。

  「大膽!」靜貴妃反應極快的罵道︰「竟敢驚了娘娘!」

  「奴婢該死!」宮女連忙跪了下來,「請娘娘恕罪!」

  「回去你就知道了!」靜貴妃裝模作樣的啐了一聲。

  「帶你出來盡給本宮丟人,立刻隨本宮回宮,杖責二十。」

  「是,貴妃娘娘。」

  「怎麼就走了?」麗妃柔聲的制止,「既然是驚擾了娘娘,就不能把人帶回去處置才對,姐姐該現下就叫人給拖出去,狠狠的打個四十大板,給娘娘泄洩氣才是。」

  靜貴妃聽到麗妃開口,眼底閃過一抹憤恨,她揚著下巴,皮笑肉不笑的說︰「既是本宮的人,就該由本宮處置,妹妹毋須費心。」

  「這個賤婢是姐姐的人,妹妹自然是毋須費心,但若驚擾了皇后娘娘,就可不是姐姐宮裡一名小小宮女的事,若姐姐不好好處置,只怕人家會說奴才學著主子的樣,或是奴才帶壞了主子。」

  靜貴妃一時語塞,目光移向徐嘉佟,指望她能說句話。

  徐嘉侈開了口,語氣沒有半點親近,「這幾日本宮睡得不多,難得方才睡得香呢。」

  一聽到徐嘉佟的話,靜貴妃臉色一沉。

  「真是該死的奴才!」麗妃立刻喝了一聲,「來人!稈人拖下去狠狠的打四十大板。」

  靜貴妃一臉的不甘,但也只能把話全吞進去肚子裡。

  徐嘉佟沒什麼表情,反正又不是她的人,她們要去狗咬狗也跟她沒有半點關係,她的同情心有限,沒有辦法無止境的濫用。

  「還不把人給拖出去!」麗妃對一旁的太監說。「給我狠狠的打!」

  一旁的太監沒有遲疑,就把跪著的宮女往外拖,沒多久,就聽到外頭傳來淒厲的叫聲。

  「回娘娘,打了二十幾個大板,人就暈了過去。」一個太監進來回報。

  「把人潑醒再打。」麗妃趕在靜貴妃的前頭說,又看向徐嘉佟,「娘娘,臣妾這番處理可好?」

  徐嘉佟面無表情,俗話說的好,惡人自有惡人磨,她只要靜靜看戲就行,夏渙然抬了個貴妃,還是手段特陰狠的麗妃,這事情可真是有趣了。

  她喝了口茶,柔柔的說道︰「奴才就是奴才,對主子不敬,最後都只有死路一條。罰吧,罰得重些也是好事,讓大夥兒認清自個兒的身分,別得寸進尺才好。」

  靜貴妃擰著手中的錦帕,心有不甘卻也不敢顯露出來。心中明白徐嘉佟縱使失勢,仍是皇后,今日的種種無非是無聲的告訴她;就算她與皇后這個位置只差了一步,卻有著天與地的距離。

  四十大板打完,靜貴妃的宮女也去了半條命,就算救回來,那雙腿也廢了,聽著太監來報,徐嘉佟臉上看不出太多的喜悲,目光一掃靜貴妃。

  靜貴妃原本心有不甘,觸及她的目光,頭立刻一低。

  「你們都退下吧。」她淺淺一笑,「本宮乏了,封妃之事就有勞靜貴妃多費心,只是麗妃……」

  麗妃立刻起身,一臉嬌笑,似乎不把方才弄殘了個宮女一事放在心上,一心以為會得獎賞。

  「你在未封妃前,就還是妃位,」徐嘉佟柔聲說道︰「見到貴妃該有的規矩可別忘了,方才你進門未行大禮,這是一錯,搶著靜貴妃的話,這是二錯,你畢竟是太后跟前的人,言行舉止總不好給人笑話了。」

  麗妃被這麼一說,臉色有些陰晴不定,最後擠出一笑,連忙跪下,「臣妾知錯,臣妾明白。」

  「退下吧。」

  看著一群人魚貫離開,清碧閣又恢復以往的清靜,徐嘉佟呼了一大口氣。

  她今天真是出息了,一次得罪了夏渙然的兩個寵妃,不過得罪了一次,可以讓她們安分一陣子不來清碧閣求見也是好事。

  將來靜貴妃和麗妃平起平坐,後宮儼然有了兩個主子,雖然對彼此和其身後龐大的母家有所牽制,但一個不好也會出亂子的。這一步棋,夏渙然下得太險,而且看他的樣子,似乎還一心要把她給攪和進去。

  徐嘉佟搖著頭,隱約感覺自己平靜的日子到了頭,自在生活會因為當今聖上的轉變而有所改變,她不知道他心頭到底在盤算些什麼,可真別跟她說什麼女人才是禍水,在她眼裡,這男人才是害人不淺!

  夕陽西下,暈黃的光線照了進來,一個下午,徐嘉佟就待在清碧閣右翼的偏殿裡。

  夏宏詢練好字,興匆匆的沖了進去,好奇的在母后的身邊打轉,「媽媽,你在做什麼?」

  「我想做整個皇城!」

  夏宏詢的雙眼閃閃發亮,「哇!那一定很漂亮。」

  從小他就知道這個娘親有雙巧手,可以做出精細好看的模型,在他眼中,母后不僅漂亮還很聰明,小小年紀的他不懂為什麼父皇會不喜歡她。

  他興奮的在一旁幫忙,突然冒出一句,「媽媽,將來我一定要登上皇位!」

  徐嘉佟心頭一驚,但表面不動聲色,「你已是太子,帝位本該屬於你,但你父皇還在,所以終究是你父皇說了算。不論你是否是太子,是否登基為帝,依然是媽媽的好兒子。」

  「我知道媽媽不希望我當太子。」夏宏詢笑了笑,繼續說道︰「但若是將來我當了皇帝,就沒人敢欺負你了!」

  放下手中的土,徐嘉侈拉住了夏宏詢,柔聲說道︰「這天下是夏家所有,這皇位是你夏家先祖用血、用命保住,將來若真有一日你能君臨天下,這也是你父皇給的,跟媽媽沒有半點關係,你若登基,你得謝天地,謝你父皇,但你要思量的是當個仁君,守護著天下人,而不是只想著我。」

  夏宏詢看著徐嘉佟嘴角雖帶著一絲笑意,但眼底寫著嚴肅,他垂下眼眸,「媽媽,我知道,只是我若不當太子、當不上皇帝,將來我們都會死。」

  她的心一突,這不就是她心底一直擔憂的嗎?而今孩子大了,活在這宮廷之中,也該是明白了些事。

  若將來天下真是是陸郡王的,以李墨芸的多疑性子,能否留夏宏詢一命可是個大大的問號。

  「放心吧!」她安撫的一笑,「媽媽會有辦法的。」

  有時她閉上眼,還可以看到徐甄雲死時那不甘的眼神,她知道雖說是難產過世,但裡頭卻有太多蹊蹺之處,她的叔父在這件事上也難辭其咎,所以夏渙然才把徐甄雲的死怪到她頭上,認為是她為了權勢不顧姐妹情誼。他對她的誤會,她不想再解釋,此生她不想再爭,但為了夏宏詢,不爭成嗎?

  做人難,尤其在宮中做人,更是難上加難。

  「怎麼不見蘭兒?」徐嘉佟轉過身問著花兒,那丫頭一整個下午都不見人。

  在一旁幫忙和土的花兒沒有心機的說︰「蘭兒說是要去趟緞庫,給娘娘拿些衣料。」

  徐嘉佟挑了挑眉,這個傻丫頭,這一去只怕要受氣了。

  這宮裡的人心眼總比常人多了些,蘭兒現在不過是跟在一個失勢皇后身旁的小小宮女,她們清碧閣也因為叔父被黜,徐家人暗自埋怨她這中宮之主竟沒有一絲作為,從此不再聞問,更不可能給她送銀兩進宮疏通,現在沒權又沒錢,在這宮裡只剩吃膀的分。

  徐嘉佟放下手中的土塊,站起身,走到窗邊,封妃的事順順利利的結束,轉眼要到中秋了。

  如今太陽一下山便透著一絲涼意,蘭兒該是看她沒什麼新衣料,所以跑了趟內務府,只是這實在不是她一個小小宮女可以左右,畢竟賞賜什麼的都由靜貴妃分配,物品到不到得了她這個清碧閣,可不是那些內務府的太監管得了的。

  前頭有了聲響,徐嘉佟看著低垂著頭的蘭兒走了進來。

  「娘娘。」蘭兒抬起頭看了主子一眼,神色有異。

  徐嘉佟警覺的瞧著她,「有事?」

  「奴婢去了衣庫和緞庫,個個都說賞賜全依靜貴妃安排,若有任何不妥,要奴婢去見靜貴妃。」

  這點徐嘉佟並不意外,她相信跟在身邊多年的蘭兒也清楚,只不過小丫頭忠心,不死心的想去試試,被拒也早該心裡有底,不會太難過,但她現在的模樣……

  她銳利的看著她,「你在衣庫或緞庫遇上了什麼事嗎?」

  蘭兒遲疑的咬了下唇,「回娘娘,奴婢遇上了小六子公公。」

  「遇上小六子……」徐嘉佟坐了下來,「你把事兒都跟他說了?」

  蘭兒點了點頭,「娘娘恕罪。」

  徐嘉佟靜了一會兒,「罷了,說了又如何?我想皇上也不會有興致理會這後宮之事。」在剛才那瞬間,她突然有些期待,期待他會插手這事,不過那是不可能的。

  「父皇興許會替媽媽做主。」

  徐嘉佟淡淡一笑,揉了揉孩子的頭,「隨桂兒去洗個手,今日我乏了,你就在自己的屋裡用膳。」

  「好!」夏宏詢釀釀跳跳的走開。

  看著兒子走遠,徐嘉佟臉上笑容微隱,在盆子裡淨了手。她此生唯一的希望便是守著這孩子平安,即使外頭都說她這個失勢的皇后企圖掌握太子,圖的是將來能有翻身之日,她也不在乎,只是李墨芸的肚皮爭氣,生了個皇子,若真有了旁的心思,到時要殺一個孩子——縱使是太子,只要算計得當,也不是件難事。

  洗好手,她走到自己放在窗邊的模型前,那是一副農村和樂的景象,平民百姓的茅草屋外,男人劈柴,女子在一旁靜靜縫補衣裳,只是平靜無波瀾的生活,沒有太多的富麗堂皇。

  她實在應該慶倖在這個節骨眼突然出現了個麗貴妃,現在李墨芸忙著應付她都來不及,暫時也不會有心思想些陰損的計謀來對付她或詢兒,說真的,這還是夏渙然這些年來對她做的唯二件好事,讓她這段時間的日子過得舒心。

  「這是什麼?」夏渙然無聲出現,他的雙手負在身後,打量著這個模型。

  聽到身後的聲音,徐嘉佟著實一驚,急忙轉身,「皇上怎麼無聲無息的進來了?」

  他輕挑了下眉,「給皇后一個驚喜,怎麼,不喜歡嗎?」

  她在心中歎了口氣,說是驚喜不如說是驚嚇!

  「你還沒跟朕說,」他伸出手,拿起一個玩偶,「這是什麼?」

  她垂下了眼,「不過是閑來無事做著玩的。」

  他打趣的看著她,「這該是朕與你吧?」他指的是那兩個村夫農婦。

  徐嘉佟的反應不冷不熱,「外人眼裡,臣妾貴為皇后,怎麼當得了自由自在的村婦?至於皇上乃一國之君,也成不了鄉村野夫。」

  他輕挑了挑眉,「這話該不會是說朕連個鄉村野夫還不如?」

  「臣妾不敢。」她收回放在他身上的視線,退了一步,逕自看著窗邊夕陽西下的暈黃。

  明明不想要他來,但為何一見到他,心裡就是不平靜,甚至還有些竊喜?

  他的目光緊盯著她,注意到了她眼神飄遠,「你不快樂嗎?」

  她靜了一會兒,思量他問這話背後的用意。在宮中久了,一字一句總要猜測心思實在太累,原以為被逐到這最冷清的清碧閣就可以自在點過日子,但誰料到他突然的又想起了世上還有她這號人物。

  「皇上該明白,快樂與否,在這深宮後院,並不是最重要的考慮。」

  他站到她身旁,細細玩味著她的話,「別總想著朕是皇上,就當朕只是你的夫君,朕虧欠你許多,你總得告訴朕,朕才知道到底要如何做才能讓你開心。」

  他竟然會認為自己虧欠她?她將目光移到了他的身上,眼底閃過一絲好奇,他語氣中那股若有似無的祈求令她心悸,她不著痕跡的拉開兩人距離,從他大病之後,他的態度轉變得叫她莫名。

  她移開與他膠著的目光,看向遠方,「皇上變了。」

  他不由得一笑,「姑且說朕是用了十年的光陰才瞭解人生如浮雲,看透了自己的前生後世,明白此生對朕最重要的事物為何。」他看著她的眼神帶著一種異樣的情緒,「就不能給朕一個笑容嗎?就像當年初見朕之時。」

  提起過去,她的思緒飄遠。

  那天,天地一片白茫茫,她一心只想要回到自己的時代,在路上赤腳走著,卻遇上了他,她巴著他不放,要他想辦法帶她回家,只是他當然不知道「此家非彼家」,最後把她送回了輔國公府。

  她的語調沒有太多的情緒,「我只知太子妃與皇上青梅竹馬,但不過幾年的光陰,不論是皇上自願或被迫的在房裡收了幾個人,其中還包括了我……」說到後來,笑容多了絲嘲弄。

  「姐姐是養在深閨無憂無慮的大姑娘,自小受盡萬千寵愛,曾幾何時竟得防範那些爭寵女人的爾虞我詐,懷了詢兒還得應付府內府外繁瑣之事,我還記得那時我不過說了句話,就被你以冒犯之名禁足于房內,讓她最後連個可以說話的人都沒有。姐姐生產那日,你親自請旨帶兵出征西北,當時你人遠在邊疆,為了你的顯赫名聲,大好江山,她卻失血而死,就在我眼前。」

  當年幸虧傻愣楞的花兒不顧可能的責罰,偷偷放了她,若不是她趕到,還不知夏宏詢的小命是否能保住,可最後她的一片真心好意卻落得被人誣衊的下場。

  「你現在是在怪朕嗎?」

  「臣妾豈敢。」目光看著自己親手所做的模型,那是她真心嚮往的平靜生活,卻是遙不可及的奢望,「要怪就怪造化弄人吧。」

  「但朕以為雲兒是因你而死。」

  「是啊!」她的眼神冷了,「這天下所有事,不全都是皇上一人以為嗎?皇上君臨天下,說出的一字一句都是聖旨,沒人可以懷疑半分,質疑半句。」

  夏渙然沉下了臉,「你逾矩了。」

  「皇上大可轉身走開,這也不是第一次,此生臣妾只想過平靜的日子,」她只要想起徐甄雲的死,心也無法平靜。不過就是為了權勢兩字,卻要害死這麼多的人,「這清碧閣本不是你該來之地。」

  「別口口聲聲要趕人,」他一把拉過她,銳利的眼神直視著她,「這天下沒有一處朕去不得。」

  她看著他,柔柔一笑。

  她突現的笑意令他皺起了眉頭,「你笑什麼?」

  「九泉之下,」她輕聲說道︰「皇上去不得。」

  他的心一驚,「你——」

  她不帶懼意的看著他,「縱使再權傾一時,雙眼一閉、人一死,一切都是空的。」

  他的手一緊,「你想尋死?你竟然敢威脅朕?!」

  她覺得有趣,「臣妾有詢兒要顧全,自然沒有尋死的念頭,即便真有一日得死,臣妾也會死得有價值。更何況臣妾壓根不認為這麼一條賤命,有那份能耐威脅得了萬歲爺。」

  夏渙然幾乎要嘲弄現在的情況,想她最後為守護他的皇位而落得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她找到了她的價值,卻讓他不人不鬼的活在天地間度過四年,現在他魂魄回到她未死的時候,她卻待他如同仇人。

  幾乎無法承受此刻心中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他鬆開了手,「我明日再來看你。」

  「明日中秋,皇上事忙,還是別來了。」

  「你!」他真的會被她氣瘋,偏偏她惹完他後,還可以一派淡然,氣得他耍賴起來,「朕告訴你,今年的拜月祭你給我乖乖的出現!」

  她莫名其妙的瞧著他,「太后已經下旨由麗貴妃代替,皇上早知道的。」

  他是知道,還為此發了好一頓脾氣,要不是小六子勸著,說是太后已經下了旨,要他體恤太後身弱,他早鬧到了太后跟前。

  「我不管!你若識相的話最好出現。還有,朕說明日來見你,就會來見你。」

  他用力一捶桌面,不等徐嘉佟回應,掉頭就走。

  看著他的背影,徐嘉佟撇了下嘴,真不知他怎麼突然像個孩子似的鬧脾氣。

  她走到模型旁,要自己不用理會他的話,明日他那些妃嬪們個個都會想方設法的纏著他,讓他沒空想到清碧閣的她。

  她的頭一低,突然注意到那對農莊夫婦的人偶不見了,她低頭看著地面,四周都找遍,就是沒有人偶的蹤跡。

  東西自然不會平空消失,所以是——她看向宮門,他拿走她的人偶要做什麼?她忍不住嘟起嘴,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龍心果然難測,令人想不透的難搞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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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3 18:31:2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月到中秋分外明,遠方傳來絲竹之聲,那樣的熱鬧與清碧閣的冷清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但是閣裡的徐嘉佟卻絲毫不以為意,今日自一大清早起就在小廚房忙和著。

  「娘娘,你要做些什麼?」花兒眨巴著眼,一臉期待。

  「棗泥山藥糕。」

  「哇!看起來好好吃!」

  看著花兒一副要流口水的樣子,徐嘉佟一笑,「放心,到時一定多留些給你。」

  「謝謝娘娘!」花兒笑得嘴都要咧到耳朵了。

  「你這丫頭,每次都顧著跟娘娘討吃的。」蘭兒走了進來,好笑的看著花兒說。

  「誰不知道娘娘最疼咱們了。」

  「你啊!怎麼不用用腦子,娘娘這般辛苦是為了誰?」蘭兒輕推了推花兒的額頭,雖然娘娘不說,但她知道這糕點可不是娘娘一時興起想做,而是是特別為了皇上準備。

  因為皇上大病初愈,所以娘娘才會做這種健脾益氣、補而不膩的應景小甜品,娘娘其實也沒有嘴上說的冷情嘛。

  花兒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想了一會兒,「為太子爺嗎?」她雖然傻,但也知道娘娘一心委曲求全都是為了太子殿下。

  「傻瓜,娘娘是為了皇上!」

  徐嘉佟聽見,手裡動作一頓,想反駁又說不出話來,只好當作沒聽到,繼續做事。

  「皇上?!」花兒嘟了下嘴,「那死沒良心——」

  蘭兒立刻抓了把綠豆泥塞進花兒嘴裡,「有些話,你給我死死的吞進肚子裡!」

  花兒將口中的綠豆泥吞下肚,「人家說的是實話!」

  「那也不能說啊!」

  「做人還真累,話都不能說。」花兒舔了舔嘴,「這個好吃!蘭兒姐姐,這是什麼?」

  「綠豆泥。」蘭兒對她無奈一笑,這才轉向徐嘉佟,「娘娘,這是你要的綠豆泥,是要做什麼用的?」

  「想做些綠豆棰。」

  「綠豆櫳是什麼?!」蘭兒不解。

  「就是……」徐嘉佟欲言又止,該怎麼跟她說呢?

  她前一世出生在台中,隔壁就是間餅鋪,從小就在一旁看著,久了也學會做這些簡單的甜品,中秋到了,她做不來月餅,但綠豆櫳倒不難,今年突然想要好好的嘗嘗這個老滋味,也打算做一點給夏宏詢吃,「你在一旁看著就是。」

  「是。」蘭兒在一旁勤快的幫忙,花兒則是在一旁說是幫忙,但卻有一口沒一口的偷吃,逗得徐嘉佟和蘭兒忍不住笑。

  「娘娘,今日中秋,娘娘本該主持拜月祭,皇上也開了口要娘娘去,不去真的沒事嗎?」蘭兒的神情有一抹擔心。

  「能有什麼事?太后早下了旨。」徐嘉佟壓根不在乎,「這說穿了也只是家祭而已,在後宮這一大家子裡,誰的旨意大得過太后,更別提我早就病得快死了。」看著徐嘉佟因為爐火而紅撲撲的臉,實在看不出病態,蘭兒忍不住一笑,「若有什麼不怕死的人現在沖進來,可一眼就能看出娘娘身體強健。」

  將手中的內皮分成一小塊一小塊,徐嘉佟語調輕快的道︰「我這裡冷清,不會有人來尋晦氣。對了,太子跟前的人可有伺候妥當?」

  「劉嬤嬤是先太皇太后的人,就連太后都得以禮相待,太子吃食都由劉嬤嬤親自看著,自是妥當,桂兒、小李子也機靈,有事會立刻通傳,娘娘寬心。」

  「那就好。」只要夏宏詢被好好照料,她也就放心了。

  太后所居的慈雲宮方向放出了煙花,徐嘉佟坐在清碧閣外的涼亭望了過去,想想這帝王的寵愛不就像天空絢爛卻稍縱即逝的煙花,她暗自嘲笑自己怎麼還會對他抱有期望,相信他真的會來。

  她吃著綠豆櫳,煙花似乎是放完了,只剩天上一輪明月高掛,四周一片靜默,這份突如其來的寂寥令她眼底閃過一絲落寞,心頭承載著這麼多煩擾,宮裡的人爭了一輩子,算了一輩子,到頭來爭到的又是什麼?

  古往今來,明月依舊,誰又能如明月一般榮耀千古。

  「小六子說你身子不適。」

  聽到身後的聲音,她被嘴裡的綠豆櫳給嗆住,用力捶著胸口,死命的將卡在喉嚨的食物給吞進去。

  夏渙然見狀,連忙上前拍著她的背,「沒事吧?可要宣太醫?小六子!快宣——」

  她伸手拉住他的衣袖,不過就是噎著,若是真宣了太醫來,豈不讓人笑話。

  小六子在一旁機靈的拿了杯茶上前,夏渙然立刻接過來,親自喂她喝下。

  徐嘉佟喝了好幾口茶,這才順了氣,有些埋怨的看他,這個時候不陪著他那些妃嬪們,來這裡嚇她做什麼?

  「可有好些?」他擔憂的看著她。

  她又喝了口茶,這才點了點頭。

  「又不是孩子,吃東西如此狼吞虎嚥,真是沒了規矩。」看著她漲紅的臉,他忍不住捏了下,「不過仔細想來,你沒規矩的事也不是一件兩件,罷了。」

  她心中不以為然的翻著白眼,雖然臉上沒有太多情緒,心裡頭卻有些開心他真的依言前來。

  「這是什麼東西,竟然讓你如此著迷,連朕來了都不知?」他逕自拿起桌上的點心。

  她還沒開口,他就吃了一口。

  「皇上怎可拿了東西就往嘴裡塞,」她拉住了他的手,「不怕有人下毒嗎?」

  他反手握住她,滿臉笑意,「你會害朕嗎?」

  她看著他的眼底添了分無奈,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他不放,「皇上貴為一國之君,凡事還是小心為上。」

  「朕信你,這宮裡就你不會害朕。」

  她幾乎要皺起眉頭,這話難不成在說這宮中有人想害他這個皇帝不成?

  「皇上怎麼這麼說話?!」

  「放心吧,除了小六子外,其他人都在外頭候著。」他的眼神閃過一絲陰冷,但隨即隱去,察覺手掌心裡的冷涼,眉頭皺起,「你的手怎麼這麼冰,伺候的宮女呢?人都到哪裡去了?」

  「臣妾讓她們——」

  「還不來人!」他打斷了她的話,斥了一聲。

  不遠處的小六子連忙派人去叫,不久,蘭兒和花兒匆忙跑了過來,跪了下去。

  她們剛剛在屋子裡開心的喝茶、吃點心,加上皇上駕到時沒讓人通知,花兒現下嘴角還掛著糕餅屑呢。

  徐嘉佟傅暗對她使了眼色。

  花兒不明所以的眨著眼,看著徐嘉佟的眼色,摸摸臉,又搔搔頭,完全不知大禍臨頭。

  徐嘉佟見狀,只能在心中無奈的歎了口氣。

  「天涼了也不知替主子加件衣服,你們是怎麼伺候的?」夏渙然沉下了臉。

  蘭兒立刻惶恐地彎下身子,頭都快磕到地上去了,花兒愣了一下,慢半怕的照著做。

  「奴婢該死!」蘭兒連忙說道︰「皇上饒命!」

  「來人啊!稈她們拖下去!」

  徐嘉佟的手拉住了夏渙然的衣袖。

  夏渙然頭一低,揚了下眉。

  她輕搖了下頭,縱使明白她不該出聲替下人求情,打了當今聖上的顏面,但蘭兒和花兒是她的宮女,對她不離不棄、忠心耿耿,縱然是他,她也不許他動她們分毫。

  「要怪就怪臣妾,想要一個人清靜一會兒,就要她們全都退下,方才看著煙火出了神,所以沒注意到天涼如水,皇上息怒。」

  夏渙然感到新鮮,嘴角不自覺的微揚,「皇后竟然為了兩個宮女對朕低聲下氣?」

  「臣妾對皇上向來恭敬。」徐嘉佟跪了下來,「皇上若要怪罪,就怪罪臣妾吧。」

  夏渙然伸手將她拉起來,「方才見到朕不跪,如今在宮女、內侍面前雙膝就踫了地,這表面功夫做得還真是不錯,朕算是服了你了!」

  她忍不住笑了出來。

  看著她的笑,夏渙然無奈的搖頭,「罷了,你們都起來,還不快給主子拿衣服來。」

  「是!」蘭兒跪拜完,低著頭起身,見花兒還傻傻的跪著,不動聲色的拉了她一下。

  花兒搔了搔頭,她知道蘭兒要拉她走,但是好不容易有機會見到皇上,她心裡可有很多話要說。

  「皇上,」她抬起頭,「奴婢有話要說。」

  徐嘉佟看著她,心一下子吊到半空中。

  夏渙然看著徐嘉佟,就見她對著自己的宮女擠眉弄眼,但那宮女似乎沒意會到,沒想到這清碧閣除了她這個奇特的主子之外,還有一個傻宮女。

  「說!」夏渙然心情大好,自己的皇后看來有個弱點被他發現了。

  花兒用力的點著頭,發揮了她的直性子,「皇上,奴婢也想好好伺候主子,只是每月的吃用都短少,現在都中秋了,卻連今年要做冬衣的衣料都還沒送來,娘娘根本沒幾件保暖的衣物好穿,要不是還能從太子那裡分點東西來,娘娘可能都凍死了。」

  蘭兒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這丫頭平時看來傻不拉嘰的,現在竟然有膽說這種話,只是清碧閣的東西雖然短缺,但娘娘離「凍死」其實還有很長一段距離。

  徐嘉佟揉著頭,無力的在心中歎了口氣,靜靜的看著花兒,傻丫頭就是傻丫頭!

  在她還沒出閣時,這丫頭就跟在她身邊,原本她出嫁時還不想讓她跟著,就怕她那傻性子會給自己或她惹事,但終究捨不得,花兒的單純讓她相信她這輩子都會真心待她,忠心不二。

  所以最後她纏著祖母讓花兒隨著自己出嫁,這麼多年來,花兒還是傻不愣登的一條筋性子,不過反正她被廢了,在清碧閣裡,花兒的直性子也惹不了事,還常逗樂她,日子也沒太大的風波,但這次……

  夏渙然皺起了眉頭,轉頭看著徐嘉侈,臉上已經有了怒氣,「這奴婢說的可是真的?」

  徐嘉佟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畢竟她不想跟統掌後宮內務的李墨芸硬踫硬,但若現在不承認,只怕花兒少不了一頓罰,嚴重點說不定連命都沒了,這丫頭還真是給她出了個難題。

  她終是開口,語調依然平靜,「宮裡的奴婢就算跟天借了膽也不敢騙聖上,自然是真的。」

  小六子也連忙跪了下來,「皇上恕罪,昨日奴才在衣庫遇見了蘭兒,聽她提起幾個管事的太監、宮女克扣了清碧閣的物品,原也想找個機會跟皇上一提,但今日中秋,奴才找不著機會,所以才——」

  「這些該死的奴才!」夏渙然咒了一聲。「全都給朕抓過來,朕要親自問問,是誰給了他們這麼大的膽子!」

  看夏渙然的表情,該是有人要倒楣了。徐嘉佟像是局外人般沒說話,宮裡的奴才哪個不是小心翼翼的揣摩上意,她不過是個失勢的皇后,聰明的絕不會壓寶在她身上,只是誰也沒料到她竟有風雲變色、鹹魚翻身的一天。

  今日一追究,首當其衝要倒楣的便是靜貴妃,只不過以她的聰明,怕只會推個奴才來頂罪,最後可憐的也是那群卑賤的下人。

  雖說入宮多年,自然明白為幾條人命擱在心頭不舒坦,但她終究還是看不慣,心狠不下來。

  「皇上,臣妾頭有些疼……」

  「你進屋去吧。」看出她不想看他責罰人,夏渙然手一揮。

  她立刻行禮,退了下去,兩個侍女忙跟上。

  「皇上這是要替娘娘出頭了!」蘭兒興奮的道。

  「皇上怎麼沒給咱們衣料呢?」花兒在意的點跟蘭兒完全不一樣。

  「放心吧,會有的。」蘭兒笑著看了眼花兒,「你這次倒是立了功了。」

  花兒不知道立不立功,突然拍了下額,「我還忘了說吃的!」

  「那個不重要啦。」蘭兒揮了揮手。今天皇上的態度擺明瞭告訴宮裡上下,皇后還是皇后,以後看誰還敢對清碧閣的事不上心。

  徐嘉佟待在屋裡,慵懶的臥在榻上,外頭吵雜了好一會兒,隨後聽到板子不停打在肉上的聲音,卻沒聽到哀叫聲。

  「靜貴妃交出了兩個太監,一個老宮女,皇上讓人打了他們好幾十個板子,要他們招出是誰主使,但那幾個咬死是自己貪,瞞著上頭據為己用。」蘭兒從外頭打探了消息,到了徐嘉佟的跟前稟報,「小六子公公說,皇上氣極了,又怕娘娘聽了心裡不舒坦,所以打板子時,硬是把那些個奴才的嘴給塞住,所以連痛叫聲都出不了。」

  徐嘉佟輕歎了口氣,打人板子還塞了嘴,這夏渙然倒是真不打擾她的清靜,但她心頭依然煩躁,沒多久,外頭真的靜了下來。

  一看到小六子推開門,蘭兒立刻退到一旁,徐嘉佟起身迎了上去,看著鐵青著臉的夏渙然大步走進來。

  「全都退下去!」他的大手一揮,口氣不善,眼角瞄到徐嘉佟的身子也跟著太監、宮女往門口移動,他不由得歎了口氣,「皇后,不包括你,你給朕留下。」

  徐嘉佟心中犯嘀咕,惹他的人又不是她,但仍立刻停下動作,跪了下來,「臣妾惶恐。」

  他沒叫她起身,逕自坐在椅子上看著她,徐嘉佟低垂著眼,也一聲不吭。

  最終是夏渙然沉不住氣,粗聲粗氣的問︰「可有話說?」

  「自然有。」

  夏煥然立刻坐直身子,「說!」若她開口,他一定為她出頭。

  「請皇上將東西還我。」她抬起頭,直截了當的說。

  他一愣,還以為她要再參李墨芸一本,現在竟然要他還東西?

  「什麼東西?!」

  「臣妾的泥人娃娃。」

  「什麼泥人娃娃?」他眼底閃過一絲光亮,但依然裝傻。

  「昨日皇上來過之後,臣妾做的那個農村模型裡的兩個小泥人就不見了,清碧閣裡向來沒外人進出,除了皇上,所以請皇上將泥人還給臣妾。」

  「這紫禁城裡,裡裡外外、上上下下哪樣東西不是朕的,朕想要就要,不還你能奈我何?」

  他實在無賴,她忍不住輕搖了下頭,「皇上這樣可真沒個皇帝的樣子。」

  「你自己也不像個皇后,」他臉不紅氣不喘的回嘴,「咱們一個半斤,一個八兩,誰也沒臉說誰。」

  看他擺明不打算物歸原主,她只好說道︰「皇上要就給皇上罷了,大不了再做一對便是。」真不知道他要那不值錢的小玩意做什麼。

  「這樣極好。」他一臉開心的樣子,「你一對,朕一對,想著彼此時就可以稍解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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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3 18:31:32 |只看該作者
  她啞口無言了,她是在作夢還是他病了?怎麼老說些怪話,她徹底被他搞糊塗了。

  他看著她,難得見她臉上顯出情緒,他還以為她成了個沒感情的瓷娃娃呢。

  他一把拉過了她,不顧她掙扎的要她坐在身邊,緊摟著她不放,「別動,你再亂動,朕就派人杖責你身邊宮女,瞧你這身子,單薄得像張紙,可見沒好好伺候你。」

  她身子一僵,竟然拿蘭兒她們威脅她,好不容易過了些太平日子,看樣子老天爺偏跟她過不去,她知道他向來說一不二的性子,只能沒好氣的任他摟著。

  夏渙然摟著她,神情突然一正,「清碧閣裡的東西短缺一事,為何你從不跟朕提?」

  「姑且不論這事兒臣妾向來不上心,從被廢之後,臣妾幾乎不踏出清碧閣,皇上也不過是最近想起才來看看,臣妾就算想說也沒處說。」

  他皺起了眉頭,心裡實在不舒服,今日的種種全是他一手造成,但要他承認錯誤又拉不下臉,便粗著聲音道︰「你若真想說,朕即便不來,你也可以上議事閣、上清思殿找朕說。」

  說得一副好像她求見,他就一定會見似的。她嘲弄的瞥了他一眼。

  夏渙然被看得有些心虛,沒好氣的說︰「好啦,全是朕的錯,這總成了吧。」

  徐嘉佟不發一言,她可不會傻到點頭說「對!就是你的錯」。

  看他生著悶氣,她也沒有理會,掙開他的手,拿起一旁的錦盒,打算叫人把東西送到翰居,那是詢兒偶爾留宿清碧閣的住所。

  「這是什麼?」看到她的動作,他長手一伸,不客氣的拿走。

  她不解的看著他,「不過是給詢兒的糕點。」

  「給詢兒?」他挑了下眉,「朕的呢?」

  他突然開口討東西,徐嘉佟不禁愣了一下。

  「為什麼那小子有,朕沒有?」夏渙然語氣含著一絲不快。

  「皇上身分尊貴,只怕瞧不起這小東西,自然沒算上皇上這一份。」

  「我看你才不是怕朕瞧不起,」他孩子氣的瞄了她一眼,「是對朕根本不上心。」

  她的心如同被大錘用力的撞了一下,她一早到廚房忙和為了他做棗泥山藥糕,一時興起才多做了綠豆櫳,但現在對著他,她突然什麼話都說不出口。

  他拉過她,勾起她的下巴,「老實說,你對詢兒如此用心,圖的是什麼?」

  徐嘉佟心一沉,面色如常,「皇上的耳目眾多,閒言閒語該是聽了不少,事情絕瞞不過皇上的眼,朝廷內外傳言滿天飛,臣妾已經失勢,只有手握著詢兒這張王牌,徐家才有翻身的一日。」

  夏渙然嘴角一揚,若是以前,他早就氣憤的拂袖而去,但死了一次,他明白她一心為他,甚至可以連命都不要,根本不在乎徐家。

  「怎麼?」他淡淡的開了口,「丞相已被罷黜,還在作春秋大夢嗎?」他說的是丞相,可沒把她給算進去。

  徐嘉佟看他一臉平靜,倒是有些意外,一時脫口而出,「從我踏入清碧閣那一日起,這宮中大小事務半點都沒沾過,詢兒是姐姐臨終前所托,臣妾對他好,不是因為他是太子,而是真心愛他。」

  夏渙然若有所思的側頭瞧她。

  他的眼神令她不太自在,但也沒閃躲。

  「那你愛我嗎?」

  聞言,她突然笑了,那笑容使他著迷。

  注意到他眼中的熾熱,她斂起了笑,喃喃的道︰「雖說婚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若心中無皇上,臣妾也不會嫁皇上。皇上可還記得臣妾十歲那年,大雪紛飛,皇上撿到了臣妾,臣妾一身狼狽,哭著要回家,皇上承諾定會送臣妾回家,臣妾反問皇上,若回不去怎麼辦,皇上可還記得應了何話?」

  那時他只覺得這個丫頭不識好人心,打著一雙赤腳,一張嘴被凍得發紫,卻還是嘴上不饒人的撒著潑,就像瘋了似的,瘋了……

  他的臉色一沉,手捧著她的臉,專注的看著她,「朕應了你一句,若找不到就給你一個家,朕記得。只是出閣前的事,往後就別再提了。」

  當年她之所以會死,那道廢後密旨自然是主因,但另一個原因是查出她當年曾患瘋病卻未稟報,乃是欺君罔上的大罪,才會死得這麼慘。

  看他變了臉色,她心中有不解,不過最終沒有問出口,只是點著頭,「我知道了。」

  他用力的一把摟緊她,幾乎弄疼了她。

  她微愣了一下,遲疑的伸出手,輕撫著他,「皇上心中有事嗎?」

  「只是怕再失去你。」

  她的心中大惑不解,他從來都不在乎她,又何須懼怕失去她?

  「朕已召回驃騎將軍。」

  她之前已經聽詢兒提及,只是邊關遠在千里之外,要回京也需一段時日。

  「長平公主也會隨將軍回京。」

  這可出乎徐嘉佟的意料之外,「公主也回京了?」

  「是啊,這丫頭說一日也離不開自己的夫君,所以硬跟了回來,太后還想留他們夫妻在宮中住幾日。」

  「可是將軍手握西北兵權,讓他住在宮中,朝中大臣……」意會到自己說得太多,她立刻閉上嘴。

  他帶著淺笑,輕撫著她的臉,「說啊,怎麼不繼續說?」

  她閉緊嘴,不再多說。

  他抱著她,硬是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朝中大臣是有意見,但太后年邁,總想著多看子孫一眼是一眼,更何況長平出閣多年,從未回宮探望,所以朕打算在宮裡尋處地方,讓他們住下。」

  「該不會連將軍和公主帶回來的將士也要住下吧?」她試探的問。

  「有何不可?」他帶笑反問。

  「看來朝堂上該是鬧翻天了。」

  夏渙然相信將軍夫婦帶兵進宮沒有二心,不會危害自己的皇位,但朝中大臣可未必抱持同樣的信任。

  「朝政臣妾管不著,皇上凡事小心便是,但詢兒……皇上下旨讓臣妾養著他,自可多問幾句,此次將軍回京,皇上對詢兒可是有別的打算?」

  夏渙然淺淺一笑,「你確實聰明,好似什麼都瞞不過你的眼。」

  「太過聰明,在皇上眼中絕不是件好事,」她語氣沒太高興,「若是要讓將軍帶著太子到軍中,立意雖好,但太子畢竟年幼,還請皇上斟酌再三。」

  他皺眉看她,他確實打算要將夏宏詢交給韓依風管教,若是徐嘉佟不同意,這也不是不可以談,只是……

  「你口口聲聲詢兒、詢兒,」他心頭真是不舒服,「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才是你的夫君,你的天。」

  看著他臉上明顯的不悅,她覺得莫名其妙,他是她的夫君,她承認,但她實在不認為他是她的天……看他的表情,她很識趣的沒有把心中的話說出來。

  他一把搶過了她放在一旁的盒子,打開之後,就直接就將糕餅給塞進嘴裡,還一連塞了好幾個,眼光挑釁的盯著她,看樣子是存心要將這些全部都吃進肚子裡,不給自己的兒子留半個。

  「隨你吧。」徐嘉佟懶得理會他的幼稚行為,「明日再做給詢兒就是,皇上開心便好。只是時候已不早,皇上是不是該擺駕到哪個妃子的宮裡了?」

  她心想該是麗貴妃,畢竟他才下旨晉了她的位分不久,今天拜月祭又是她主持,總要過去關懷個幾句。

  「朕今夜在這睡下。」

  一聽,她臉上的平靜無法維持,震驚的看著他。

  他對她輕挑了下眉,「今日是中秋,按祖例,我本該跟皇后在一起。」

  中秋與除夕,皇上應與皇后共宿,可是他已經好幾年不理會這規矩,今天竟然跟她提祖例?!

  「小六子!」他目光須臾不離她,叫喚著。

  「是!」小六子連忙進來,身後還跟著拿著託盤的花兒,「皇上。」

  「朕今夜留宿清碧閣。」

  小六子臉上有著淺淺笑意,「是,皇上,只是這宮女說,娘娘一早起來便忙著替皇上做小點,皇上可要用些?」

  徐嘉伶立刻一臉的不自在,微皺了下眉。

  「拿來吧。」他笑開了臉,揮了下手。

  小六子立刻接過花兒手上的託盤,放下應景的菊花茶和糕點。

  徐嘉佟沒好氣的看了眼花兒,花兒則是一臉無辜,「娘娘本來就是要做給皇上的不是嗎?托了皇上的福,奴婢也吃了好幾個呢。」

  徐嘉佟原本還有些氣,聽到她的話忍不住笑了出來,「你啊,就是貪吃。」

  花兒咧開嘴,傻傻的笑了。

  「好個機靈的丫頭,賞!」他命一旁的小六子,「賞個金元寶!」

  小六子也眉開眼笑,「是的,皇上。」

  花兒手中拿著沉甸甸的金元寶,心想這輩子還沒人說她機靈,這皇上還是頭一個……

  「還不謝恩!」小六子提點了一句。

  花兒連忙磕了個頭,笑眯著眼看向徐嘉佟。

  「娘娘,皇上說花兒機靈!」

  「你這丫頭是大智若愚。」徐嘉佟實在好氣又好笑。

  「大智若愚?」花兒眨著眼,「什麼意思?」

  「罷了,解釋到你明白,天都亮了,下去吧。」徐嘉佟柔聲說道︰「拿金元寶去給蘭兒瞧瞧,不過這是皇上賞的,可不能給她。」

  花兒搔了搔頭,她原本還真打算把元寶給蘭兒,她又不知道這東西留在身邊有什麼用,不過娘娘都開了口,她沒多說話,只是點點頭,行了禮就出去了。

  看著徐嘉佟臉上的溫柔笑意,夏渙然也跟著揚起了嘴角,「留這麼一個丫頭在身邊,難道不怕哪一日替自己招惹是非嗎?」

  要在宮裡當差,不多長幾個心眼可不成,但花兒擺明瞭一個心眼都沒有。

  「不怕。」徐嘉佟輕搖了下頭,「一個人難得的不是有顆機靈的腦袋,而是一份忠誠不二的心。」

  「說的好。」夏渙然喝茶、吃糕點,因為覺得自己比夏宏詢那小子受到重視而心情大好,「正如同你對朕,始終如一。」

  她的心一突,微驚的看著他,就見他神色一如往常。「甜而不膩,皇后好手藝。」

  她移開眼光,故意不看他得意的神情,「十歲那年的大雪使臣妾病得糊塗,好不容易救回了一命,但身子虛弱,沒什麼胃口,祖母便親自叫房裡的嬤嬤做這糕點給臣妾,說是最適合久病初愈之人。皇上之前病了一場,所以就想替皇上做點小點心。」

  他放下手中的糕點,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朕記得輔國公夫人是馬背上的女英雄,從年少便輔助輔國公,可憐三子死了兩個在戰場上,唯一留下的那一個又……」他閉上了嘴,現在氣氛正好,他不想提起位居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徐丞相依然妄想更大的權力,他畢竟是徐嘉佟的親人。

  徐嘉佟自然知道夏渙然未說出的話是什麼,她眼神微黯,不是因為被罷黜的叔,而是想到了自己的祖母。

  他摟過她,「看來朕多嘴提了你的傷心事。」他自然知道徐嘉傳是自小養在祖母跟前長大的,與輔國公夫人的情誼可不是一般。

  「至親走了,傷心難過是自然,在閻王爺面前,任何人都不得不低下頭來,而且有時候想想,祖母走了也好。」不然活著看自己的兒子目無王法,落得被罷免下場,而她最疼愛的孫女最終辜負了她的期望,將傳家寶給了夏渙然,心中也該是不舒坦的。

  他摟住她的手緊了緊。

  她像是想到什麼,推推他,「皇上,臣妾已被廢,無法侍寢。」

  聽到她的話,他的眉頭一蹙,狠狠的吻住了她。

  他顯然不太高興,但她依然堅持的再重複一次,「臣妾是廢後。」

  「朕只認定,你是我的女人,」他的雙臂用力的抱緊她,「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

  他的話使她怔忡,她何時離開過他?

  偏偏她還來不及說出心中的疑惑,便被他接下來的動作嚇了一跳。

  他二話不說橫抱起她並往床榻走去,嚇得她連忙將手抵在他胸前,「皇上不該……」

  她本是要拒絕的,卻在抬頭望進他的眸子時,再說不出未竟之語。

  油燈未熄,只見男人陣中的溫柔情意在微光映照下更深濃,且他那專注的模樣仿佛是在允諾他的眼裡往後只容納她一人。

  這一眼,便叫嘉佟心頭一窒,頓時有股暖意流竄到四肢百骸。

  「我心悅於你,別拒絕我。」夏渙然的聲音沙啞得厲害。他刻意用了你我相稱,便是放下天子身分,純粹以丈夫身分相待。

  聽他這麼說,她突地覺得眼角微熱,「我……」

  他拉起她的右手,讓她的掌心貼著他的胸膛,「你感受到我對你的心意了嗎?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話,但你不能否認它為你而跳動。」

  雖是隔著衣衫的觸踫,她仍能從掌心感受到男人如鳴鼓般的心跳,以及他熾熱的身子,叫她不禁雙頰紅熱。

  說話、表情、動作可以欺騙人,但心跳是真實的,尤其他眸中那抹幾乎要將她燒灼殆盡的熾熱渴望也是騙不了了人的。

  月明星稀,情話纏綿,總會讓人卸下心防。

  徐嘉伶沒有說好或不好,而是仰頭在他的嘴角落下一輕吻。

  仿佛受到鼓勵般,夏渙然的熱情一下子就被她點燃了。他能聞到她身上如蘭花般的幽香氣,纏繞於他的鼻間,鑽進他的心底,讓他心中一動,不禁膜拜般的湊近她的粉唇。

  當男人微涼的薄唇觸踫到自己溫軟的唇時,徐嘉佟只覺渾身一顫,呼息間全是淡淡的龍涎香。

  他先是輕啄舔吻,惹得她呼吸急促,接著霸道的吸吮起來,並輕輕的啃咬幾下,逗得她四肢軟綿,身子熱燙,忍不住輕嚶一聲,他的靈舌趁機探入,以舌尖挑逗她的丁香小舌,誘引她與他糾纏嬉戲,並極盡所能的汲取她的芳香。

  當徐嘉佟以為自己幾乎要喘不過氣時,他的唇已經離開她的,轉而進攻她敏感的耳朵,他的大掌也不閑著,輕巧的將她的腰帶扯開,一隻手滑進她的衣衫,隔著褻衣握住她胸前的豐盈。

  隨著他搓揉的動作,她的身子忍不住顫抖了。「嗯……」

  感覺到她的情動,夏渙然在她的耳邊低低一笑,接著溫熱的舌探入她耳中,並加重手上的力道。

  徐嘉佟只覺得全身酥癢,仿佛有螞蟻在她身上爬來爬去,她卻無能為力。

  「別這樣……」聲音如訴如泣。

  「是你太敏感了……」說著,他半坐起身,眼含笑意的對她說︰「幫我脫衣服。」

  看他這樣霸道,徐嘉佟羞惱不已,卻也只能坐起,小手開始替他解開衣衫。

  見她嫩肩半露、眼波含媚、抖顫著手為他拉去衣帶,夏渙然只覺得下|身更熱燙了,再忍不住,便自己動作俐落的脫下束縛,連她的衣衫也一併除了。

  看到他露出精壯而勻稱的身材,她本來就嫣紅的臉蛋此刻更像被火烘過一般,紅得發燙。

  見狀,他勾唇一笑,「喜歡嗎?」

  聞言,她瞪了他一眼,隨即鑽進被子裡,蒙住自己似要滴出血般的臉蛋。

  被子很快就被掀開,他故意盯著她好一會兒,才俯身吻上她的唇。

  ……

  歡愛過後,徐家佟累得一根手指頭都抬不起來,身上酥麻的感覺還沒退盡。

  夏渙然已經從她的體內退出,躺在她身側,並將她摟進他懷中。

  雖然覺得身子黏膩難受,可她完全不想動,想著等會兒再喚人進來伺候她洗漱。

  迷迷糊糊間,她覺得身旁的男人起身了,然後有人拿布巾幫她擦乾淨身子,她沒有睜開眼,只覺得心頭一暖,又迷迷糊糊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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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3 18:32:0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次日一早,徐嘉佟迷迷糊糊的被叫醒,只覺得渾身都是酸的,連動都不想動一下。

  「娘娘!」蘭兒輕喚了聲。

  「別吵。」

  徐嘉佟隱約知道夏渙然被小六子叫醒,上了朝,他要她繼續睡,她也不客氣的躺在床上,沒有起身伺候。

  「蘭兒姐姐,娘娘病了嗎?」

  「沒有,別胡說!」蘭兒掃了花兒一眼,「只是累了。」

  「皇上是壞人,他欺負娘娘!」

  蘭兒紅著臉,捂住了花兒的嘴,「閉上你的嘴!」

  「人家才沒胡說。」她清清楚楚瞧見娘娘身上明顯的青紫。

  「娘娘都下不了床了,可是現在麗貴妃在外頭,說要給娘娘請安,怎麼辦?」

  「就說本宮身子不爽利。」抱著絲被,徐嘉佟整個人累得很,沒精神理會麗貴妃,她閉著眼,喃喃說道︰「要請安,在宮門外一拜就行了。」

  縱使夏渙然廢了她,但在宮中是秘而不宣,所以她才端個皇后的派頭,麗貴妃再怎麼心中不快,也得老老實實的吞進肚子裡,不能發作。

  她狠狠的睡到了日上三竿,才在蘭兒和花兒的服侍下起身梳洗更衣,只是原本懶洋洋的精神,在聽到花兒的話後為之一振,「你說什麼?」

  「麗貴妃啊,」花兒又說了一次,「娘娘都要她回去了,她還不回去,在清碧閣外等了快兩個時辰,硬是要給娘娘請安,以前也沒見她這麼殷勤,最後還是太后派人來把她給叫回去的。」

  她只是在陳述事情,根本不知道麗貴妃的用意,「娘娘,還要加些熱水嗎?」

  「不用。」沉在浴桶裡,徐嘉佟一臉若有所思。

  她明明交代麗貴妃意思意思在宮門外一拜就可回去了,她卻硬是待了兩個時辰,讓太后派人叫她回去……看來她是存心想鬧到太后耳裡。呼了口氣,她承認她這個皇后確實是壞了宮中的規矩,不單睡到日上三竿,終日以病為由不出清碧閣,連嬪妃的請安都不理。

  看來今日太后該會宣見才是,到時必少不了責罰,但這不過是意思意思做給他人看的,畢竟太后早知她被廢,若說壞了規矩,這夏渙然才是第一人,是他昨夜硬要留宿在清碧閣的。

  「娘娘,」蘭兒從外頭走了進來,「小六子公公派人傳了話,說皇上今晚來。」

  徐嘉佟回過神,她還在等著太后宣見,他卻又來清碧閣,算了!都到了這個時候,還要擺個矜持的樣子也太過可笑,反正留一晚與留宿兩晚都一樣。

  不過她等到天黑都沒等到太后的宣見,快就寢時夏渙然也沒來。

  她的心中雖然疑惑,但還是先睡下了。

  不知睡了多久,她感覺到一隻手輕觸她的臉頰,她睜開眼,看到了躺在身旁的夏渙然。

  「皇上什麼時候來的?」她竟睡得這麼沉,壓根沒發覺。

  他輕柔的摸著她的頭髮,「知道你睡了,沒讓人叫你。」

  她勾了下唇角,心中滑過一絲暖意。

  「聽說今天麗貴妃在清碧閣外等著向你請安,等了快兩個時辰?」

  她抬起頭,看著夏渙然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皇上心疼了?」

  他搖頭,「朕沒心情理會後宮之事,只是規矩壞不得,不是怕麗貴妃受委屈,是怕太后把事情記在心裡。」

  「要說規矩,」她揉了揉眼,柔聲的提醒,「宮中的規矩在皇上昨夜留宿清碧閣的時候就已經壞了,若太后真把事情記在心裡,皇上也該被記上一筆。」

  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臉,「膽子大了,敢如此回話。」

  「臣妾本來等著太后宣見,但等了一日卻沒等到消息。」

  「朕已經去見過太后,太后不會找上你。」

  她詫異的看著他。

  「還不謝恩,朕可是給你省了責罰。」

  老實說,她根本不在乎太后是否責罰,卻感動他為了她去見太后。

  她伸出手摟住他的脖子,「是該謝謝皇上,只是這事明明就皇上起的頭,本來就該皇上出面收拾才對。」

  他順勢吻住她,只有在緊抱著她的時候,才能真實的感受到她的存在,只要會傷害她的事,他都會早一步替她除去,就算要逆天而行,他也不在乎。

  這日,蘭兒從外頭進來,匆匆在徐嘉侈的耳旁低語了幾句。

  徐嘉侈聽完,眉頭輕皺,放下手中的土塊,淨了手才開口,「把話說清楚。」

  「我娘派人給我送了個訊,」蘭兒的臉色也不是太好看,「有人暗中跟輔國公府的下人們打探娘娘出閣前,被養在老夫人房裡的點點滴滴。」

  這麼多年過去,怎麼會有人對她在深閨的事感興趣?她的眼神一冷,難道是查她之前瘋癲之事?

  若真查出她身有「舊疾」還嫁入皇室,輔國公府上下,整個徐氏一門就徹底毀了。

  這幾個月來,她的生活美滿幸福極了,也知道夏渙然對她的疼愛會遭人嫉妒,可沒料到會來得如此快,有人已急著要替她敲響喪鐘了。

  「娘娘,這可怎麼辦?」她的娘和弟弟都還在輔國公府當差,若真出了事,也是死路一條。

  「你別急,再派人去探探。」徐嘉佟心頭雖有擔憂,但臉上並沒有表現出來,「穩著點,別自己亂了分寸。」

  蘭兒吸了口氣,用力的點著頭,「是!」

  這個時候,夏宏詢興匆匆的踏進清碧閣,立刻甩開了身旁扶著的桂兒,像野馬似的往前沖,「母后這幾日為何都不准我入內院?」

  「因為你父皇留宿。」徐嘉佟給蘭兒使了個眼色,收起思緒,笑著將撲過來的夏宏詢給抱個正著。

  夏宏詢的臉被寒風刮得紅撲撲的,整個人窩進徐嘉佟的懷裡,嘟起嘴,「媽媽,你已經好幾日都沒跟詢兒用膳了。」

  「今日若你父皇來了,」徐嘉佟的手親熱的焐著夏宏詢的臉蛋,幫他暖和凍僵的小臉,「我再跟他提一提,讓他允你跟我們一起用可好?!」

  雖說是自己的兒子,但夏渙然竟跟夏宏詢爭起寵來,似乎看不慣她待孩子太好,就算只是給孩子做點小東西,他心中也不是滋味,看他孩子氣的樣子,她還真是好氣又好笑。

  「父皇今日宣我覲見,我已經跟父皇提了。」

  看夏宏詢一臉古靈精怪,徐嘉不由得一笑,「你父皇可同意?」

  「算是同意,不過表情有點怪。」夏宏詢不在意的將肩一聳。

  夏渙然不單對她的態度改變,連帶對夏宏詢也多幾分關心,她寵愛的揉著他的頭,「你父皇為何突然宣你覲見?」

  「因為有人嘴碎,跟父皇提了我抓蛐蝴兒嚇太傅。」

  徐嘉佟臉上的笑意微隱,以前夏宏詢頑皮,根本不會有人有、心思管,現在卻……她抱著他的手不禁緊了些,「可是被你父皇斥責了?」

  「沒有。」夏宏詢開心的接過花兒拿過來的芝麻糕,吃了一口,「父皇只說詢兒沒出息。」

  「沒出息?」徐嘉侈有些驚訝,「怎麼說?」

  「父皇說詢兒抓蛐蛐兒沒出息,好歹也要去抓條蛇,嚇得太傅三天下不了床才有出息。」

  徐嘉傳臉上再也不能平靜,咕噥道︰「這人怎麼這麼教孩子?」

  「娘娘!」蘭兒連忙提醒太子還在呢。

  徐嘉佟吸了口氣,穩了下心思,正色說道︰「這是不對的。詢兒,不能如你父皇所言去嚇太傅。」

  「可是父皇說,詢兒將來是要做大事的人,別盡做些小家子氣的把戲。」

  徐嘉佟感覺太陽穴隱隱作痛。

  「對了!媽媽,」他將芝麻糕放在一旁,又賴進了徐嘉佟懷裡,「父皇還要帶

  我去做件更有出息的事!」

  徐嘉伶實在不想知道什麼「更有出息」的事,但還是硬著頭皮開口,「說來聽聽。」

  「十日後,父皇要帶我去倚鳳山狩獵!」

  這可令徐嘉佟有些意外,她輕揚了下眉,「天寒地凍的,怎麼突然這麼好興致?」

  今年秋狩不知何故,一直遲遲未出行,她還以為取消了,沒想到又要去?

  「父皇說要帶著詢兒過些像平常百姓一般的日子。」

  在這種天氣?!夏渙然是存心讓她心頭不好過嗎?

  「你父皇貴為天子,」她的表情沒有把情緒表露,只是柔聲說道︰「想當平常百姓,得等下輩子了。」

  「詢兒不管該過什麼日子,現在只想著去打獵。」夏宏詢賴在徐嘉佟的懷裡撒嬌,「媽媽,詢兒一定打些白狐給你做大衣!讓你一直暖暖的過整個冬天。」

  之前清碧閣裡沒什麼賞賜,就連衣服都盡是些舊服,徐嘉佟沒放在心裡,但夏宏詢看在心裡難受,不過當然這些在夏渙然對她的態度轉變之後而有了改變。

  徐嘉侈輕點了下夏宏詢的鼻子,「媽媽先謝謝你,只不過你才學了一年騎射,這天氣又不穩定,所以別管著獵什麼白狐,還是自己小心為重。」

  「詢兒知道,驃騎將軍昨日回京了,父皇說要他當我的師父,這次是試驗,由將軍帶著我。」

  大軍回京的事她也知道了,聽說西北蠻族風聞韓依風離開邊城,趁機出兵興亂,韓依風花了點時間回防反擊,將局勢鎮壓下來,這才安心回朝,因此才拖延至今到達京城,好在京中也沒什麼要事,慢慢來也無妨。

  夏渙然能登上大位,韓依風功不可沒,新皇登基,邊境不安穩,也是靠著他手握兵權坐鎮多年,深受信任,有他這個姑父教導詢兒,徐嘉佟自然是可以放心,只是……

  看著窗外陰沉一片,看來隨時都會下大雪,這種時候出宮狩獵,也不想想這大雪紛飛,天寒地凍的,詢兒不過是個六歲大的孩子,縱使有韓依風在,宮裡內外的人在一旁虎視眈眈,難保有個萬一。

  想到這,她心中擔憂更甚,但是在孩子面前,她一如往常的沒有顯現出來。

  「媽媽,你跟我一起去吧!」夏宏詢要求。

  徐嘉佟只是淺笑,輕撫著他的臉,夏渙然沒開口,她自然不會不識相的出現在狩獵的行列之中。

  詢兒畢竟還是個孩子,一心興奮的提及即將出行的狩獵,還說起自己的父皇與騎將軍在校場谷射箭,父皇勝了驛騎將軍一箭。看著孩子眼底的崇拜,她臉上始終掛著淺淺笑意,抱著他,輕輕搖晃著。

  直到天色暗下來,她才叫桂兒將夏宏詢帶下去洗漱。

  送走了夏宏詢,她立刻開了口,「蘭兒!」

  「是,娘娘。」一旁的蘭兒連忙上前。

  「替我更衣,我要去見聖上。」

  蘭兒心中驚訝,這些年來,徐嘉佟幾乎是不出清碧閣的。不敢怠漫,連忙替她換了衣服。

  夏渙然在當太子時就有個習慣,在用晚膳前會看點書,當了太子側妃又成了皇后數年,她自然不會忘記,所以特地挑了這個他比較得空的時間去找他。

  夏渙然聞她求見,心中感到意外,自從移居清碧閣之後,她便不再踏入正殿,他笑盈盈的看著她走進來。

  徐嘉佟跪下,想給他請安,他立刻伸手拉住了她,「免了,怎麼會來?」

  看他滿臉笑意,她的神情很正經,「臣妾聽太子提及,皇上要帶太子在冬日出巡狩獵?」

  他莞爾一笑,「你消息倒是靈通,那小子該是第一時間沖去跟你說。」

  她眼神微斂,「這天寒地凍,皇上龍體重要,實在不該如此舟車勞頓,小心身子。」

  「皇后是在關心朕?」

  她揚了揚嘴角,眼角瞄到那一排面無表情的太監、宮女,只能繼續一貫的溫和淑德,「皇上是萬民之主,臣妾自然關心,只是太子尚幼,帶著他,請皇上凡事小心。」

  他仔細的打量著她,不由多問了一句,「你這是關心朕,還是關心孩子?」

  又在跟自己的兒子爭寵,她無奈的看著他,「詢兒是皇上的子嗣,臣妾關心他,自然也是關心皇上。」

  「你將孩子擺在我前頭?!」他幾乎要氣得跳腳,忍不住哼了一聲,「朕竟然成了那小子的附屬品,朕告訴你,這次朕便是特意要帶他在一旁,既然已經學了一年騎射,朕倒要看看他學了什麼功夫。」

  「不過半年而已,指望什麼功夫。」她的聲音很小,但仍是傳進了夏渙然的耳裡。

  夏渙然清了清喉嚨,「皇后,注意身分。」

  「臣妾惶恐!」徐嘉佟像受到驚嚇般跪了下來。

  看著她的模樣,夏渙然不禁皺起眉頭,看著她身後的太監和宮女也跟著跪下來,頓時覺得煩躁。

  「起來吧,朕也沒怪罪。」他掃了小六子一眼,小六子立刻領著宮女、太監們走了出去。

  「只剩咱們兩個,有話就直說吧。」徐嘉佟低著頭,等到殿裡一靜,就被夏渙然一把拉起身。

  她輕歎了口氣,坐到書桌旁的一張椅子上,這才幽幽開口,「皇上,此事不妥。」

  「哪裡不妥?」他大步的坐到她的身旁,拿起方才放下的書,隨口問道。

  「詢兒還小,天寒地凍,皇上難道不怕傷著孩子?」

  「我還以為有什麼大事,讓你捨得離開你的清碧閣,原來全都是為了那小子。」他的口氣擺明瞭主意已定,說什麼都沒用,「想朕六歲之時,還曾luo身在冰天雪地裡跑跳,九歲便已在軍中廝殺,這體魄是鍛練而來,他六歲已經是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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