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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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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子紋]皇上,本宮乏了{禁宮風流帳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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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3 18:32:11 |只看該作者
  她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六歲是大人?!這話說出去實在笑死人,他的標準還真是異于常人。

  「今日不可同日而語,當年皇上是皇三子,要與兩位異母兄長一較高下,但臣妾無心詢兒跟人爭些什麼,只望他平安長大。」

  「自古慈母多敗兒。」夏渙然嘴角帶笑,但眼底嚴肅,「你不爭,也不要孩子爭,但若他人要跟他爭,你還指望孩子能獨善其身嗎?」

  她感到心底一陣慌,找不到話反駁。

  「太后也非朕的生母,可朕自小養在她宮裡,她是個嚴母,教導朕要有雄心壯志,與人一爭高下,因為這宮裡不是平常人家,今日別人不死,改日死的便是朕。而今朕得天下,她貴為太后,享盡榮華,還有誰能委屈她?朕現下做的一切,全是為你、為了太子,你可明白?」

  徐嘉伶在心中歎了口氣,「太后一生為皇上勞心勞力,臣妾不敢與太后相提並論,臣妾婦人之仁,心無壯志,只求一個心安而已。」

  她沒說出口的是,太后晚年終日不出慈雲宮,誠心禮佛,不過問朝政、後宮之事,在她被廢來到清碧閣時,太后曾來探望她一次。

  那時太后只語重心長的說自己手中血腥太多,髒事也不少,只為了爭得一席之地,可笑的是爭了一輩子,卻爭不到個心安。從今而後,她只想待在慈雲宮內,祈求個心安過日子,還說她帶著太子在清碧閣裡,能過上幾年平靜的日子,其實也是種福氣。

  她也曉得,太后待她冷淡其實也是保護她,若給了她過多關注,反而引起旁人生了不好的心思。

  「關於冬季狩獵一事,」她的話語不由一柔,「皇上還是緩個幾年或是春暖花開之際再談可好?」

  在徐甄雲死後,宮中傳言徐嘉佟為了奪回權勢,所以才將詢兒視如己出,意圖讓夏宏詢被立為太子,將來母儀天下,但現在她眼底的真誠騙不了人,更何況今天竟然還為了那小子,不惜與他意見相左起衝突。

  但他一定得帶她離宮,他不想讓她待在宮裡,讓事情有個萬一。

  「放心吧,你心頭的擔憂我明白,」他的語調也放軟,專注的看著她的雙眸,「依風回京,朕打算將詢兒交給他,朕答應你,若你不點頭,朕不會讓詢兒隨他到西北去,這次帶他出去,依風會在一旁牢牢看著。詢兒雖貴為皇子,但你總不能總把他擺在屋子裡養著,你也不想將來養出一個軟弱的紈褲子弟吧?」

  若是他大聲的斥責,或許她也會跟他辯駁一二,但他如此溫柔的開口,她反倒不知該如何回話。

  「若你真放心不下……」他伸出手,握住了她放在雙腿上的手,「不如你跟我們一起去吧。」

  他的提議著實令她意外,她低下眼,「你是皇上,金口一開,縱使臣妾不想也得去。」

  他歎了口氣,「若朕真想逼你,就不會要這殿裡的人全退下,這不是命令,而是請求。朕是真心希望你能陪著我們父子一同前去,你想要過些平凡的日子,咱們就帶著那小子離開這宮闈,自在的過幾日。」

  她抬起頭與他四目相接,一時間啞口無言,她垂下眼,看到他擺在桌案上的那對人偶,心中有遲疑卻又帶著一絲的甜,「臣妾明白了,臣妾去。」看著他臉上的笑,她一時玩心大起,又補了一句,「縱使不為皇上,也為詢兒。」

  「你是存心的。」他的聲音不由得提高,心中的醋意酸得他不悅。「你不要口口聲聲提到這小子不成嗎?」

  「詢兒是聖上珍貴的子嗣,不提可不成。」她俏皮一笑,既然事情已無轉圜,也只能接受,「皇上既不打消狩獵的念頭,臣妾只得陪著詢兒,不打擾皇上看書,臣妾告退。」

  看著她的身影走遠,夏渙然當然可以當場斥責,要她留下來,但更清楚若他此刻大聲與她爭執,這事很快就會傳出去,又有閑言間言好說,說什麼皇上、皇后不和,到時傳進徐嘉佟的耳裡,她心頭不舒服,他也不開心,所以他只能窩囊的看著她走出去。

  誰能知道,一個高高在上的真龍天子,卻拿一個皇后沒半點辦法。

  出了議事閣,徐嘉佟並沒有馬上回清碧閣,而是來到御花園裡。花兒和蘭兒靜靜跟在她身後,細心的離她一段距離。

  她已經好些年沒這種閒情在這宮裡走動,秋天已過,放眼望去一片蒼涼,夏渙然的轉變讓她心中有一絲喜悅,卻又帶著一層揮之不去的憂慮。

  在這個季節出行狩獵……她在心中輕歎了口氣,隱約覺得有事要發生,心中卻惶惶然沒有半點頭緒。

  她緊閉下雙眼,聽到身後有聲響,微轉過身,遠遠就看到韓依風帶著長平公主走來。

  長平公主夏彤希是夏渙然唯一也是最疼愛的妹妹,他將她許配給韓依風,可以想見他有多看中這個驃騎將軍。

  「將軍,」夏彤希輕聲的問道︰「那可是皇后娘娘?」

  徐嘉佟以前是太子側妃,不常出現在宮中,而扶正為太子妃後她也已出閣,因此兩人並不相熟。

  韓依風看了一眼,「是。」

  夏彤希眼底閃過一絲光亮。

  「腦子在想什麼?」韓依風揚起嘴角,「別忘了,這是宮裡,不是咱們西北的將軍府。」

  「我知道,人家也只是想要會會這個仗著輔國公的餘威,位居中宮,手裡緊抓著太子不放,不可一世的皇后娘娘而已。」

  「公主,」韓依風輕搖了下頭,「傳言未必可信。」

  「我明白。」她拉了拉他的手,柔聲說道︰「放心吧,我有分寸,只是心頭就是氣不過,實在想讓這些不長眼的傢伙明白,這江山是夏家的,可容不了徐家人說半句話。」

  「公主,」他不厭其煩的提醒,「丞相早已被廢了。」

  「我自然知道那討人厭的老傢伙被廢了,還是將軍你英明神武的傑作,挖了個美人計的坑給他跳,只是這女人厲害,丞相都被廢黜了,她還穩穩的占著中宮的位置。」

  韓依風意有所指的說︰「這可未必是皇后娘娘自個兒的意思。」

  夏根希不解的看著他,大婚之後她便隨著韓依風到了西北,一去數年,如今這才第一次回京,確實很多事都不清楚,但小道消息聽得可多著了。

  「皇后吉祥!」

  「皇嫂吉祥!」

  看著眼前兩張笑盈盈的臉,徐嘉佟微微一笑,「將軍、公主有禮。」

  「皇嫂還真好興致,在這散步,只是這園子裡的花早都謝光了,沒啥好看,天又冷,不如咱們到你清碧閣去喝點茶……不,喝點酒吧。將軍,」

  她又拉著韓依風的手,嬌笑的說︰「前些時候我叫嬤嬤釀了些菊花酒,這次也帶了回來,將軍派人拿些來,送給皇嫂可好?」

  「自然是好,」韓依風臉上帶著淺笑,「只是也得問問娘娘樂不樂意你作陪,一味自作主張,沒了規矩。」

  「縱使沒規矩也是將軍給寵出來的。」她眨了眨眼,然後看著徐嘉佟,「讓皇嫂見笑了,臣妹沒規矩,皇嫂可歡迎臣妹打擾?」

  「公主千萬別這麼說,自然歡迎。」

  「那將軍就自己去見皇兄,我同皇嫂去去就回。」夏彤希放開了韓依風的手,拉著徐嘉佟,滿臉熱絡。

  韓依風恭敬的站在一旁看著徐嘉佟與妻子離去。他知道夏彤希的性子,不惹得徐嘉佟沒了臉面不會善罷干休,一邊是妻子,一邊是不怎麼熟悉的皇后,他自然不會不長眼的去制止妻子,讓自己日子不好過。他笑了笑,大步走向議事閣。

  一踏進清碧閣,夏彤希四處打量著,這裡擺設自然不比中宮殿,不過簡單的一個小院,幾個小房間。

  隨著徐嘉佟走進其中一間小屋,看著那一屋子的模型,她眼楮好奇的打轉,覺得這裡還真是寒酸,一點都不像後妃的住所,想到太子甚至皇兄都偶爾會留宿在這種破地方,她的嘴一撇。

  「這地方皇嫂住得可安穩?」手裡拿著一隻栩栩如生的畫眉鳥模型,夏彤希略帶高傲的轉身看著徐嘉佟。

  她臉上已沒有方才的溫婉,關上門來,也不在乎徐嘉佟是什麼身分,反正她有兄長與夫君寵著,自然有些傲氣,就算眼前的是當今皇后,她也沒放在眼裡。

  「心安,住哪裡都能安穩。」

  她眼底閃過一絲銳利,「這些年,臣妹雖遠在西北,但關乎皇嫂的傳言不少,只是不知哪些真,哪些假?」

  「公主信了就是真,不信就是假。」徐嘉佟沒有替自己多作解釋。

  夏彤希冷冷一哼,「皇嫂倒是連替自己辯解幾句都懶,」她嘲弄的打量著她,「看來是真不把本公主給看在眼裡了。」

  「不敢。」徐嘉佟看得出夏彤希並不喜歡自己,她也不感到意外。

  叔父還任丞相時曾去了趟西北巡視,得罪不少人,所以公主把她跟叔父歸為一路,沒有好臉色相待也是人之常情。

  徐嘉侈起身福了福身,轉身走進房裡,拿出封在櫃子最底層的木盒子。

  這道密旨從交到她手上之後,她就沒再打開過,本不該在沒有夏渙然的允許下告知旁人,但現在……她吸了口氣,下了決定,一臉平靜的將木盒拿出來,輕輕放到了夏彤希面前。

  「這是什麼?」夏彤希沒有伸手,只是打量著。

  「公主一看便知。」徐嘉佟柔聲回答。

  夏彤希是個爽朗之人,手一伸,不客氣的直接打開,拿出裡頭的黃色絹布,看完之後臉色大變,不可置信的再看了一遍。

  「你被廢了!」

  「是被廢了。」徐嘉佟臉上有著不以為意的笑,「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這裡到底是什麼身分,所以聽公主喊一聲皇嫂,心中還真是惶惶不安。」

  夏彤希遲疑的咬了下唇,看著上頭的日期,兩年了,從中宮殿移居到清碧閣至今已兩年,這日子怎麼過?

  「為什麼?」她有些搞糊塗了,「你若被廢,就該進冷宮,不然就該幽禁起來,為什麼……」

  看徐嘉佟一臉不在乎,她真是懵了。回宮後便聽以前伺候過她的老宮女說,皇兄冷落了皇嫂數年,這陣子大病一場之後,卻突然轉了性子,三天兩頭往皇嫂那裡跑,甚至還會留宿,可這手中的聖旨明明白白的寫明瞭徐嘉佟夠廢,說難聽點,她已經不是夏渙然的宮妃,甚至連宮女的身分都沒有,如今名不正言不順的,這到底像什麼樣子。」

  「廢除中宮,茲事體大。」徐嘉佟柔聲的說︰「當年皇上甫登基,礙于丞相的權勢和輔國公留下的虎狼符,縱使廢了我也不敢大張旗鼓,就怕惱了徐家,添了亂子。」

  夏彤希側著頭想了一會兒,「可現在丞相被廢,虎狼符也穩穩的在我皇兄手中,大可堂而皇之的廢了你,打你入冷宮或賜你一——」看著徐嘉佟一臉平靜,她倒是吐不出一個死字。

  「要我的命不過是一句話,只是沒了丞相,這朝裡還有個手握京城兵權的剌史大人。」徐嘉佟端坐著,輕聲說道︰「這些年剌史大人深受倚重,掌上明珠李墨芸當了貴妃不說,還備受榮寵,陸郡王聰明可愛,要將我這個無所出的皇后取而代之,只剩一步之遙,可說是皇上最不樂見外戚干政的第一人。」

  夏彤希的嘴一撇,兩個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從不把朝廷上的事告訴她,她本人也沒興趣知道太多,但她猜得到皇兄和夫君並不相信剌史大人,當年重用他和寵愛李墨芸,不過只是為了牽制如日中天的徐家而已。

  這宮裡說穿了,一堆噁心髒事,每個人都為了上位而明爭暗鬥,就算弄出幾條人命也沒人皺下眉頭。自己的夫君和兄長手上的人命也不少,但她總避著不去聽,她的行事雖然潑辣,心頭畢竟是仁慈的。

  「皇上英明,自然不在意我這個可有可無的中宮,廢了我的事秘而不宣,只不過是想給徐家一個大大的耳光,但偏皇上又得顧忌李家的野心,怕他們心中有了不該的念頭,到時危害了太子也不好,這才對外守了這個秘密,皇上不過是想以不變應萬變。我在清碧閣帶著詢兒,過了些平靜日子,只是前些時候皇上升了麗妃為貴妃,若李家有旁的心思,只怕宮裡不會太平。」

  夏彤希皺起眉頭,她與將軍終年在西北,遠離這些是非,但只是一道聖旨,將軍就帶著她飛也似的趕回來,這次回京,她隱約知道有事發生,然而她依然不想過問。

  她前些時候才被診出有了身孕,嫁給將軍多年,好不容易盼到了一個孩子,她只想平平安安的把孩子給生下來,手中這道密旨有如千斤般重,她是真心不想被扯入後宮的紛爭。

  「你倒是聰明。」夏彤希不太情願的誇了一句,將手中的聖旨給丟下,「只是既是密旨,知曉的無幾人,你大可趁著現在我皇兄還算寵你,開口討回封賞。」

  「我沒這麼大的野心,」她幽幽一笑。「累了。」

  夏搭希打量著徐嘉佟,似乎想看個真假,最後只是冷冷一歎,「好一句累了,但你不爭,不代表別人會放過你,你是個聰明人,真這麼甘願像個悶萌蘆似的把我皇兄給你的屈辱吞下來?」

  徐嘉佟側著頭,想了一下。「我不認為這是屈辱,這是皇上不得不為之,為了帝位,為了至高無上的皇權,皇上沒要了我的命,是權謀,更是對我最大的仁慈。」

  「狗屁!還仁慈?!」夏彤希哼了一聲,「你心細如發,應知他根本沒把你放在心上,你不過就是枚棋子,任他擺佈!現在堪他使用,拉你壓著那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貴妃,說到底就是個自私的混蛋,我呸!」

  她粗鄙的話,令徐嘉佟心頭微驚了下。「公主,你說的可是皇上,你的兄長。」

  「那又如何?若是我父皇還在,我這話照說不誤!」

  在西北待久了,將軍府裡有夫君寵著,宮裡又有兄長撐腰,夏彤希雖然在外人面前一副泱泱大度的樣子,但私底下卻有著暢所欲言的真性情。

  「外頭的傳言實在言過其實,你根本就是只紙糊的老虎。」

  此時門外的嬤嬤恭敬的送上了酒,夏掛希閉上了嘴,等人都退下,這才大剌剌的倒了一杯,正要喝上一口,又想起自己有孕,便把杯子推到了徐嘉佟的眼前。

  「你喝!」

  徐嘉佟只能恭敬的接過來,啜了一口,滿嘴的菊花香氣,這酒得極好,順口而不甜。

  看她斯文的樣子,夏彤希不由得翻了翻白眼,「你這副模樣竟然還能活在這後宮之中,真是奇跡。」

  徐嘉佟微低下頭,沒有答腔。

  「給你。」夏彤希又倒了杯酒給她。「再喝!」

  徐嘉佟只能接過來,又喝了一口。

  「說吧!」看著她恬靜的樣子,夏彤希只能認了,不太情願的問︰「總不會平白無故把這個理應帶進棺材裡的秘密說予我知曉,有什麼目的?」

  「我知道皇上召將軍回京該是為了詢兒,皇上要如何安排,我自知沒有多言的權利,只是詢兒年幼,宮中局勢多變,丞相雖已被罷黜,但他野心未減,若他再不好自為之,只怕徐家禍事難逃,我出自徐家,到時自然難獨善其身,手上這道密旨,只怕最後我死路一條,我命賤,不求苟活,只求若真到了那一日,盼公主與將軍帶詢兒到了西北,能多份心思照顧。」

  「詢兒是我兄長的兒子,我自然會多些心思。」夏彤希眼底閃過對徐嘉佟的讚賞,「你真無心帶著詢兒去爭?」

  「平安。」徐嘉佟一歎,「世上最簡單也是最難。」

  「身在帝王家,有些事是身不由己,你倒是跟你那野心勃勃的娘家人不同。」徐家除了死去的祖母,根本就沒有一個她認為是家人。徐嘉佟斂下了臉,又喝了口酒。

  公主雖沒明說,但詢兒的將來,公主一定會放在心上,縱使她真有萬一,詢兒也不至於會孤立無依,她的心頭一松,突然興起,遂站起身。

  「公主可否賞臉,陪我去個地方?」

  夏彤希想了一會兒,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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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3 18:32:4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你要做什麼?」走到清碧閣後頭,夏彤希新奇的看見那兒竟然有個長長的竹梯,可以直接爬上屋頂。

  徐嘉佟穀了個噤聲的手勢,「別給我的宮女看到,不然我耳根子又要幾天不得清靜了。」

  夏彤希瞪大了眼,「你要爬上去?!」

  「當然。」徐嘉佟一笑,轉身就爬了上去,「若公主怕了,自然可以不爬上來,我能理解。」

  「哼,這有什麼好怕的!」

  「先請公主在這裡等著,」徐嘉佟爬上梯子,「等我上去替公主扶著梯子再上來。」

  原本以為她是在尋自己開心,沒料到徐嘉佟還真的上了屋頂,而且看她熟門熟路的俐落樣,看來也不是第一次了。夏彤希心想這傳言還真是一點都靠不住,這樣的女人實在太超乎她的想像之外。

  「公主!」徐嘉佟從屋頂探出了頭,「我扶著了,你要上來嗎?」

  「當……」夏彤希頭一甩,「上就上,怕你不成!」

  為了不失顏面,她只能硬著頭皮,顫抖著雙腿,緩慢的一階階爬上去。

  直到握住了徐嘉佟的手,坐在屋頂上,夏彤希這才稍稍放下心中的大石頭,一抹額頭上的冷汗,不悅的說︰「真是的,什麼不好玩,玩爬屋頂,這像什麼皇后的樣子?」

  「回公主,」徐嘉伶笑著看夏彤希,「我已經不是皇后了。」

  夏彤希撇了撇嘴,有些驚魂未定,她打從出娘胎還沒這麼端莊的坐著,一動也不動,就怕一個不留心掉了下去。

  反觀徐嘉侈倒是一派悠然自得,手指著遠方,「公主你看,太陽要下山了,這景色還真是美啊。」

  夏彤希的眼楮骨碌碌的轉了一圈,「還不賴,但是沒我們西北的遼闊壯觀。」

  「這是自然。」徐嘉佟也順著她的話,「你看看,從這裡看過去,那是太后的慈甯宮,皇上的議事閣,詢兒的東宮殿還有——」

  「誰管誰住在哪裡,」夏彤希不自在的看著她,「你到底爬上來要做什麼?」

  「我要做模型啊!」

  「我方才看到的那些玩意兒?」

  她點點頭,「我想要將我眼中的皇城做出來。」

  「我真搞不懂你,你有心思應該想辦法讓我皇兄把視線留在你身上,而不是去玩那些泥土。」

  「公主就姑且說我玩物喪志吧,比起討皇上歡心,我更喜歡那些泥土。」

  「皇兄聽到你的話肯定會氣到吐血,堂堂一個皇帝,竟然比不上一堆土。」

  「所以咱們得小心點,別讓他知道了,他的心眼啊……」想起他跟詢兒爭寵的樣子,她不禁笑了,「真的挺小的。」

  「你真是——」夏彤希實在是無言了。

  「娘娘!」下頭突然傳來了蘭兒的驚呼聲,「你怎麼又上去了?!還帶著公主……你行行好,快點下來,皇上帶著大將軍往清碧閣的方向來了!」

  夏彤希驚訝的抬頭看著徐嘉佟。

  徐嘉佟一驚,臉上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心中不由得犯嘀咕。

  夏渙然怎麼都不早些通報,真是越來越沒有一個帝王的樣子,難不成還真以為這後妃的處所是尋常百姓家,能不顧禮法,隨意來去?

  「皇上今日還真會挑時間啊。」她小心翼翼的站起身,神色依舊,「公主,我替你扶著,你先下去吧。」

  「不如你先下去吧。」夏彤希竟然脫口說道︰「不然皇兄看到你這模樣,會降罪的。」

  「謝公主關心。」徐嘉佟柔聲說道︰「我獲罪也不是一次、兩次的事了,說起來,我對於被責罰一事還挺習慣的。」

  「這……」聽到她的話,夏彤希還真是不曉得該說什麼。

  她不想看到徐嘉佟夠責罰,也不想一個人待在屋頂上,所以也沒繼續推辭,就讓蘭兒在下面扶著,徐嘉佟在上頭穩著梯子,她自己緩緩的一小步、一小步回到地面。

  雙腳一踏地,夏彤希松了口氣,抬頭看著徐嘉佟,「你也快下來吧,不然讓皇兄看到,可要怪罪了。」

  她連忙在下頭幫忙扶著,心驚膽跳的抬頭望向徐嘉佟,這時前頭傳來聲響,看來皇兄已經到了。

  她的眼楮一轉,交代了蘭兒,「你在這看著,我去檔會兒!」

  「是,公主。」

  夏彤希跑了出去,正好看到走進來的夏渙然,身後還跟著韓依風,她皺了下眉,連忙迎上去,「皇兄!」

  夏渙然看了她一眼,注意到她臉上沒來得及隱去的慌張,眼裡精光一閃,「皇后呢?」

  她很快回道︰「在淨身!」

  「公主來訪,皇后竟然去淨身?」他大步越過她,「朕的皇后可不能像你一樣沒規矩。」

  「皇兄啊!」夏彩希伸手試圖要拉住他。

  夏渙然眼角餘光見了,立刻靈巧的一閃,閃過了她的手,她只能在原地跺腳。

  「你闖禍了啊。」韓依風帶笑的聲音在她耳際輕響起,這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夏彤希嘟著嘴,「這次可不是我起的頭。」

  言下之意確實是闖了禍,韓依風揚起嘴角,扶著妻子,跟上夏渙然的腳步。

  走進了擺放模型的小房間,裡頭根本沒有徐嘉佟的身影,夏渙然皺了皺眉頭,看向跪在地上的宮女。

  「皇后娘娘呢?」

  花兒低垂著頭,老實的回答,「在屋後頭。」

  「屋後頭?」他愣了一下,「做什麼?」

  「爬屋頂啊!」

  夏彤希的眼楮瞪得差點掉出來,這宮女實在該打,怎麼可以不忠心的為主子隱瞞,皇兄才開口問一句,就老實的全都招了。

  夏渙然猛然轉身,大步走向屋後,看到爬在梯子上的徐嘉佟,心陡然吊到了半空中,「這是在做什麼?」

  聽到身後的聲音,蘭兒被駭得扶著梯子的手一抖,梯子上的徐嘉侈身子也跟著晃了一下。

  夏渙然咒了一聲,長手一伸,沖上去壓住了梯子。

  徐嘉佟穩住自己,這才松了口氣,她低下頭,目光正好與夏渙然震奴心的神情對上。

  「還不下來!」他吼道。

  徐嘉佟不太情願的一步步下來,雙腳才踏地,一口氣還沒順過來,整個人就被拉了過去。

  她腳步一個不穩,撞進了他的懷裡。

  「你搞什麼鬼?」他差點被她嚇死。

  「回皇上,」她的聲音不冷不熱,像是在談天氣,「臣妾只是突然想要看看風景。」

  「看風景?!」他雙眼瞪到快要掉出來,「爬到屋頂上看風景,你腦子到底在想些什麼?你是皇后,這像什麼樣子?」

  她暗暗的撇了撇嘴,連忙站直身子,離開他懷抱恭敬的跪下來,他是皇帝,要罵誰就罵誰,反正這次被撞個正著就當是她倒楣,被責罰也就認了。

  「若是摔下來,你的小命就沒了!」看她跪在地上,夏渙然更氣,「你可有話說?」

  「臣妾惶恐,無話可說。」

  他一股氣梗在喉頭,看了身後的韓依風一眼。

  韓依風淺淺一笑,扶著夏形希,「臣告退。」

  夏彤希覺得有好戲可看,不是很想走,「可是我想跟皇嫂再聊聊。」

  「改日吧。」韓依風輕哄著,「來日方長。」

  「可是——」

  「你想讓你皇兄知道,這事兒你也有一份嗎?」韓依風笑著在她耳際低語,但眼底可嚴肅得很,「而且你還敢爬上屋頂,也不想想自己現在是什麼身子!」

  夏彤希這才慢半拍的想到自己有孕三個月,立刻閉上嘴,什麼話都吞進肚子裡了。

  「走吧,全部的人都退下,看不出我皇兄拿我嫂子沒辦法嗎?給他點顏面,走了、走了。」她立刻變了張臉,討好的勾著韓依風的手,「將軍,咱們回宮吧。」

  「是。」韓依風溫柔一笑。

  蘭兒擔憂的看著跪在地上的徐嘉佟,緩緩從地上站了起來,跟著小六子公公退下。

  「人都走了,所以收起你這委屈的樣子,」夏渙然覺得自己在她面前,還真是一點顏面都沒有,「解釋清楚。」

  「皇上,就是看風景。」她不厭其煩的重複了一次。

  他哼了一聲,「看風景哪兒不行非得上屋頂,也不怕摔下來。」

  「至少臣妾現在好好的。」她跪在地上,也沒起來的打算,手一伸摸了下身後的梯子,「這是臣妾親手做的,堅固得很。」

  她的表情不見心虛,還帶了一絲得意。

  「堅固?」他長手一伸,用力劈向竹梯,梯子應聲而斷。

  她沒料到他會突然動手,一臉震驚。

  「還有話說?」他一把拉起了她,現在是喜是惱總有個反應了吧。

  徐嘉佟若有所思的看著斷裂的梯子,淡淡的道︰「真是可惜了這把梯子。」

  他一把抓過她,直視她的雙眼,不滿的道︰「真要惹惱我?你的膽子越發大了。」

  她歎了口氣,看著斷掉的梯子,臉色一閃而過一抹落寞。連最後這麼一丁點自由都沒有了。她幽幽的說道︰「臣妾認罰便是。」

  清楚見到她臉上的落寞,只覺得胸口憋悶得難受。他用力將她給摟進懷中,「你將自己的安危置於何地?」

  她臉貼在他胸前,聽著他心臟有力的跳動,沒掙扎,只是靜靜的任他抱著,神情有些恍惚。

  「這些梯子全都當柴燒了!」

  「是。」她悶悶不樂的應允。

  他低頭不悅的盯著她。「朕真不懂,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她悵然一笑,眼角有些發澀,「只想有一塊容身之地,過些自己想過的日子。」

  他沒料到她會說出這些話,幽深的眸子對上她,更加用力的將她給抱緊,只是縱使抱得再緊,她漠然的神情還是讓他覺得握不住她,心臟狂跳不止,十分害怕會失去她。

  「我答應你,在清碧閣裡,你可以自在的做自己,沒有外頭那些規矩,如此可好?」

  徐嘉佟心中滑過一絲暖流,說出這句話,該是一個帝王最大的讓步,只是他話中有幾分真,幾分假,倒是令她感到疑惑,畢竟她也不過爬個梯子,他就氣得像要殺人似的,真是奇怪。

  不過他既已經開了口,她就姑且過一天是一天,享受他的寵愛,看看他的底線能到什麼程度。

  她露出淺笑,「好,皇上明兒個就派人來替臣妾做梯子吧。」

  夏渙然身子明顯一僵,臉色一沉,「什麼?」

  「梯子,」她帶著笑意指著被弄壞的梯子,「皇上威武神勇,一出手就把梯子給折斷了,總得再做一個賠給臣妾。」

  「朕不准你上去!」

  「聽聽,皇上這是什麼話?!」她從他的懷中退開,「方才才說這清碧閣裡,臣妾可以自在的做自己,現在就打了自己的嘴巴了。」

  夏渙然正想斥責她,但看到她的頑皮神情,心頭卻有一股說不出的情感擴散。

  「隨你,」他無奈讓步,「但你最好別傷到一分一毫,不然朕就要了你清碧閣宮女、太監的命。」

  「皇上別忘了,君無戲言,以後這清碧閣的事,臣妾說了算,所以皇上不能要了清碧閣裡任何一個人的命。」

  夏渙然黑著臉,抽了抽嘴角,怎麼有種挖了坑給自己跳的感覺?!她勾住他的手,原本不快的夏渙然,卻因為她主動親近一下子心情大好,也不在乎自己到底承諾了什麼。

  「你以後要做什麼,去做就是了。」他笑著說道。

  「謝皇上。」她靠著他,「今日就找詢兒來用膳吧,臣妾好些時候沒在他睡前給他講故事,今晚得好好陪他,皇上就自個看看要去宿在哪個妃嬪宮中吧!」

  「徐嘉佟!」

  聽他連名帶姓叫她,她帶笑的看著他,「怎麼?」

  他用力的吻了她,「別得寸進尺!」

  清晨下了場大雪,徐嘉佟冷得只想待在被窩裡,但今日是出行狩獵的日子,天還沒亮,她就得強迫自己離開溫暖的床榻,讓蘭兒替自己更衣。

  「娘娘,為什麼花兒不能去?」這個問題花兒已經問了好幾日。

  「皇上下令,只許輕車簡從,你跟我都好好的待在清碧閣等著娘娘回來就好。」蘭兒不厭其煩的替徐嘉佟回答。

  「可是我會想娘娘!」

  「快則三日,慢則五日便歸。」徐嘉佟笑看花兒一眼,「在你想我前,我就回來了。」

  「沒個十天半個月才回不來。」花兒嘟起了嘴,揉了揉眼楮,一臉委屈。

  「傻丫頭!」徐嘉佟拍了拍她的臉,「皇上已經下了旨,真的三、五日便回,我會要蘭兒每天都弄好吃的給你,這樣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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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3 18:32:55 |只看該作者
  說到吃的,花兒來了精神,用力點頭,「如果每天都有好吃的,娘娘去久一點也沒關係。」

  「你就是個貪吃鬼!」徐嘉佟一笑,聽到小福子在門口恭敬的來報,便整理妥當出去了。

  馬車已經等在了宮門口,她的車裡鋪了軟墊,還有溫暖的皮毛,一點都不覺得寒冷。

  這次夏渙然只帶著韓依風和為數不多的侍衛出去,在徐嘉佟的眼中看來,他將自己和詢兒的安危看得未免太過兒戲。

  在晨曦中,一行人出了宮門,她輕輕一掀簾子,一道冷風吹來,讓她不由得縮了下脖子,就見夏宏詢與韓依風共騎,一副雖冷卻異常高興的樣子,她見狀,放下了心,正要將簾子放下,目光卻對上了夏渙然,正好看他不以為然的撇嘴。

  她下巴一揚,回視過去,這可是他的兒子,跟他爭寵,要說出去實在是給人笑話。

  出了城好一會兒,坐在馬車裡的徐嘉佟已經昏昏欲睡時,不知何時馬車已停下,簾子突然被掀開,灌入一道冷風,她一驚,抬頭撞上夏渙然晶亮的雙眸。

  他問︰「要不要騎馬?」

  這事她是心有餘有力不足,她根本就不會騎馬,嘟著嘴正要回絕,他卻沒讓她有說話的機會,直接伸出手將她從馬車裡抱了出來。

  她忍不住驚呼了一聲,緊張的看著四周,除了夏宏詢笑開了一張圓臉盯著他們瞧,侍衛們包括韓依風在內,個個目光不是看著天,就是看著地。

  她忍不住輕捶了下他,「這丟臉可丟大了,成何體統?」

  「都出了宮,就自在些吧,讓依風帶著詢兒先在山下的莊園安頓好。」他一把將她抱上馬,用身上的大氅將她包個密實,「我帶你先行一步!」

  沒等她反應,他立刻策馬奔去。

  出了宮,呼吸了自在的空氣,整個人都放鬆了起來,雖然冷,但她還是探出頭,看著一片蒼茫景致。

  他們特地繞了路,不打擾倚鳳山下的村落,「都說倚鳳山上有棵終年不落葉的夫妻樹,咱們去找找如何?」

  他的高昂興致也影響了她,她抬頭與他四目相對,相視一笑,「好,再騎快些!」

  他低頭親了下她的臉,立刻快馬而去。

  傳說有兩名年輕男女,因身分懸殊,不被祝福,所以相約在倚鳳山上殉情,最後化為兩棵樹,生生世世守在一起。

  站在兩棵大樹前,徐嘉佟側著頭,「你說,是不是沒有結果的淒美愛情,才能令人永世傳頌?」

  「當然不是。」他隨意將手中的韁繩給勾在樹枝上,摟著她的肩,神情自得的說︰「我們幸福一輩子,還能令後人傳頌。」

  她好笑的看了他一眼。「說這話還真不害臊。」

  「這是事實。大不了等天氣好點,朕就派人上山種兩棵樹,代表咱們生生世世都要守在一起。」

  這樣都行!她忍不住搖頭失笑。

  「冷嗎?」

  「不冷。」她靠著他,「這裡好美。」

  他將她摟得更緊,「你若喜歡,等暖和點再帶你來。」

  「好,等溫暖些,帶我來種樹。」她拿著他的話取笑他。

  「朕是當真的,」他笑著橫抱起她,「我們兩夫妻一起種夫妻樹。」

  雙手摟住他的脖子,她主動貼著他。

  天空飄下陣陣白雪,這一瞬間,仿佛世間只有他們兩人存在。

  「天冷。」他輕聲說道︰「我們回去吧。」

  她點點頭,從他懷中退開,此時在樹旁的馬卻突然動了一下,驚得她踉蹌。

  夏渙然雖伸手扶她,卻慢了一步,她整個人跌在雪地上,馬兒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鳴叫了一聲,拔腿就跑,隨意勾在樹枝上的韁繩跟著滑開,馬兒一下子就跑得不見蹤影。

  「怎麼回事?!」

  「沒事吧?」他一心掛意她,根本不在意馬跑了。

  她的手指著前方,「馬跑掉了!」

  夏渙然只是淡淡的掃了一眼,連忙將她給扶起來,「可摔痛了?」

  她搖頭,「這可如何是好?都怪我,要不是我嚇到了馬兒,牠也不會跑了。」

  「無妨,不怪你,別往心裡去,」夏渙然緊緊的擁著她,目光看向四周,「我們就照著來時的路走,依風會找到我們的。」

  雪越來越大,他扶著她走了一段路,眼前依然一片白茫茫。

  「這是我們來時的方向嗎?!」她的臉被凍紅,一雙大眼疑惑的問。

  夏渙然眼底閃過一絲不自在,但聲音還是肯定,「當然。」

  「皇上……」她心中感覺不怎麼可靠,「肯定嗎?」

  「放肆!」他的神色一正,將她摟得更緊,「朕自小在軍中長大,經過大小戰役無數——」

  「在軍中長大又打過戰,就一定分得清東南西北嗎?」她柔柔的打斷了他的話,「老實說吧,皇上,我們迷路了,對吧?」

  「笑話!」夏渙然假笑了一聲,死要面子,「這上山與下山不過就是一條路,怎麼會迷路?」

  「那臣妾斗膽問一句,」她微笑地看著他,「皇上可找到上山或下山的那條路了?」

  這話還真是問得一針見血,「你真是——」他歎口氣,索性老實承認,「好吧,我們是迷了路,但朕一定找得到回家的路,讓你平平安安。」

  她露出苦笑,但心中卻是甜甜的。

  他摟著她的手又緊了些,怕她走不動,乾脆在她面前蹲了下來,「上來,我背你。」

  她驚訝的看著他的動作,「一國之君如此作為,若傳出去,皇上顏面何存?」

  「少在這個節骨眼跟朕談顏面,若你真在意這些玩意,就不會處處頂撞朕,惹朕發怒。」

  竟然在這個時候還不忘數落她,她不客氣的爬上他的背,「是皇上自個兒要背,臣妾很重的。」

  「大不了就跟你一起摔在雪地上。」

  她忍不住輕敲了下他的頭,「這時候,皇上該詩情畫意的說臣妾一點都不重,輕得跟一根羽毛差不多才對。」

  「拜託,你這重量跟羽毛比,腦子沒問題吧?」

  這人實在……她無奈的歎了口氣,她趴在他背上,覺得溫暖而舒適。「女人都愛聽好聽話,這都不懂。」

  聽到她的低喃,他不由得沉默。

  這時雪已經大到幾乎看不清前方,徐嘉佟的心中不免擔憂了起來,突然,她眼角餘光瞄到不遠處似乎有炊煙,手指著前方,激動得大叫,「那裡是不是有人家?」

  夏渙然順著她的手看過去,腳步又加快了些許,「去瞧瞧就知道了。」

  他們靠近一看,那裡有好幾棟小木屋,但只有一棟有著亮光。

  「這天寒地凍的,怎麼會有人?」

  許是從窗戶看見了他們,還沒敲門,門裡就傳出了個女子的爽朗聲——

  「牛哥,開門看看是不是要幫忙?」

  「好。」門被打開來,一個留著鬍子的高大男子幾乎塞滿了整個門。

  「瞧這可憐的,是外地人吧?快進來取暖,這種天氣你們怎麼會上山來呢?」

  徐嘉佟掙扎著要夏渙然放她下來,但他依然背著她,進了屋子才將她放下。她雙腳一踏地,連忙看著熱絡的主人家,「謝過這位大哥。」

  屋子裡很溫暖,傢俱很簡單,不過就一張桌子、幾張椅子,牆上掛著一把醒目的大弓,還有好幾張虎皮,看來是個獵戶人家。

  「說什麼謝,我是牛大,這是我娘子。」牛大看著倒熱茶過來的妻子,笑得眼楮都快看不見。

  「快喝點熱茶,暖暖胃。」

  「瞧這妹子都凍僵了,快喝點熱茶,回頭我給你熬點薑,祛祛風寒,這鬼天氣妹子怎麼會來這裡?」

  「我夫君帶著我來看夫妻樹。」

  「這大冷天的來看夫妻樹,」牛嫂子掃了不發一言的夏渙然一眼,「腦子沒問題吧?」

  徐嘉佟聞言笑容微僵,「這……現在想來確實是欠了思量,總之我們的馬受了驚嚇跑了,這荒山野嶺的,一時也分不清南北,尋著炊煙才找到了這裡。」

  「你這男人沒腦子,天寒地凍帶你上山看夫妻樹也就算了,還這般沒用,連個方位都分不清?」

  徐嘉侈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噴到,連忙望向夏渙然,果然看他皺起了眉頭。

  她有些氣弱的說︰「人總不能事事完美。」

  夏渙然哼了一聲。

  徐嘉佟對他愛莫能助的聳了聳聳肩,他們迷了路,若沒這戶人家幫忙,可能就得死在外頭了,所以他就委屈點了,更何況那婦人說的也是事實,他確實分不凊南北。

  「妹子人長得美,但挑男人的眼光實在不好,這男人可不是挑個好看就成了。」

  「娘子,少說幾句。」牛大不好意思的看著夏渙然,「我娘子講話向來直來直往,這位兄弟千萬不要見怪。」

  夏渙然又哼了一聲。

  徐嘉佟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腳,立刻得到他不滿的一瞪。

  「謝過牛大哥和牛嫂子,不然我們還在外頭凍著呢。」她對夏渙然使了眼色,在這裡,他可不是什麼了不起的皇帝,不過是個落難的普通人。

  「謝了。」他不太情願的吐出兩個字。

  「這傢伙看來脾氣不太好。」牛嫂子的聲音不大,卻這麼剛好的傳進了夏渙然耳朵裡。

  他正要開口發作,徐嘉佟搶先一步,「我家相公自幼被眾人護著、寵著,自然多些驕縱性子,牛嫂子倒是好眼力,一眼就瞧出了我家相公的性子,還請牛嫂子多多包涵,別見怪。」

  「又不是我的男人,要包涵什麼,只是可惜了妹子這等如花美貌,竟嫁了個不成材的。」

  聽這兩個女人一搭一唱,夏渙然的眉頭皺得更深。

  牛大就像個二愣子似的,聽到她們的話笑開了嘴,但目光一觸及夏渙然的表情,笑意立即隱去,「我們都是粗人,講話直接,真是不好意思。你們在雪地裡走了許久,該是餓了吧?娘子,還不快去弄些吃食來!」

  「知道了,這裡沒什麼好東西,就先湊合著,」她進廚房端出個小鍋,「還沒到吃飯時間,暫時墊墊肚子,我跟牛哥先去柴房多添點柴火,一會兒就回來。」

  「我幫你們。」徐嘉佟站起身。

  「不用,瞧你這身細皮嫩肉,就知道沒幹過活,別忙了,你們先吃吧。」

  門打開,帶進了寒風,徐嘉佟不由得縮了下脖子。

  夏渙然不客氣的拖過了她,讓她坐在身旁,「身子差就別逞強,讓他們自己去忙和。」

  她好氣又好笑的掃了他一眼,「說臣妾身子差?怎麼皇上硬要臣妾隨著你們兩父子出宮的時候,就沒想到臣妾的身子?」

  「別說得好似朕逼著你來,」夏渙然臉不紅氣不喘的說︰「明明是你自己要跟著我。」

  她自己要跟著他?這皇上顛倒事實的本事也太強大了吧!她忍不住一笑,也不跟他理論這個,順著他的話說︰「臣妾是因為詢兒。」

  夏渙然有些吃味的說︰「知道你一心為那小子,你就別再提了,給朕瞧瞧,這是什麼東西?」

  看著桌上冒著煙的一大鍋食物,夏渙然皺起了眉頭。

  徐嘉佟拿起木匙輕攪了下,「該是雜菜湯吧。」

  「雜菜湯?!」夏渙然撇了下嘴,「真是,怎麼就不用點心思,給咱們弄點好吃的?」

  她沒好氣的看著他,「皇上現下落難,還指望箸錦衣玉食嗎?」

  夏煥然帶笑的回視她,「朕自然不指望,縱使現在資為天子,但朕怎麼走到今天的,難道你還不清楚嗎?朕九歲從軍,有時一打起仗來,連頓飯都沒有,餓時野菜、泥土都吃下肚,朕有今日是從死人堆裡滾出來的,怎麼會求錦衣玉食?朕只是怕委屈了你。」

  他的關心讓她的心像是被針狠戳了下,臉微微一熱,不太自在的替他裝了碗湯,放到他面前,「快喝吧,牛大哥和牛嫂子看來是好人,牛嫂子講話直接,或許拂了皇上的面子,但人家畢竟幫了我們,皇上可千萬別秋後算帳。」

  「朕有分寸。」他也沒說好或不好,只是喝著湯。

  突然門被打了開來,徐嘉佟連忙站起身,「外頭冷,牛大哥、牛嫂子快來這裡烤烤火。」

  「這風雪太大,看來已將下山的路給阻了,」牛大將手上的木柴都放在屋子角落,露出爽朗的笑容,「你們今天該是下不了山了。」

  徐嘉佟一臉無奈,「難道沒別的路嗎?」

  「沒有。」牛大無奈的搔著頭,「這冬日常會遇到這情況,等天氣好了就沒事了,妹子不用擔心。」

  「可是——」

  「妹子別可是了,留下來就是。」牛嫂子連忙吆喝著,「牛哥,既然妹子他們要留下來,咱們去把閣樓給打掃一下,再鋪些皮毛,晚上給妹子睡得安穩些。」

  「牛大哥、牛嫂子你們別忙和了,」夏渙然一定得離開,不然這天下就要大亂了,「相公與我歇一會兒就走。」

  「妹子,你就別說笑了,」牛嫂子大驚失色,「這天氣你若下山,可是死路一條!」

  徐嘉佟看著窗外的漫天飛雪,遲疑的輕咬著下唇,「皇……相公?」她收回目光看向夏渙然,要他拿個主意。

  他一派從容,不客氣的又喝了一碗雜菜湯,看到她的眼神,這才放下碗,緩緩開口,「我娘子是嫌棄這破舊地方,她向來養尊處優慣了,怎麼會住——」

  徐嘉佟的心一驚,連忙伸出手捂住了夏渙然的嘴,死命的瞪著他,她才沒這個心思!

  夏渙然看著她一臉氣急敗壞,眼底滿是打趣。

  「原來妹子是嫌棄,這也難怪,」牛嫂子失望的歎了長長的一口氣,「想我們這荒郊野外的,確實是沒什麼好東西,難怪、難怪!」

  「牛嫂子快別這麼說,」徐嘉佟放下手,連忙搖著手解釋,「別誤會,只是……只是怕打擾了。」

  「說什麼打擾,平常這裡都看不到什麼人,尤其是這冬天,更是別指望有個人上山來與我說句話,現在你來這裡,就指望著妹子可以陪我說個兩句,我日子才不至於太過無趣。」

  聽牛嫂子這麼說,徐嘉佟在心中歎了口氣,只能露出笑容說道︰「嫂子盛情,妹子就恭敬不如從命。」

  徐嘉佟看著牛家兩夫婦熱情的出去張羅,轉頭就看到一派輕鬆自在的夏渙然。

  「皇上該清楚,咱們不能留。」她低聲道。

  看她一臉擔憂,他握住她的手,安撫著她的焦躁,「你要走也行,我一定跟著你,頂多到時跟你一起在這大風雪中賠上一條命。咱們困在這裡幾日,或許朝堂會有些亂子,但等我回去自然能解決,但若我永遠回不去,留下詢兒一人……世事險惡,真不知道少了我與你,那小子是否能平安長大。」

  他的話也不無道理,她斟酌一二,只能妥協,咕噥著說︰「怎麼覺得像是中了圈套似的,早知就別隨皇上先行一步了。」

  「此言差矣,你該說是天意如此。」他看了下窗外,「朕可沒這能耐要老天爺降下這漫天風雪困住自己。」

  她悶悶不樂的看了他一副得意的模樣,他是真不擔心自己的失蹤將會引發乍心麼樣的軒然大波,也不想想自己的身分,她擔憂的看著窗外的大雪,詢兒應該也擔憂不已吧?

  「詢兒現下不知如何了?」

  「他死不了,你還是擔心朕吧。」

  她沒好氣看著他,「那是皇上的兒子!」

  「是啊,但奇怪了,朕是皇帝,你的夫君,你的天,你幹麼眼巴巴的眼裡只有那個小子?」

  「你——」一直強調自己是她的天,也不問問她心頭是否認同,「臣妾看皇上胃口挺好的。」一下子就把人家一鍋雜菜湯給吃得見了底,也沒問問牛大哥他們兩口子要不要用。

  「我肚子還餓著,怎麼還不弄點東西出來吃喝?」

  徐嘉佟在心中歎了口氣,「若你被牛嫂子給趕出去,可別怪臣妾沒先提醒皇上。」

  「她沒這個膽。」

  「人家可不知道你是皇帝。」看著他高傲的樣子,她忍不住提醒。

  他突然伸出手,用力的抱住她。

  她一驚,連忙看向四周,好險牛大哥、牛嫂不在,「做什麼?」她輕捶了下他的肩。

  「咱們是平凡的小夫妻,再叫聲相公來聽聽。」

  看他一臉愉快,她好氣又好笑,「放開我,我得去幫牛嫂子的忙,總不能受人照顧,自個兒卻做個閒人等著服侍。」

  「親朕一下,朕就放了你!」

  她嘟起嘴,飛快給了他一個蜻挺點水般的吻。

  「這是騙孩子的。」他一把抓住她,給了她一個長長的吻,要不是牛大走了出來,他還不打算放開她。

  牛大一出來就見到這場面,整個人僵住,尷尬的看著擁抱在一起的兩人。

  徐嘉佟臉一紅,連忙掙開夏渙然的懷抱,連看都不敢看牛大一眼,去後頭找牛嫂子了。

  「我們兩口子感情好。」夏渙然一點都沒有不好意思。

  牛大搔著頭,用力的點了點,「看得出來、看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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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3 18:33:4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天一下子就黑了,牛嫂子拿了件自己的衣服給她,爽朗說道︰「先換了衣服再吃飯吧,山裡沒什麼好東西,這粗布衣裳妹子就委屈些。」

  「怎麼會?牛嫂子願意收留我們,我們已經感激,怎會委屈?」

  換了衣服,她隨意將頭髮盤在腦後,走出小巧乾淨的房間。

  「看來挺合身的。」牛嫂子笑著打量著她,「妹子真是漂亮,不管怎麼打扮都令人眼楮一亮,你的夫君真是八輩子燒了好香,求了個美嬌娘。」

  若牛嫂子的話成立,今曰夏渙然君臨天下,後宮佳麗三千,該是不只燒了八輩子的好香……

  徐嘉佟笑了笑,「牛嫂子這麼心無芥蒂的收留我們夫婦,等我們下山一定回報。」

  「說什麼回報,我跟我家牛哥也不過是收留你們幾天而已。」

  看著牛嫂子臉上滿足、不忮不求的笑,徐嘉佟心中有些羡慕。走到外室,驚蔚的發現夏渙然同樣換了衣服。

  縱然是不起眼的粗布衣裳,但穿在他身上就是顯得氣派不凡。

  看著她臉上的笑,他不由得輕挑了下眉,「不好看?」

  她搖頭,「好看極了!」

  他這才露出滿意的神情。

  牛嫂子做了幾道小菜,還特地溫了一壺酒,在大雪紛飛的溫暖小屋內用飯,可別有一番滋味。

  牛大的話不多,夏渙然也沒多說話,就兩個女人一見如故的說個不停,徐嘉佟在牛嫂子的勸說下也喝了幾杯酒,一張俏臉漲得通紅,「牛嫂子怎麼會跟著牛大哥兩個人住在這深山林裡?」

  「說來話長,我跟牛哥從小青梅竹馬,訂了娃娃親,可惜我們倆的爹娘因為水災都死了,他帶著小小年紀的我吃盡了苦頭,走投無路之下決定從軍,想說領了軍餉可以安頓我。離開前,他答應我,只要打贏了仗就回來,有了銀子,就能帶我平靜的過日子。」

  徐嘉佟聽得入迷,露出淺笑地看著一旁不好意思搔著頭的扭牛大。「看來牛哥最後是做到了自己的承諾。」她豎起了拇指,「真男人!」

  「這是當然!」牛嫂子也不客氣的替自己的夫君接了這個稱讚。

  夏渙然聞言,不以為然的挑了下眉,捏著徐嘉伶的下巴,要她看著他,當著他的面喝酒也就算了,還誇別的男人是真男人,那他呢?

  徐嘉佟微微一笑,將他的手拉開,「能做到自己的承諾,難道不是真男人嗎?」

  夏浩然聞言,又是一個撇嘴。

  「讓開點,」牛嫂子推開了夏渙然,「我要跟妹子講話,你插什麼嘴?沒規矩!」

  「你這——」剛想罵人,徐嘉伶的手輕握住他的,讓他話一頓,不情願的閉上嘴,真是龍困淺灘遭蝦戲。

  「牛哥對我雖好,但當年……」說到這個,她還不忘埋怨的看了牛大一眼,「他差點就要負了我。」

  徐嘉佟眼底閃過好奇,看著牛大不自在的低下頭。

  牛嫂子像是想起什麼噁心事似的哼了一聲,「他在軍中認了個大哥,那人真是個壞傢伙,也不過長牛哥幾個月,就說是一同從軍,硬逼著牛哥義結金蘭,結為異姓兄弟,約定等打了勝仗,兄弟要有福同享,到了那日,他還真是硬逼著牛哥進京去討賞賜,還說要多給他討幾房媳婦!」

  「這還真是不長眼。」

  「何只不長眼,還沒心又沒肺!」牛嫂子像是遇到知己似的拿著杯子,跟徐嘉佟一踫,爽快的喝了一口,「他也不想想,他要的榮華富貴可不是我和牛哥一心想追求的,我們只是平凡人,只求三餐有個溫飽,快快活活過日子就滿足了,那朝堂之上的勾心鬥角,我們牛哥可應付不來。」

  「牛嫂子說的是。」徐嘉佟也喝了口酒,有點醉意的點頭,「朝堂上確實一堆噁心骯髒事,若問我天下哪裡瘋子最多,我定說是那朝堂、在那深宮後院裡。」

  夏渙然好氣又好笑的看著徐嘉佟,這話還真是敢講,看來真是醉了。

  「別喝了。」他伸手要拿走她的杯子。

  「男人管什麼女人的事,讓一邊去!」牛嫂子斥了一聲。

  「你——」夏渙然的手停在半空中,瞪著牛嫂子。「真是大膽!」

  「我娘子直性子,別見怪、別見怪!」牛大連忙說道。

  「他不會怪嫂子的,」夏渙然還沒開門,徐嘉佟就搶先了一步步說︰「牛嫂子,別理他,再說下去,之後呢?他那大哥真放人?」

  「是啊,他不放人不行,因為我拿了把刀擋在他們回京的路上。」講起那段過去,牛嫂子一副豪氣干雲的模樣,「我沖去他們營裡,指著他那大哥,說我和牛哥知道自己的斤兩,不求富貴,只求一世平安,我不要他為討幾個錢就得上戰場,跟人拚鬥,天天過著提心吊膽的日子,若真把牛哥當兄弟,就一句話,把人放了,讓他跟我一起走!」

  「最後呢?」她的心隨著牛嫂子激昂的語調都提了上來。

  「那傢伙可能還有點良心吧。」牛嫂子不太情願的撇嘴承認,「他同意讓牛哥帶我走,還賞了些銀子……好吧!是滿多銀子的,所以牛哥最後就帶著我來到倚鳳山下,找了個清靜地方住了下來。妹子,我們在山下也有個小屋子,改天我再帶你去小住幾日。」

  「好啊!」徐嘉佟想也不想一口答應,「難為這個世道還能不貪慕虛榮,牛嫂子不簡單。」

  「我才不屑什麼榮華富貴,只要牛哥真心對我,女人嘛,一輩子求的不就是找到真心對自己的人嗎?」牛嫂子笑了笑,「打小我們沒吃過幾頓飽飯,那時唯一的心願就是這輩子每天有熱騰騰的飯菜吃,肚子別餓著就好,牛哥辛辛苦苦的在戰場上出生入死,一開始要的也只是這個小小心願,何必為了幾場勝利、幾個功名,就忘了初衷,讓自己變得貪了。」

  她拉著牛大,「我們朝夕相處,就算只是一個饅頭也是人間美味,我真慶倖他的心從沒變過。」

  慶倖他的心沒變過……簡單的一句話,對身在宮裡的徐嘉佟而言,卻是句奢望。

  看著他們兩人深情的相望,她突然覺得眼楮發酸。

  見她眼楮濕潤,夏渙然伸手摟住了她的肩膀,輕歎一口氣,「你醉了。」

  「是醉了。」她靠著他,閉上了眼,「但心卻偏偏清醒得很。」

  夏渙然摸了摸她因酒而微紅的臉。

  「晚了,你帶她去睡吧。」牛嫂子把他的舉動看在眼裡,「看來今日也累壞了。」

  夏渙然將徐嘉佟打橫抱起,將她給帶進房裡。「是我對不起你。」

  她搖了下頭,輕聲呢喃,「你沒錯!身為帝王,仁慈不得。這一輩子不用為了吃穿用度過活而煩憂,也算是福氣了,我羡慕牛嫂子,但我知道我不是她,你也不是牛大哥,這世上許多事早已註定。」

  她抬頭給了他一個蜻蜓點水似的吻,「謝謝你,出宮這一趟認識了牛大哥和牛嫂子,我很開心。」

  她如此特別,不同于宮中那些攻於心計的妃嬪,不管他之前如何待她,她依然寬容,如果他能早點想通,她就不會受到如此多的委屈。

  他貼近她的唇,嘗著她最甜美的滋味,她後仰著身子,迎合他的回吻。

  看著窗外金燦的陽光,徐嘉佟陪著牛嫂子坐在屋子縫補衣裳,夏渙然則被她趕到後頭的柴房裡幫著牛大劈柴,她與牛嫂子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時間過得也快。

  「牛嫂子,我看這大雪已停了,下山應該是安全了吧?」

  「本是可以,但今天一大清早牛哥才發現,前天那場大雪壓垮了棵百年大樹,擋住了下山的路,我看現在只能等天氣再好些,山下的人要上山才會發現山路被阻,齊心把樹給移開,咱們才下得了山。」

  竟然發生了這種事?不過徐嘉佟不是很擔心,畢竟只要宮中的侍衛出手,相信很快就會找到他們。

  「看妹子的模樣,是趕著下山嗎?」牛嫂問。

  「不趕,是怕……怕山下會有變化。」

  牛嫂看著徐嘉佟的側臉,「妹子說這話的模樣還真是嚴肅,難道是山下有什麼事?」

  「其實也沒什麼,只是我擔心我的孩子。」

  「原來妹子有孩子了?」

  徐嘉佟點了點頭,「他叫詢兒,今年六歲,跟著我與夫君一同上山狩獵,也不知道現在人怎麼樣了?」

  「才六歲大的孩子,難怪你會擔憂,不過我看你那夫君好像一點都沒放在心上。」

  她靜了一會兒,「他是做大事業的,跟我這種小家子氣的女人想的事不同。」

  牛嫂子對此嗤之以鼻。「看來不是個好父親,不像我家牛哥。」

  「牛嫂子也有孩子了?」

  「有個閨女,今年五歲了,因為天寒地凍的,所以此次上山沒帶著她,把她給村裡的嬤嬤帶著,可皮了,像野丫頭似的。」

  「牛嫂子真是令人羡慕。」有個疼愛她的丈夫,還有個女兒。

  「別說我,你家相公待你可好?」

  「自然比不上牛大哥對嫂子。」

  看著徐嘉佟一臉的打趣,牛嫂子忍不住輕摧了她一下,「竟然取笑我!」

  「不敢。」徐嘉佟密實的將衣服縫補好。

  「妹子的針線活兒做得真好。」

  「多虧了我祖母跟前的一個崔嬤嬤,」想起過去,她不由得微笑道︰「她逼著我要好好學,不然嫁不到好人家。」

  「女人這一輩子求的不是嫁個好人家,而是找個對自己好的男人,天就算要塌了,你的男人也會給你頂著。」

  徐嘉佟輕輕笑,「相信牛大哥一定做得到。」

  「怎麼?你那相公真中看不中用?出事難不成還敢厚顏無恥的推你出去送死,自己像個大姑娘似的躲在你後頭嗎?」

  「不是。」她笑得燦爛,「天塌了,他當然會願意頂著,但若真有那一日,危險當頭,我卻不願意讓他捨身為我。」

  「怎麼這麼說話?你相公聽了,心裡肯定不開心。」

  「不論他開心與否,都改變不了一個事實,」她的笑容微隱,「我的命不過是他人眼中的一枚棋子,從來都無法跟他相比。」

  看出了徐嘉佟心底的憂愁,牛嫂子拍了拍她的手,「咱們相遇就是有緣,雖然我沒讀過什麼書,但我也看得出你跟你的夫君也不是泛泛之輩,以後你有什麼事儘管開口,牛哥和我絕對挺你到底。」

  「牛嫂子,先謝謝你了。」徐嘉佟感激的看了她一眼。「相識一場,別說謝了。」

  徐嘉佟目光看向窗外,「牛嫂子,我能出去走走嗎?」

  「行,只是要多加件衣服,別看這陽光,天氣雖然暖了點,還是冷,還別走遠,若你迷路可就糟了。」

  「謝嫂子關心,我知道。」

  出生在溫暖的臺灣,她上輩子沒看過雪,來到這裡經過了這些年,每年冬天即至的大雪把天地染上一片白茫茫,自己的心境也從一開始的新奇興奮,到如今就如同眼前這片雪白一般平靜無波。

  她微斂下眼,腳步踩在厚重的雪堆裡,腳在雪地上馬上就陷了下去,不自覺中,她越走越遠,當一陣風吹來,她冷得縮了下脖子。

  她停下腳步,知道自己不能再走下去,雙腳己經被凍得快沒知覺,她出神的看著四周一片寂靜,別有一番蒼涼的美,想起自己曾經興奮的追逐著白雪,像個天真無憂的孩子,只是不過轉眼間,自己的心卻被這深宮生活弄得像是蒼老的老嫗。

  這裡遠離宮中的煩惱,若能留在這裡一輩子,像牛大哥、牛嫂子一樣過平凡的日子,她是否就能找回往日那一絲的輕鬆愉悅?!

  「大哥,已經五日了,該叫二哥清除山路了吧?」牛哥一邊劈柴,一邊對坐在一旁喝著酒的夏渙然說道。

  「再遲幾日吧。」夏渙然喝了口酒,淡淡的回了一句。

  「再遲?」牛哥忍不住搖了下頭,「二哥肯定急白了頭髮。」

  「他不會急白頭發,只會氣得想提刀殺人!」想韓依風一個武將,要對著朝堂那些高官講廢話,應該會被氣得腸子打結。

  反正苦的不是他,所以牛大也只是聳肩,心裡同情一下韓依風,然後就把他給丟到腦後,「再住下去,大哥不怕嫂子起疑嗎?」

  「她向來聰明,起疑是自然。」夏渙然輕聲一笑,「但我信你那個牙尖嘴利的娘子有辦法讓她不起疑,你這娘子可厲害得很,畢竟她當年還拿了把大刀逼我讓你走,你這沒出息還真的跟她走。牛向南,你在戰場上無人能敵,此生就敗在這女人手上。」

  牛向南不好意思的搔搔頭,「還要多謝大哥高抬貴手,讓小弟回歸山林,跟娘子過點閑雲野鶴的日子,小弟對大哥的恩情永生難忘。」

  「你心中還有我這個大哥就夠了,對你我也是心中有愧,還帶著妻子到倚鳳山跟輔國公之前的下屬打交道,這些年你也是辛苦了。」

  「這話可別讓我娘子聽到,」牛向南一臉驚恐,「不然她會氣得一根根拔掉我的鬍子,她至今還以為是天意讓我們尋得這片清靜之地,那時她正要生了,我還急得不知所措,是倚鳳山下的大夫救了她們母女一命,後來順勢收留了我們住下,她到今日可不知來此是你的意思。」

  「知道了,瞧你嚇得。」夏渙然沒好氣的一笑,「我謝你都來不及,不會害你。」

  牛向南這才松了口氣,「大哥,其實我也要謝你,要不是你,我也找不到這個好地方,倚鳳山下的人家都好相處,我是個粗人,平時跟著他們務農,閒時練身子,倒也自在的一天過一天。」

  「你的身分難道至今無人知曉?」

  「那些人個個不簡單,應該是知曉一二,但他們沒多問,我自然也不會提。」牛向南聳了聳肩,「總之我也不害他們,更何況現在虎狼符在你手上,大哥就是他們的主子,只要你一聲令下,他們都會為你而戰。」

  夏渙然輕搖了下頭,「虎狼符我打算還回去。」

  「還回去?!」牛向南一驚,聲音忍不住肝高,然後一陣沉默,最後像是想通什麼似的點點頭,「還回去也好,本是嫂子所有之物。」

  「還她只是因為怕將來若宮中有變。答應我,若真有這一日,你可要第一時間趕到,護她周全。」

  牛向南的臉色沉了下來。「我答應大哥,就算拚了這條命不要,也會護嫂子周全!」

  他感激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要把李全利手中的兵權拿下,我就什麼都不怕了,這些年我也累了,運籌帷幄多時,不過也只是想為詢兒留下一個穩固的江山,不讓他跟我一樣苦。」

  「大哥不單嫂子,還心疼兒子。」

  他的孩子,他自然是疼,但他畢竟不是徐嘉侈,會教夏宏詢仁慈為懷,他是將來的天子,仁慈只會讓他陷入困境中。

  「喂!你的心頭肉,」牛嫂子用力打開門,一臉興奮的出現在兩人面前,「皇后娘娘不見了!」

  夏渙然臉色大變,手中的酒杯一放,急忙上前,「去哪了?!」

  她的手指著後方,「雪停了,她說想四處走走。」

  「你怎麼不阻止她?」夏渙然氣急敗壞的吼。

  「笑話!你是有給我銀子攔著她嗎?」

  夏渙然才要開口,牛向南已經伸出手將自己的娘子給拉到身後。

  「大哥,前頭有個湖,雖說冬天已經結上了冰,但若一個不好裂了,跌下去就糟了,你快去看看。」

  夏渙然心一突,沒好氣的掃了牛嫂子一眼,大步走開。

  「別惹他!」牛向南的語氣有著無奈,「他是大哥、是皇上。」

  「在你心中,他是大哥,在朝堂上,他是皇上,但在我眼中、在我家裡,他不過就是個落難的平常人罷了,還得靠咱們倆吃穿,替他說謊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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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3 18:33:57 |只看該作者
  牛嫂子冷哼了一聲,反正她打心底不喜歡夏渙然,就算他是天子又如何?以前有牛向南撐腰,她不怕,現在還多了徐嘉佟,她肯定這個女人比當今聖上還講道理多了。

  「你何必跟他鬧瞥扭?」

  「誰叫他當年硬要往你身邊塞人!」她想起這個就有氣,「他還以為這天下男人都跟他一般要後宮佳麗三千人,十足十的色胚子!」

  「娘子啊!」牛向南歎了口氣,「大哥當年替咱們向先皇請旨,讓咱們歸隱山林還真是再正確不過的事。」

  她不以為然的挑了挑眉。

  「不然以你這口沒遮攔的性子,我看我們夫婦倆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我不怕死,」牛嫂子揚起一絲笑意,沒生氣,反而緊緊抱著他粗壯的臂膀,專注的看著他,「我只要你記得你答應過我,我們死也要死在一起就成了。」

  牛向南輕笑的搖了搖頭。看著已經消失身影的夏渙然,說他這輩子就敗在一個女人手上沒出息,現在看來——他也沒出息到哪裡去啊!

  「你在做什麼?!」

  聽到身後的聲音,徐嘉佟微驚,抬起頭看向他,「你怎麼來了?」

  夏渙然幾個大步向前,看著她嘴唇都被凍得快沒血色,連忙脫下自己的大氅要蓋在她身上。

  她掙扎著要拒絕,但看到他的眼神,只好由著他,抬頭望著一片蒼茫,「這裡好美。」

  他拉過她,不顧她反對的貼身摟著,感覺到她微微顫抖,忍不住低咒了一聲。

  「說什麼鬼話?你再待下去就凍死在這裡了!」

  她笑出聲,「這裡美,若是死在這裡也不錯,我的生辰是臘月初八,出生在冬日,或許也該死在冬日。」

  他抬起她的臉,用力的吻向她的嘴。

  「少胡說八道!」他警告。

  她的反應只是對他眨了眨眼楮,一陣狂風吹過,帶來片片雪花。

  「聽說前頭有座湖,你就這麼傻不愣登的走過去,小心掉下去。」

  她一點都不害怕,「這天寒地凍,湖都結成冰了,我自認還沒壯碩到足以破湖冰掉下去。」

  「大膽!朕說一句你就頂一句。」

  她瞄了他一眼,不以為然的回嘴,「這可不是朝堂之上,我不是你的臣子。還說要過點自在的生活,當對平常的小夫妻,怎麼現在不過稍惹你不快,就大膽、大膽的,還自稱朕了?!」

  「你這女人——」

  「回去了,我冷。」她抬頭對他一笑。

  她臉上的笑容敲擊他的心,忍不住伸出手輕揉她細膩的臉頰,「這張臉笑得倒開心,也不想想我大氅給了你,說不定你還沒倒下,我便先凍暈過去。」

  她聞言,要把大氅脫下來還給他。

  「穿著吧。」他阻止她的動作,「我是男人,身子比你強壯。你讓我抱著,我應該可以撐回屋子去。」

  這流氓似的口吻實在很不像他,她被他緊摟著,才走了一步,卻差點癱軟在雪地上。

  他緊抓著她,心一緊,視線離不開她的臉,「怎麼了?」

  「腳……」她覺得有些困惑,「好像沒什麼知覺。」

  他咒了一聲,知道這是在雪地待得太久的後果,「這天寒地凍,真不知道你腦子在想些什麼。」

  「別罵人了。」她打斷了她的話,感覺出他口氣底下的關心,也沒有生氣,「興許只是在雪地裡站得太久,腳麻了,歇會兒就好。」

  他連忙將她打橫抱起,急急往回走。

  才走近屋子,牛向南便飛快從屋子裡跑了出來。

  「這是怎麼了?!」

  徐嘉佟掙扎著要從夏渙然懷中下來,但是他不放,堅持抱她進屋子裡去。

  「哎呀!」牛嫂子看到徐嘉佟夠抱著,也跟著急了起來,「妹子受傷了嗎?」

  「沒事。」徐嘉佟不好意思的看著牛嫂子,「只是在雪地裡待得久了,腳有些麻了。」

  「沒事就好!」她松了口氣,目光瞄了眼夏渙然,撇了下嘴,咕噥道︰「看不出這沒良心的還挺疼老婆的!」

  夏渙然瞪了牛嫂子一眼,雖然氣這女人氣得牙癢癢的,但看徐嘉佟夠她逗得笑開懷,就不與她計較了。

  「喝點薑茶吧,」牛嫂子說︰「我去給你拿些。」

  「不要!」徐嘉佟夠抱坐在椅子上,笑著說︰「咱們喝點酒吧,以前不覺得,現在才發現偶爾喝點小酒,倒也是怡情養性之事。」

  「這倒好。」牛嫂子爽快的要去取酒來,「我再去弄點下酒菜,咱們姐妹今天不醉不歸!」

  「好!」徐嘉佟用力點著頭,「不醉不歸?!」

  夏渙然皺起眉頭,示警的清了清喉嚨。

  「你不准說話,」徐嘉佟轉向夏渙然,伸出食指搖了搖,「乖乖坐在我旁邊陪著就成了。」

  夏渙然瞪大了眼,這天地真是反了!

  牛向南則搔了搔頭,懷疑自己聽錯了。

  「沒錯沒錯!」牛嫂子見狀,心情大好,「男人就該這麼管著,不然看他整天板著個臉,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怕他。」

  牛向南遲疑的目光看到夏渙然轉頭瞪著他,不由得縮了下脖子。

  「那個……」他怯生生的提醒,「是你娘子自個兒要喝的。」

  意思就是要怪就怪自己家那口子,別什麼都推到他身上,反正他本來就是妻奴,這也是眾所周知的。

  無奈之余,夏渙然重重坐到了徐嘉佟身旁,「膽子真是越發大了。」

  「就讓我自在過幾日吧,你也知道,等下了山……」她對他一笑,「就沒這份。」

  她的話令他歎息,滿心感慨,算了,他回她一笑,算是允了她了。

  外頭出了個大太陽,天氣暖和了一些,徐嘉侈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醒來還覺得有些頭昏眼花,手輕揉著太陽穴,也不知是昨夜跟牛嫂子喝得太多,還是病了,頭暈得厲害。

  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還真有些蒼白,她拍了拍臉,打起精神。說來好笑,這些年待在清碧閣裡裝病,每每要見旁人,還得要用粉塗了張大白臉,裝成一副將要斷氣的樣子,實際上她可連個小病小痛都沒有,是個十足十的健康寶寶,這下可好,怎麼才出宮幾天就病懨懨的,看來養在宮中的日子還真把她給慣得嬉貴了。

  「今兒個天氣好,」牛嫂子一看到徐嘉佟廣道︰「牛哥帶著你家那口子去狩獵,我家牛哥的功夫我是信得過的,今晚鐵定能加菜,不過你家那口子我就不知道了。」

  徐嘉佟一笑,「我家相公文武全才,我有自信拿出去不會丟人。」

  牛嫂子忍不住哈哈大笑,「夫妻就是夫妻,再怎麼樣也是自己家的好,妹子身子不舒服嗎?看你臉色不太好。」

  「昨夜喝多了吧。」她自己倒了杯熱茶,喝了一口暖暖胃,看著牛嫂子手上的鮮魚,徐嘉佟微驚,「這個季節怎麼有魚?」

  「牛哥帶著你家那口子去附近的湖裡抓的,雖然冬天結了冰,但只要將冰給敲破個洞,冬天也能抓到鮮魚,打打牙祭。不過那可不是件簡單活兒,你家相公說要親自抓魚讓你補補身子,所以堅持自己動手,手都凍傷了,看來我還真是要對他另眼相看了。」

  徐嘉佟心頭感動,看著牛嫂子打趣的眼神,不由得臉微紅,「再怎麼樣也不比不上牛大哥對你。嫂子,我幫你吧。」

  「不用。」牛嫂子擦了下手,「你在一旁看著,別弄髒了手,我先去柴房拿些柴火,等會給你煮魚湯。」

  「我去吧,總不好叨擾你數日,自己卻什麼都不做,我沒這麼嬌弱,若真再不做些什麼,就跟個廢人似的。」

  「你還是待在屋子裡吧,昨天你不過出去走走,吹了點風,你家相公就心疼了,你若真要幫忙,不如幫我擦擦抹抹的也就罷了。但是小心些,別傷著,若讓你傷了分毫,我怕你家那口子不會饒了我。」

  徐嘉佟無奈的一笑,等牛嫂子走出去,就拿起放在角落的雞毛撢子打掃,心情也跟外頭的陽光一般燦爛,不過一時不注意,雞毛撢子掃到了牆上大弓,心一驚,即便伸手卻還是來不及接住,就這麼掉在地上。

  她連忙彎腰撿起,仔細的吹吹撫撫,慶倖沒弄壞牛大哥家的東西,這弓做得精細,是用上好的紫心木所做,立起來快比她高,上頭還刻了條栩栩如生的龍,遠看不覺得什麼,近看才發現真是漂亮。

  她沒多想,就要把弓給掛回去,但手在半空中卻突然一頓,像是想起什麼,眉頭一皺,重新將弓拿到面前,手撫過弓身上的龍,細細打量,這不是帝王所用的五爪金龍,而是四爪蟒,這圖騰只有藩王、皇親國戚或者有功勳者才能用,縱使牛大哥、牛嫂子久居鄉野也不可能不知……

  此時牛嫂子背著一蔞柴,從外頭走了進來,就看到發愣的徐嘉佟,「妹子,你怎麼了?」

  徐嘉佟穩了下心神,拿著大弓面對牛嫂子,眼底閃著疑惑。

  牛嫂子挑了下眉,神情依舊,「這是牛哥的弓,他平時不用,怎麼,妹子喜歡啊?只可惜牛哥這個人雖然做人大方,什麼都可以給,但就這把大弓不行。」

  徐嘉佟看著牛嫂子一臉笑意,有些怔住,試探的開口,「牛嫂子不知道這弓的來歷嗎?」

  牛嫂子將背在身上的竹簍給放下,這才好整以暇的面對她,「妹子,我不想騙你,若我說不知道這弓的來歷,你也不會信的。所以若有什麼想問,就去問你家那口子吧。」

  徐嘉佟的神情略緊了幾分,心沉了沉,「我早該看出,你們並非尋常獵戶人家。」

  「我們是尋常獵戶人家。」牛嫂子強調,「自牛哥離開軍營後,我們已跟尋常人無異。」

  徐嘉佟苦笑,仔細的回想,「牛哥他就是牛向南吧?」

  「我已經很久沒這麼叫他了,」牛嫂子雖然語調輕快,但目光卻注意著徐嘉佟臉上的變化,心想男人們去打獵,怎麼還不回來,她可不知道要怎麼處理這事,「我都快忘了我的牛哥姓啥名誰了。」

  「當年西北有亂事,朝中大臣有人奏請先皇讓太子隨大軍出征,名為訓練,實則是有心人想要趁亂要他的命。那年他才九歲,便被送往西北,最後他沒死,還在戰場上爭得一片天地,受百姓愛戴,他有此功勳,兩位先鋒功不可沒——韓依風、牛向南,只可惜戰事才稍平,牛向南便以舊疾復發為由請辭返鄉,先皇封他樂安侯,至此之後沒人再見過樂安侯。」

  「管他什麼侯不侯,」牛嫂子依然一副不在乎的樣子,「他不過是我的牛哥而已。」

  徐嘉佟有些無力,「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帶我來此又是在盤算什麼?!」

  她腦子突然閃過夏宏詢小小的身影,難道是為了詢兒?!她激動的站起身,懊惱這些年來她怎麼會沒學到教訓。

  他是皇帝,不會平白無故對一個人好,他做的任何一件事後頭都有目的,難道夏渙然真寵愛李墨芸到了無可自拔的地步,連自己兒子的命都可以除去,只為了讓陸郡王能當太子?

  「我要回宮!」她慌亂的說。

  牛嫂子連忙拉住她,「妹子,你可別害我,若你真跑了,你那口子真的會發脾氣!」

  「牛嫂子,」徐嘉佟急著解釋,「我擔心詢兒!」

  「沒什麼好擔心的,」牛嫂子連忙安撫,「那畢竟也是他兒子,他不會讓他有事的。」

  徐嘉佟搖著頭,眼楮轉寒,「不!他是帝王,縱使是親生子,他第一考慮的還是他的大好江山。詢兒死了,李墨芸的兒子就能當太子,一切就照著他想要的劇本走。可是詢兒……為什麼他總不明白,我從沒有要詢兒爭,我只要他平安。」

  牛嫂子聽得一愣,她趁這個機會掙脫了牛嫂子的手,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妹子,你別啊!天冷!你好歹多穿件衣服!」她追了出去,遠遠就看到牛向南和夏渙然的身影從遠方走來,她立刻大喊,「快點!妹子說要回宮!」

  夏渙然聽到牛嫂子的話,心一驚,抬頭瞥見遠處的徐嘉佟,立刻往她的方向沖去。

  達傳看裂渙然向她奔來,當機立斷轉身往反方向跑。

  其實她根本不知道東南西北,也不知到底哪裡才是下山的路,她一心只想逃離,她已認定他帶她來這裡,將夏宏詢帶離她的身邊必有陰謀。

  她感到眼楮剌痛,但淚水沒有掉下來,她只覺得自己傻,怎麼還會再信他還存著一絲半點的真心。

  看著她跑開,夏渙然心,驚,偏偏身處雪地,他也無法跑快。「別再過去!」他喘著氣吼道︰「那裡是湖——」

  今早他和牛向南才在靠近岸邊的地方敲破了好幾個洞,只怕現在根本不能承受她的重量。

  他越叫,她的腳步越不停歇,沒注意到腳下的洞,一踩空,整個人就摔在冰上。

  她痛得整張臉扭曲,試圖要爬起來,卻聽到冰塊碎裂的聲音,身子一僵,注意到身下的冰緩緩裂開。

  「別動!」夏渙然沖到不遠處,腳步硬生生停住,心跳幾乎要停了,他小聲的說道︰「別動!」

  看到他的神色盡是焦急,她的淚在眼眶打轉,覺得心灰意冷,「為什麼要騙我?」

  夏渙然眼底閃過一絲自責,對她伸出手,「先握住我的手,我再慢慢跟你解釋。」

  她搖著頭,「不!如果真怕傳言所說,我握著太子是為了讓徐家重掌朝政,我死就好了,你放過他!他是你兒子!」

  他怔愣了下,難以置信的看著她,「你以為我帶你來此是為了要對詢兒不利?!」

  「為了你的江山,你什麼做不出來?」她忍不住掉下了眼淚,「就連手足也一點情面都不留!」

  「那是因為他們要殺我,若他們不死,到時死的人便是我!」

  「我不想聽!我什麼都不想再聽!」她試圖爬起來,但冰裂的聲音更大了。

  「不要動!」他粗啞的大吼,滿眼恐懼的看著她,「算我求你。」

  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顧他的祈求,就算知道身下的冰正在崩裂她也不在乎,一心一意只想離他越遠越好。

  他心急的上前一步要抓她,但是他的重量卻造成更多碎裂,她只驚呼了一聲,就直直掉進了水裡。

  他不顧一切的撲上去抓住她,退了一大步後將她往上拉。

  冷,好冷……徐嘉侈從來不曾如此冷過,她可以感覺他的手將她往上拉,卻掙扎著不想要被他拉住,死了也好,她好累,再活一世,竟發現自己活得可悲。

  「若你想拉著我陪你一起死,我奉陪!」她的掙扎讓他快要抓不住她,心中不單有挫折,更有失去她的恐懼,「我們一起死在這裡,這樣你可滿意?」

  他的大吼令她停下了掙扎,看著他的眼神含著怨恨,恨自己到現在還一心掛念著他的生死……

  她凍得嘴唇發紫,全身僵硬,被動的被他拖上岸,隨後趕到的牛嫂子連忙拿了件毛皮包住了徐嘉佟。

  「妹子,我們趕快進屋去。」

  徐嘉佟冷得沒有辦法動,就連起身都找不到力氣,夏渙然立刻將她抱起。

  「放……」她冷得牙齒打顫,全身抖個不停,「放開我!」

  「閉嘴!你到底還要鬧到何時?」他聲色厲的吼了她一聲。

  她一臉蒼白,眼色幽暗,臉上的神采盡失,心灰意冷的任由他抱著,耳際響起長平公主所言——

  他根本沒把你放在心上,你不過就是枚棋子,任他擺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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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3 18:34:3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一入夜,徐嘉佟整個人燙得厲害,迷迷糊糊之中,她好像回到了自己的時代,看到了爸爸和媽媽,眼眶不禁紅了,她用盡全身力量喊著他們,卻沒有人看她一眼他們已經可以笑著過生活,可她呢?她已經回不去了,還記得夏渙然說會給她一個家,但最後呢?他騙她,終究騙她!

  看著她昏迷不醒的躺在床上,夏渙然內心痛苦不已。

  牛向南打了信號,要韓依風立刻清除積雪,將擋住下山路的那棵大樹給移開,立刻帶人來接徐嘉佟下山。

  「大哥,算算可能得等到天亮,路才能通。」牛向南進房來,小聲的說。

  夏渙然緊握著徐嘉佟的手,沒有回應,牛向南歎了口氣,退了出去。

  她睡得不安穩,不停喃喃的說著他聽不明白的話,只能牽起她的手放在唇邊,無聲安撫。

  拿著盆水,牛嫂子走了進來,「讓開!讓我替妹子擦擦身子,誰叫你要派人砍了那棵老樹,現在可好,聰明反被聰明誤,現在困住了自己,連帶苦了妹子病得難受還找不到大夫!不過最可憐的該是那老樹,至今也死得不明不白的,不知招誰惹誰了。」

  夏渙然拿過她手中的水,沒心思跟她鬥嘴,逕自擰乾了帕子,親自替徐嘉佟擦拭。

  牛嫂子在一旁把他痛苦的神色看在眼裡,真沒想到有一日可以看他如此掛心一個女人。

  她不再多言的退了出去。過沒多久,她拿著熬好的湯藥,進去要夏渙然想辦法灌進徐嘉佟嘴裡,對為何會有這藥也不多解釋,心裡打定主意,如果他擔心她下毒,不把藥給徐嘉佟喝,她就再拿把大刀將他給趕出去。

  夏渙然沒有遲疑的接過碗,直接喝了藥用嘴喂進徐嘉佟嘴裡。

  「你還真信得過我,」等藥喂完了,牛嫂子接過空碗,「不怕我毒害皇族嗎?」

  夏渙然沒看她,只是拿手巾輕柔的擦了下徐嘉佟嘴角溢出來的藥,「三弟信你,我便信你。」

  「難得聽你說了句人話,」牛嫂子笑開了,「喂!你說做人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嗎?自己先放開胸懷,信任別人,別人也才會信任你,別總是懷著心眼做事,苦了自己也苦了身旁一心為你的人。我向來只信用心才能換得他人的真心,你還是老老實實的告訴妹子為何要將她困在山上,她是明理之人,能理解的。」

  夏渙然沒料到她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不由得看了她一眼。

  「這藥是咱們村裡的老神醫給的,我這回上山來特地帶著以備不時之需,我可以拿我的命保證,等天一亮,妹子的燒肯定會退,她不會有事。你若累了就歇會兒吧,別自己也累倒了,還要我們牛哥照料你。」說完,她扭頭就走。

  夏渙然聽到關門聲才輕歎了口氣,這女人不管什麼時候嘴上就是不饒人,但不也是這份真性情才讓牛向南對她死心塌地?

  他將徐嘉佟的手輕拉到自己唇邊,她曾經真心為他,但他傷她太深,不然怎麼會認為他帶她離開她打心底厭惡的宮廷,是為了要對孩子下毒手。

  他的嘴角揚起苦笑,他真是失敗,竟令她對自己誤解這麼深。

  徐嘉佟睜開眼時,覺得自己的身子有點重,除此之外倒也沒有什麼不適。她轉過頭,就看到夏渙然趴睡在一旁,看著滿室光亮,只隱約記得自己病得迷迷糊糊,似乎作了無數的夢,恍惚中好像聽到他溫柔的安撫。

  他守了她一夜嗎?她顫抖的伸出手,輕觸了下他的臉。

  夏渙然一震,睜開眼,驚喜的看著她明亮的雙眸,「你醒了?!」

  她身體一僵,猛然收回手,移開目光,一字不吭。

  他也不顧她的冷漠,一把將她抱緊,「你可嚇死我了!」

  「放開我!」她顫聲說道。

  她的抗拒早在他意料之中,他堅決不放,低柔的開口,「我承認此生做了許多連我自己都覺得殘忍的事,但我就算不要這條命也絕不會傷你、傷詢兒!」

  徐嘉侈無言,她已經不知道該不該信他,失望得不想再去猜他的用意。

  「詢兒沒事,我已叫人將山路開通,」他溫柔的輕撫她的背,「回宮後你自會看到他,到時你就會信我了。」

  她依然不發三日,那疏離的模樣令他心頭揪緊。

  「妹子,喝點熱湯!」這時牛嫂子端了還在冒煙的魚湯,爽朗的走了進來,「你醒了就好,不然你家這口子都要急瘋了。」

  夏渙然鬆開手,接過碗轉身想要喂她,但是徐嘉佟抗拒的往裡頭縮了縮,令他眼神一黯。

  「你來吧。」他看著牛嫂子,「麻煩你。」

  牛嫂子一眼就知道兩人的心結未解,她雖然不太喜歡夏渙然,但徐嘉佟是個好女人,相處幾天真把她當成姐妹了,捨不得看她難受。

  「你出去吧。」她看了夏渙然一眼,「這裡有我顧著便成了。」

  夏渙然並不想離開,但也只能依言退了出去。

  「來吧,妹子。」牛嫂子柔聲哄道︰「趁熱喝一口。」

  徐嘉佟並沒什麼胃口,輕搖了下頭,勉強擠出一抹笑,「謝嫂子好意,我不想——」

  「你可別小看這碗魚湯,」牛嫂子打斷了她的話,逕自說道︰「這冰天雪地,他跟著牛哥去抓魚,手都凍傷了,你可有看到他手上的傷?他是天子,能做到這樣已經不容易了。」

  徐嘉佟心一突,看了看那碗熱氣騰騰的魚湯,覺得眼楮酸澀。

  「喝一些吧!」牛嫂子軟聲安慰,「他帶你來這裡,不過是心裡明白你討厭宮中那片綠瓦紅牆像籠子般困住了你,這才起了心思帶你出宮,想說要讓你自在的過幾天,沒旁的心思,俗話說的好,虎毒不食子,事情沒妹子想的如此不堪。」

  在牛嫂子期盼的目光之下,徐嘉佟勉為其難的喝了口湯。

  「牛嫂子,你不明白,」她幽幽的說道︰「在他心中,我終究是一枚棋子。」

  「我們這些人哪個不是枚棋子,但下棋的是老天爺,我們隨著老天爺的安排走著便是。」牛嫂子的聲音帶著笑意,「你家那口子縱是天子,可也不能事事盡如他意,人有千算,抵不過天一算,他想怎麼安排,還得看老天爺賞不賞臉,我知道要妹子在宮裡活著不容易,但事情遇上了,逃不掉也就只能陷進去。

  「我跟牛哥過了幾年的舒服日子,可我知道若有一日真有戰事起,我家牛哥也會第一個沖去幫他,把自己的命豁出去。我是他的女人,他心頭有我,但也不能只能有我,更何況你家那口子要放在心頭上的事比我家牛哥多得多,他有份心為你,把你放在心上,你就只管收下,別為了些小事在心裡過不去。妹子聰明,怎麼現在就糊塗了?他是天子,要什麼有什麼,要不是真有心,也不用費心討好你,你就不要思量太多。」

  徐嘉佟細細品味牛嫂子的話,淺淺一笑,「我現在倒是可以理解為何當初萬歲爺會放人了,嫂子是個奇女子,若牛大哥錯過了你,將會是他一生最大的遺憾。」

  「奇女子終究也只是要求個平安日子。」她拍了拍她的手,低柔的開口,「妹子也一樣,聽嫂子一句話,不論是你那口子還是你兒子,他們是男人,要打要殺就由著他們,你只要在後頭撐著,支持他們就成了。那傢伙擔心了你一夜,也守了你一夜,我是看到了他的真心,現在就看你要不要原諒他了。」

  牛嫂子的話令徐嘉佟沉默,她的心裡是舒坦了些,可是沒有見到詢兒平安,她的心就是無法踏實。

  「再睡會兒吧,醒了得再喝些藥,」牛嫂子扶她躺下,「算算時間,等你醒來,山下的人也該上山了。」

  徐嘉佟躺在床上,閉上了眼,牛嫂子的話在腦子裡不停打轉,她原不想睡,但最終還是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沒多久,徐嘉佟隱約覺得有雙手不停踫著她的臉,撫上後又離開,離開之後又撫上來,她輕皺了下眉,睜開眼,入目的是夏巨集詢那雙閃亮的眼眸。

  她立刻露出燦爛笑容,「詢兒?」

  「母后!」夏宏詢撲了上去,緊摟著她,「兒子想你了。」

  「母后也想你!」徐嘉佟也緊緊摟著他,懷中的溫暖身軀令她整顆心都放了下來。

  「父皇不准詢兒摸母后,」夏宏詢小聲的告狀,「才踫一下就把人家拉開,可是人家想你。」

  她抬頭看了一旁黑著臉的夏渙然,就見他長手一伸,直接把孩子拎了起來,「夠了,人已經看到,你可以滾出去找驃騎將軍了。」

  夏宏詢的手不依的舞動著。

  夏渙然哼了一聲,他這才不太情願的停下耍賴的動作,依依不捨的看徐嘉佟一眼,拖著腳步走了出去。

  「莫名其妙!」把門一關,他啐了一聲,「依風也不不想想這天寒地凍的,硬帶著他來做什麼?」

  看著他陰鬱的臉色,徐嘉佟冷冷的回嘴,「明明是你自己先起的頭,天寒地凍的時節帶他出宮,現在怎麼還有臉說別人?」

  徐嘉佟的諷剌沒有激怒夏渙然,反而使他開心的笑了出來,至少她已經願意搭理他了,他的手輕撫著她的額頭,見沒再發燒,這才放下心中大石。

  她正要躲開他的手,他快一步拉住她,貼在她身旁,「詢兒你是看到了,那小子活蹦亂跳,連根頭髮都沒少,你是什麼心思,竟然以為我要傷害他?!」

  想到自己懷疑他要殺了孩子似乎是過分了些,她輕咬著下唇,心裡有愧疚,卻不認為自己有錯,「雖然我是魯莽,但也是因為你騙我在先。」

  「我沒騙你。」他擺明瞭睜眼說瞎話,「我只是沒把話跟你明說。」

  她簡直說不出話來,耍賴到這種程度,他也算天下第一了。

  「我不要跟你說話!」她撇開臉,不想看他。

  他勾著她的下巴,不准她逃開,「你一心都掛在那小子身上,若我只帶著你離宮,你會任由我把他獨自留下嗎?」

  她看著他閃閃發亮的雙眼,沒有回答,但沉默的態度已經告訴了他答案。

  「我就是知道你的心思,才不把話跟你挑明瞭說,所以你現在怪我實在沒道理。」

  「你真的是——」她實在覺得好氣又好笑,「好,我只問你一句。」

  「問!」

  「宮裡真沒事發生?」

  「一點事都沒有!」他的語氣十分肯定。「就算有事也有我擔著。」

  換言之不就是有事發生嗎?她無奈的在心中歎了口氣,內心實在是五味雜陳。

  聽到外頭詢兒笑鬧的聲音,看著他小心翼翼的接過牛嫂子送進來的湯藥,一口

  口的喂,她想他這輩子應該沒有太多伺候人的經驗,最後一絲怒氣也散了。

  「看來你似乎是真擔心我了。」她低喃。

  他將已經空了的碗給放在一旁,重新將她緊緊摟進懷中,「什麼似乎擔心,我明明就是非常擔心!你一整晚病得糊塗,睡得不安穩,還說著夢話,害我急瘋了。」

  她靜靜的枕在他胸口,想起那似真似假的夢境,「我只是……夢到了我的父母。」

  他眼底閃過一絲不舍,低頭吻了下她,「我知道你的父親在你出生前便戰死沙場,是夏家對不起他。」

  他以為她提的是輔國公那死在戰場上的大兒子,不由得苦笑,溫柔的輕撫著她的背又道︰「都過去了,以後有我。」

  她眼底因為他的話而閃過一絲安慰的光亮,但隨即滅去,幽幽的說︰「我夢到的父親不是他。」

  他覺得困惑的皺了下眉頭。

  她縮了下身子,要他陪她躺下,他便直接躺在她身旁,把她摟著。

  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最後像是做下什麼決定似的,在他懷中低柔的開口,「接下來我說的話,或許你會感到難以置信,但這卻是千真萬確的。我……不是徐嘉佟。」

  他低頭專注的看著她,「胡扯什麼?」

  「我是說真的。我不過是住在這身子裡的一抹魂魄,來自一個自由自在,對女子沒有太多約束的地方,」她深深歎息。

  「當年我出了車禍,醒來後竟然成了個十歲的小姑娘,那時我只覺得那一張張陌生守在我身旁的臉都是怪物,所以我逃了,最後是你救了我,還因為你的勸慰才讓我冷靜下來,那時我還覺得,這小男生長得還真俊,不當明星真是浪費了這張好看的臉。

  「我還記得你送我回到輔國公府時的神情,當時徐尚允處心積慮的想要把我嫁給你,你痛恨徐府一門,該是恨自己陰錯陽差的救了我。」想起過去,她有些黯然神傷。

  「過去是我盲目,」他喃喃低語,「沒看出你跟他截然不同。」

  「我與他們當然不同,因為我根本就不是徐家人。」她抬起頭,與他四目相接,看他雙眼微睜,不禁露出自嘲的微笑,「嚇到你了吧?當年他們都以為我瘋了,現在連你都覺得我瘋了吧?」

  他迅速低頭吻住她的紅唇,幾乎使她不能呼吸。「胡說,你沒瘋!」

  她驚訝的看著他,「你信我?!」

  他的嘴一撇,自己身上發生的際遇不也跟她雷同,若她瘋了,他自己不也是瘋的?

  老天讓她與他有此奇遇,更證明了兩人的命中註定。

  「你是我愛的女人,我自然信你。」

  她內心狂喜,感動的抱住了他,沒想到他會輕而易舉的信她,而不是認為她是個瘋子。

  「從沒有人相信我,都以為我瘋了,我怕害了更多人,所以絕口不提,但我心頭真的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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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3 18:35:16 |只看該作者
  他安撫的拍著她的後背,「以後在我面前,你想說什麼便說,回宮之後我會收回旨意,你還是皇后,沒人可以動你分毫。」

  「我無所謂,我只要有你和詢兒就好。」

  「從今而後牢牢記著,只有你好,我跟詢兒才會好!」他拿出懷中的虎狼符,掛在她脖子上。

  她覺得胸前一重,驚訝的看著那塊熟悉又陌生的權杖,眼中又染上了一抹水霧,「你還了我,難道不怕徐尚允得知,又有了邪念?」

  他冷冷一哼,「他早已不是我心中顧忌,而且我信你,你不會將此物交給他。輔國公夫人將此物交給你,便適要你求個自保,你給了我,便是把自己的命給我,但我不要你的命,所以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若有一日真有危險,縱使是我下令要殺了你,你也得逃。」

  從他的字裡行間,她隱約知道將來宮中有變,不想將她捲入,內心感動萬分。

  「回宮吧。」她將自己埋入他懷裡,呼吸著熟悉的味道,柔聲說道︰「這幾天,宮裡應該有許多人夜不安眠,也該回去看看了,別讓下面的人忘了主子是誰。」

  他若真有心為她,已經足夠。

  回宮之後,宮中看似太平,實則有股山雨欲來之勢。

  太醫院死了兩個在皇帝跟前伺候湯藥的太醫,巧的是兩人同樣都是因積勞而暴斃,宮中內外雖有些議論,但也很快就平息。

  而向來被誇讚賢良淑德的麗貴妃,竟然在自己的宮裡責罰宮女致死,原以為神不知鬼不覺,沒料到正巧被長平公主撞見,事情自然就傳到了太后耳朵裡,麗貴妃連夜就被叫進了慈雲宮裡,聽說是被罰要在那裡自省己過,至今未被放出。

  至於靜貴妃卻安分的沒有任何動作,這可大大出乎了徐嘉佟的意料之外。

  時間平靜而過,轉眼間過了年,又是新的一年的開始。

  一大清早,徐嘉佟望向窗外,天空一片烏雲密佈,看來隨時都會下場大雪。她的腳因為之前在冰上摔了一跌,還未好全,所以她根本不出清碧閣,但她不想管事,事情卻不長眼地追著她來。

  她手中捏著土,專心做著模型,等待著在自己被廢之後,就壓根沒了消息的徐家人進殿。

  蘭兒從外頭進來,輕聲說道︰「娘娘,三夫人來了。」

  徐嘉佟微斂下眼,她的叔母在徐尚允被黜之後沒有跟著去南方,反而留在京裡,對外的說法是身有舊疾,怕南方氣候潮濕,身子撐不住,但明眼人都心知肚明,她是留在京裡當眼線,一有什麼風吹草動就可以快馬傳到南方。

  叔母該是耳聞夏渙然對她的態度轉變,而有了別的心思,三番兩次來求見,徐嘉佟咕沒興致應付,只派蘭兒去打發,誰知道她臉皮厚,依然沒隔幾天就來,還一大清早就站在宮門前,最後傳得宮中人盡皆知,若再不接見少不了閒言閒語,徐嘉佟只好勉為其難的見她一面。

  「叫她進來吧。」她連衣服也沒換,上頭還有一早起來和土時沾的髒汙,她也不以為意,手上逕自捏著泥土。

  「娘娘吉祥!」三夫人張氏步進,雖然已經有了年紀,但是依然看得出她年輕時是個美人,身後還跟了個低頭不語的女眷。

  「起來吧。」徐嘉佟對於張氏的態度一貫淡然。

  張氏起了身,看著徐嘉佟的樣子,眼底閃過一絲不快,好歹自己也是長輩,她卻連正眼也不瞧一眼,還一副如同村婦般的打扮,她看得氣在心裡,但在宮中也不好發作。

  「娘娘,這是蕙兒,」張氏扯著笑,介紹著身旁的女眷,「娘娘可還記得?」

  徐嘉伶這才抬起頭,多瞧了張氏身旁的女人幾眼。印象中,這是叔父三姨娘所出的閨女,想她當年出嫁時,蕙兒不過才六、七歲,轉眼間也是個標緻的大姑娘了。

  徐嘉佟意思意思的扯了下嘴角,蕙兒立刻害羞的低下頭。

  「許久未見,」張氏在一旁熱絡的開口,「娘娘看來氣色極好。」

  「叔母看起來也不錯,看來留在京裡還真是對極了。」

  徐嘉伶沒賜坐,張氏也不好坐下來,只能認分的站著說話。

  張氏笑得有些尷尬,「妾身這身子骨不行,更何況老爺還一心記掛著宮裡的娘娘,要妾身留在京裡,好有個照應。」

  「在我被廢之後,輔國公府上下對我不聞不問,怎麼現在又開始掛心我了呢?」

  張氏笑容微隱,眼底閃過不悅,不過就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女,仗著老夫人生前疼愛就無法無天了,也不想想要不是有她和老爺,她能有這份福氣進宮來嗎?

  「瞧娘娘說的。」她皮笑肉不笑的說︰「被廢這可是太大的笑話,是誰說出這荒謬的消息?」

  張氏是從丈夫那得知,自然也知道廢後的旨意是秘而不宣。

  徐嘉佟冷冷的看著她,張氏觸及她的眼神,訕訕的收起了笑意。「是否眾所周知不重要,重要的是叔父明白我現下的處境,」

  徐嘉佟一字一句說得清楚,「我已非以前的皇后娘娘,對徐家更無利用價值。在這宮裡,我過的就是一日日等著年華老去的日子。南方風景宜人,還麻煩叔母替我傳個訊,要叔父在那裡好生修身養性,別做他想。」

  張氏抿了下唇,最後還是擠出一個笑,「娘娘畢竟是輔國公府出來的,總得為徐家費心二丁更何況被廢之事,皇上也還沒昭告天下,娘娘對外依然是母儀天下的皇后,現在正得恩寵,收回旨意也只是皇上一句話的事。」

  徐嘉佟握箸泥土的手一緊,神情依然雲淡風輕,「要不要收回旨意確實只是皇上一的事,但叔父先前巡視西北,弄得民不聊生,還搶了民女當七姨娘,這種種作為讓他丟了官不說,連帶讓我這個所謂輔國公府出來的徐家人,也沒臉面去求皇上再賞賜什麼。」

  張氏的臉一陣青一陣白,不知如何回話,畢竟她家老爺荒唐也是事實。

  「叔母此次進宮已見到我了,退下吧。」

  「娘娘,」張氏的笑意有些虛假,「妾身除了來看娘娘是否安好之外,其實還有一事,這蕙兒也到了婚配的年紀,想請娘娘費點心思,給她找門好親事。」

  「找門好親事?」徐嘉佟冷笑,「叔母倒不如直接說要我把她送上皇上的床!」

  張氏一楞,臉上火辣辣的燙,沒料到徐嘉佟如此直截了當,「妾身送來蕙兒不是要跟娘娘爭寵,而是宮中有徐家的姐妹,娘娘有個親近的人伺候著也是好事。娘娘是聰明人,這些年的冷暖嘗盡,應該明白娘娘自個兒的地位跟徐家的權勢有直接關係,靜貴妃那家人可不是什麼善類,若真讓他們欺到頭上來,娘娘的下場可就……」她意味深長地看了徐嘉佟一眼,「這些日子,有人在打聽娘娘年幼時的病,若讓皇上知道,這情況可就糟了。」

  年幼時的病?不就是說她那時吵著要回自己的時代,眾人都以為她瘋了的事嗎?現在挖這陳年舊事說穿了就是要落她個欺君之罪,而欺的還是當年賜婚的先皇,若事情真的被拆穿,到時就算夏渙然有心,也保不住她。

  「都這麼多年了,知道的人死的死,走的走,都不在了,問不出什麼東西來。」她的神情一冷,銳利目光狠狠的瞪著徐氏,「別拿過去的事嚇喊我,若說欺君,徐氏一門個個都逃不掉,大不了就是大夥兒死在一起,你以為我真怕了不成?」

  張氏神色一僵,連忙跪了下來,蕙兒見了也跟著跪。

  徐嘉佟冷眼瞧著,什麼地位,什麼皇后,她從沒放在心上,只想求個容身之地,看著夏渙然平安,詢兒長大,只是這麼簡單的心願,在這深宮後院卻好難,看著面前跪著的兩人,她不禁湧起滿心的感慨。

  她緊閉了下眼,不想為這不值得的人動氣,捏著土,繼續做著模型,「此事我會斟酌,出去。」

  沒得到徐嘉佟點頭保證,張氏顯然不太滿意。

  蘭兒上前請她離開,但她的腳卻像生了根似的,「娘娘,進宮一趟不容易,好壞總該給個答案。」

  「花兒!」蘭兒見狀,可沒那麼好耐性,喚著在外頭的花兒,「娘娘請三夫人出去!」

  花兒一聽,立刻跑了進來。她雖然搞不清狀況,但仍直接上前拉住張氏,「三夫人,娘娘叫你出去了。」

  張氏硬被拖著走了幾步,想要發火,但想起這個傻花兒是徐嘉佟的人,從出閣前就待她極好,這麼多年還留她在身邊,在徐嘉佟心中的地位可見一斑,所以也不敢斥責。

  她掙扎著,突然想起什麼,「瞧妾身這個腦子,這是老爺從南方特地送上的冬茶,不如要蕙兒親自替娘娘泡上一,嘗嘗味道可好。蕙兒,你這丫頭還不快去伺候娘娘!」心中打著把人丟下,逼著徐嘉佟收下人的算盤。

  「娘娘的吃食都由奴婢準備,」花兒不客氣的拉住了想要往回走的張氏,「三夫人放心,花兒會看著辦的。」

  張氏憤憤的掃了花兒一眼。

  花兒一臉無辜地道︰「不然東西交給我,花兒收下就是。」一手抓著人,一手直接搶了蕙兒身後婢女的東西,「是這個嗎?」

  「你——」張氏看傻了眼。

  「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嘛。」花兒的嘴一撇,「三夫人,娘娘已下令,你最好快點走,不然我叫侍衛來架你走,外頭的人可是西北來的勇士,個個人高馬大,一用力都可能會扭斷你的脖子,好嚇人的。」

  張氏面對花兒可以說是有理說不清,對她的話也有些害怕,最後只能不太情願的帶著蕙兒離開。

  徐嘉佟看著花兒把人給轟出去,忍不住揚起了嘴角。

  「娘娘,真要給後宮添人?!」蘭兒在一旁輕聲的問。

  徐嘉佟淺淺一笑,「添不添人不是我說了算,還得皇上點頭才行。」

  以夏渙然對徐家的顧慮,就算真收了蕙兒,這年輕的生命最終也只是耗在這深宮虛度。

  有女莫入帝王家,自古多少紅顏孤獨一生,只是女兒家在這個時代只能任人擺佈,一生由不得自己,想想這徐家人真是可惡,為什麼到了這個時候還在癡心妄想?

  她歎了口氣,搖搖頭,低頭繼續做模型,把事情給丟在腦後。

  晚上夜幕低垂,徐嘉佟正要入睡,聽到門被打開,她的心微驚,剛起身,就聽到外頭夏煥然與待在門外伺候的花兒交談的聲音。

  她露出淺笑,也沒動作,等了一會兒,就看到夏渙然大步走了進來。

  「怎麼還沒睡?」他對她柔柔一笑。

  「想些事。」她上前,親自替他退下外衣,「皇上問花兒什麼?」

  「只是問你今日做了什麼,她機靈,只問一句就什麼都說了。」

  她皺了皺鼻子,「這丫頭現在還真把皇上當真正的主子了。」

  「正如你所言,這丫頭是個直性子,知道誰是真心為你,等她和蘭兒年紀到了要出宮,朕會替她們指門好親事。」

  她微愕,一個宮女可以讓皇帝親指一門親事,這可是天大的殊榮,蘭兒她是不擔心,畢竟她有娘親和弟弟在宮外,又伺候過皇室,出去之後自是高人一等,縱使有了年紀,但要尋門好親事不難。

  但花兒不同,她自幼父母雙亡,被賣進了輔國公府,無依無靠,她也想要花兒有個好歸宿,只是因為她的性子,自己也不敢貿貿然的隨意找了個人家,就拍她嫁過去會委屈,正愁她若年紀一大,就得要出宮去的事。

  她忍不住激動的緊抱著他,心中溫暖。「臣妾先替她們倆謝過皇上!」

  「你待她們如家人,朕自會把她們放心上,」他拉著她坐在床上,「還沒老實說,這麼晚還不睡在想什麼?」

  「花兒不是都說了嗎?」她一笑,「皇上何必多此一問。」

  「就算花兒不說,朕也早知道了。」他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子。

  他對張氏進宮一事早有耳聞,也不太在意,這宮中盡是他的耳目,沒什麼事能瞞著他,更何況現在還有個很會打小龔告的花兒。

  「她帶著蕙兒來,蕙兒是叔父的三姨娘所出,長得甚是好看,府裡有心想要送進宮裡來。」

  他低頭看她,注意到她臉上沒什麼表情,似乎是在講件跟她無關的事。「你有什麼想法?」

  「沒什麼想法,只是覺得可惜了個標緻的姑娘。」她的頭枕在他胸前,「落得要進宮的下場。」

  夏渙然先是一愣,最後忍不住笑出聲,「你也真是大膽,竟然當朕的面說這些話。」

  她瞄了他一眼,不是很真心的說道︰「臣妾惶恐。」

  夏渙然眼中帶著一絲寵愛,「人朕是不會收的,你若無法看著辦,朕自會處理。她們可還有說些什麼?」

  她在心中歎了口氣,縱使存心想瞞他,但也知道他派人看著這清碧閣內外,怕是話早就傳進了他的耳朵裡。

  她的手輕撫著他的胸膛,試圖安撫他,「有人在查我未出閣前,在輔國公府瘋癲的事。」

  他的眼底閃過一絲陰沉,但隨即隱去,輕聲說道︰「不用胡思亂想,朕會護著你。」

  「臣妾明白。」她低下了頭,一點都不懷疑他的真心,「臣妾只怕皇上會為難。」

  夏渙然淺淺一笑,摟著她的手一緊,「這世上本是做人最難,她送上的冬茶,朕已叫花兒交給小六子。」

  她的心一驚,抬頭看他,「皇上要做什麼?」

  「你不是一心只想過著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日子嗎?」他捧著她的臉,親昵的吻了吻,「你就安心的過著,別管外頭的事。」

  「可是——」

  他捂住了她的嘴,眼中的冷絕一閃而過,「我只要你安然。」

  她心中幽幽一歎,隱約知道徐家一百多口的性命,就要因主子的貪婪沒了。

  「給我點時間。」她窩進他懷裡,柔聲祈求,「除了蘭兒的家裡人,府裡還有幾個老嬤嬤,是臣妾祖母生前房裡的人,還有我二叔那一房,二叔留下的兒子從來都沒有野心參與朝廷之事,只是個讀書人。當年事發之時,他們那一房也不在輔國公府裡,以叔父多疑的性子,二房應當都不知此事,皇上就放過他們,至少給徐氏一門留個命脈,臣妾也對死去的祖母有個交代。」

  夏渙然抱著她,靜了一會兒,最後妥協,「三天,只能三天。」

  她溫馴的點點頭,「夠了。」

  李墨芸斜臥在榻上,聽著底下小太監的稟告,目光透露出兇狠,「都死了?」

  「是!」小太監沒有隱瞞,直截了當的說︰「徐府意圖謀害皇后娘娘,送上有毒的冬茶被貪食的清碧閣小太監偷喝,那小太監當場就死了,皇上震怒,判了徐府滿門抄斬。」

  李墨芸雙手緊握,好不容易從輔國公府的一個老嬤嬤家人口中得知當今皇后身有舊疾,是個瘋子,當年根本不該進入東宮成了太子側妃,但派人去追查還沒個結果,徐府一門竟然就全沒了?!

  她用力的一捶桌面。

  「娘娘息怒!」一旁的宮女安撫著,「徐氏一門全毀了,這也算是個好消息,娘娘千萬別氣壞了身子。」

  「徐家是毀了,但那女人卻還是穩穩當當的待在那個位置上頭。」李墨芸沉著臉。

  皇上不過病了一場,後宮就風雲變色了,皇上對她雖然還是笑臉盈盈,但已不若以往的熱絡,看著她的眼神總多了抹意味深長的冰涼。

  雖然早知帝王寵愛不會長久,但這突如其來的轉變實在令人狐疑。她之前默許自己的父親收買了皇上跟前伺候的太醫在呈上去的湯藥裡下毒,那毒不會要人性命,只是會讓他病得下不了床,她圖的也不過是趁他病重,讓父親得以把持朝政,進而讓他改立太子,誰知道皇上的病好了不打緊,那兩個太醫還突然莫名其妙的死了。

  太醫的死令她心中惶惶不安,這些日子也就安分了許多,就怕局勢有個變化。不過經過這麼一段時間,皇上那邊再沒別的消息,只是他似乎比以前更寵著夏宏詢,特許幾個宗親年紀相仿的世子一同陪讀不說,甚至還召回了驃騎將軍,由他親自教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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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3 18:36:23 |只看該作者
  對於韓依風,她雖有忌諱,但也不大放在心上,但是長平公主就不同了。

  她是夏渙然唯一的嫡親妹妹,年幼時就被五王爺給帶離宮,對外是說五皇叔夫婦膝下無女,看長平公主可愛,親母又早逝,王爺索性請先皇割愛給他們兩老當個陪伴,但實際則是帶著小公主遠離宮中是非,不讓人有機會拿著長平公主威脅皇上,皇上能登基,還得感謝五王爺的暗中相助。

  長平公主不單有兄長和夫婿疼愛,後頭還有五王爺的勢力,她不單不能得罪,還得費心交好,偏偏現在她也跟著一心護著夏宏詢,有她擋著,自己連要對夏宏詢下手的機會都沒有,現在徐家又在她動手查徐嘉佟過去的時候出了事……李墨芸擰著手中的錦帕,心中的不安更深。

  「那徐尚允肯定到死都不肯閉上眼,徐家竟出了徐嘉佟這麼一個忘恩負義的。」李墨芸恨聲說道︰「養到這麼大,最後竟來反咬自己的母家一口,讓徐家滅了門,這女人可比這後宮中任何一個女人都還要來得心狠!」

  「娘娘,陸郡王醒了。」

  李墨芸見嬤嬤將兒子抱了來,立刻擠出個笑,向嬤嬤伸出手,抱起揮舞著拳頭的小人兒,這可是她最大的憑恃,她的心頭肉,她這麼爭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他。

  「陸郡王道幾日睡不安穩,今早傳了太醫,說是受了風寒,沒什麼大礙。」

  「好生照料著,若郡王有個萬一,本宮要你的命!」

  「是!」嬤嬤連忙低頭,流了一身冷汗。

  「娘娘,麗貴妃出了慈雲宮,看來太后已經不再追究小桃的事了。」

  李墨芸聞言,冷冷一哼。這女人竟然發現了她派在她宮裡打探的小宮女身分,還活活把人給打死,平時一副溫柔大度的模樣,不過就是個面善心惡的毒婦。

  「小桃之前在門外伺候時聽到過,麗貴妃私下跟貼身的宮女說什麼廢後,在藥裡下癡傻藥之類的,這次出了慈雲宮,看來是會有所動作了。」

  「我就等這麗貴妃沉不住氣,」李墨芸輕聲逗著孩子,「管她要在送進清碧閣的東西裡下什麼癡傻藥,本宮等著看戲就好,派人暗中盯著她,我就不信抓不到她的把柄。」

  李墨芸看著孩子,心情一掃陰霾,現在不用她動手,麗貴妃就會對皇后下手,只要徐嘉佟一除,夏宏詢又有個萬一,她的兒子將來不就君臨天下了嗎?

  「為了我的寶貝,眼中釘一定得除。」她疼寵不已的抱著陸郡王,「你放心,母后一定會做得神不知鬼不覺,穩穩當當的。」



  第八章

  縱使與徐家一門沒太多感情,但徐嘉佟瓜竟是出自輔國公府的,所以在夏渙然下旨之後,她的心情明顯受到影響,過了幾日,精神氣色依然不是太好。

  蘭兒服侍著徐嘉佟用膳,看著今日她的食欲好些,這才稍稍安心。

  「你娘和弟弟可好?」

  聽徐嘉佟問起,蘭兒立刻答,「回娘娘,我娘和弟弟都出發到南方去了,這一切還得謝謝娘娘。」

  看著蘭兒的眼眶微紅,徐嘉佟輕歎,「是你娘和弟弟自個兒有福,只是可惜了,皇上雖放過了他們,但此生卻不能再回京,苦了你了,連送行都不成。」

  「蘭兒一點都不覺得苦,皇上和娘娘饒過奴婢的娘和弟弟,這已經是天大的恩情了。」

  徐嘉佟輕拍了拍蘭兒的手,小福子的聲音爽朗的傳來,「麗貴妃求見!」

  昨日才被准許離開慈雲宮,今日就來了。徐嘉佟心情不好,實在不想理會,但人到了門口,又不得不見。

  「叫她進來吧。」她被扶到椅上,淡淡的交代。

  「娘娘萬福金安。」麗貴妃進了門柔柔的行禮。

  「起來吧。」徐嘉佟昏昏欲睡的用手撐著頭,看著麗貴妃明顯樵悴的身影,看來這一陣子在慈雲宮裡過得不是太愉快,「才從太后那出來,麗貴妃不好好歇息,怎麼來了?」

  麗貴妃的笑容有些勉強,雖然她被責罰一事宮中人盡皆知,但可也沒人敢當著她的面說,就這皇后……

  「聽聞娘娘身子不適,今兒個臣妾特地煮了些燕窩給娘娘養養身子。」

  「麗貴妃有心了。」徐嘉佟向一旁的蘭兒使了個眼色,蘭兒上前接過了燕窩放到一旁。

  「看娘娘氣色,身子該是好了許多。」

  徐嘉佟壓根不認為麗妃真是為了她的身子來的,她跟那個不知隱其鋒芒的李墨芸比起來含蓄許多,平時待人處世進退有度,後宮有不少人都對她讚譽有加,但這世上可怕的是那不會叫的狗,她的城府之深,遠在李墨芸之上,道次會把宮裡的一個小宮女折磨至死,還讓長平公主給抓個正著,倒是大大栽了個跟頭。

  她意興闌珊的扯了下嘴角,「身子是好了許多,就是容易累,若麗貴妃沒事就退了吧。」

  「是,只是娘娘,」麗貴妃嘴角揚起一抹柔和的笑,「臣妾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徐嘉佟冷冷了掃她一眼,平時還有心思應付,但徐家才出事,心情正差,現在看她這做作樣子,實在很礙眼,「看你的樣子,不管本宮允或不允,你想說還是會說,又何必多此一問?」

  麗貴妃輕聲一笑,一臉無辜,「臣妾只是怕娘娘這陣子身弱,腦子就把一些本該牢牢記得的事都給忘了,所以才特來關心幾句,娘娘可不要弄到最後連自己是誰都忘了。」

  徐嘉佟懶懶的看著她,聽出她話中有話,輕挑了下眉,「本宮的事還輪不到你來嘴碎。」

  「本是如此,只是……」麗貴妃聲音陡然一低,「少了冊封,娘娘在這宮裡可什麼都不是,縱使現在皇上寵著,但也是名不正言不順,還陷皇上落了個yin亂後宮之實,太后現下是睜隻眼閉隻眼,但可說不準會忍到何時,臣妾實在替皇上擔心啊。」

  徐嘉佟神情依舊,但心頭倒是有些驚訝,這麗貴妃竟然知道她被廢之事,看來她跟太后之間的關係比她想像中還親近。

  「娘娘心裡該明白,徐氏一門已滅,朝廷上下的局勢今非昔比,臣妾還請娘娘凡事多思量,別做非分之想,自然可以安安穩穩的過日子。」

  徐嘉佟輕聲一笑,「我也想安穩過日子,但皇上要來,我能擋得了嗎?麗貴妃如此皇上著想,不如去跟聖上說說,要他別來了,以免yin亂後宮,落人口實。」

  麗貴妃表情微僵,這些話她哪裡有膽子去說,一個不好,可會惹惱了皇上。

  「不過我還是得謝貴妃娘娘抬愛,」徐嘉佟站起身,在麗貴妃驚訝的神情下跪了下來,「我以後凡事自當小心為上。」

  看著徐嘉佟恭敬的舉動,麗貴妃若有所思。她當然不會信她,這宮中的爭鬥養成了她多疑的性子,原以為這個虛有其表的中宮不再是威脅,反而是壓制靜貴妃的好棋子,現在看來卻不是這麼一回事。

  她原本沉得住氣,願意等待,但是這次皇上竟然帶著她出宮,一去數日沒有音訊,她心中七上八下,就在這個時候抓到了跟靜貴妃通風報信的宮女,一氣之下杖責了一頓

  ,卻正好被來訪的長平公主撞見,還被不顧顏面的斥責了一頓,最後更鬧到了太后的跟前,被罰抄佛經,拘在慈雲宮內,她心中的憤恨不平可想而知。

  看著恭敬的徐嘉佟一臉淡然,令她幾乎忍不住想要狠踹她一腳,她可不信她心中真不眷戀權勢。

  只是原想大大掃她的顏面,諷剌一番,但如今她直接示弱,倒令她不知該如何發作。

  「皇上駕到!」

  麗貴妃聞言大驚,連忙伸手將徐嘉伶拉起,若這副景象讓皇上見了可不得了。徐嘉佟夠動的讓她拉起來,看著麗貴妃臉上換上嬌柔的淺笑,不禁覺得可笑,這宮裡的女人個個不簡單,翻臉比翻書還快。

  「皇上!」麗貴妃一雙美目深情的望著夏渙然。

  夏渙然只是掃了她一眼,逕自拉著徐嘉佟坐了下來,再也沒有看向麗貴妃。

  麗貴妃受到冷落,心頭不是滋味,卻又不敢發作。

  「這幾日天氣多變,」麗貴妃柔聲說道︰「娘娘才回宮,所以臣妾特意來看娘娘。」

  夏渙然冷冷一哼,看都沒看她一眼,意有所指的說︰「有心思想著旁人,不如跟著太后多看些佛經,心懷善念才是。」

  麗貴妃臉上的笑容有些僵,原以為只是一個小小的宮女,死不足惜,沒料到搞得人盡皆知不說,現在連皇上都厭惡,不由得雙眼含淚委屈道︰「臣妾冤枉,這一切都是靜貴妃所害,那小小宮女是靜貴妃——」

  夏渙然狠狠瞪了她一眼,麗貴妃立刻噤聲。

  「事到如此還不知自省,真是無可救藥,」他斥了一聲,「滾出去!」

  麗貴妃心有不甘,卻也只能無可奈何的退了出去。

  徐嘉佟見狀,忍不住輕歎了口氣。

  夏渙然長手一伸拉過她,「沒事歎什麼氣?」

  「一歎麗貴妃聰明一世卻糊塗一時,二歎皇上心狠,不知憐香惜玉。」

  「她是太后許給朕,又不是朕要的。」

  這話實在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她看了一旁的蘭兒一眼,蘭兒一笑,走了出去,把空間留給兩人。

  「等等,」夏渙然看著蘭兒,「手上拿的是什麼?」

  「回皇上,」蘭兒老實的回答,「是麗貴妃方才呈上的燕窩。」

  夏渙然臉上沒有太多情緒,只冷冷的下令,「拿出去,倒了!」

  「是!」蘭兒點頭,領命退下。

  徐嘉佟輕挑了下眉,替夏渙然親自倒了杯茶,淡淡道︰「好好的東西怎麼就倒了?」

  「人家呈上的東西就吃,不怕有毒嗎?」夏渙然一哼,喝了口她呈上的茶,「瞧你平日機靈的,怎麼現下就笨了?」

  「若真要下毒,連皇上現在喝的這杯茶都能動手腳。」

  夏渙然泰然自若的將口裡的茶水吞了下去,看著她道︰「朕信你不會害我。」「麗貴妃溫柔婉約,也沒那個膽子敢毒害中宮。」

  「什麼心思就做什麼事,這宮裡頭個個不容易,不害你不是溫柔婉約,而是留著你還有用處。」

  她輕聲一笑,「這可不是皇上該說的話!」

  「別跟我說該不該。」他忍不住伸手輕捏了下她的鼻子,又問︰「可有受委屈?」

  她搖了搖頭,「那丁點心思,臣妾還看不在眼裡,倒是皇上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

  「累了,想來你這裡歇會兒。」說著,他竟然直接就躺在她大腿上。「看你精神好多了,朕也能稍稍安心。」

  他不是不知她心中還是介意他處置徐氏一門,但這卻是情非得已,不得不為之。

  她低頭看著他,想要提醒他記得自己的身分,卻想著他說清碧閣裡沒這麼多規矩,便閉上了嘴。

  想起麗貴妃離去前那抹哀怨的神情,她不禁輕搖了下頭,忍不住拉了下他的頭髮。

  他悶哼一聲,睜開了眼,「做什麼?」

  「你睡得安穩,也不想想你的女人給我惹了多大的麻煩。」

  「你在清碧閣裡閑了這麼些年,也該管管事了。」他意有所指的道︰「別讓下頭的人爬到了你的頭上。」

  「你似乎忘記我已經被廢了。」

  他臉色沉了下來,這是他最不想提及的一件事,「就說要收旨意,你偏不要,這不是自個兒找氣受嗎?」

  「這不是給自己找氣受,而是無論有沒有恩寵,我的日子也一樣在過,君無戲言,怎有下旨又收回的道理,皇上就省點心思吧。

  「你——」他翻身要起來。

  她輕壓他的肩,制止了他的動作,「睡吧,未來就像是天上的雲,誰也不知要變化成什麼模樣,就像之前牛嫂子跟我說的,千算萬算算不過天,我知道你的心就好。」

  他輕哼了一聲,「你倒是想得開。」

  「不想開點,日子怎麼過?」她彎下身,在他的額頭上印上一吻。

  他在她抽身離開前反拉住她,結結實實的給她一吻。

  如今天雖還冷著,但已經不下雪了,剛下了場雨,太陽露了臉,徐嘉佟難得踏出清碧閣,過幾日便是夏宏詢七歲生辰,她自然又以身弱為由,將事情交給了李墨芸發落,夏渙然心中不快,但也拿她沒辦法。

  宮中為了太子生辰而忙碌,連帶著她也好幾天沒看到夏宏詢,所以今日她特地做了些糕點來給他,又怕夏渙然知道後又吃莫名其妙的飛醋,所以也叫人送了一份去清思殿給他。

  「皇姑母送我一匹很漂亮的小馬兒!」夏宏詢一見到她,像是獻寶似的沖了過來,拉著徐嘉佟不放,他剛與幾個年齡相仿的皇族子弟上了一個上午的近身搏擊,流了整身汗也不顧太監要拉他去梳洗,興匆匆的說道︰「讓詢兒帶母后去看!」

  「好,等會兒看。」徐嘉佟臉上帶著淺笑,從蘭兒手上接過帕子,細心擦著他額上的汗。

  「皇后娘娘!」一個比夏宏詢大一些的孩子恭敬的行禮。

  「是靖王爺的小世子。」從小跟在夏宏詢身旁的劉嬤嬤輕聲開了口。

  「原來是靖王爺府的世子爺,轉眼已經這麼大了。」徐嘉佟對他一笑,知道夏渙然很重視靖王爺這個堂弟,讓夏宏詢跟著幾個世子玩在一起,很多事都不言可喻了。

  「先帶主子們下去梳洗,本宮做些點心送給太子和世子們。」

  「是!」劉嬤嬤連忙點頭,招呼幾個小祖宗離開。

  「難得能見到皇嫂踏出清碧閣。」

  聽到聲音,徐嘉佟嘴角一揚,看著遠遠走來的夏彤希。「公主。」

  在徐嘉伶行禮前,夏彤希伸手扶住了她,「說說話而已,還行什麼大禮,我沒這麼多的規矩。」

  「詢兒一見臣妾,就提公主送的馬,樂得像要上天了。」

  「他喜歡便好,我特別請五皇叔留意,這是匹難得一見的千里馬,不過還有些野性,得花點時間磨磨才行。」她拉著徐嘉佟的手,給了個眼神,宮婢們全都退了一段距離,她這個人向來沒這麼多心思,知道徐嘉佟是真心為自己的兄長,也就喜歡她,「太后今天一早又宣麗貴妃去斥責了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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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3 18:36:29 |只看該作者
  徐嘉佟雙眼微斂,昨天麗貴妃來了趟清碧閣,夏渙然雖然知情,但也不至於會鬧到太后跟前,怎麼不過一晚的時間,就傳進太后的耳朵裡了?

  「太后是什麼人啊,」夏影希撇了撇嘴,「我五皇叔都打心底害怕的老祖宗,這宮裡哪件事能瞞過她的眼,太后老人家嘴裡許多事不說,只是不想添亂子,讓我皇兄為後宮之事煩憂。麗貴妃可是她一手拉上來的人,目的也不過是要她消消靜貴妃的氣焰,可不准她有非分之心,偏偏拘著她抄了幾篇佛經也沒用,佛口蛇心,看來麗貴妃在宮裡受寵的日子也到頭了。」

  徐嘉佟笑了笑,「公主長年在西北,宮中的事倒知道的比臣妾還要清楚。」

  「皇嫂別取笑我了,我雖在西北,但為求自保,沒多長個心眼,放些人在宮中打探是不成的。」

  生在皇室也有常人沒有的煩憂,就算貴為公主也得如此小心翼翼,徐嘉佟不由得感歎。

  「這次麗貴妃宮裡被她折磨至死的宮女是靜貴妃的人,」夏彤希與徐嘉佟來到馬廄,「麗貴妃這次可是把靜貴妃給牢牢恨上了。」

  徐嘉佟低頭不語,看來這宮裡早晚要出事。

  一個頭髮花白的老者見到她們,連忙從馬廄裡出來,上前跪下,「皇后娘娘、公主萬福金安。」

  這是個生面孔,徐嘉佟沒見過。

  「起來吧,福伯。」夏彤希對徐嘉佟介紹道︰「皇嫂,這是跟著五皇叔多年的總管,對馬特別有一套,這次還多虧了他,才順順利利的將這匹千里馬給平安送進京裡。」

  「公主言重了。」福伯露出淺淺的笑,「太子方才命人來,要老奴給馬上鞍,看來是想要跑個幾圈。」

  「這孩子膽子倒大,也不想想這是匹什麼馬。」夏彤希忍不住笑道︰「不愧是我皇兄的兒子,膽識過人,我皇兄在十歲時就曾馴服一匹桀驁不馴的野馬,五皇叔還誇他不簡單,到現在提起這事,還會稱讚這才是君王該有的樣子。」

  「公主,詢兒不過才要七歲,這孩子是不知天高地厚,回頭得說他幾句才行。」

  「這倒不用,讓他試試也好,有福伯在一旁,就牽著走個幾圈。」夏彤希多交代了幾句,「福伯,這馬初來乍到,還不能適應環境,凡事小心,可別傷了太子。」

  「回公主,老奴明白。」

  見夏彤希又吩咐福伯諸多事宜,徐嘉侈便一人走入馬廄,一眼就看到被綁在最內側的黑馬,忍不住上前想要觸踫,不過她才拉了下韁繩,馬兒立刻撞向她,幸好有木柵擋著才沒撞著,她一驚,下意識退了一步。

  福伯從外頭進來,連忙上前拉著馬安撫。

  「娘娘可要試試?」福伯問。

  徐嘉佟正要開口,卻聽到身後的吵雜聲,目光一柔,看了過去,就見以夏宏詢為首,跟著幾個皇族世子走了過來。

  「這孩子看來是迫不及待了。」她笑了笑。

  夏宏詢在福伯的協助下上了馬,徐嘉佟與夏彤希退到遠處看著。

  只是才走沒幾步,馬兒突然變得焦躁不安,福伯眉頭一皺,連忙拉住韁繩,停下了馬。

  「老奴斗膽請太子下馬,讓老奴瞧瞧,這畜生似乎有些不對勁。」

  夏宏詢覺得掃興,但徐嘉佟在一旁使了個眼色,他也只好點頭。

  福伯伸手要扶,他擺了擺手,「福伯,我自個兒來就成了。」

  夏宏詢重心才放在左側的馬上,馬鞍卻突然往一邊傾斜,他重心不穩,整個人從馬背上摔了下來,福伯雖然眼明手快的攔著,但還是讓夏宏詢給摔到了地上。

  看到這一幕,徐嘉佟的心跳都快停了,一馬當先的沖上去。

  夏彤希也急著向前,肚子卻忽然一痛,忍不住呻吟出聲。

  徐嘉佟跑到夏宏詢身旁跪坐下來,就看他痛得一臉蒼白,轉頭正要叫人,看到夏彤希被幾個宮女、嬤嬤緊張的圍住,這一幕幾乎讓她慌了手腳。

  「立刻宣太醫,稟報皇上,通知將軍!」她急急的下了命令。

  夏宏詢的貼身太監才將他抱起,一個在清思殿伺候的太監便急忙跑過來,跪在徐嘉佟的面前,「娘娘,大事不好了,皇上吃了娘娘送來的糕點,暈過去了!」

  徐嘉佟頓覺一陣暈眩,蘭兒連忙扶住她,她顫抖的吸了口氣,「送太子、公主回宮,宣太醫!咕宮去一趟清思殿。」

  她一臉蒼白的坐在鑾駕上,手腳都在發抖,一下子發生了太多事,她腦子一片混亂,沒有頭緒。

  她擔憂的來到清思殿,等不及蘭兒扶她,自己便快步走了進去。

  「來人啊!」徐嘉佟的腳才踏入殿內,李墨芸的聲音便響起,「把人給本宮押下!」

  徐嘉佟還來不及反應,整個人就被一左一右架住,她的臉色一沉,「大膽!放開本宮!」

  李墨芸抹了下臉上的淚,身旁還站著自己的父親李全利,「皇后娘娘,你真是好狠的心,竟然毒害聖上!」

  徐嘉佟一心記掛著夏渙然的安危,根本沒心思跟李墨芸爭執,「靜貴妃不要血口噴人,立刻放了本宮。」

  「皇后娘娘,」李全利上前,冷冷的提了一句,「皇上可是吃了你呈上的糕點後才暈過去的,太醫說是中了毒,而這毒就在皇后呈的糕點裡。」

  徐嘉佟瞪了李全利一眼,她真是受夠這對父女了,「李大人可知,誣陷本宮可是死罪一條。」

  「臣惶恐。」李全利嘴巴上這麼說,但依然滿臉高傲,「但事實擺在眼前,也由不得娘娘狡辯。」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她斥了一聲,「把我放開!若本宮有罪,等皇上醒了自會定奪。」

  「本宮不會讓你再有機會危害聖上,」李墨芸突然大聲哭了出來,那副樣子像是多痛心夏渙然受到了傷害,「把她給我拖出去,直接殺了這可怕的女人!」

  「閉上你的嘴!你這樣子真是令人噁心,」徐嘉佟動了怒,用力的一腳踩向抓住自己侍衛的腳,趁他一時不留心掙脫開來,一把抽了侍衛的刀,直指李墨芸,「誰敢攔本宮,本宮便拿這把刀砍了誰!今天本宮豁出這條命,跟你奉陪到底!」

  李墨芸看著眼前亮晃晃的刀,眼淚驀然停了,抓著自己父親的手,驚恐的退了一步,「以前傳聞皇后瘋癲,沒想到真是瘋了——」

  「閉上你的嘴!」徐嘉佟一心掛念著夏渙然的安危,惱怒的啐道︰「給我滾開!」

  「真是反了!」李墨芸下意識又退了一步,「你竟意圖謀反,本宮今天一定要你的命!」

  徐嘉佟才懶得理會,她直接沖進內殿,目光看向床上緊閉雙眼的夏渙然,心頭一酸,眼裡含著淚,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她一時亂了分寸,只知道就算這條命不要也要護著他。

  她眼角察覺有人影晃動,刀立刻不留情的揮了過去,李全利雖閃過,刀卻劃過了手臂,當場血流如注。

  李墨芸忍不住尖叫,侍衛立刻一擁而上。

  「不准動!」徐嘉佟臉色蒼白,這麼多年來,縱使有人因她而丟了命,但沒有一個是她親口下旨,她從未想要殺害任何人,而今她卻氣得想要一刀殺了這對陰狠的父女。

  「一定是你們下的毒,你們該死,我要殺了你們!」

  「你瘋了!」李墨芸驚聲尖叫,「你們還傻著做什麼,立刻給我殺了她!」

  「住手!」這時韓依風大如洪鐘的聲音從外頭傳來,令亂成一團的宮殿靜了下來。

  他大步走進殿內,冷眼一掃,斥道︰「這是在做什麼?」

  「將軍,皇后意圖謀害皇上,」李墨芸扶著自己的父親,「還傷了剌史大人,罪大惡極。」

  韓依風冷冷的看著李墨芸,又看著立在一旁的李全利,他的臉色因失血而顯得蒼白。

  「皇后是否圖謀不軌,皇上醒了自有公斷。」韓依風一哼,「貴妃娘娘別以為暫掌六宮事務,就可以無法無天,別忘了皇后娘娘還是後宮之首,娘娘要看皇上,你這麼一個小小貴妃竟敢攔著,縱使我這麼個沒讀過幾天書的武將都知道不合規矩。」

  李墨芸的身子有些僵,一時啞口無言。

  「可將軍……」對韓依風,李全利向來敬畏幾分,但在這個節骨眼了,他不得不硬著頭皮開口,捂著血流不止的手臂,聲音有些氣弱,「皇后傷了臣,難不成就這麼放了嗎?」

  「這更可笑,你攔著皇后探視皇上,娘娘沒殺了你,你已該感激涕零,還敢放肆?!信不信我現在就一刀殺了你!」

  「韓依風,你大膽!」李墨芸忍不住斥道︰「難不成連你也要反了嗎?虧你還口口聲聲忠心護主!」

  「末將有今日是一步步出生入死走來,對皇上的心天地可證,論不到娘娘說一字半句,若貴妃娘娘認為臣言行不當,不如就到慈雲宮去請太后出來主持公道如何?」

  提到太后,李家父女交換了一個若有所思的眼神,李墨芸這才心有不甘的道︰「就算不追究皇后傷了剌史大人一事,但皇上吃了皇后呈上糕點昏死過去是事實,將軍打算如何處置?」

  韓依風看向一臉倔強的徐嘉侈,一個向來柔弱的女子今日竟拿刀殺人,看來真是氣急了。

  「娘娘,」他柔聲對徐嘉佟說道︰「把刀放下吧!」

  徐嘉佟一震,她知道自己可以信任韓依風,有他在,夏渙然不會有事,她的手一松,刀子應聲落地。

  「來人,」韓依風下了令,「把皇后請回清碧閣,派人牢牢守著,不准閒雜人等進出,若有違令者格殺勿論,一切就等皇上醒了之後再行處置。」

  「走吧,娘娘。」韓依風上前,低聲說道。

  「將軍,」徐嘉佟看著韓依風的目光十分清澈,「不是我。」

  「末將明白。」韓依風柔聲勸著,「娘娘就在清碧閣裡待個幾日,等皇上醒來,自會還娘娘公道。」

  「公主和太子現在可好?」徐嘉佟想起了夏搭希和夏宏詢。

  「謝娘娘關心,公主該是看太子突然墜馬,一時心急所以動了些胎氣,現在已經沒事。至於太子因為有福伯在一旁拉了一把,加上之前下了場大雨,地面鬆軟,所以縱使摔下了馬也無大礙。」

  徐嘉佟聞言,這才稍稍松了口氣,突然,她感到手掌心被暗暗塞進了一樣東西。

  韓依風沒有多言,她也默默的緊握在手上,被人送回清碧閣。

  看著韓依風親自將人送到了殿外,李墨芸只能用憤恨的目光死死盯著。

  「爹!」

  「沉住氣。」李全利也是心有不快,讓一旁的太醫包紮傷口。

  韓依風沒再進去,親率著人馬守在清思殿內外,一有風吹草動就能應變。

  這風雨欲來的情況令李全利的眉頭深鎖,就只差最後一步便能除了皇后,誰知道竟跑出韓依風這個程咬金,「真不知皇上為何突然召此人回京。」

  「該是看長平公主有孕在身,所以才會叫回他們夫婦倆。」李墨芸倒沒有想得太多,「父親的傷可有大礙?」

  「沒事。」李全利忍著痛,叫太醫退到殿外後才開口,「剛才太監來報,太子跌下了馬,情況似乎不樂觀,我得派人再去打探打探,若他出事……我還記得當年皇上下了旨,太子養在皇后名下,若有個萬一,皇后可得提項上人頭來見,太子這次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也不怕無法治皇后的罪。」

  「這次倒謝了長平公主的自以為是,送給太子爺什麼名貴的千里馬,現在太子跟那匹畜生都得死。」李墨芸冷笑。

  「娘娘!」李全利震驚的看著她。「難道太子爺今日墜馬不是意外,是你的主意?」

  李墨芸臉上一點都不在乎,聲音輕得像歎息,「不過是在他的馬蹬上割了一刀,那小子早該死了,當年要不是徐嘉佟出現,他一出生就該讓徐尚允派去的穩婆弄死了,現在也不會搞到他占著明明屬於陸郡王的太子之位。」

  「娘娘就別再說了。」李全利的目光慌忙看看四周,慶倖已經下令讓周遭的人全都退下。

  「爹,你在怕什麼?我說的可都是實話。」

  「娘娘,之前咱們收買的太醫莫名其妙的死了之後,我擔心皇上對咱們起了疑心,不是要你暫時安分些時日,怎麼娘娘還是任性妄為的要危害太子,還在皇后娘娘呈給皇上的糕點下毒?皇后現在正得恩寵,皇上醒來可未必會信她會毒害於他。」

  李墨芸冷冷一哼,「爹,太子之事是本宮做的,但這毒可不是本宮下的。」

  李全利的身子一僵,臉色一變,「什麼?!」

  「毒確確實實不是本宮下的,」李墨芸的頭微側,李全利立刻上前幾步,她壓低了自己的聲音,「這事與本宮無關,真是那女人呈上的糕點有問題,這次我就不信還不能把她從後位上拉下來。」

  李全利皺起了眉頭,隱約覺得有事不對,徐嘉佟向來不忮不求,雖說傳言甚囂塵上,說什麼她挾著年幼的太子好維護將來的權勢,但在她將虎狼符交給夏渙然那一刻,他就看出這個女人愛這夏家父子更甚于自己的命,只是夏渙然因為厭惡徐丞相而盲目的未看出這一點。

  這些年來,她安分守己,他原想等過些時日再給壓力,拿太子爺的命逼她出面,跟夏渙然提及改立太子一事,誰知道他還沒開口,她竟然一夕之間備受夏渙然恩寵,使得六宮粉黛無顏色,就連自己的女兒也遭受冷落,改立太子一事也變得困難重重。這麼一個已經穩操勝券的女人,沒道理會毒害夏渙然,而如果不是徐嘉佟和李墨芸下的毒,這毒又是誰下的?

  他眯眼看著夏渙然,不知為何有股不安從心底生起。「娘娘,我看這些日子,娘娘就好生照料著皇上,其餘就別做他想。」

  「只要那女人和太子一死,我的陸郡王將來得天下,本宮自然不做他想。放心吧,爹,不到最後,女兒不會冒險行事,你現在立刻出宮,集結咱們的勢力,若宮中一有變,」

  她看著夏渙然的目光一冷,「本宮便會下令開宮門,將這些非我族類全都一網打盡!」

  李全利陣光一斂,心中雖有遲疑,但還是領命退出了清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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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3 18:38:18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清碧閣裡外都是重兵,別說是人,就連只蒼蠅都飛不出去。

  徐嘉伶坐在榻上,望著緊閉的殿門臉上平靜,她手中握著韓依風偷塞給她的權杖,這個將軍令可以讓她自由進出宮門,他在這個時候給她這個的用意何在?要她逃嗎?還是……

  想起了之前在宮外,夏渙然將虎狼符還給她時所說的那一番話,難道他早已預知了今日發生的一切,所以在提醒她什麼?

  她在心中歎了口氣,一心掛念著他們兩父子,要她放下他們一個人遠走,談何容易啊。

  「娘娘!」花兒跑了進來,傻傻一笑,「娘娘,皇上都誇我機靈,這次我真的機靈。」

  徐嘉侈淺淺一笑,到了這個時候,只有花兒還一派天真的樣子。

  「娘娘,」花兒上前,輕快的說︰「後頭有個狗洞,之前我發現了,也沒叫人補上,現在可派上了用場,我剛才還鑽了出去。」

  徐嘉佟心一驚,「你出了清碧閣?」

  花兒用力點頭,「因為知道娘娘擔心,所以去找了公主,公主用了藥,人已舒爽許多,我跟公主說娘娘想皇上,公主說她會去探視,要娘娘放心,皇上不會有事的。」

  聽到這個消息,徐嘉佟臉上一松,激動的握著花兒的手,無聲感謝。

  「只是娘娘,」花兒頓了一下,「花兒回來的時候,看到剌史大人和很多大人都進議事閣去了。」

  皇上昏迷不醒,眾位大臣上議事閣做什麼?徐嘉佟神色一正,「進議事閣的大臣之中,可有看到驃騎將軍?」

  花兒搖頭,「沒瞧見,花兒也沒膽子靠近議事閣看,所以也不知道驃騎將軍有沒有在裡頭。」

  「花兒做得好!你就像皇上說的,真夠機靈!」突然她的腦子靈光一閃,在心中想了一會兒,緊拉著花兒的手,「現下就靠你了,你拿著權杖和虎狼符出宮,去倚鳳山下找一位牛大哥,他看了便知怎麼做,有將軍的權杖,無人敢擋你,但不管遇到誰都不可多言。」

  「娘娘要花兒離宮?!」花兒苦著一張臉,「花兒走了,娘娘怎麼辦?」

  「不會有事的,」徐嘉佟對她淺淺一笑,「我還有蘭兒,你要平平安安,等宮中平靜了再回來,若宮中有什麼變化,你……就別回來了。」

  花兒紅了眼,搖著頭,「我不要!花兒要留在這裡!」

  「花兒,」徐嘉佟正色道︰「現在只有你能救我,如果你出宮去,我還有一線生機,若你遲了,我的命就沒了!」

  一聽這話,花兒眼中的淚全都收了回去,「花兒知道了,花兒一定會找到牛大哥,讓他來救娘娘。」

  她將權杖和虎狼符貼身收好,轉頭走了出去,沒幾步,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轉頭對徐嘉佟說︰「娘娘若放心不下皇上,花兒的衣服放在櫃子裡,小福子的衣服我也偷拿了一身,狗洞被你用來爬屋頂的梯子擋著。」

  徐嘉佟不解的看著她沒頭沒腦的丟下這一句,沒一會便恍然大悟,天色已經昏暗,難不成花兒要自己扮成她或小太監的樣子溜出清碧閣去看夏渙然?

  「這丫頭,」徐嘉佟忍不住揚起嘴角,「越到緊張時候,倒是比我還冷靜。」

  此刻還真認同夏渙然說的,花兒夠機靈!

  四周一片黑暗,徐嘉佟幾乎都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她低著頭,偷偷摸摸爬過狗洞出了清碧閣。

  一路上小心翼翼,倒也幸運的沒遇上巡邏的侍衛,到了清思殿的殿門前,她卻遇上了難題,總不能大剌剌的走進去吧?

  正在思量著不知如何是好之際,殿裡竟然傳來吵雜聲,原守在門口的侍衛只留一人看守,其餘都進殿去,她立刻趁這個機會溜到一旁的宮牆,原本還在因為宮牆太高而煩惱,又剛好找到石塊墊腳,真是連老天爺都幫她,慶倖有了這塊墊腳石,讓她只費了點力氣就順利的翻牆進去。

  「把她給我趕出去!」夏彤希的吼叫聲引來殿門的的侍衛,她大剌剌的坐在夏渙然床邊,指著李墨芸道。

  「公主,臣妾要在這裡照顧皇上——」

  「照顧?」夏彤希可一點都不留情面,「是要照顧著我皇兄,還是要害他?你們這些後宮女人一個比一個可怕,保不定我皇兄今日會如此就是你下的毒手!」

  「公主,」李墨芸連忙跪下來,哭喪著一張臉,「臣妾冤枉!」

  「靜貴妃是否冤枉,待皇上醒了便知。」得到消息也趕來的麗貴妃在一旁冷冷的開口,「誰知道會不會有人妄想著自己的兒子將來得大位,所以意圖謀反。」

  「麗貴妃,你不喜歡本宮也就罷了,但不可誣陷本宮!」

  「你們倆少在這裡狗咬狗,吵死人了!」夏彤希潑辣的吼,「全都給我滾出去!」

  麗貴妃依然端坐在位子上,臉上一片平靜,「臣妾好歹是冊封嬪妃,公主不知以禮相待便罷了,但也萬萬不該失了身分,恣意趕人。公主,臣妾斗膽提一句,公主已經出嫁,這裡不是公主的將軍府,而是皇上與眾妃嬪的後宮。」

  夏彤希狠狠的瞪過去,「麗貴妃言下之意是在說本宮沒說句話的立場嗎?」麗貴妃站起身,恭敬的一福身,「臣妾不敢。」

  夏彤希冷冷的打量著她,「真是枉費了太后聰明了一生,以為給我皇兄找了一朵解語花,實際上卻是朵毒花,念佛都給念到背上去了!」

  麗貴妃臉上笑意依舊,「臣妾惶恐,不懂公主的意思。」

  夏彤希啐了一聲,「你少在我面前裝模作樣,本公主現在懶得理會你們,全都給我滾出去,不然我就叫人拖你們出去,管你們是貴妃還是什麼東西。」

  麗貴妃心中暗恨,但也知道公主的潑辣性子,若真惹了她,她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只能軟下身段跪拜離去,轉頭的剎那臉色一沉。

  一同被趕出了清思殿,李墨芸原本心有不平,但看著夏彤希如此不留情面的斥責麗貴妃,心中倒舒坦得多,「看來你也沒比本宮討公主歡心嘛。」

  麗貴妃沒有答腔,長平公主雖然深受夏渙然的重視,但畢竟已經出嫁,不可能一輩子留在宮中,所以忍一忍便過,她從不將她視為威脅,但今日若是她站在廢後那一邊,成為廢後的助力,這可又是另一回事了。

  看著走在前方的李墨芸,原以為在後宮之中能與她一爭高下的女人是靜貴妃,這女人向來高傲,自以為是,早晚忍不住會出亂子,只要一等她失勢,要應付向來不忮不求的徐嘉佟廣容易得多,她原本打定主意等李墨芸失勢後,再想法子讓徐嘉傳有個萬一,到時她就可以要太后出面讓她接替徐嘉佟來扶養太子,縱使她無所出,這宮中也有她富貴榮華的好日子,誰想到竟然失算了。

  不過是死了名吃裡扒外的宮女,害得現在太后對她不滿,皇上也對她冷淡,這宮裡越來越沒有她的位置了……一想到這個,她扶著自己宮女的手不由得一緊。

  宮女痛得輕呼了一聲。

  她惡狠狠的瞪過去,宮女嚇得抖了一下,她隨即臉色一變,亮著笑臉喚了聲,「姐姐!」

  走在前頭的李墨芸正要上鑾轎,輕哼了一聲當是回應。

  「妹妹無意中聽到了件秘密,在心頭思量再三,終日惶惶不安,不知如何是好。」

  李墨芸一臉意興闌珊的坐在轎裡,撐著頭懶懶的看著她,「這個節骨眼,本宮沒心情聽你廢話,有話就直說。」

  「是。」麗貴妃特意上前,壓低自己的聲音,「皇后娘娘在姐姐封貴妃那日對皇上出言不遜,皇上震怒,下了道密旨,廢了皇后娘娘,現在的徐嘉傳不單沒了身分,在宮中甚至沒半點位階,比個宮女還不如。」

  李墨芸聞言,雙眼微睜,「你胡說八道!」

  「是否胡說,娘娘去查查便知,相信密旨就在清碧閣裡,皇上現在昏迷不醒,若娘娘想要做些什麼,動作可得快些。」

  李墨芸內心一陣激動,但她畢竟不是傻子,冷冷看著她,「你絕不會平白無故跟本宮講這件事,是想陷本宮於不義?」

  麗貴妃聳了聳肩,「話妹妹是帶到了,姐姐要如何做,妹妹也管不著。皇上現在昏迷不醒,公主與將軍存心將我們支開,他們兩個一心傾向何人,姐姐心中應該有數,若能拿到密旨,妹妹會在慈雲宮等著太后出來主持公道。」

  看著麗貴妃那張帶笑的臉,李墨芸暗暗握了下拳。父親交代,她得要沉得住氣,但得知徐嘉佟的中宮之位已廢,她如何能沉得住氣?

  她的臉一沉,定了定心神,手一抬,起駕回宮。

  一路上,她臉上雖然看不出太多思緒,心頭卻是天翻地覆,現在皇上的清思殿和徐嘉佟的清碧閣內外皆是韓依風的人,就連原本宮中的侍衛都難以接近,更別提她宮外的人馬了。

  看著天色已全暗了下來,趁著夏渙然中毒,生死未蔔之際,若真有那道密旨,可是除去徐嘉佟最好的機會,就如麗貴妃所說,只要找太后出面,一個廢後毒害聖上,就算真殺了她,等夏渙然醒來又能奈她何?

  她的心一橫,決定不管任何人阻攔都要搜了清碧閣,她下令開了城門,放宮外的人馬進宮,打定主意就算硬闖她也要閬進清碧閣。

  她與徐嘉佟之間在天亮前就是終點,她會讓她倆的恩怨在今日有個了結。

  聽到外頭傳來的腳步聲,夏彤希口氣不善的斥著上前來的小太監,「本宮已經交代不准人進去,誰讓你進來的?出去!」

  「公主,」徐嘉侈輕聲開了口,「是我。」

  夏彤希的心一驚,「皇嫂?!你怎麼成太監了?」

  徐嘉佟含蓄一笑,「讓公主笑話了。」

  「怎麼會?」夏彤希上前將她看個仔細,「皇嫂是個美人,扮起太監也秀氣迷人,這副模樣走在宮內,可得小心被嬪妃給當成小通貞收了去,否則該如何是好?」

  小通貞是從小就去勢被送進宮的太監,大多像小姑娘般可愛,所以常被後妃當成寵物收在身旁。

  「看公主還能說笑,我就放心了。」徐嘉佟拉著夏彤希的手,「我還在擔心你肚子裡的孩子呢。」

  「沒事。」夏彤希輕撫著肚子,「他舅舅是當朝聖上,爹是驃騎將軍,沒這麼嬌弱,只是我突見太子墜馬,心驚了一下,有些不舒爽,休息一會兒就沒事了,倒是你,你可還好?」

  「我很好。」徐嘉傳焦急的上前,「皇上呢?」

  「他啊,」夏彤希掃了床上一動也不動的夏渙然一眼,「該是睡得極好。」

  徐嘉佟太過心急,沒有聽出夏彤希的言下之意,來到床邊坐下,手眷戀的摸著夏渙然的臉。

  「稍早聽將軍提及皇嫂手拿大刀要砍剌史大人?」

  提起這件事,徐嘉佟手還會抖,她斂下眼,「他阻撓我看皇上。」

  夏彤希坐在一旁,笑得開心,「你看起來就不是個心狠的,為了我皇兄還真是豁出去了。」

  「要不是將軍出面,那李全利若硬是攔我,我拚著一條命不要也會殺了他!」夏彤希忍不住讚歎,「我皇兄聽到這番話,該是死也瞑目了。」

  「不!他不會死的。」她握著他的手,眼淚在眼眶中打轉,「皇上,醒醒啊,我來看你了!」

  昨日還好好的一個人,怎麼現在就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了?

  她的眼淚掉落,感覺他的手輕輕一動,她一愣,激動的看向夏渙然,就見他緩緩睜開雙眼。

  「你醒了?!」松了口氣的同時,她的眼淚掉得更凶。

  「別哭。」他伸手擦掉她眼上的淚,「你怎麼打扮成這副模樣?」

  她臉上掛著淚珠,哽咽回答,「為了見你,我只能扮成這樣溜出清碧閣,外頭都亂了。」

  夏渙然抬起頭,就見不遠處的夏艱希,他使了個眼色,要她退下去。

  夏彤希嘴一撇,走了出去。「你用了我呈上的糕點暈了過去,這到底是——」

  他的手輕按著她的唇,制止她講下去,詭譎的一笑,「有些耐性,等等你就知道了。」

  她被淚洗得更加晶亮的雙眸看著他,拉開兩人的距離,將他看得更仔細,「這一切該不會是場騙局吧?」

  他坐起身,伸出雙臂將她擁入懷中,「瞧你這模樣,真是俏麗可人。」

  「別顧左右而言他,我都急瘋了,你還尋我開心。」她在他懷中掙扎。

  她臉上氣急敗壞的神情令他心頭一暖,抱著她輕聲哄著,「朕是太愛你了,所以想要一勞永逸的解決這些麻煩事,不然朕還打算跟他們慢慢玩。」

  雖然他的一切作為不是針對她,但她還是感到心驚,「似乎什麼都瞞不過你的眼。」

  若再被騙,他就真是白白再活一次了,他用力的摟了摟她,眼中閃著銳利的光芒,「等會兒你只要當個看戲的,什麼都別說,乖乖待在我身旁就是,我答應你,縱使瞞你,這也是最後一次,從今往後不論快樂、痛苦,我都與你分擔。」

  徐嘉佟目不轉楮的看著他,心中有許多疑惑,但因為信任他,所以選擇什麼話也不說,只是點了點頭。

  他輕撫著她的頭,輕聲問道︰「你怕嗎?」

  「不怕。」她看著他的目光堅定,「有你在。」

  他忍不住激動的低頭吻住了她的嘴,也不理會夏彤希在外頭,硬是抱著她上了床躺下。

  「陪我睡會兒,養足精神才好看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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