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匿名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公告] [陳青雲]毒手佛心[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51
匿名  發表於 2015-4-26 09:09:17
第十五章 獨闖狼穴

顧盼間,又回到那巨宅之前,黑漆大門緊關如故,和先前來時沒有兩樣,靜悄悄的不聞聲息,也不見人影,只是,他的心情不同了。

  “砰!”

  他向大門遙擊了一掌。這聲巨響,全巷可聞。

  門開了,出現的仍是那老態龍鐘的老蒼頭,顫聲喝罵道:“寡婦孤女,就該任意讓人欺負麼?”

  徐文一彈身,欺了過去,那老者縮身閉門,但來不及了,一只左臂,已被徐文牢牢扣住。

  老者昏昧的眸子陡泛精光,左手一掙,不脫,右掌猛然切出,勢疾力猛,絕非庸手。徐文輕輕一指,老者右臂嗒然下垂,老臉頓現死灰之色。

  徐文恨聲道:“老狗,你是活膩了?”

  老者結結巴巴地道:“少俠……有話……好……”

  徐文厲聲喝道:“少廢話,領我見你們分壇主!”

  “什麼,分壇……老漢不懂。”

  “你再說一句,我活撕了你這老狗!”

  老蒼頭面上的皺疊起了抽動,額角滲出了大粒的汗珠。徐文夾腰帶把他提了起來,大踏步向內趟去。

  大門內是一片影壁,擋住了視線,所以在門外看不見里面的情形。轉過影壁,是一個占地極廣的大院落,一條丈余寬的砌磚蔭徑,直通迎面的大廳。宏偉的建筑,並不因油漆剝落而減色,畫閣飛檐,雕龍附鳳,廊柱合圍,巨廈翼展。冥想當年這巨宅的主人,又是了不起的人物。

  顧盼間,來在廊沿之上,廳內布設,清晰扑目,古雅而不奢華,看樣子,的確不像是江湖幫會立舵的地方。

  但徐文成竹在胸,決不為這表面情況所惑。

  死寂依然,不聞人聲,不見人影,氣氛透著無比的詭秘。

  徐文上了階沿,把老者向地上一摜,厲聲道:“引我見你們分壇主!”

  老者顯得驚怖十分地道:“少俠……您……誤會了,這里是安分人家的住宅……”

  徐文殺機大熾,想到被毀于旅店中的一代女怪杰“三指姥姥”,被擄劫的紅顏知己“天台魔姬”以及下落不明的母親,開封蔣府的慘劫,恨火填膺,仇焰焚心,口里栗喝一聲:“老狐狸,‘地獄書生’並非善良之輩!”一腳照定左臂踏了下去。

  一聲凄厲的慘嚎,那條左臂骨碎肉靡,痛得老者滿地翻滾,語不成聲地道:“小狗,你……就殺了……老夫……”

  徐文切齒道:“我不殺你,你再裝洋,我撕下你的右臂!”

  一蓬疾雨,由屋頂灑落,著地之處,冒起一片白煙。這是一種劇烈的毒計。那老者再次發出了慘叫,抽搐了數下,不動了,眨眼工夫,屍身開始溶化,流出腥臭刺鼻的血水。徐文一身衣衫,百孔千瘡。

  他除了感到一陣麻癢之外,毫發無傷,這證明他確已到了百毒不侵之境。但這場面,仍使他驚心動魄,目定口張。

  毒雨過后,一切又歸寂然。

  徐文憤怒欲狂,卻找不到發泄的對象。

  他想了想,退下階沿,雙掌運足功勁,朝居中一根廊柱劈去。

  “轟!”一聲巨響,柱搖梁崩,瓦片與碎木粉落如雨。照此情形,不消三掌,這巨廈勢非震坍不可。

  就在此刻——

  一個陰冷刺耳的聲音起自廳內:

  “‘地獄書生’你好猖狂!”

  徐文冷吟了一聲道:“與我滾出來!”

  一條人影幽然出現,赫然是那豫南特使簡青山,白森森的面目,猙獰已極。

  緊接著,無數人影從四方出現,把徐文圍在了核心之中,每一個人的手上都扣著陪器與兵刃。

  此刻,那老蒼頭的屍身皮肉連衣物均已化盡,剩下一具白骨在血水之中,那景象的確令人毛骨悚然。

  簡青山身側出現了另一條人影,是一個威凜的錦衣中年。

  整個現場均為恐怖的氣氛所籠罩。

  錦衣中年首先開了口:“‘地獄書生’,你意欲何為?”

  徐文寒聲道:“閣下報名!”

  “本座分壇主姜玨!”

  “好極了,請立即交出‘天台魔姬’,說出總壇地址!”

  “你認為辦得到嗎?”

  “非辦到不可!”

  “否則呢?”

  “本人血洗分壇!”

  簡青山嘿嘿一陣獰笑道:“‘地獄書生’,本特使要把你碎屍万段,方消心頭之恨!”

  徐文不屑地道:“‘啃屍蟲’,今天你只好啃屍了!”

  簡青山面色大變,他料不到徐文會一口道出他昔年丑惡的外號,怒極怪吼道:“小子,本特使要活吃你的心肝!”

  徐文嗤之以鼻道:“你今生今世辦不到了!”

  “哼!照打!”

  暴喝聲中,簡青山與姜玨,雙雙劈出一掌,兩道掌風,匯成一股巨流,勢可撼山票岳。同一時間,銳風刺耳,無數暗器刀劍,如密雨般集中射向徐文。

  這聲勢何等驚人,從投射的疾勁銳風判斷,在場的無一庸手。

  在這種情況之下,任你功力通玄,不死也得負傷。

  徐文當機立斷,一式“旋空飛升”,身形電似凌空拔起,足有四丈高下,無數略器劍刃從腳底密擦而過,整個四丈以下的空間,像掠過一陣蝗群,密無點隙。

  盤空一匝,疾矢般射向廳廊,徑扑簡青山與姜玨。

  簡姜二人,霍地左右彈開,徐文身形未落實,雙雙各攻出一招,在彼此互存決死的情況下,出手之勢有如駭電奔雷。

  徐文一橫心,不顧左邊的分壇主姜玨,一招“毒手二式”,猛迎向右面的豫南特使簡青山。

  慘號挾夾悶哼俱起,驚栗了全場。

  簡青山腦漿迸裂,橫屍就地。

  徐文后心挨了姜玨一掌,身形前沖了五六步,兩股鮮血順口角而下。

  姜玨因簡青山在一個照面之下慘死,驚得亡魂盡冒,忘了跟蹤出手。

  徐文陡地回過身來,眼中的碧芒,使人心神皆顫。

  四圍的分壇弟子,見曾見過這等陣仗,一個個面如土色。

  徐文一個彈身,出手如電,抓住了姜玨,全場發出了一陣驚呼,但卻無人敢出手。徐文一用勁,五指深深嵌入了姜玨的“肩井”,鮮血從指縫間泊淚而冒。

  姜玨面如死灰,絲毫也用不上勁。

  徐文栗聲道:“分壇主,現在閣下可以開口了?”

  差玨身為一壇之主,雖驚怖欲死,但卻不能不維持表面尊嚴,咬牙道:“無可奉告!”

  徐文怒發如狂,那神態有若一尊凶神,每一個字,如鋼珠般從牙縫里進出:“姓姜的。我會把你生撕活裂!”

  話聲中所含的殺機,令人不寒而栗。

  所有在場的分壇弟子,一個個噤若寒蟬。蛇無頭不行,全失了行動的依據。

  徐文要殺姜玨,易如反掌,可是他的目的並非殺人,而是要救人。殺了姜玨,甚至分壇所有弟子,問題並不能解決。

  對方寧死不供,使他內心著急万分。

  突地——

  分壇主姜玨猛可里抬起左手,朝口里一放,面色隨之劇變。

  徐文冷哼了一聲道:“閣下打算服毒自盡麼?在本人手下,你可辦不到!”

  邊說,邊以手指疾點對方三處大穴,然后摸出一粒解藥,強塞入對方口中。

  姜玨確實到了求死不能的地步。

  徐文手一緊,姜玨慘哼了一聲,被扣住的“肩井”,又冒出鮮血來。痛苦,使他汗珠滾滾,青筋暴突,面孔扭曲得變了形。

  “閣下,別希望奇跡出現,你除了說話,別無路走!”

  “地獄書生’,本座決不屈服!”

  “那閣下就等著瞧了……”

  驀在此刻——

  一條人影排眾而出,脅下挾著一個氣息奄奄的人。

  徐文目光一掃之下,不由肝膽皆炸,來的,正是土丘僥幸漏網的“五方使者”,他脅挾著的赫然是“閃電客”黃明。

  黃明會落入對方手中,的確是他做夢也估不到的事。

  “五方使者”陰森森地道:“‘地獄書生’,你認識他吧?”

  徐文目眥欲裂,暴喝道:“放了他!”

  “五方使者”哼了一聲道:“你認為如此容易嗎?”

  “你找死?”

  “先死的是他!”

  說著,把毛爪放在黃明的天靈蓋上,又道:“抓碎他的腦袋並非難事,對麼?”

  徐文鋼牙几乎咬碎,他不難扑殺那名使者,但黃明勢必一命嗚呼。

  “本人再說一遍,放了他!——

  “辦不到!”

  “在場的連你在內,將付出血的代價!”

  “你無妨試試看!”

  “你的目的是什麼?”

  “很簡單,你放了姜分壇主,帶他離開,這筆帳改日再算!”

  “辦不到!”

  “如你願意犧牲他,咱們就拚了吧!”

  徐文几乎激憤得發狂,母親、戀人、朋友,孰輕就重呢?他能忍心犧牲黃明嗎?不!母親與戀人,如果不死,仍有拯救機會,如果已遭不幸,那注定回天乏術,而黃明,生死全在自己一念之間。

  那躊躇的神色,“五方使者”當然看得出來。他怕徐文真的一橫心,那今天在場的將無一能逃殺手,故意把黃明的頭拉得向上一仰,道:“‘地獄書生’,決定了沒有?”

  徐文猛一跺腳,咬牙切齒地道:“就讓你等僥幸一次吧!”

  “五方使者”一揮手,大聲道:“撤退!”

  一聲令下,那些弟子像是從鬼門關逃了出來,紛紛鼠竄退去,剎那間,走得一干二淨。徐文氣炸肺腑。

  眾弟子退盡,“五方使者”才又向徐文道:“‘地獄書生’,你可以放手了!”

  徐文冷冷地道:“你先放了他!”

  “我信不過你!”

  “以你的身手,怕本使者撤賴麼?”

  “你又有何保證?”

  “憑‘地獄書生’的名頭,決不作卑鄙之行!”

  那使者想了想,輕輕放落黃明,然后向側方閃退三丈。顯然,他是怕徐文猝然出手。黃明落地,口中發出了微弱的呻吟,看來他不是要穴被制,便是傷勢極重。

  徐文恨很地道:“姓姜的,今天就算便宜了你!”

  說完松手,彈身到了黃明身邊,探察之下,果是穴道被制,忙出手解了他的穴道。黃明輕哼一聲,站起來,滿面羞慚之色,赧然道:“賢弟,我誤了你的大事……”

  徐文苦苦一笑道:“大哥,你平安就好,機會不止一次!”

  回頭望處,姜玨與那名使者,已不知何時消失。整個院落,依然死寂陰森。

  “大哥,怎麼會……”

  “說來慚愧,是我太粗心了,你來找我再回頭之時,我的形跡便露了白,如果我換個位置,當可無事,不該太過托大,以致被對方所乘。當然,問題還是在于功力不及對方,幸而對方心有所忌,沒有下毒手……”

  “算他們命大!”

  “情況如何?”

  “對方死不透露,毫無頭緒!”

  “為今之計呢?”

  “搜!”

  “開始行動吧?”

  “慢著,大哥先眼下這個,以防万一!”

  說著,遞了一個藥丸給黃明,又道:“半個時辰之內,可保百毒不侵。”

  黃明接來服了,兩人互望了一眼,雙雙向大廳欺去。甫上廊沿,黃明陡地一縮身,口里發出一聲驚呼,廊沿上,一具白骨,外加一具尚未化盡的屍体,血水順著磚縫四處濫流。

  徐文雖屬此道高手,但也不由感到一陣悚栗。原來那老蒼頭被毒液所溶,血水流經那豫南特使商青山的屍体,便也被毒液溶化。這毒液之毒,可以想見了。徐文若非練成了本門玄功,百毒不侵,此刻的白骨,將是他自己。

  徐文指著那具半化的屍体道:“大哥,他便是關外黑道明主‘啃屍蟲’簡青山!”

  黃明打了一個冷顫,道:“天網恢恢,這廝積惡如山,該有此報。”

  兩人入廳,搜索了一遍,毫無所獲,由屏門轉入后進,把三層院落房舍與東西兩大跨院搜了個遍,卻不見半個人影。有的房舍,看來根本已無人居住,這多的人到哪里去了呢?

  徐文心中的懊喪與憤恨,簡直無法以言語形容,但他是為了黃明而放去了敵人,怕黃明心里難過,他不敢表示什麼。

  黃明是“妙手先生”的高足,穿門入尾,尋幽探秘是他的看家本領,他一直像獵犬般在探索目的物,不放過任何一個可疑的地方,敲、打、觸、摸……

  終于,他激動地歡呼了一聲:“在這里了!”

  此刻,兩人置身在跨院與后進連接處的角軒中,黃明在搬弄著一架巨型屏風。

  那屏風直立在軒內當門之處,看來毫無異狀。徐文惑然道:“大哥發現了什麼?”

  “秘道入口!”

  “這屏風麼?”

  “可能是!”

  “可能?”

  “你發現地磚上凌亂的腳印麼?全到這屏風為止。”

  口里答話,手指卻不停地在屏風上摸索,當他的手指扭動一個屏風上層花格中的鳥頭時,一陣格格之聲倏然傳出。

  徐文精神一振,目光掃處,只見迎面壁上裂開了一道門戶。他彈身近前,只見門內是一列長長的石級向下滑伸,約莫有數十級,便是平進的地道,可容兩人並肩行進。由于里面暗黑,以他超人的目力,只看到此為止。

  黃明靠了過來,道:“這若非地下室,便是通往外面的密徑!”

  徐文一挪步,道:“我們進去搜……”

  “提防詭計機關!”。

  說著,順手抓了一個錦墩向門里扔去,錦墩順石級滾落,意外地,毫無動靜。

  黃明接著道:“可以放膽進去了!這秘道想來是此宅主人所建,既非武林人物,自不會布設機關,‘五方教’開派不久,臨時加以利用,布設亦來不及。”

  “這推斷有理,我們走!”

  徐文當先進入暗門,向下落去,黃明緊隨他身后。

  石級盡頭,便是平進的甬道,漆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目力再強,也必須籍一點自然光源。此森森暗道,深入地下几達五丈,靠入口處,可前望數尺,數尺之外,便無法辨物了。

  黃明從身邊取出火石火絨,敲燃了點上火摺子,一幌,眼前登時明亮。

  徐文喜不自勝地道:“大哥身邊的寶貝不少!”

  黃明尷尬地一笑道:“賢弟取笑人,小偷儿總離不了這些東西的。走吧!”

  這回換了黃明在前,徐文在后,像兩支夜宵蝙蝠般順地道扑去。

  地道似乎無窮無盡,奔行了一刻光景,仍不到頭,倒是很少曲折,筆直朝前。

  黃明邊行邊道:“看來這是一條秘道,以行進的方向與速度而論,我們快出城了!”

  徐文一怔、道:“出城?”

  “不錯,可能是東北兩城門之間的荒僻地帶。”

  “這麼一說,對方早已出城了?”

  “極有可能!”

  話聲甫落,眼前地道突然一分為三,兩人頓時愣住了!哪一條才是正路呢?”

  黃明換了一個新的火摺子,細察地上的腳印,是朝居中一路奔去的,左右兩路有足印,但看似一二人所留,明顯而不凌亂。

  “賢弟,中路!”

  “慢著,大哥看左面……”

  “啊!什麼意思?”

  靠左一面壁上,掛了一塊木牌,上面寫著六個驚心怵目的朱紅大字:

  “禁地,擅入者死!”

  “賢弟的意思是……”

  “我們的目的是尋人,並非追人,縱使追上對方,未必有用,這禁地我們不能錯過,好歹得探上一探!”

  “好!”

  徐文領先舉步向左邊地道欺去,三丈之后,轉了一個彎,一道黑黝黝的鐵門阻住去路。門上,懸著同式的一塊木牌;“禁地,擅入者死!”徐文上前用手一推,道:“好厲害,門上涂有劇毒!”

  黃明駭然道:“看來‘五方教’是以‘毒’當家的了?”

  一句話,觸動了徐文的心事,目已是“万毒門”第十五代掌門,普天之下,“毒道”一宗,不知有多少門派?以自己目前所知,“衛道會”的掌令“崔無毒”是一派,其余,便不得而知了。如果父親並非預期中的本門第十四代,那父親該是另外一派,但以“無影推心手”的功力而論,父親是本門一脈,當無疑義了。

  “‘五方教’是屬于哪一派呢?”

  心念之中,用力一推,鐵門紋絲不動。

  驀地——

  “鏘”的一聲,鐵門上端開了一個小孔,一個令人汗毛倒豎的聲音道:“何人擅闖禁地?”

  黃明立即熄了火摺子,接口應道:“總特使,奉令查禁!”

  小孔內露出一支精芒閃閃的眼睛,從小孔漏出的昏黃光線判斷,門內必有燈燭之類的照明之物。這一來,變成了內明外暗,門里人的聲音充滿了狐疑:“是哪一位特使?”

  徐文半側身,學著簡青山的陰冷聲調道:“簡青山!”

  這一著詐棋,居然生了效,格!格!聲中,鐵門開啟。

  門內是一間石室,燃著一支牛油火炬,照得滿室通明。一個上身赤裸、胸毛茸茸的惡形大漢,當門而立,一見兩人面目,陡地怪吼一聲道:“你倆是誰?竟敢冒充簡特使……”

  徐文閃身退了過去,口里道:“‘地獄書生’!”

  那猙獰大漢面上的橫肉一緊,暴喝道:“找死!”

  掄起蒲扇大的手掌,向徐文當胸劈來。徐文一抬手,輕而易舉地抓住了對方的手腕。大漢奮力一掙,把徐文帶得一個踉蹌。徐文暗僚對方臂力超人,五指用力,那大漢“哎唷!”一聲,矮了半截。

  徐文目光向室內一打量,靠右邊一道小門,內面舖著寢具,想來是這大漢的宿處;左邊一道鐵門,門上落了巨鎖,秘密,當然是在這鐵門之內。徐文心中暗忖,這鐵門內關的,會是母親或“天台魔姬”之中的一人麼?抑是……

  當下喝問道:“里面關的是什麼人?”

  大雙手腕被制,全身酸麻,無力反抗,但目中的凶光卻令人心悸。

  “你倆意欲何為?”

  “把門打開!”

  “辦不到!”

  “你想死麼?”

  “你倆個兔息子也別想活!”

匿名
狀態︰ 離線
52
匿名  發表於 2015-4-26 09:09:51
  徐文恨火中燒,懶得廝纏,一掌拍碎了大漢的腦袋,用腳踢開屍身。

  黃明在這地方,就顯出能耐了,他已然把一串鑰匙取在手中,上前打開了巨鎖。門一開,一道勁風從內卷出,把他的身形震得直撞向身后的徐文。徐文用手一按,巨大的壓力,使他退了兩三步,這發掌人的功力,可以想見了。

  驚魂甫定,只見門內又是一間石室,一個黑衣老者驚震地望著二人。

  徐文一看,石室朝里,赫然又是一道緊關著的鐵門,這黑衣老者,自是監守人無疑了。從對方關防如此嚴密看來,內情相當不簡單。

  黑衣老者獰聲喝道:“干什麼的?”

  徐文寒聲道:“要你命的!”

  聲音未落,一個虎扑,施出了“毒手一式”。

  “哇!”慘號聲中,黑衣老者倒地而亡。

  徐文奔向那道鐵門,門上沒有上鎖,拉了開來,里面是一道鐵柵,襲著外間的火炬之光,照見鐵柵門內蜷伏著一團黑影,從那灰白的老頭看來,並非徐文想像中的任何一人,他不由涼了半截。

  黃明向內一張望,道:“不知被禁的人是誰,竟然防范如此嚴密?”

  徐文道:“好歹總得弄個清楚!大哥,煩你把火炬拿來!”

  說著,上前去用手扭斷了鐵柵上的鎖鏈。

  蜷伏的人影一動不動,這時,已看清了是一個瘦骨嶙峋的老人。

  徐文走近那蜷臥的老人,發話道:“閣下是誰?”

  那老人蠕動了一下,發出一種虛弱但充滿狠毒的聲音道:“孽種,你會得到報應的!”

  徐文一愕,望了黃明一眼,又道:“在下不是‘五方教’的人,閣下起來答話!”

  老人以手撐地,掙扎著坐起身來,失神地望著二人。徐文被那老人失了人形的面容嚇了一跳。

  “閣下是什麼人?”

  “你……又是何人?”

  “在下江湖中稱為‘地獄書生’!”

  “不是那孽障出的花樣吧?”

  “在下是追人無意到此,不懂閣下說的話!”

  老人失神的目光再次向徐文與黃明打量了一遍,冷森森地道:“要救老夫出困,是嗎?”

  徐文不假思索地道:“當然。既然碰上了,豈會撇下不管!”

  “有什麼條件?”

  “條件?這是什麼話?”

  “難道是無條件麼?”

  “在下沒有想到這一點。閣下先說來歷吧!”

  “你……當真不是那孽障派來折磨老夫的?”

  “閣下所說的孽障是誰?”

  老人咬牙切齒地道:“老夫的傳人!”

  徐文驚“哦”了一聲,道:“閣下是被門徒囚禁?”

  “不錯!”

  “為什麼?”

  “為了要老夫的秘技!”

  黃明忍不住罵了一聲:“欺師滅祖,人神不容!”

  老人目眥欲裂地道:“老夫苟延生命,就是要等著看他遭報,可惜,唉……恐怕看不到了。”

  徐文激顫地道:“閣下叛徒叫什麼名字?”

  “老夫不知道!”

  “什麼,不知道?”

  這的確是天下奇聞,做師父的不知道門人的名字。

  老人咬了咬牙,脫形的面上已沒有什麼表情,只有失神的雙目中還散發著強烈的很意。

  “是的,到現在還不知道。”

  徐文倒抽了一口涼氣,道:“但總該知道他的身分?”

  “他是這里主人!”

  “這里主人!那是分壇主差玨了……”

  “他……他……叫姜玨麼?”

  “不錯。他便是此地的主人!”

  “他……人呢?”

  “兔脫了!”

  “啊!兩位小友是他的仇人麼?”

  “可以說是的。”

  老人深陷的眸中,突地滾出了兩粒淚珠,凄絕地道:“老夫功力已廢,比死人只多了一口氣,也不想重見天日了,只是死難瞑目的,便是對師門無所交代……”

  “閣下何門何派?”

  “這一點格于門規,恕老夫不便置答!”

  徐文皺了皺眉,道:“那閣下的名號來歷,也是不能透露的了?”

  “是的!”

  徐文默然了片刻,道:“閣下隨在下等離開這里,怎樣?”

  “這……”

  “在下有急事待辦,不能耽延,坦白說,正是追蹤令徒!”

  “啊!”

  老人愣愣地凝視著徐文,目光在變幻,一變再變;表示這可憐的老人內心異常的復雜。

  徐文預期著這禁地之內,可能禁閉著他的母親或是戀人,現在事實證明不是,他的心早已飛起在外,感到一刻也無法久待,順便救過老人,純粹是基于武林道義,否則以對方暖味的態度,他盡可抖手一走。

  黃明老于世故,倒是有耐性,和緩地道:“前輩,事有從權達變,您該速作決斷,如非小可二人無意來,前輩又將如何?門派家事,外人無權過問,不過前輩如有用小可之處,當盡力而為!”

  徐文有些急躁地道:“閣下可想好了?”

  老人忽地一搖頭道:“老夫不打算離開此地了!”

  徐文大感意外,訝然道:“閣下不打算離開這人間地獄?”

  老人以堅決的語調道:“是的,老夫想透了,除了一死以謝師門,別無他路可走,只是……”

  “只是死不瞑目!”

  “既是不欲死,何不離開再作打算?”

  “老夫說死不瞑目並非惜死!”

  “那是為了什麼?”

  “師門重任未了!”

  徐文將要想開口追問,什麼重任未了,但想到老人對師門諱莫如深的態度,把到了口邊的話咽了回去。

  停了片刻,老人主動開了口。

  “事干本門戒律,老夫有話亦難以出口……”

  黃明忍不住歎口氣道:“這就難了,前輩有否同門之人,小可等可以替您傳訊?”

  老人不答,陷入沉思之中,可能他將要作某種重大的決定。

  徐文憂心如焚,實在無法忍耐,不得已道:“閣下,在下兄弟要上路了!”

  老人無力地一抬手,道:“慢著,老夫有個請求!”

  “請講!”

  請小友為老夫找到孽徒,代為清理門戶……”

  “清理門戶?”

  “是的!”

  “這種事外人可以越俎代庖麼?”

  “老夫別無它法了!本門有部秘笈,落在孽徒之手,請代追回……”

  “閣下門下確是‘五方教’分壇主美玨麼?”

  “老夫只知他是此間主人!”

  “那好。不過,為了證實他的身份,閣下得交待點憑據什麼的……”

  “憑據麼,他……擅于用毒!”

  “這點在下業已領教過了,險些一命不保!”

  “這就不錯了!”

  “貴門秘笈追回之后,請問如何處理?”

  “這……”

  “怎麼樣?”

  “小友不知系出何門?”

  “這一點恕難奉告!”

  “也罷!老夫這里有一紙遺言,盼小友在替本門追回失物之后,照書行事!”

  “可以!”

  老人從身下的草堆中,摸出一個破布結,鄭重地遞與徐文,道:“這便是。小友能代老夫辦妥,九泉之下也必銘感!”

  “關于所謂清理門戶之事……”

  “內中已有說明!此遺書務祈小友在追回秘笈之后,再為開啟!”

  徐文接了過來,道:“閣下是決定不離開的了?”

  “是的!”

  “在下仍請閣下道出名號,這與貴門戒律無關吧?”

  “好,老夫叫伍尚”

  “徐文驚呼一聲道:“伍——尚?”

  “不錯,小友……”

  徐文面色劇變,側顧黃明道:“大哥,對不起,請你暫到外間!”

  黃明困惑地望了徐文和老人一眼,把火炬插在門邊,退了出去。

  老人伍尚驚異莫名地道:“小友,這是為了什麼?”

  地牢被囚的老人,自報姓名伍尚,徐文心頭巨震,請黃明暫時回避,激動万狀地向那老人道:“令師莫非是上万諱友松?”

  老人伍尚乾癟的鵠面居然起了抽搐,口唇劇顫,失神的眸子睜得滾圓,久久才努力迸出一句話道:“你……你……怎知道?”

  徐文雙膝一屈,激動地道:“第十五代弟子徐文,叩見師祖!”

  “什麼?你……你……”

  “弟子徐文,蒙師太祖收為第十五代傳人!”

  “這……這……怎麼可能?啊!祖師有靈!祖師有……”

  徐文行了大利之后,道:“請師祖聽弟子把經過詳情稟告!”

  伍尚全身抖動得十分厲害,這是他夢想不到的奇跡,發生得太突然,玄奇得令人難以置信,他語不成聲地道:“你……說……你說……”

  徐文把自己功力被封,遭人劫持上船,乘機投河,以迄被救,蒙師太祖收為第十五代傳人,修畢本門玄功,奉命下山尋失經,查上兩代經過詳情等,述了一遍。伍尚噗地一聲跪了下去,枯陷的眸中淚如泉涌,失聲道:“弟子不肖,弟子不肖……”

  徐文叩首道:“師祖請珍重為要!”

  伍尚回原處,沉思了片刻,道:“把遺書給我,用不著了!”

  徐文取出布結,雙手呈上。

  伍尚解了開來,布上斑斑駁駁竟然是用血寫的。伍尚撕了血布,把其中一個小包取在手中,然后喘息著道:“遺書本是交代得回失經之后,代為執行門規,受托者如願為本門傳人,可先研參‘毒經’,然后照規矩回山入門;如不願,則將該經以棺木盛裝,投之于‘九轉河’,你師太祖會將之收回。這本是為師祖在絕望之中的奇想,事實上根本辦不到,想不到祖師有靈,會差你來此。好!這追回失經、清理門戶的大事,交給你了!”

  “弟子謹遵師祖訓示!”

  “第十四代未行入門之禮,欺師滅祖,你不必視之為上代,按律處治便是!”

  “遵命!——

  “言盡于此了!”

  “徒孫先送師祖離此,然后再設法……”

  “不必了!”

  徐文一震,道:“師祖的意思該如何……”

  伍尚字字如鋼地道:“師祖不肖,未能克盡斯貴,險使本門中絕……你聽著,當初我照門規下山尋找‘撞緣’之人,踏遍江湖,未見有本門傳人出現;年復一年認定那半部‘毒經’可能因意外而未流入人手,但仍據万一之想……”

  略事喘息之后,接著又道:“三年前,我不得已在江湖中故意炫露了本門絕技,意在試探有否‘撞緣’之人。這樣過了不久,我發現了他。本擬暗中考察他的為人,不料他倒先認出了我的來歷,詭稱有人病重垂危,托他尋找同門,毒技便是那重病之人所授。我一時不察,信以為真,由他帶領到這地室之中,誤蹈陷講,被廢了功力囚禁,那孽障不時來迫我授以本門上乘心法……”

  徐文憤慨地道:“徒孫身帶‘法丸’,誓必正以門規!”

  “對了!方才你述及入門經過,說是早已練有‘無影摧心手’,是你父口授?”

  “是的!”

  “你父又怎獲有本門秘技呢?”

  “家父生死成謎,俟擒到叛逆姜玨之后,當能解開謎底!”

  徐文心中大是慶幸!當初,他認為父親便是得到“毒經”之人,而自己奉命清理門戶,終不成人子殺父?現在,證明獲得“毒經”的是姜玨,這就好辦了。至于父親得毒技之謎,想來姜玨存心叛門,向外妄傳,才有這后果……”

  伍尚又道:“你父與姜玨是何淵源?”

  “這點徒孫不知道。”

  “安知你父不是始作俑者?”

  徐文心頭不由狂震,不錯,這未始不可能。當下咬了咬牙道:“徒孫會查明的!”

  伍尚緊迫著道:“如果將來事實證明當初獲得‘撞緣’之人,是你父親,你何以自處?”

  徐文心一沉,念頭數轉之后,毅然道:“徒孫以師門戒律為重,不惜大義滅親!”

  “辦得到嗎?”

  “徒孫可以立誓!”

  “不必,我相信你!但……唉,但願事實不是如此。”

  徐文又何嘗不是如此想,他深信父親已死于開封道上;說父親不死的,只是憑臆斷。突地,他想到了一個問題,父親之死,可能與“五万教”有關。“過路人”傳言凶手“痛禪和尚”顯系嫁禍;照劫待自己的老秀才所說,父親與“七星故人”是死于毒,所以才有死者非父親的誤斷,因為父親是用毒的人。

  根據先后事實,可以作如此假定:得到“毒經”的是姜玨,而姜玨是“五方教”一員,所以“過路人”等才不懼“無影摧心手”,姜玨才能運用劇毒。假設父親是在某種奇巧的情況下得到了毒功之秘,這是父親不出示“毒經”、一切均以口授的原因。嗣后,對方發覺毒技外泄,才殺害父親;又因自己練有“毒手”,所以才被“這路人”等一再追殺。而“七星故人”,當然也是對方一份子,所以才有與父親決斗之事。至于“七星故人”同被殺害,可解釋為誤殺,或是他先被父親所殺。

  想到這里,他几乎跳了起來,這推論極近情理,連帶也解決了自己三番兩次被追殺的謎底。

  照此而論,血洗“七星堡”的,當是“五方教”而非“衛道會“,因為母親尚被對方劫持,而“衛道會主”上官宏也否認是凶手。

  父親在事后親口告訴自己,仇家是“衛道會”可能當初“五方教”尚未公開立舵,他也誤會了。

  這好像滿天烏云,突地透出了一線陽光。

  突地——

  他瞥見師祖伍尚兩手捻著一個藥丸,紅焰奪目,不由駭呼道:“法丸!”

  伍尚從容地道:“不錯,正是‘法丸’。這是為師祖的下山時所帶,現在正好自用!”

  徐文情急之下,伸手去奪,口里道:“師祖不可如此!”

匿名
狀態︰ 離線
53
匿名  發表於 2015-4-26 09:10:15
  伍尚厲聲道:“不許動!”

  這三個字像含有無比的威嚴,徐文下意識地縮回了手。

  只這瞬間,伍尚已把“法丸”吞入腹中。

  徐文料不到師祖走這一番絕棋,登時心膽俱裂。法丸是祖師所遺家法,根本無藥解,而服食“法丸”的,等于是正家法,可以解也不能解。

  伍尚由坐姿變成了跪姿,目光甚是平靜。

  徐文也跪了下去,淚水止不住涌了出來。當他再抬頭時,伍尚業已合目長逝。

  一切,像是一場惡夢。

  火炬快燃盡了,光線黯了下去。

  徐文放了伍尚的遺蛻,然后開口叫道:“大哥,你可以進來了!”

  沒有回應。他再提高了嗓子叫一聲,仍然沒有反應。他心中大急,莫非黃明遇到了意外不成?

  心念之中,彈身扑了出去,連越兩重石室,到了地牢入口的甫道,依然不見半絲人影,一時之間,他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黃明當然不會無故離開,除了發生事故。

  他返身入室,取了一支火炬在手,正待去尋黃明……

  驀地——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整個石室劇烈地晃動起來,一股煙硝之味夾著灰沙罩身卷去,所有火炬,在剎那之間熄滅,石室之內,頓時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徐文驚魂出了竅,久久才回過神來。

  他試著移腳步,向前探索,觸摸之下,心里暗道一聲:“苦也!”地道業已崩陷,碎石土塊塞得滿滿的。回頭又向內室探索,發覺里間也已堵死,看來僅剩下自己容身的一間未倒,師祖遺体,當然已被掩埋了。

  這算不幸中的大幸,設使這一間也坍落的話,自己單已被活埋了。但,這與活埋又有什麼區別呢?這地道長及數丈,只要有一段被炸坍,神仙也難脫困。

  四面都是堅厚的石牆,離地面不知有多遠,出去的希望根本沒有。

  是誰炸毀這地道的呢?當然,總是“五方教”的手下,這與黃明的無故失蹤有關嗎?抑或黃明也在另一處被活埋了呢?

  待猝然驚怖之后而起的,是生之絕望。

  如果不巧遇祖師伍尚,他與黃明早已離開,現在,兩代傳人同葬一窟。

  他經歷過不少次死亡的恐怖,但這一次似乎更絕望,連希冀奇跡發生的余地都沒有。人,總不能破地而出。

  他頹然坐在地上,什麼也不想,因為想了也是多余。他摸了摸身上那粒師太祖万有松所賜的“法丸”,心中作了決定,當肉体的痛苦無法抵受時,便以這粒“法丸”結束生命。

  命運,的確令人無法捉摸,誰想到當身手到某一極限,正可快意恩仇之時,卻碰到這種意外的結束。

  對一個生已絕望的人而言,愛、恨、悲、苦等等也失去了應有的意義,因為那是屬于活人的。

  時間成了空白,無所謂過去,也無所謂未來。

  饑、渴,開始向他襲擊,一切他可以不想,但肉体上的感受,他不能沒有反應,因為那是實在的,不管想或是不想。

  在絕望中,饑火燃燒得極快,沒有多久,便到了難以忍受的地步。

  他想,自己的生命快要結束了,多受痛苦是無謂的。

  他几次想吞下“法丸”,可是生之欲念,緊緊地握住了他,使他下不了決心;雖然生已絕望,但總抵不過人生的本能,所謂:“慷慨赴死易,從容就義難。”一個人更從從容容地接受死亡,是多麼困難啊!”

  痛苦,逐漸變成了麻木,這證明時間已過去很長一段了。

  突然,他發現了一個事實,照理在這密封的石室中,時間久了,呼吸必然發生困難,但自己並沒有這感覺。

  難道有什麼通風的所在麼?

  他跳了起來,這發現無疑是一絲生的曙光。

  他開始細心地觸摸每一個地方,每一個裂縫,用鼻去嗅,每一寸空間都沒有放過,可是最后卻失望了,沒有任何一處有通氣的感覺。

  可是,室中的空氣不窒悶是事實,這不能沒有原因。

  想,思索,他想到了室頂。

  于是,他一手上托,輕輕縱起,觸手處是一道很大的裂縫。他藉這裂縫附手的力道,足尖貼抵石面,憑一口精純之氣,橫貼在室頂上,用鼻一吸,果然,有新鮮的空氣流入。

  他頓時驚喜欲狂,生,居然奇跡似地發出了召喚!他孤身落地,想,這裂縫有氣流進出,證明距地面不遠,該采取什麼行動呢?

  過度的驚喜,使他全身發顫,手足無措。

  他想了又想,除了震開室項,別無他法,但必須冒被活埋之險。

  生之銹惑,使他非冒這險不可。

  他摸索著退到鐵門邊,歪斜的鐵門,被大塊的石磚撐住,形成了一個窟窿,如室頂坍落,這窟窿多少便發生一些緩沖的作用。

  于是,他弓身、仰頭、蹲樁,一掌向室頂劈去。

  “轟隆!”巨響,震耳欲裂,土石紛崩,使他有目難睜,感覺中身上挨了几下重的,土掩齊胸。

  他定了定神,睜開眼來……

  “呀!”這是發自內心的歡呼。頂上,開了一個大天窗,刺目的陽光從洞穴射了下來,從洞穴邊緣的厚度,看出此室距離地面有兩丈之深。

  簡直是難于置信的奇跡。

  低頭望存身之處,除了土石之外,什麼都沒有了。

  如果坍陷的洞穴再寬數尺,他勢必被活活埋葬不可,那些將坍的撐頂巨石,搖搖欲墜,使人怵目驚心。

  又一次大難不死,他從土石中慢慢掙出身軀,一閃拔出穴外,只見眼前荒塚累累,赫然是一片墓地,這墓地傍靠著城腳。不遠處便是官道,四下聚層成簇。

  看日頭已在已午之交,他想,自己已度過一天一夜了。

  首先必須解決的是衣著,身上的衣衫,已成了些碎布,橫直成叉地掛在身上,形態之狼狽,不必看便知道,如果被人看到,不被目為鬼怪才怪。所幸腰間的一些藥物與在旅店凶房中檢到的“天台魔姬”的“三指玨”未曾遺落。

  更想掘出師祖遺体,看來是辦不到的了。

  他朝著土穴下拜,默禱了一番,然后覷准了一間獨立的房舍疾速奔去。

  那房舍緊傍墳場,是一椽三開間的茅屋,四周圍著一道殘缺的土牆。

  徐文只几個縱落,便到了土牆之外,想了想,先發話道:“里面有人麼?”

  連問三遍,沒有回聲,心想,難道是沒人住的空屋麼?但屋頂還在飄著炊煙,牆邊堆積了不少柴薪,竹竿上晾著衣物,決不會沒有人‘除非人都出去了。略一躊躇之后,推開柴門,向內走去。

  “有人麼?”

  他口里再次出聲招呼,腳步卻不曾停,走到門邊,向里一張望,一幕慘象呈現眼前,几乎使他失口而呼——門內,血泊中,躺臥著一女三男,四具死屍,從尚未凝固的血漬來看,這四人遇害不久。

  難怪無人應聲,原來全家都被殺了。

  是什麼人下的手?是仇殺抑是謀財?

  徐文無暇追凶,他的目的只是找衣物蔽体。主人已死,就不用顧忌了,他進入暗間,打開箱籠,果然被他找到一領青衫,外帶頭巾,一比,大小也還差強人意。心里暗忖,看不出這家竟然還有讀書人。當下,又找到了一襲綢褲,忙拿來換了,然后到灶邊舀水淨了手面,這一來算舒齊了。

  驀地——

  一縷金刃破風之聲,從身后颯然卷至。

  徐文心中微微一震,側身、出手……

  “呀!是你?”

  雙方異口同聲驚呼。徐文急撒手掌,黃明劍尖下垂,愕然睜大了雙目。

  “賢弟,你……沒有死?”

  徐文心中一動,隨即道:“不錯,沒有死,大哥怎知……”

  “你不是被埋在地穴中了麼?”

  “是的。但天不絕人,我又逃過一次死厄!”

  “你……怎麼出來的?”

  “破頂而出。喏,就在那面的墳場中!”

  “啊!謝天謝地!愚兄我快急瘋了。賢弟怎會到這里來?”

  “找衣物更換!”

  “那老人呢?”

  “死了!”

  黃明沒有追問下去。徐文接著反問道:“現在輪到我問大哥了,你怎地忽然失了影子?”

  黃明吁了一口長氣,道:“你要我暫時回避,我便走到外面石室。沒多久,地道突然傳來腳步之聲,我便追了出去,到了三岔道口,只見兩條人影,向分壇來路奔去……”

  “哦!”

  “我正待追上去,忽然嗅到火藥氣味,心知不妙,急切里卻找不到引火線在哪里,只好回頭想通知你,才只奔了數丈,炸藥便已爆炸,地道靠石牢一段,全被封死,我也差一點送命……”

  徐文又驚“哦”了一聲。

  黃明余猶悸存地道:“當時我真不知如何是好,又怕與對方遭遇,你知道,該教使者上級的高手,我根本不是對手……”

  徐文手指四具屍体道:“這一家人是大哥下的手?”

  黃明坦然道:“不錯,是我殺的。”

  徐文聲音一寒,道:“大哥因何殺人?”

  “你以為這四人是誰?”

  “誰?”

  “‘五方教’的爪牙!”

  徐文劍眉一挑,道:“是該教的爪牙?”

  “不錯。這間茅屋廳堂桌下,便是地道的出口。我在地牢被炸毀之后,順道直奔,來到這里。殺四人還真費了一番手腳,還算好,沒有與美玨那批人遭遇。”

  “不知姜玨那幫人去了哪里?”

  黃明一搖頭道:“這就不得而知了。據死者之一透露,他們出了地道便即散去……”

  “炸地道的呢?”

  “可能是領先停留在地道中的弟子,姜玨等一行倉皇撤退,不及通知所有弟子,像地牢中的看守人,就根本不知道外面發生了變故。我判斷那炸藥必定是事先理好的,並非准備對付你我;當我倆進入禁地之后,才臨時起意下手炸毀。

  徐文一頷首道:“也許是如此,事已過去,不管它了。我想再回到分壇的巨宅一搜。”

  黃明道:“好,我們入城,仍由大門而入,比較快捷。此地我們可以先把它封死!”

  “好主意!”

  兩人退出屋外,連劈數掌,震毀了那三椽茅屋,土牆倒下,正好掩埋了地道出口。如此,若不費工清理,里面的人決無法出來。

  “大哥,你不用去了!”

  “為什麼?”

  “你犯不著去冒這凶險!”

  黃明怫然不悅,道:“賢弟,這話可就不夠意思了!”

  徐文窒了一窒,鄭重地道:“大哥,坦白說,這事牽扯到本門家事,小弟希望你能諒解!”

  黃明似乎不信地道:“家事?”

  “是的!”

  “不是騙我吧?”

  “小弟一向對人以誠,對大哥你……能說謊麼?”

  “你的身手當然無話可說,只是閱歷卻使我放心不下……”

  “謝大哥關懷,小弟自會謹慎將事。”

  門派私事,外人無法干預,也不能插手,否則便犯了江湖大忌,這一點黃明自十分清楚。徐文既如此說,他自然不能追問下去,心中雖疑惑,卻也無法再開口了,只好尷尬地一笑道:_“既然如此,愚兄沒有話說了。記住,事完到正街老興記找我,只消說找一個老客人,店家會知道的!”

  “好,哦!小弟還有件事……”

  “什麼事?”

  “令師現在何處?”

  黃明征了一怔,才道:“家師因事去了遠方,一時不會回轉,有什麼事麼?”

  “令師原約小弟一月之內在開封蔣府見面,有些疑難要為小弟解說,不意小弟因事一去半年,誤了約期……”

  “這事家師曾提過,看來只好等他老人家回來再說了!”

  “好吧!小弟暫時別過!”

  “別忘事完找我。”

  “小弟記下了。”

  說完,彈身向墳場奔去,一望四下無人,越過城牆,徑直朝原先那巨宅方向奔去。為了避免驚世駭俗,他不嫩能在街道上施展身法,只能大步而行,約莫一盞茶工夫才到達那條長巷。巷內極少行人,他放開了身形,眨眼間,使到了分壇大門之前,黑漆的大門半掩,仍然不見人影。

  他毫不考慮地,使朝大門欺去。

  “什麼人?”

  喝話聲中,一個黑衣漢子現出身來,一看是徐文,如泣鬼魅似地驚叫一聲,掉頭便向里奔去。徐文一晃身,抓住那漢子的衣領,冷冰冰地道:“你們分壇主在何處?”

  那漢子嚇得魂飛天外,哪里還答得出話來。徐文怕姜玨聞訊逃遁,不再多問,用指輕輕一點,那大漢悶嗥半聲,便栽了下去。

  徐文轉過影壁,只見大廳內外靜靜悄悄,他半聲不吭,閃電般向大廳射擊。

  他來得突然,身形太快,沒有人看出他的面目,及至在廳門口落下身形,四周陡起一片驚呼之聲:“‘地獄書生!’”

  “地獄……”

  徐文正待扑入廳中,一看,情形不對:廳內,數十人聚成一堆,分壇主姜玨被兩名彪形大漢執住,旁邊赫然是“痛禪和尚”、“喪夫翁”,與扶自己上船的老秀才。

  如此看來,廳外的黑衣人全是“衛道會”屬下弟子。

  老秀才居然也站在“衛道會”一旁,實在令人不解!

  廳內,所有的目光全射向了徐文。

  徐文定了定神,已明白是怎麼回事,定是分壇主姜玨一行,判斷自己已被炸理在地牢之中,所以折回分壇,正巧碰上“衛道會”高手突襲,所以被執。

  老秀才挪身上前,當廳門而立,面對徐文,嘿嘿一陣冷笑道:“‘地獄書生’,你沒有死?”

  徐文寒聲道:“在下若死了,豈非讓魑魅橫行?”

  “你來得正好,免得老夫費時間找你!”

  “你不找在下,在下也會找你閣下的,半年前的厚賜,焉能不報答?”

  “口氣蠻大的,你准備如何報法?”

  “要你的命!”

  四個字,如四顆冰珠。從徐文口中滑出,令人聽了不寒而栗。

  老秀才不屑地一嗤鼻,道:“狼種,你就試試看吧?”

  “接招!”

  喝聲中,“毒手一式”划了出去……

  老秀才一看來勢,登時亡魂大冒,不但封架無從,連閃避的余地都沒有。

  “痛禪和尚”驚呼出了聲。他目光犀利,看出這一招是殺手,但援手万万不及,急中生智,一道罡風疾撞,把老秀才的身形撞得斜蹌了兩尺。

  粟米之差,他便將喪生在這“毒手一式”之下。

  徐文功力收發由心,真勁未吐,便收了轉來。

  老秀才嚇得面無人色,万想不到半年后的“地獄書生”會有這驚人的成就。

  “喪天翁”也為之大驚失色。

  “痛禪和尚”目中精芒暴射,直盯在徐文面上,沉重十分地道:“看來貧僧今天非殺你不可了!”

  在半年前,這句話並非誇大,他要殺徐文並非難事,然而半年后的今天,情況可就大大的不同了,徐文修成了“万毒門”上乘玄功,身手已高到几乎無敵的地步。

  徐文冷森森地道:“‘痛禪和尚’,要殺我,恐怕你還辦不到!”

  “讓事實告訴你吧!”

  “‘痛禪和尚’,有句話,請你照實回答!”

  “說說看?”

  “‘七星堡主’徐英風可是你殺害的?”

  “什麼?這話從何說起……”

  “開封道上兩個錦衣蒙面人同時遇害,死后被毀容……”

  “那是徐英風麼?”

  “其中之一是,另一個是‘七星故人’!”

  “‘七星故人’?”

  “一點不錯。你承認了?”

  “痛禪和尚”眉頭一皺道:“你胡說八道!”

  “什麼意思?”

  “‘七星故人’便是你父徐英風的化身!”

  徐文駭然退了一個大步,栗聲道:“痛禪’,你才胡說人道!”

  “痛禪和尚”沉哼了一聲道:“你父易容自稱‘七星故人’,與‘妙手先生’沆一瀣氣,先謀‘石佛’,后來又雙雙化身‘五雷宮’弟子,上桐柏尋仇,這都是事實!”

  徐文狂吼道:“你信口開河!”

  “出家人不打誑語,你憑什麼說貧僧說謊?”

  “你要卸殺人之罪!”

  “真是無稽,你父根本沒有死!”

  “那開封道上死的是誰?”

  “你應該知道的!”

  “我不知道。”

  “此言難以令人相信!”

匿名
狀態︰ 離線
54
匿名  發表於 2015-4-26 09:10:52
  徐文一時又感惘然,看樣子“痛禪和尚”說話可能是實,但退一万步說,如果“七星故人”是父親的化身,他怎會向自己下手,把自己迫落“白石峰”斷岩?此間有父親殺儿子的道理麼?不可能,一百個一千個不可能!”

  他忘情地大叫道:“不可能!”

  “喪天翁”接口道:“為什麼不可能?”

  徐文目中陡然射出碧芒,厲聲道:“你想死容易,稍待片刻,現在不干你事,少開口!”

  “喪天翁”何等人物,論名輩份,武林中有几人能和他並列,這几句極盡侮辱的話,他怎能受得了,登時須發蓬立,大喝一聲道:“老夫劈了你!”

  雙掌一揚……

  “痛禪和尚”從徐文的目芒,看出形勢的嚴重性,忙搖手道:“老施主暫息雷霆,容貧僧把話問完!”

  “痛禪和尚”年紀不高,但功力卻是“衛道會”數一數二之流,地位也極尊。“喪天翁”氣呼呼地收回了雙掌,直吹胡瞪眼。

  徐文的目光,回注“病禪和尚”,道:“‘痛禪’,你只說你是否下手殺二錦衣人的凶手?”

  “不是!”

  “真的不是?”

  “貧僧豈是對你說謊之人?”

  “你憑什麼說‘七星故人’是先父的化身?”

  “任何事實,只能蒙混于一時,貧增認得出他的身形手法與為人!”

  “你……就憑這臆測而下斷語?”

  “開封道上死的,查系中毒,而你父是此中高手!”

  “未見得?”

  “而你認為呢?”

  “先父並非‘七星故人’,但兩人被害是事實!”

  “痛禪和尚”目中起了困惑的光影。他憑經驗看出徐文不是信口亂說,果如徐文所說,徐英風真的不曾死,徐文不會以如此深厚的仇恨目光質問自己。

  “徐文,你說為什麼‘七星故人’不是你父親?”

  “因為‘七星故人’曾下手殺害過我!”

  “痛禪和尚”面上困惑之色更濃了。

  徐文接著冷厲地道:“血洗‘七星堡’可是上官宏等所為?”

  “不是!”

  “真的?”

  “千真万確!”

  徐文腦內更加渾噩成了一片,自己一再向“衛道會”尋仇,結果全非那麼回事,這中間隱藏了多少蹊蹺呢?

  “你說,你對先父有深刻的認識?”

  “一點不錯!”

  “我想知道。”

  “應該讓你知道,你曾否還記得上官宏對你說過的故事?”

  想起那故事,徐文內心有說不出的痛苦,因為理屈在父親,奪人妻滅人嗣于前,殺人妻子后,那簡直不是有人性之人所為,但子不言父之過。何況父親已死,當下咬緊牙關一點頭道:“記得的,怎樣?”

  “上官宏昔年自毀容貌,投入‘七星堡’,被列為‘七星八將’之末,目的是希望會見被奪的愛妻與她腹中的骨血,結果事機不密,被你父探知,便殺了他的妻子……”

  徐文歇斯底里地怒道:“別說下去了!”

  “痛禪和尚”一窒,又道:“你父命八將之首送上官宏出堡,其實是授命將周大年取他的人頭回報;周大年良心發現,反而縱了上官宏,自己則亡命江湖……”

  徐文切齒道:“誰能證明這是事實?”

  “貧僧!”

  “憑什麼?”

  “貧僧目擊全部經過!”

  “‘痛禪’,此等事會讓外人目擊麼?”

  “你道貧僧俗家姓名是誰?”

  “你是誰?”

  “貧僧便是當年‘七星八將’之首周大年!”

  “你……”

  “徐文腦內“嗡”地一響,身形打了一個踉蹌,他万想不到這功力莫測的“痛禪和尚”,會是父親座下八將之首。

  他陡地想起“痛禪和尚”被冒充該會總巡邱云的黑面漢所惑。赴桐柏仗義尋仇,無一對手,最后“衛道會主”指出對方姓周,出家不到二十年,頓化干戈,原來是這麼回事;而當日“痛禪和尚”之赴桐柏尋仇,是因為自己與“天台魔姬”被黑面漢殘害所致。說起來,自己還欠他一筆人情,當然那時自己身分未明,誰也不知道自己是“七星堡主”的后人。

  “痛禪和尚”嚴厲地道:“徐文,話已說完,貧僧要動手了?”

  徐文退了一步,道:“‘痛禪’,你最好別動手!”

  “為什麼?”

  “你不是我的對手。”

  “也許,但身為武林有所不為亦有所為!”

  “可是貧僧卻要除去你,以靖武林。”

  徐文再退數步,到了廊沿,道:“那你就出手試試看吧?”

  “痛禪和尚”出了廳,兩人在寬敞的走廊上對峙。

  場面再度罩起栗人的殺機。

  徐文冷喝一聲:“出手吧!”

  普年父親手下,而今竟成生死之敵,此事的變幻,的確太可怕了!然而使他真正痛心的,木是現實,而是父親的為人。他不願意去想,但這意念如附骨之蛆,根本除不掉,也忘不了。

  “痛禪和尚”沉重地道:“徐文,照理貧僧不該對你出手,然而事逼如此……”

  “用不著假惺惺了!”

  “看掌!”

  喝話聲中,袍袖一揚,一道罡風,罩身卷向了徐文。

  徐文一咬牙,揮掌相迎。

  “波”的一聲裂空巨響,雙方各退了一步,人影一分再合,雙方不差先后地又出了手。徐文這次用足了十成功力,又是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徐文身形一晃,“痛禪和尚”卻退了兩步。

  所有在場的,均為之面目失色。

  “痛禪和尚”沉哼一聲,掌影如幻,變空划為實擊

  徐文“嘿”地一聲,“毒手一式”穿對方掌影直襲心窩。

  一聲驚呼,“痛禪和尚”暴退了四五步,面上陡露一片駭悸之色。

  徐文又閃身揉進,施出了“毒手二式”——一“屠龍斬蚊”。

  驚呼陡起,空氣在剎那之間凝固了,驚呼之后是窒人的死寂。

  徐文右掌距對方“璇璣穴”三寸之處停住,左掌几乎貼上了“天靈”。顯然,他在將結束對方性命的剎那間收住了勁勢,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來,如他不剎勢,“痛禪和尚”業已橫屍當場。

  “痛禪和尚”面上掠過陣陣死亡的恐怖,一張臉成了蒼白之色。

  “下手啊!貧僧認命了!”

  徐文撤回了手掌,寒聲道:“我曾欠你一筆人情,現在放過你,從此兩不相欠。”

  “痛禪和尚”發出一聲長歎,半晌無言。

  徐文退了兩步,目光朝廳內射去,盯在分壇主姜玨的面上,目不稍瞬。

  姜玨垂下了頭。他明白,無論是“地獄書生”或“衛道會”,都要得到他而甘心。

  徐文陡地轉身向“痛禪和尚”道:“把他交給我!”

  “痛撣和尚”一怔神道:“為什麼?”

  “別管為什麼,我要帶走他。”

  “這辦不到!”

  “本人言出不改!”

  “喪天翁”氣呼呼地道:“‘地獄書生’,你太目中無人了?”

  徐文連頭都不轉地道:“不干你事!”

  老秀才滿面怨毒之色,憤然道:“狼子,你要帶走他,必須殺盡本會在場的人!”

  徐文發狠道:“必要時我會做的!”

  空氣再呈緊張。

  “痛禪和尚”沉聲道:“徐文,你帶走他的目的是什麼?”

  “第一,追查‘五方教’總壇所在;第二,另有私事待決!”

  “第一目的與本會相同,貧僧與你有個君子協定……”

  “什麼君子協定?”

  “你從他口中得到有關‘五方教’的資料,必須供給本會!”

  聽口氣,“痛禪和尚”准備讓步。

  徐文知道“衛道會”與自己之間,實際上並無仇怨存在之后,觀念上已有轉變,當下一點頭道:“這一點可以辦到!”

  “那你就帶他走吧,其余的本會仍有處置的價值。”

  徐文的目的,只在姜玨一人,因他是師門叛逆,必須秉師祖之命,清理門戶,至于其余的教徒,他根本管不著。

  老秀才與“喪天翁”雖然心中極不願意,但在場的無一是徐文的對手,硬來的話后果不堪設想,同時“痛禪”是此行之首,他的決定自不能反對,只是那神情可就難看了,的確應了一句俗語:敢怒而不敢言。

  徐文心念疾轉,自己口說要帶走姜玨,帶到哪里去呢?就地處置,最適當不過,于是開口道:“‘痛禪’,姜玨留下,其余的不管如何處置,請即撤出此間。”

  “痛禪和尚”思索了片刻,一揮手,發令道:“撤退,這批人全部帶走!”

  一聲令下,“衛道會”眾弟子紛紛動手,一人招呼一個,向外撤退。

  老秀才臨去恨根地向徐文道:“‘地獄書生’,你的事不能算完!”

  徐文冷森森地道:“在下隨時候教!”

  “衛道會”一方撤退完畢,廳內剩下了姜玨一人,驚飾地望著徐文。

  徐文挪步入廳,目中碧芒熠熠,瞪視著姜玨道:“姜玨,我們先來談談几個問題,然后再解決正事,希望你坦白些,別迫我用殘酷手法對待你!”

  姜玨顯然功力被制,毫無反抗的跡象,威風盡失,與第一次見面時判若兩人。

  徐文挫頓之后,接著道:“旅邸中‘三指姥姥’是何人所殺?”

  “教主親自下的手。”

  “好。那女的現在何處?”

  “已被帶往總壇。”

  “總壇在何處?”

  “不知道。”

  “什麼,你不知道?”

  “不知道。”

  徐文重重地一哼道:“你想先吃些苦頭才說麼?”

  “你斬了我也是如此,不知道。”

  “好,這暫且不談,你們教主是何方高人?”

  “不知道。”

  徐文怒火倏升,暴喝一聲道:“你敢再說一句不知道?”

  姜玨咬牙切齒地道:“‘地獄書生’,本座不幸落入你手,要殺便殺,不必作威作福,告訴你,你也不會活得太久,找你算帳的人快到了!”

  “是你們教主?”

  “憑你還不配教主親自動手!”

  徐文氣炸肺腑,伸手便要點對方“陰穴”,但念頭一轉,他止住了。姜玨既是本門上代傳人,必須正以家法,如用其他手段,便超越門規的范圍了。他現在不知道自己身分,如果揭開關系,他便不會會狡滑舌了。

  心念之中,面容一肅,以一種嚴肅而冷厲的聲音道:“姜玨,報出你的門派!”

  姜玨不理。

  徐文再次道:“你以殘酷手段,對待石牢中的老人,可知犯了何律?”

  姜玨猛抬頭,道:“什麼律?”

  “欺師滅祖者死!”

  “欺師滅祖?”

  “難道你還圖狡賴不成?”

  驀在此刻——

  一個令人毛發皆豎的聲音起自廳門:

  “小子,你吃了天雷豹膽,竟敢與本教作對?”

  徐文轉頭一看,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雞皮疙瘩遍起,只見廳門外廊沿上站著一個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怪物,滿頭紅發,紛披肩背,一道刀疤,從左額角斜划到右嘴邊,左眼連半邊鼻子只剩下一道深槽加兩個洞,黝黑精瘦,猶如一具風干了的僵屍,獨眼青芒閃爍,攝人心神,二襲黑布衫,既寬且長,像晾在竹竿上。徐文定了定神,道:“閣下如何稱呼?”

  “‘五方教’副教主‘七煞神’周謹!”

  “送死來了?”

  “嘿嘿嘿嘿,小子,老夫活剝你的皮?”

  “憑閣下這副尊容……”

  “小子,與老夫滾出來!”

  徐文一指,點倒了分壇主姜玨,口里道:“姜玨,我奉師祖之命清理門戶,你且候著!”說完,緩緩舉步,走出廳門。

  “七煞神”周謹獨目連眨,拉開了劈竹也似的嗓音道:“小子,你清理什麼門戶?”

  徐文在對方身前六尺之處停步,冷冰冰地道:“不關閣下的事!”

  “七煞神”周謹追問道:“小子,你與姜分壇主是同門麼?”

  “不錯!”

  “據老夫所知,姜分壇主別無同門,你小子……”

  “住口!在下沒工夫扯淡,只有一句話請閣下答復,貴教主如何稱呼?”

  “你不配問!”

  徐文嘿地一聲冷笑道:“好極,這是你最后一次開口了!”

  聲落,雙掌挾以畢生功力劈了出去,他有心在三招兩式之內解決了對方,好繼續處置師門叛逆姜玨。

  以徐文目前功力,這一擊豈同小可,真有泣鬼驚神之威。

  “七煞神”周謹怪叫一聲,身形似陀螺般原地一轉,竟然逆万鈞勁道而進,枯瘦如鳥爪的十指,分抓徐文的面門與心窩。這一手,的確是奇絕武林之學,使人連封折的余地都沒有。更談不上反擊了。

  徐文心內一驚,電閃后挪三尺。

  “七煞神”周謹如影附形而進,招出如故……

  只這瞬息的緩沖時間,徐文已有反擊之機,“毒手一式”電划而出,以攻應攻。“七煞神”周謹暴退數尺,驚呼出了聲。這種玄奇詭辣的招式,的確令他震驚。

  徐文身形一欺,“毒手二式”跟著展出。

  “七煞神”周謹悶哼了一聲,連打了兩個踉蹌,身形已在廊沿之下,滿頭紅發蓬飛,丑惡的刀疤頓呈血紅,一彈身,電閃越屋而逝。

  徐文心頭也是吃驚不小,想不到“毒手二式”僅使對方受傷而沒有倒下,這證明“七煞神”的功力業已到了相當駭人之境,看來要在“痛禪和尚”與“豫南特使”簡青山等人之上。他沒有起意去追,心思仍在師門叛徒姜玨的身上,轉身,返回廳中一看,不由呆了,姜玨業已失去了蹤影。

  姜玨穴道被制,若是沒有旁人援手,自身決無法解穴脫困,這證明暗中還潛伏有對方的人,不然姜玨不會無故失蹤。

  急怒交迸之下,七竅冒出了煙。

  師祖屍首未寒,嚴命猶在耳邊,豈能讓這欺師滅祖之徒逍遙在家法之外。

  他一掌劈碎屏風,沒有人影。他劈開了房門,一間又一間,一院又一院,始終不見半個人影。

  怒氣與殺機如熾如狂,但卻找不到發泄的對象。

  姜玨兔脫,一切都落了空。門戶無法清理,“天台魔姬”與母親也無從著手施救,“五方教徒”並無特殊標記,除非對方找上門來,否則很難發現對方。

  一時之間,他感到進退失據。

  如果有黃明同行,當不致顧此失彼,但當時他考慮到門戶之事,不宜外人干預,所以堅不允黃明同行,現在黨得自己的經驗閱歷的確不夠,否則焉有此失……

  一陣激動之后,他慢慢地冷靜下來,想著該采取什麼行動?

  首先,最要緊的是查出“五方教”總壇所在,然后才能談到別的,但這相當不容易,只有寄望于機會。

  他沮喪地離開分壇所在的巨宅。

  不知不覺間,步出了郾師城。

  斜陽古道,充滿了蒼涼的況味。身具蓋世功力的他,踽踽行在古道上,影子被夕陽拖得長長的,顯得那麼孤寂、落寞。

  一些熟悉的面孔,一個一個地從腦海涌現,又消失,隨之而來的,是一幕血淚仇怨交織的場景,不斷疊出……

  精神,接近了崩潰的邊緣,簡直無法負荷。

  倏地,他想到了“神鷹幫”。“神鷹幫”雖非名門大派,但在武林中也占有一席之地,並不是秘密幫會,是以立舵之處,盡人皆知,找起來毫不困難。

  第三天,日出之后不久,徐文到了該幫立舵之地“藏龍谷”。

  藏龍谷,在群山叢中,峻峰夾峙,谷道幽深,道中怪石嶙峋,的確地如其名。

  徐文停身谷口,打量了片刻,不見任何動靜,心里不由暗自嘀咕,看來“五方教”這組織的確有些鬼里鬼氣,郾師城內第二分壇的情形便可窺一斑。

  他思索之中,舉步便朝谷內走去。

  谷道不寬,約三丈余,一條僅容一騎通行的小徑,在亂石中左旋右轉,彎曲而進。走了約莫有百來丈遠近,耳畔突傳劈啪之聲,回頭一看,濃煙沖空,來時的谷口,竟被烈火封死了。

  徐文意識到對方早已有備,自己此行似在對方意料之中,才張網以待,當下,並不以為意,繼續向里欺去。

匿名
狀態︰ 離線
55
匿名  發表於 2015-4-26 09:11:05
  忽地,又是一道濃煙,起自前頭,接著是騰空的烈焰,如山涌起。

  前后谷道全被烈火封死,火勢燃燒極快,谷道中的雜草藤蘿,似已被事先澆了引火之物,只剎那工夫,便延燒到身前,熱氣炙膚如烤,兩旁絕壁如刀,看情況只有被火葬一途。

  危機迫在眉睫,他必須立作逃生的打算。

  換了旁人,的確只有束手待斃一途。

  徐文胸有成竹,臨危不亂,“白石峰”后的怪人“玉面俠”朱公旦傳他的“旋空飛升法身”,曾助他飛升千切斷岩,眼前的谷壁雖說險峻,但並未超過“白石峰”后的斷岩,脫困並非難事。

  心念之中,身体拔空而起,一旋,再旋……

  只這眨眼工夫,原來立足之處,已被烈焰吞沒變成了火海。

  徐文憑一口真氣,七八個盤旋升上了壁頂,低頭下望,谷中一片硝煙,夾著赤紅的火舌,吞吐翻騰,不由為之倒抽了一口冷氣,咋舌不已。

  如果不是靠著這一式冠蓋武林的身法,必已葬身火谷無疑。

  隨著從胸中涌起的,是無比的殺機。

  他望了望地形,沿山脊奔去,看那火海,整整封了一里多地的谷道。

  顧盼之間,業已超出火海范圍,由上下望,由于火光的映照,隱約可見幽暗的谷底人影幢幢,房舍毗連,無疑的那便是“神鷹幫”總舵所在。

  這“藏龍谷”外窄內寬,像一個長頸的瓶子。

  他度量了一下地勢,把真元提到極限,頭上腳下,像巨鷹般向谷底旋瀉飛落,雖然盤旋之勢減去了下瀉的沖力,但下降仍如電閃。除非是他,誰也不敢冒此粉身碎骨之險,只要一口氣不繼,便將砸成肉醬。

  他落地之處,靠近山邊。此際,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在火海這一面,誰也不曾料到煞星會從天而降。

  他襲著石筍的暗影隱住身形,銳利的目光向十丈外的人群掃去,只見所有的人,全取消了“神鷹”的標志,一律黑衣,這證明了“神鷹幫”真的已並入了“五方教”。他極目搜索卻不見幫主古玉笙的影子。

  火勢漸衰,上升的陽光,代替了火光,黝暗的谷底,纖毫畢現。

  徐文幽靈般在隱身石筍之后,至少,他必須找到為首之人才能現身,否則打草驚蛇,恐怕又將徒勞無功。

  火勢已滅,只剩下余燼冒出縷縷青煙。

  一個黑夜老者疾奔而至,現場的黑衣人,波分浪裂,讓開了一條道。黑衣老者觀察了一下現場情況,然后大聲發令道:“清理火場,務必尋出骨殖!”

  驀地——

  一個極冷的聲音道:“不必費事了!”

  驚呼聲中,人如潮水般向四下涌退。黑衣老者面如死灰,腳下像生了根似的釘在當場,張口結舌,語不成聲地道:“你……你……”

  “區區在下‘地獄書生’!”

  “你……沒有……被燒死?”

  “那豈非辱沒了‘地獄書生’之名?”

  “你……意在何為?”

  “首先請閣下報個名號?”

  黑衣老者連退了三四步,觳觫地道:“老夫分壇掌令洪七!”

  “在下要見你們分壇主!”

  “你要見本座?”

  一個粗曠的聲音起自側邊。徐文轉目一看,三丈外站定了一個年紀和自己不差上下的錦衣佩劍少年,滿面殘鷙之色,但卻掩不住內心驚怖之情。

  這裝束,分明與見過的“五方使者”一模一樣,他卻自稱本座,那原來“神鷹幫主”古玉笙呢?被害了,還是……

  他的目的不在此,不願想得太多,目光朝對方一繞,道:“你是分壇主?”

  “難道有假不成!”

  “報名?”

  “許大成。”

  “古玉笙呢?”

  “你與他有舊?”

  “隨便一問而已!”

  “姓古的福薄命短,業已辭世了!”

  徐文冷哼了一聲道:“殺人奪位,貴教的手段夠毒辣!”

  錦衣少年許大成再退了一步,道:“你為此而來?”

  “本人還不想管這閒事!”

  “那是為了什麼?”

  “要見你們教主!”

  “你……要見我們教主?”

  “不錯。”

  “憑你還不配。”

  徐文目中碧芒陡射,冰寒至極地道:“許大成,你敢說一個不字……”

  錦衣少年許大成被徐文目中異常的碧芒所攝,驚悸地一挪步,道:“怎麼樣?”

  “血洗藏龍谷,雞犬不留!”

  “你辦得到嗎?”

  “事實會答復你!”

  錦衣少年暴退數步,唰地抽出了佩劍,一抖,劍尖芒吐五尺,顯示出他的造詣已達爐火純青之境。四下的分壇弟子,吶喊一聲,劍拔弩張,紛紛備戰。

  場面,在分壇主許大成拔劍之間驟呈緊張。

  徐文勉強壓制住的滿腔怨毒,登時云涌而起。他若非憑著絕世身法,早已葬身火谷,師門誡命雖有戒妄殺一條,但撇開私怨不談,單以“五方教”的作為而論,除滅武林蟊賊,當不犯戒。

  心念之間,雙掌已蓄足了勁道,目中碧芒大盛,那形象的確使人不寒而栗。

  栗喝聲中,許大成划出如電,朝徐文罩身擊去。

  徐文冷哼一聲,“毒手一式”以同等快的速度,穿劍芒而入……

  許大成亡魂大冒,收劍暴閃八尺,口中卻大喝一聲:“上!”

  掌令洪七與四名持劍弟子,應聲出手。

  徐文殺機已不可遏止,右掌橫劈洪七,左手划向四名劍手,左右手雖有先后之分,但快得猶如同時發招。

  一聲悶哼,夾以四聲慘號,供七被一掌震得口血飛迸,踉蹌倒退;四名劍手連招式都不曾發出,便栽了下去,登時氣絕。

  所有在場的“五方教”弟子,一個個魂飛天外,驚呼如雷鳴。

  徐文橫步閃身,右掌再度揮出。

  “哇!”

  掌令洪七騰空飛栽兩文之外,砰然仆地,眼見是不能活了。

  許大成厲吼一聲,揮划出手,人在八尺之外,劍芒已達徐文頭頂,斜划而落,破空之聲刺耳,招式詭辣俱臻極致。

  這種劍術,在武林中的確沒有几人能接得起。

  他這一擊,不但施出了渾身功力,而且也是拼命之著。

  徐文暗吃一驚,疾退一個大步。

  “嗤!”前胸被劍芒划開了半尺長一道口子。

  許大成一招得手,如影附形而進,閃電般划出了三招十八劍,勢如狂風驟雨,一丈之內,每一寸空間都在被攻擊之中。

  徐文被迫得退了七步之多。

  其余功力較高的弟子,以為有機可乘,蜂擁而上。

  徐文氣炸肺腑,乘對方十八劍施完變招的瞬息間隙,電閃欺身,施出了“毒手二式”——“屠龍斬蛟”。

  “哇!”

  一聲凄厲的慘號破空而起,許大成撤劍倒地。

  同一時刻,無數森森劍氣業已罩上身來。

  徐文陡地沖空而起,腳下響起了一片劍刃交擊之聲;身形一旋,倒轉身軀,凌空下擊,勁風如泰山壓頂蓋落。

  慘號栗耳,當場有七八人噴血橫屍。

  徐文身形一落,如一頭瘋虎,揀人多處扑去。

  剎那之間,地慘天愁,慘嗥之聲響成了一片,在場的“五方教”弟子,豕突狼奔,忘命逃竄。

  徐文殺機如狂,這些角色在他眼中不殊土雞瓦狗,“毒手”所至,沾之即亡。

  只不過片刻工夫,一切的聲浪靜止了。

  谷地上,橫七豎八,盡是死屍。這是他出道以來殺人最多的一次。

  徐文一咬牙,彈身扑向谷底的房舍。

  房舍以石為牆,低矮,但十分堅固。

  居中,最大的一間是令廳,左右雁翅般展開各五間,正面占地近二十丈,其余的在令廳之后重重排列,建筑得井然有序。

  偌大一片房舍,卻闃無人跡,當然不可能傾巢而出,多半是聞風藏匿了。

  令廳之內,迎面壁上掛了一幅黑色帳慢,上繡一朵斗大的白色梅花,這是“五方教”的特殊標志。

  帳漫之前,是一個長案,一簡三角令旗是唯一的擺設;長案前三把虎皮交椅,左右各五把檀木大椅,格局與一般江湖幫派大同小異。

  徐文穿令廳,入后進,連越七重,始終不見半絲人影。

  這情況使他七竅冒煙,這一趟几乎送命不說,白跑了實在心有未甘,“天台魔姬”與母親落在對方手中,吉凶難卜,從“過路人”那條線索判斷,“五方教”無疑是血洗“七星堡”的仇家。

  他深悔沒有留下活口,使到手的線索中斷。

  師門叛逆姜玨也告漏網,師祖伍尚葬身地牢,豈能瞑目。

  他愈想愈吞不下這口惡氣,但事實上又無從為力

  如果說整座“藏龍谷”中,僅有外邊現場那些死者,決不可能。看這谷,別無通路,十有八九是匿藏密室或什麼隱蔽處所。

  火攻!

  這念頭陡然浮升腦海。

  火,定可逼出匿藏的人!

  于是,他尋了火種,由里向外,逐屋放起火來,待火勢形成,他退到距房舍一箭之地靜觀其變。

  剎那之間,烈焰飛騰,這些木石建筑雖說堅固,但卻經不起火燒,坍屋之聲,震耳欲聾。

  果然,片刻工夫,人影接連奔竄而出。

  徐文早已橫定了心,見一個殺一個,見兩個殺一雙。

  慘號!

  驚呼!

  焰飛!

  屋坍!

  加上豕突狼奔的人影,交熾成一幅有聲有色的凄慘畫面。

  最后出現的,是一些婦孺。徐文任是殺機如狂,也不忍對這些婦孺下手。他退到一邊,目光注視著每一個出現的人,他必須在其中找一個足以提供線索的對象。

  一個白發老者,夾在婦孺群中,跌撞奔逃,看上去老邁堪憐,儿啼母哭,令徐文心中大感不忍……

  突地,那白發老者偏頭向徐文立身之處偷覷了一眼。

  這一眼,足夠徐文認出對方是一個修為有素的高手。

  “你留下!”

  動作比話聲還快,最后一個下字脫口,人已擋在白發老者的身前。

  白發老者猛一抬頭,老臉登時起了抽搐,口里氣喘吁吁地道:“你……你連老邁的人都不放過……”

  徐文冷哼了一聲道:“你雖老可並不邁,來吧!”

  出手如電,一把扣住對方手腕,向旁側亂石叢中射去。到了陰僻之處,一松手,以冷得人發顫的聲音道:“老匹夫,長話短說,你先報上你的身分?”

  白發老者干癟的口唇哆嗦著,半晌發不出聲音來。

  徐文怒喝一聲道:“說話!”

  老者全身一顫,咬了咬牙,語不成聲地道:“要……老夫說……什麼?”

  “先報身分!”

  “分壇護法!”

  “你們總壇設在何處?”

  “不知道。”

  “你敢再說一句不知道!”

  老者觳觫地向后一挪步,栗聲道:“‘地獄書生’,你殺了老夫仍然是不知道。”

  徐文向前逼近一步,咬牙切齒地道:“死?沒有這麼便當!”

  “你待如何?”

  “把你分筋錯骨,活裂生撕!”

  老者慘然一笑道:“下手吧!老夫不能一死殉幫,苟活附敵,該有此報!”

  徐文一窒道:“你是‘神鷹幫’的舊部?”

  “副幫主。”

  “你們幫蘭古玉笙……”

  “幫破戰死。”

  徐文劍眉一蹙,道:“你當真不知道‘五方教’總壇所在?”

  “不知道。”

  “教主是誰?”

  “不知道。”

  “堂堂分壇護法,會一無所知?”

  “總壇派來的分壇主許大成與掌令供七會答復你!”

  徐文咬牙吐了一口長氣,恨恨地道:“可惜他倆都死了。”

  “這就結了。”

  “最近可有人投奔此處?”

  “這話指何而言?”

  “比如說,有不屬于二分壇的高級弟子投奔此處,或是有教外人被劫持到此……”

  “有。”

  徐文心中一動,追問道:“什麼樣的人?”

  “本教第二分壇主姜玨。”

  “什麼?姜玨!他現在何處?”

  “谷底禁區秘室之中。”

  徐文精神大振,看來此行不虛,能找到師門叛逆姜玨,目地便算達到了,一切謎底,將可從他身上揭曉。心念之中,激動地道:“是在房舍之后麼?”

  “是的。靠山腳之處,有一幢精舍,標明禁區。”

  “你可以走了。”

  “你……不殺老夫了?”

  “放過你這一遭。”

  白發老者慘厲地一笑道:“地獄書生,你放過老夫,老夫卻不能放過自己,苟活附敵,無以對幫主與死難幫眾在天之靈……”

  “砰!”

  白發老者撞石自決,鮮紅的血,染紅了蒼蒼白首。

  這老者仍不失是有血性的武士,一旦醒悟,便知自處。

  徐文搖頭歎息了一聲,彈身便朝火場方向扑去,冒著窒人鼻息的濃煙,如云里青鸞,足點斷垣瓦礫,一躍數丈。

  顧盼之間,越過火場,來到谷底。

  果然岩腳一片郁林之中,隱約露出一幢房舍,林外立著一塊石碑,上寫“禁區”二字。這禁區與前房舍中間相隔了十余文一片空間,全是岩石,寸草不生,是以火勢無法波及。

  徐文心弦繃得緊緊的,舉步便朝“禁區”闖入。

  “何人敢闖禁地?”

  喝話聲中,兩名黑衣漢子現身攔道。

  徐文片言不發,一個箭步,到了兩人身前,“毒手”一划,兩名黑衣漢子連來人是誰尚不及分辨,悶嗥聲中,橫屍當場。

  特殊的嗅覺,告訴他禁區之內布滿了無形劇毒,但修習了“万毒門”至上玄功的他,已是万毒不侵。

  他踢開了兩具屍体,沿林間石砌通道,向精舍扑去。

  精會在林中自成院落,石砌的圍牆上開了一道拱門,門內竟也有木石的布置。

  到了拱門邊,一老三少四個黑衣人飛朴而至……

  徐文此刻一心要尋師門叛逆姜玨,哪有心思去認對方身分,迎著人影,雙掌齊推,撼山栗岳的勁氣卷處,四條人影如爆花般朝不同方向飛栽而去,他也根本不計對方的死活,徑朝精舍正室中扑入。

  “你……”

  驚呼聲中,一條人影翻落涼榻,嚇得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他,赫然正是師門叛逆姜玨。

  徐文目中噴射出懾人的碧芒,栗聲道:“姜玨,真是祖師威靈顯赫。”

  姜玨連退數步,倚在壁上,面色一片鐵青。看樣子他被“痛禪和尚”先天神功所傷之后,尚未復原。

  “‘地獄書生’,你到底在說什麼?”

  “姜玨,論輩份你比我高一輩,但我有師太祖與師祖嚴命在身,要執行家法!”

  “家法?什麼意思?”

  “面對家法,你竟然毫無悔意!哼,姜玨,我……”

  姜玨滿面驚怖與困惑之色,期期地道:“本座完全不懂你在說什麼?”

  那神情,使徐文火冒千丈,厲喝一聲道:“跪下,接受家法!”

  姜玨全身一顫,目中困惑之色更濃,栗聲道:“‘地獄書生’,你是什麼出身,我是什麼來歷,家法二字從何說起?”

  “你還想狡賴不成?”

  “大丈夫,生而何為死何畏,落入你手,命也!狡賴還不致于。”

  “我問你,郾師分壇地牢中的老人是誰?”

  “他……是誰?”

  “問你?”

  “我不知道。”

  “放屁!你欺師滅祖,臨死猶不知悔!”

  姜玨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看那茫然之色,的確不是裝出來的。

  徐文困惑了,難道這其中又有什麼蹊蹺不成?

  “姜玨,你當真不知道那位老人的來歷?”

  “不知道。”

  “我問你,你的毒功何來?你為何暗施謀算,囚禁他老人家,逼索本門武功?”

  “本門?你是何門?”

  “先回答我的問話!”

  “哇!”

  一聲凄厲的慘號,姜玨栽了下去,登時氣絕。

  徐文五內皆裂,驚回首,一看,殺機直透頂門。
匿名
狀態︰ 離線
56
匿名  發表於 2015-4-26 09:12:24
第十六章 三式創頑

     徐文正盤詰姜玨,尚未得到結果,姜玨突被狙擊身亡;徐文五內皆裂,回身一看,登時殺氣直沖頂門。

  一條人影,兀立當門。他,赫然是生死之仇的“過路人”。

  徐文咬牙切齒地道:“‘過路人’,你來得太好了!”

  “過路人”嘿嘿一聲冷笑道:“小子,你的命真大,三番兩次,都被你死里逃生。今天,我把你挫骨揚灰,看你是不是真的死不了?”

  陰殘狠毒之情,溢于言表。

  徐文竭力按捺住如火如荼的殺機,有許多話,他必須先問清楚。

  “‘過路人’,你是‘五方教’一分子?”

  “當然!”

  “為何要殺姜玨?”

  “這不關你的事!”

  徐文咬了咬牙,又道:“你說過的主人,大概便是‘五方教主’了?”

  “過路人”陰森森地道:“一點不錯,你猜對了。”

  “為什麼不擇手段對付在下?”

  “因為你必須死。”

  “什麼理由?”

  “你不必知道。”

  “貴教主到底是何方高人?”

  “這一點,你將永遠得不到答案。”

  徐文內心有如油煎。姜玨一死,師祖遺命無法執行,“毒經”也將無法收回,“毒門”一脈也將由此而斷,而對方言詞閃爍,根本不願吐露任何實情,看來不用酷烈手段,就根本別想問出半絲頭緒……

  “‘過路人’,想來你不會答復任何問題?”

  “這得看情況。”

  “在下再問你一句話,在下要見你門教主,願引見嗎?”

  “那是妄想。‘藏龍谷’便是你葬身之地。”

  “也許是你!”

  “走著瞧吧。”

  “當初血洗‘七星堡’,想來你也有份?”

  “過路人”目中射出一種異樣的光芒,連連變幻,久久才冷陰陰地道:“‘衛道會主’上官宏沒有給你答復麼?”

  “嫁禍于人,不嫌太卑鄙麼?”

  “嫁禍?小子,有這必要麼?”

  “那為何不敢承認?”

  “事實是如此。”

  徐文又一次面臨極度的困惑,到底誰是仇家?“五方教”?“衛道會”?雙方都不承認,但雙方都有嫌疑……

  從最初的情況而論,仇家是上官為首的“衛道會”一干男女無疑,因為父親生前最后一面親口交代仇家是上官宏一伙。但從以后的發展與線索而論,仇家應是“五方教”。父親之死,母親之被劫持,自己本身之屢遭毒手,再加上姜玨與父親之間的共得毒功,顯示出內情微妙而復雜。

  “過路人”猝然出手殺姜玨,目的定是滅口。為什麼呢?

  曾經一度開朗的情況,又告陰霾四合。

  他猛然醒悟,如果探隱秘,搜證據,尋線索,這謎底恐無揭穿之日,只有采取酷烈的手段,才能有濟于事。

  心念之間,業已消失了的戾氣,重新出現眉目之間,加上眸中閃爍的碧芒、面上凝結的殺機,的確令人不寒而栗。

  他沉凝而冷森地開了口:“‘過路人’,家母因何落在爾等手中?”

  “很簡單,要想立足這詭譎的江湖,必須不擇手段!”

  “還有‘天台魔姬’呢?”

  “同樣的理由!”

  “閣下出手殺姜玨,難道也是同樣理由?”

  “不錯。”

  “閣下可知‘人性’為何物?”

  “小子,別多饒舌了……”

  徐文陡地一彈身,迫近“過路人”,大聲道:“在下以對人的方式來對待你們這批失去人性的魔鬼,是一大錯誤!”

  “過路人”被徐文的戾氣所懾,下意識地向后退了兩步。

  徐文直迫到門邊,再次道:“‘過路人’,閣下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過路人”彈身丈余,到了精舍前的小院中,嘿嘿一笑道:“小子,來吧!”

  徐文彈了出去,身形未穩,“過路人”業已出了手,左掌右指,罩向胸前六大死穴,出手之奇幻厲辣,令人咋舌。徐文急切之中,以“毒手一式”成攻。

  “過路人”口里“噫”了一聲,半途收招。

  徐文腳落實地。

  “過路人”栗聲道:“小子,你不但命大,狗運也不差,居然又被你獲得了几手!”

  這話,顯然是指方才這一招“毒手一式”而言。徐文自“歸山入門”之后,尚未與對方交過手。

  徐文厲哼了一聲道:“納命來!”

  “毒手二式”挾雷電之勢,發了出去。

  “過路人”口里再次發出一驚:“噫!”以一種玄奇無比的身法,閃了開去。

  徐文為之心頭大震,“過路人”能避開“毒手二式”的攻擊,的確太出他意料之外,看來,這半年多的時間,對方的功力又不知高了若干,照以往的情況,“過路人”實無法在“毒手二式”之下幸免。

  “再接一招試試!”

  仍是“毒手二式”,隨喝話之聲再度施出。

  “過路人”以同樣身法,自極不可能的角度下滑了開去,口里怪哼了一聲,扭身反擊一招。這一招奇奧詭辣得令人咋舌,不但正面所有要害全在被攻擊之中,而且封死了所有退路與可能反擊的空隙,的確可當“無懈可擊”四個字。

  徐文總算身具上乘玄功,在閃讓化解均無從之下,雙掌交叉,划了一個圓。這是最玄奇的守勢,以之應付對方詭辣攻勢,可說旗鼓相當。

  “波!波!波……”

  緊而密的撞擊聲,連珠響起,在極短的一瞬間,雙方肉掌交擊了不下五十次之多。“過路人”這一招攻勢的凌厲,可想而知。

  彼此心里明白,雙方的身手懸殊不大。

  徐文想不透“過路人”在半年之后,會具有如此驚人的身手;而“過路人”卻更震驚于徐文的功力較之半年前不知高了多少。

  “過路人”如此,“五万教主”豈非更加不可思議?

  徐文有些氣沮,以自己迭得奇緣,自以為足可快意恩仇,想不到道高一尺,魔高一文,要想復仇、救母、拯愛,看來十分艱巨。

  僅僅半年相隔,“過路人”的身手,超過了當初被認為深不可測的“痛禪和尚”,這變化太可怕了。

  倏地,他想到了被對方得手的“佛心”,莫非“過路人”的武功是出于“佛心”秘笈?這十分可能。可惜自己對“白石神尼”的武功路數一無所知,否則必可看出端倪。心念動發,不自禁地脫口道:‘過路人’,‘佛心’武功果然不同凡響?”

  “過路人”一呆,然后冷冷地道:“不錯,你說對了。放眼天下,其誰與敵?”

  那口吻,大有登泰山而小天下之慨。

  “未見得!”

  “毒手三式”挾以十成功力發了出去。這是他最后一張王牌,也是他畢身功力的最高點,如不能克敵,便什麼也不用談了。

  這第三式名為“閻王宴客”,顧名思議,是一式冠蓋武林的殺手。

  招式一發,“過路人”目中陡現駭芒,几乎毫不考慮地電閃退身。

  “嗯——”

  悶哼起處,“過路人”身形連連踉蹌,直退了七八步之遙,口角溢出了鮮血。

  徐文精神陡振,身形一欺……

  “過路人”一個倒彈,如浮光掠影般飛逝。

  “哪里走?”

  徐文彈身追扑,但精舍之外是一片密林,“過路人”已不知消失何方。

  他憤恨交加,几乎發狂,面對如此狡猾的敵人,他自覺手段還不夠辣,“過路人”這一免脫,“五方教”必傾力對付自己,要想探出對方巢穴,將難上加難。

  最使他痛心疾首的是姜玨的被殺,師祖遺命業已落空,師門叛逆,不能正以家法,的確是永不能洗刷的門派之污。

  他折回精舍之中,木然望著姜玨的屍体。

  驀地——

  他發覺姜玨沒有斷氣,手足在微微抖動。這一發現使他欣喜若狂,立刻俯身過去,以本門至上功力,挽回姜玨的生機。

  片刻之后,姜玨從死亡之中回頭,睜開了眼。但徐文心中有數,挽回他的生命業已無望,只是能讓他執行家法,便于願已足了。

  這時他又想到剛才“過路人”在兩丈之外的距離,猝施突襲,毫無所察地致姜玨于死命,這份功力,也實在令人咋舌。

  徐文手附姜玨“脈根”,源源輸入真元。他知道能讓對方說話的時間極短,若一松手,對方便立即氣絕,如果真氣輸入過度,對方將斷的生機承受不了,也一樣立即死亡。只見姜玨在他輸功之下慢慢活轉過來。

  他不能浪費一分一秒的時間。

  “姜玨,你可知罪?”

  姜玨口唇抖動了數下,吐出蚊納般的儿不可聞的聲音道:“不……知……”

  徐文目眥欲裂,咬牙切齒地道:“你真至死不悟麼?”

  “悟……什麼?”

  “欺師滅祖,干犯師門禁律……”

  “你……也許錯了,你是……何門?”

  徐文話到口邊,又吞了回去,他不能隨便道出門派名稱,那也是師門之禁例,于是換了一個方式問道:“你所得到的‘毒經’呢?”

  姜玨失神的眼,仍是一片空茫,極費力地道:“什麼……‘毒經’?”

  “不錯,說,在什麼地方?”

  “不……知道!”

  徐文几乎氣炸了肺腑,厲聲道:“你的毒功何來?”

  “教……主……所授!”

  徐文心頭劇震,情況又出了意料之外。照姜玨這一說,師門叛逆該是“五万教主”,這就太可怕了。他必須把握這僅有的機會找出線索,當下急聲追問道:“你是說教主所授?”

  “是……的!”

  “教主是誰?”

  “不……知……”

  “姜玨,你的同門教友,不惜殺你滅口,你還有為對方保密的必要麼?”

  “真的……不知道,教主……神秘……莫測……”

  “‘五万教’總壇設在何處?”

  “在……嵩山……后峰……”

  “咯”的一聲,喉頭疾涌,油盡燈滅,他死了。

  徐文站起身來,長長地吁了一口氣,總算得到了這一絲線索。嵩山后峰雖廣,但總不難踩探,有了目標,就不必盲目摸索了。

  真是祖師有靈,使姜玨保留了那一點點生機,說出這條線索,否則,師門叛逆將永遠逍遙法外,自己也將認定姜玨便是叛徒,人死,一切都完結了。

  他靜下心來,重新整理思緒:“五方教主”是得“毒經”之人,也就是本門第十四代的“撞緣”者;郾師分壇地牢中,師祖伍尚被謀算廢了功力,被迫害逼出本門玄功,也是“五方教主”的杰作。

  父親之得毒功,“五方教”新近才崛起,想來當年,父親與“五方教主”必有相當淵源;至于演變到現在父親被害,自己迭遭殺手,這謎底非“五方教主”不能答復。照此推論,血洗“七星堡”,仍是“五方教主”的成分居多,可是當初父親何以說是“衛道會”一干人呢?

  父親當然不會偏袒滅門仇家,這就真正的不可思議了?

  于是,他想到了“妙手先生”,至少,他能揭開部分謎底。

  “妙手先生”化身千百,行蹤詭秘,除非他主動找上自己,如果要找他,的確比登天還難。

  當然,母親是當事人,如能救出母親,一切便迎刃而解了。

  想到母親淪入魔手,吉凶未卜,內心有如被撕裂般的痛苦,而劫持母親的也是劫持紅顏知己“天台魔姬”的主凶,卻又是本門叛逆,情況的發展、演變,越發出乎意料之外。

  至此,此行算是告一段落。

  挑了分壇,探出總壇所在,也得到了師門叛徒的下落,此行尚稱不虛。

  他離開精舍,向“藏龍谷”外奔去。

  顧盼之間,來到谷外,他辨了辨方向,准備朝嵩山方向進發。忽然,他想到了一件刻不容緩的大事。據黃明說,蔣尉民世叔,為了要解散自己的“無影摧心手”,使自己恢復成一個正常的人,親赴武林中傳聞的詭秘絕地——終南山“鬼湖”,采取“金線草果”,配制解藥,三月不見回轉。

  雖然,蔣尉民的主要目地,是為了他的掌上明珠能與自己匹配,但這深情厚意是不能抹殺的,如果他因此而遭了意外,此生將何以安。

  “五方教”之行不能緩。“鬼湖”之行也不能稍延。“天台魔姬”落入“五方教”之手,業已數日,是禍是災,未可預卜,如有失閃,也是遺恨終生的事。

  如果奔嵩山,必須朝東北;赴終南山“鬼湖”應當西行入陝。

  由此入陝赴終南山,沿途俱是崇山峻嶺,最快,也得一個月才能往返。一個月的時間不短,誰知道母親與“天台魔姬”又將發生什麼變故?但蔣世叔為了自己,只身犯險,置新遭家難于不顧,生死不明,又豈能再延不過問?

  分身乏術,他感到進退維谷。

  這“藏龍谷”屬于崤山支脈,距嵩山僅數百里,估計行程,如全速而行,兩日夜可達后峰。

  考慮至再,決定先奔嵩山。

  心念一決,彈身向東奔去。

  奔了一程,但覺饑腸轆轆,腹如雷鳴,才意識到自己已半天一夜水米不沾唇了,入山時所帶干糧,早在前一天用罄。

  放眼四望,盡是荒山野嶺,杳無人煙,要到有人家處,至少得奔上半日,雖然体力尚可支持,但那餓的滋味頗不好受。無奈之下,心想:喝些山泉暫時療饑也是好的。心念之中,朝嶺下的山洞奔去。

  驀地——

  一條纖纖人影,疾掠而至,翩然落在身前,徐文收勢停身,只見來的是一個十七八歲的青衣少女,姿色不俗,但眉目之間,充滿了妖蕩之氣,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路道,尤其,在這荒無人煙的野嶺出現,更加的不尋常了。

  青衣少女打量了徐文片刻,露齒一笑,脆生生地道:“少俠如何稱呼?”

  徐文一愣,道:“在下姓徐!”

  青衣少女掩口一笑,露出風情万種,嗲聲道:“徐少俠,你走錯了方向!”

  徐文惑然道:“什麼,在下走錯了方向?”

  “嗯!”

  “什麼意思?”

  “差之毫厘,謬以千里,向東是出山方向,該向南才對。”

  徐文滿頭霧水,根本不知道這少女在說些什麼,激奇地道:“在下為什麼要向南?”

  “因為那是正路。”

  “正路?在下不懂姑娘的意思。”

  “喲!徐少俠,奴家是好意指引你呢!”

  “姑娘知道在下將去何方?目的是什麼?”

  “當然知道。”

  徐文心中的驚異,簡直無法形容。這女子出現得突兀,說的話更是玄奇,自己的行動本是內心的決定,她何從知道的呢?這未免太不可思議了。

  青衣少女斜拋了一個媚眼,嬌滴滴地道:“徐少俠,你不相信麼?”

  這神態,使徐文大感惡心,聲音一冷道:“姑娘何由知道?”

  青衣少女朝徐文身前逼近了兩步,一雙水汪汪的媚眼,直在徐文面上打轉,像一只饞貓在注視著鮮魚,吃吃一笑,道:“你不是來朝見‘山林女神’麼?”

  徐文大惑不解地道:“什麼‘山林女神’?”

  青衣少女蛾眉一蹙,似乎很覺意外地道:“難道你不是?”

  “在下從未聽說過什麼‘山林女神’?”

  “那你到這山中作甚?”

  “路過。”

  “這是奇緣,少俠可別錯過這機會?”

匿名
狀態︰ 離線
57
匿名  發表於 2015-4-26 09:13:06
  徐文不由被勾起了好奇之念,反問道:“‘山林女神’是何許人?”

  青衣少女以指比口,“噓”了一聲道:“既稱為神,就別乎人。少俠這話太冒失了!”

  徐文哈哈一笑道:“姑娘,在下雖一介武夫,但也曾略涉詩書,豈不聞:子不語怪力亂神!天下難道真的有鬼嗎?”

  青衣少女面色一整,道:“子不語也,非斥其妄也。孔老夫子也曾說過:敬鬼神而遠之!又說:誠則靈。並沒有否定鬼神的存在!”

  徐文很驚異于對方口齒的犀利,莞爾道:“姑娘說得是,在下失言了!請問‘山林女神’竟系怎麼回事?”

  青衣少女回身朝南一指,道:“少俠看到那座高入云表的孤峰嗎?”

  “看到了,怎樣?”

  “‘山林女神’便在峰頭。一月之前,忽顯神跡,任人朝拜,如果夙根不錯,便可得登仙山。頂禮而來的,頗不乏人呢!”

  徐文心中暗笑,表面上不動聲色地道:“得入仙山之后呢?”

  “好處可就多了!”

  “有些什麼好處?”

  青衣少女窒了一窒,道:“傳說如此,奴家不知道!”

  “姑娘看在下會蒙女神垂青嗎?”

  “會的!”

  “何以見得?”

  “少俠一表非凡,根骨異常,必能獲得不世之緣!”

  “還沒有請教姑娘芳名?”

  “娘家柳倩倩。”

  “哦!柳姑娘人如其名!”

  青衣少女嫣然一笑,一扭腰肢,道:“少俠過獎了,蒲柳之姿,豈敢當少俠法眼!”

  “柳姑娘與女神必有淵源?”

  “噢!不!少俠多心了。奴家是隨人來此朝拜女神,見少俠奔馳于山嶺之間,是以不忖冒昧,多言饒舌……”

  徐文知道此中大有文章,這少女的現身又必非無因,當下也不予點破,淡淡地說道:“在下倒是有意試試緣法……”

  “願相公得到仙緣!”

  徐文但覺眼前一花,青衣少女如幽靈般從視線中消失,不由心頭劇震,為之目瞪口張。這簡直是不可能的怪事,青天白日之下,一個人無端消失,如果說是幻覺,但一切是那麼真實,空氣中還遺留著一縷淡淡的幽香,這豈是幻覺呢?

  但一個人怎會無端消失呢?

  他環望四周,空山寂寂,陽光耀眼,仍什麼影子都沒有。

  他愣在當場,不知所措。

  難道天下真的有鬼神的存在?這少女是來點化自己的麼?幼時曾聽大人們說故事,說到仙子現身,化陣清風而逝,有這種事麼?

  他的目光,不期然地瞟向遠處那座云霧縹緲的高峰,好奇之念愈來愈濃……

  他忘了饑渴。不由自主地朝那座山峰馳去。

  盞茶工夫之后,他來到峰下,抬頭一看,那山峰上豐下銳,像一座倒立的巨塔,直入云表,白云悠悠,在半峰間飄浮出沒。的確,這像是神話中的仙山。

  這時,一條人影在峰腰蠕蠕而動。定睛細看,赫然是一個老者,一步一拜地登山,虔誠之情可以想見。

  正自激奇出神之際,又一條人影來到峰腳,是一個三十左右的武士。只見那武士滿面誠謹之色,仰首朝峰上凝注了半晌,突地解下腰間佩劍,棄之于地,整了整衣衫,把干糧袋也解了下來……

  徐文看到干糧袋,饑火又升,搭訕著上前道:“朋友,在下可以請求分賜少許干糧嗎?”

  那武士連頭都不轉,也不開口,脫手把干糧袋扔了過來。

  徐文接在手中,有些尷尬,正待出聲相謝,那武士業已俯身下拜,然后登峰,每走三步,便屈一次膝。徐文想笑,卻笑不出來,老實不客氣地轉到一旁用起這干糧來。干糧倒是不錯,半只烤兔,一塊斤余重的腌牛肉,還有三個碗大的饃。

  飽餐一頓之后,抬頭看那武士,也不過登上了半里多地。

  徐文就近掬了些山泉解渴。

  人是鐵,飯是鋼,肚子落實,精神大振。

  他心中雖存著一分驚疑,但總不信真的有什麼“女神”。江湖中無奇不有,多半是別有用心的江湖人故弄的玄虛。

  他躊躇了片刻,彈身上峰。

  顧盼之間,他便超越了那武士。那武土駭異地望了徐文一眼,搖搖頭,自顧膜拜。

  徐文一口氣登上了三里之遙,至此:已距峰頂不遠,眼前景物大變。

  峰頭陡峭,上寬下銳,半隱云霧之中。迎面一架石級,筆直而上,不知有多少級,除了這困山勢天成凹槽而鑿的天梯外,其余各方,猿猱也攀不上,可說是天生絕地。

  天梯之下,是一塊十丈大小的緩坡,可以供人停身。這里,散散落落地跪著約莫十來人,每個人的臉上,都呈現出一片虔誠之色。

  徐文望著那不見頭的天梯,心想,只要一個稍具基礎的武林人守在上端,功力再高的人也難強登。

  這時,一條人影從天梯瀉落,垂頭喪氣地下峰而去。看來,他是無線緣人。另一人恭謹地拜了三拜,垂首躬身,舉步登梯……

  那些等候登梯碰緣的人,見徐文既不恭也不敬的神態,莫不投以駭異的目光。

  徐文逐一打量這些人,以年青的武林人居多。

  突地——

  他的目光觸及離開人群遠遠的一個閉目打盹的中年乞丐,看了又看,几乎笑出聲來,那乞丐赫然正是“閃電客”黃明。黃明容貌已改,但那身行頭,仍是不久前扮獨目老丐的那套,背上一圓一方兩塊破藍布補釘,是極明顯的標志。若非這兩塊補釘,徐文決認不出他來。

  黃明大概好夢方酣,根本沒有發覺徐文的來臨。

  徐文輕輕走了過去,朝黃明身側一坐。

  黃明猛一睜眼,駭呼道:“兄弟,你也來了?”

  徐文微笑著點了點頭,道:“想不到在這里碰頭!”

  “兄弟也是朝‘女神’而來?”

  “算是吧!大哥以為……”

  “彼此,彼此!不說也罷!”

  “蔣尉民世叔可有消息?”

  黃明優形于色地道:“沒有,可能發生了意外。”

  徐文沉重地道:“小弟准備辦完一件事后,赴終南山一探……”

  “愚兄也正有此想。”

  “令師尊呢?”

  “一樣沒有消息。”

  “大哥准備這樣耗著嗎?”

  黃明一努嘴,朝那沖天磴道一比,道:“我沒緣分,還沒到頂就被打了回票!”

  徐文劍眉一挑,道:“有關隘麼?”

  “差也不多,居高臨下,以逸待勞,以愚兄的能為,什麼都免談。”

  “有高手把關?”

  “當然。”

  “內幕如何?”

  “謎!謎!”

  “小弟倒想試試?”

  “這些人是按先來后到排了號的,你得等到明天。”

  徐文皺了皺眉,相了相峰勢,道:“另有蹊徑。”

  “這怎麼可能,毫無落腳借力之處……”

  “小弟有把握一試!”

  “別太冒險,不值!”

  “且試試看……”

  黃明凝視了徐文片刻,悠悠地道:“也許你能辦到,我只是擔心突發的凶險。”

  這種誠摯的關心,使斷梗飄萍般的徐文內心升起一股溫暖,懇切地道:“大哥,小弟會小心應付的。”

  “噢!賢弟,你的事辦得如何了?”

  “已略有眉目!”

  突地——一

  黃明伸手把徐文拉向身側的樹后。徐文吃了一驚,道:“怎麼回事?”

  “有人來了,你暫勿出面!”

  “誰?”

  “‘五方使者’!”

  徐文目光透過葉隙一掃,果見一個錦衣少年,旁若無人地走向天梯。他受時一股殺機沖胸而起,冷哼了一聲,道:“我廢了這魔爪子!”

  黃明伸手一攔,道:“賢弟,稍安毋躁,讓他去探路,准有好戲可看。”

  “五方使者”方走到梯腳,一個紅臉大漢沉哼了一聲,道:“雛儿,你准備做什麼?”

  “五方使者”轉身,面對跪在地下的紅臉漢子,冷冷地道:“口里放干淨些!”

  紅臉漢子咬了咬牙,似乎在竭力按捺,但聲音中仍充滿了怒意:“小子,凡事有個先后,同時你這態度也不是朝神者所應有的……”

  “你管不著!”

  “老子非要管不……”

  話聲未落,只聽“啪”的一聲,接著是一聲:“哎喲!”紅臉漢子大翻元寶,滾出八尺之外,口中血沫泉涌,紅臉變成紫臉,登時腫大了一倍。

  徐文又想現身,仍被黃明拉住。

  這一來,激起了公憤,七八人跳起身來,氣勢洶洶圍了上來。

  “五方使者”兩手朝腰間一叉,面上帶著一抹陰鷙的笑意。

  一個壯健如牛的彪形大漢,怒吼一聲:“兔崽子,老子教訓你……”

  掄起醋壇大的拳頭,迎胸向錦衣少年搗去,拳頭虎虎生風,看來勁道驚人。

  “砰!”夾以一聲慘號,那大漢仰面翻倒,登時氣絕。“五方使者”並未見出手,仍是兩手叉腰,形若無事。這一下懾住了那些想動手的人,一個個噤若寒蟬,面上盡是駭極之色。

  “五方使者”目光追掃全場一遍,然后不屑地從鼻孔里哼了一聲,轉身奔上天梯,看似緩慢,其實快板,只眨眼工夫,便消失在漠漠霧氣之中。

  場中,恢復了先前的死寂,只多了一具屍体。

  徐文目眥欲裂,但被黃明止住,不能發作。

  黃明輕叫一聲:“看!來了!”

  一團黑影從天梯滾落,落地寂然,赫然是那“五方使者”,業已氣絕身亡,背上多了四個驚心怵目的大字:

  “不敬者戒!”

  所有在場的,無不悚然變色。

  徐文也是心驚不已。“五方使者”的身手,他見識過,每一個都可列入第一流,竟然在頃刻之間喪命,無論峰頭是人也好,是神也好,這種手段的確恐怖。

  峰頂如果是神,自無招搖之理,不值識者一笑;如果是人,扮神裝鬼的目的何在呢?

  以徐文“旋空飛升”身法之奇妙,舍天梯而登峰,並非難事,但現在他改變了主意,他要循天梯而上,見識一下到底有何凶險。

  “大哥,我去試試?”

  “賢弟多加小心!”

  “小弟省得!”

  說著,一長身,向天梯走去。由于有“五方使者”之鑒,那些專程朝拜“山林女神”的,沒有人再爭什麼先后,也沒有人再開口。徐文提足一口真氣,身輕如燕奔去。看上去,他似乎滿不為意,其實內心仍是忐忑的,凝神聚元,准備應付任何突發的情況。

  天梯筆直陡峭,寬僅四尺,兩旁岩壁光滑如鏡,猿猴也難以駐足。天梯是唯一通路,也是一條絕路。

  徐文一路升登,工夫不大,已升至距峰頂不及十丈之處。仰首上望,只見天梯盡頭,棱線與天相接,一座高大的石牌矗立在石級盡處,橫額上四個古体篆字:“女神之居”,余外一無所見。

  他停了身形,心中大感躊躇,不知是直闖,還是報名求見?

  驀地——

  峰頂傳下了一聲洪喝:“女神宣見徐少俠!”

  這“徐少俠”三個字露出了破綻,分明是江湖人的口吻。徐文膽氣頓豪,但也感到無比的驚訝,對方竟然知道自己姓氏,的確匪夷所思。

  他略略一窒之后,提氣輕身,一個起落,到了石牌之下。目光所及,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只見兩名怪像老者,似兩尊巨靈之神,分坐在入口兩側,閉目垂瞼。徐文現身,兩老者連眼都不抬一下。

  徐文定了定神,向前望去,只見峰頭大約半畝,怪石峰峰,虯松棋布,居中一座樓閣,攀龍附風,畫角飛檐,氣派十分。

  一條纖纖人影,玉立樓下小道之中,含笑相迎。

  徐文一看對方,心中更加篤定,那人影,赫然就是峰下所遇的妖媚少女柳倩倩。他不禁脫口喚了一聲:

  “柳姑娘!”

  柳倩倩此刻卻是落態毫無,福了一福,道:“奉女神之命,請少俠晉見!”

  徐文心中暗笑,調侃地道:“在下真是有緣麼?”

  柳倩倩報以一笑,道:“也許。請隨婢子來!”

  徐文頷了頷首,道:“請帶路!”

  柳倩倩領著徐文直上樓台,穿過白石回欄,來到樓廳之前,四名垂髫青衣少女,神態肅穆地站在門外,分執云拂、如意、劍、笤四物。從廳門內望,里面的布設極盡豪華,較之五公府第,過之無不及。

  居中,錦幢低垂,不見人影。

  柳倩倩在距廳門數步之處停住,恭謹地道:“徐少俠候參!”

  “進來!”

  聲音發自錦幛之后,脆嫩無比,聽來令人心曠神怡。

  柳倩倩側身讓路,四女朝兩旁一分,左右各二。

  徐文心中略感緊張,他一念好奇而來,既無目的,也沒企圖,更不明白對方是何許人物,倒是觀念中已無所謂“神”的存在;由于柳倩倩在場,業已證明對方是江湖人物,從排場來看,決非等閒。

  他緩步入廳,在居中昂然站定,面對錦幛。

  幛后,顫人心弦的聲音再次響起:

  “徐文,你來此何為?”

  徐文大吃一驚,對方竟然一口道出自己來歷,而且那聲音似乎並不陌生,只是一時記不起在何處聽過。略一沉吟之后,道:“是貴門下引見的。”

  “那是說你為了好奇而來?”

  “可以這麼說。”

  “你有何求?”

  “想一瞻‘女神’真面目。”

  “僅是如此?”

  “是的。”

  “人神相隔,豈能輕顯法相?”

  徐文淡淡一笑道:“尊駕真以‘神’自居麼?”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有什麼,在下雖愚,尚不致被‘神仙’二字所惑!”

  “你認為我是人?”

  “而且可能不是陌生人!”

  “說得好。你可知道我命柳倩倩指引你來此的目的?”

  “這倒要請教?”

  “以你為質,令徐英風現身!”

  徐文聞言之下,不由心頭劇震,栗聲道:“以在下為人質?”

  “一點不錯。”

  “尊駕到底是誰?”

  “你就會知道的。”

  “家父真的尚在人世麼?”

  “極有可能。”

  “那開封道上陳屍的是誰?”

  “那是徐笑風的詭計,瞞不了明眼之人。也許你的確不知情。”

匿名
狀態︰ 離線
58
匿名  發表於 2015-4-26 09:13:29
  徐文內心登時鼎沸起來,對方當然是仇家之一;難道父親真的尚在人世麼?怎麼可能呢?屍首是自己親手掩埋,屍身上還有父親遺物,一點都不假,所差的是死者面目被毀,無法辨認,難道蹊蹺即在于此?

  他想不透,但他希望這是事實……

  他冷冷地開了口:

  “尊駕與家父有仇?”

  “不錯!”

  “父仇子擔,在下一力接著……”

  “你擔不了!”

  “未見得吧?”

  “徐文,你以為我是誰?”

  “何不展示真面目?”

  錦幛徐徐開啟,一個美絕人寰的倩影幽然出現。

  “呀!”

  徐文驚呼一聲,連退了三四步。對方,赫然正是“衛道會”所見,被稱作“仙子”的神秘美婦。想不到自己會落入“衛道會”的詭計中。對方以“山林女神”之名招搖,目的是什麼?當然不是單為了自己父子,因為自己此來是偶然的。

  前此,他不是這美艷少婦的對手,但現在卻可以一拚。

  照人的容光,使人不敢仰視。

  據黃明透露,“五方教”侵犯“衛道會”總舵,“無情叟”與“彩衣羅剎”戰死,少婦力戰退敵,由此證明她的功力可與“五方教主”匹敵。

  由她,他不期然地想到紅衣少女上官紫薇。上官紫薇是上官宏的女儿,而她是上官宏的妻子,以年齡而斷,上官紫薇決非她所生,而上官宏與父親結的是殺妻滅嗣之仇,如此看來,上官宏的妻妾當在三人以上。

  上官紫薇是第一個闖進他心扉的女子,他為她而放棄了開封蔣府求親,他也曾瘋狂地追求過她,而她,拒絕了他的愛,最后卻失身于“聚寶會”少主陸昀,而事實也同時證明雙方是無法消解的大恨深仇。江湖上的變幻,實在使人慨歎。

  仇家到底是“衛道會”,抑是“五方教”,使他無所適從。

  一陣激動過后,他平靜了。

  如果說父親真的死于開封道上,那殺父凶手決非“衛道會”中人所為,因為對方正不擇手段追索父親下落!

  如果說父親真的尚在人間,這父仇兩字根本無從談起。

  但父親若仍在世間,為什麼不與自己通消息,而任自己盲目索仇?

  這謎底,太復雜,也太不可思議了。

  在這美艷少則上,能發掘出一些線索嗎?

  心念之中,沉緩地開口道:“尊駕是上官夫人?”

  “不錯。”

  “徐文,你錯了。‘山林女神’便是家母,何得謂之欺世?”

  “武林中前所未聞?”

  “那只怪你孤陋。”

  徐文吞下了一口氣,道:“在下自承孤陋寡聞,但武林中未必盡如在下……”

  少婦莞爾一笑道:“不錯,女神而受人朝拜,是最近的事!”

  “為什麼?”

  “告訴你無妨,為了衛道。”

  “衛道?”

  “嗯!此地可說是武林敗類的陷阱,明白了吧?”

  徐文咬了咬牙,面上露出一抹怒意,照此一說,自己也成了武林敗類之一了。但他無意分辯,冷冷地道:“武林中多的是掛羊頭賣狗肉之輩,正邪難分。”

  “有理。”

  “夫人今日之意,要扣留在下作質?”

  “一點不錯。”

  “為了上官會主與家父之間的仇?”

  “對了,這仇必須徐英風親自了斷。”

  “然則‘七星堡’被血洗的這一段呢?”

  “‘衛道會’不負這個責任。”

  “該由誰負?”

  “下手之人。”

  “誰是下手之人?”

  “這問題不必由我答復。”

  “血案發生之日,上官宏本人尋仇不假?”

  “對象只你父親一人。”

  “這話能令人相信嗎?”

  “信不信由你。”

  “如在下認定血案是上官宏主謀所為?”

  “隨你的便。”

  “這是承認了?”

  “本人不耐與你饒舌,現在開始,你是人質的身分!”

  徐文殺機陡起,怒聲道:“恐怕沒有人能留得住在下!”

  “你無妨試試看?”

  聲落人杳,消失得有如鬼魅,錦幛自合。

  徐文怨毒之氣沖胸而起,“藏龍谷”中所起的觀念,浮升腦海,如不以酷烈手段應付,休想追出仇家。所謂扣自己作質,迫父親現身,安知不是遁詞?又安知不是別有圖謀而捏造這事實?

  心念之間,舉掌向錦幛划去。裂帛聲中,錦幛裂為數片,幛后,空無所有,無門無戶,美艷少婦不知隱向何方。

  驚愕之間,只見不知何時,廳堂門戶已被一層巨網封住。他一彈身,到入門之處,伸手扯網。一扯之下,不由大驚失色,那網非絲非麻,不知是何物織造,以他的神力,竟然無法毀其分毫。

  四青衣女侍,仍俏立廳門之外,其中手執如意的那女子扑味一笑道:“‘地獄書生’,安靜些吧,這網是天蠶絲所織,不懼刀劍水火,任你力能拔山,也休想破其分毫。四壁與屋頂,也是寒鐵之精所鑄,不必多費氣力了。”

  徐文倒吸了一口氣,隨之而起的,是狂瀾般的殺機,手一揚,數縷指風由網孔射出,直襲四女。

  四女一分又合,站回原地,身法之奇奧快速,令人咋舌。

  盛怒之下,聚集畢生功力,朝廳壁劈去。

  “鏘”然巨響聲中,掌力撞壁回震,自己反被震得退了三四步,而那巨響,歷久不絕,一雙耳膜几乎破裂。

  于此,他相信那女待所說不虛。

  他縱有通玄功力,千般殺手,此刻也無施展之地。

  恨、毒、憤、怒,几乎使他發狂。

  他栗聲暴吼道:“這種卑鄙手段,是自命‘衛道’者所當為麼?”

  耳畔傳來美婦的聲音,但不知發自何處,聲音有些空洞飄渺:

  “徐文,不加酷刑于你,已算是相當遵崇‘武道’的了!”

  “既談‘武道’,何不憑功力以定生死?”

  “會的,但時機未到。”

  “我徐文若不死,必血洗‘衛道會’!”

  “只要你有這本領。”

  “你的真正目的是什麼?”

  “等徐英風現身。此刻,你蒙‘女神’宣見的消息,業已傳出江湖!”

  “如果家父已不在人世?”

  “此時言之過早。”

  聲音寂然。

  徐文像被困在獸籠中的猛虎,不停來回踱步,就是想不出脫困之方。

  這一天,是徐文被囚的第五天。

  廳門的警戒已自被囚的當天撤除。這天羅地網有了警戒也屬多余,真是神仙也難脫困。

  五天,在徐文的感覺中,是漫長的五年。五天當中,他唯一接觸的人是婢女柳倩倩。雖說被囚待遇還不錯,柳倩倩接時送上食物與漱洗用具。

  徐文恨透了她,如果不是她,徐文當不致中陷被囚。而倩倩每一次出現,都表現出明顯的挑逗。

  午正,柳倩倩提著食盒,照例出現。她把食物從特設的小孔送入之后,粉腮含帶誘人的笑意,俏生生地站在網邊,有意無意地擺動柳腰肥臀,鼓繃繃的雙峰,似乎要繃裂薄羅衫而出,起伏、微顫……

  徐文倒是不曾虐待自己,送來的食物很少剩余。他低頭吃著,心里仍不斷盤算脫困之道,他不讓絕望控制自己。

  柳倩倩痴痴地望著充滿男性魅力的徐文,面上的笑意愈來愈濃。

  她在想什麼?

  徐文討厭這種蕩態,五天來,從未假以辭色,也不屑多看一眼。

  柳倩倩蕩意盎然地開了口:“徐少俠,你不為你自己的未來擔憂?”

  徐文只顧飲食,相應不理。

  柳倩倩再次道:“少俠天人,你襟胸自與眾不同,實令奴家心折!”

  徐文心中一動,暗忖:什麼天人地人,江湖詭譎,只憑血氣之勇,成事不足,敗事有余,自己中計被囚,就是一個好例子,何不利用她……

  心念之中,放下碗筷,把食盒朝小孔外一推,悠然站起身來,冷聲道:“柳姑娘有何見教?”

  柳倩倩眸光似水,閃動著一種異樣但卻極誘人的光輝,嬌聲道:“家師常說徐少俠的胸襟常人所不及!”

  “何以見得?”

  “身處絕境,而能怡然自若!”

  “絕境二字何解?”

  “少俠父子與我們會主有血海之仇,難道還望生還麼?”

  徐文內心一顫,故意莞爾一笑,淡淡地道:“身為武士,又何必斤斤計較于生死二字?”

  “所以,奴家說少俠真正了不起。”

  “謬贊了。”

  柳倩倩沉吟了片刻,抑低了聲音道:“少俠不想出困麼?”

  徐文緩和了聲音,道:“想,又與事實問補?”

  “那少俠心里,仍是想的了?”

  “當然,這是人的本能,在下何獨能例外。”

  “然則,少俠有打算麼?”

  “難道姑娘有所見教?”

  柳倩倩又沉默片刻,才期期地道:“我們主人已于兩日前下峰!”

  這話雖然不著邊際,但一聽就知道別有用心,決非無因而發。徐文聰穎超人,焉有聽不出來的道理,當下故作不解地道:“貴主人,是‘女神’麼?”

  “少俠豈非明知故問……”

  “在下聽人稱她為仙子!”

  “是的,夫人的外號是……”

  “是什麼?”

  柳倩倩粉腮微微一變,她像發覺自己在冒險,在做不該做的事,然而,她仍舊開口答復了,因為她此刻已被某種心理上的因素控制住,理智十分脆弱。

  “她叫‘云中仙子’!”

  “啊!‘云中仙子’,不錯,她是可當此稱而無愧。‘山林女神’的門下,稱為‘云中仙子’,非常貼切!”

  “她美麼?”

  “塵世罕見,很美!”

  “可是她的功力也很……”

  “在下領教過。”

  “奴家呢?”

  “很美,尤其身法很出色。”

  柳倩倩忸怩地一笑道:“奴家人下之人,不敢當少俠青睞。”

  徐文心中竊笑,柳倩倩對自己施狐媚,的確是昏了頭,可是這戲得演下去,立刻就要觸及正題了。當下開門見山地道:“柳姑娘可是有意要援手在下?”

  “這……奴家不敢拿自己生命開玩笑,不過……”

  “不過什麼?”

  “又不忍見少俠……”

  “在下明白了!”

  “明白什麼了?”

  “姑娘是有意想伸援手,不過有條件,對嗎?”

  柳倩倩掩口一笑,飛了一個媚眼,有些不自然地道:“少俠機智遇非常人所及,但,如果說‘條件’兩個字,未免抹煞了奴家用心……”

  “姑娘所謂‘用心’,是指什麼而言?”

  柳倩倩桃腮泛紅,咬了咬下唇,道:“奴家不忖蒲質草姿,願以身相許!”說完,水樣的眸光,直照在徐文面上。

匿名
狀態︰ 離線
59
匿名  發表於 2015-4-26 09:13:42
  徐文早已料到對方的存心,聞言並不驚奇,平淡地應道:“這是條件麼?”

  柳倩倩媚眼斜拋,春風滿面地道:“少俠願稱它為條件,就是條件吧!”

  “姑娘准備要在下如何履行這條件?”

  “指天為盟,與奴家誓守終身,奴家設法使少俠脫困!”

  徐文不由怔住了。脫困,是他唯一也是最迫切的願望,為此,他可以不擇任何手段,以達到這目的。但不管用什麼酷烈手段,一言不二是武士的信條,如果他現在答應,就非踐約不可,他能與蕩婦淫娃型的柳倩倩結合嗎?不能,一百個不能。的確,她不配。可是這千載一時之機,豈能錯過……

  如果“云中仙子”在山,柳倩倩天膽也不敢如此,看她當“云中仙子”之前,所表現的端庄,便足以說明一切。

  他久久開不了口。

  柳倩倩幽幽一聲長歎道:“奴家明白少俠看不上奴家

  徐文有些慌亂,不知如何最好,半晌才道:“容在下考慮,這是大事!”

  柳倩倩目光朝四下一逡巡之后,道:“徐哥哥,時間不許我們多所考慮,如果夫人回山,一切便成泡影。”

  這“徐哥哥”三字,使徐文起了一陣雞皮疙瘩,由衷地感到惡心。照理,對待她大可不必談什麼武士風度,因為彼此是敵對的雙方,但,他不屑為此。

  “容在下考慮一個時辰,如何?”

  “這……好吧,我一個時辰之后再來。”

  說著,伸手去檢食具,纖細瑩白的柔指,伸入小孔.呈現徐文眼前。

  一個意念,電也似的閃上徐文心頭:對敵人寬恕,便是對自己殘忍!

  于是,他立即決定了做法。

  他微笑著,俯身,伸手,撫上她的纖手。

  她先是一驚,繼而沉醉,任由他抓住,吃吃一笑道:“徐哥哥,你改變主意了?”

  “是的。”

  “你……答應了?”

  徐文面上突現陰冷,沉聲道:“你知道我的外號麼?”

  柳倩倩一怔,道:“‘地獄書生’!”

  徐文松開了手,聲音更寒了:“很好,希望你不曾忽略了在下的外號。”

  柳倩倩媚態盡斂,滿面困惑之色,蹙眉道:“什麼意思?”

  “在下並非什麼好相與的人。”

  “你……”

  “現在打開這網罩!”

  柳倩倩向后退了兩步,栗聲道:“你還沒有答應我的條件……”

  “在下沒有這意思。”

  “那我為什麼要為你解禁?”

  “救你自己。”

  “什麼意思?”

  “你已中了在下罕世劇毒,此毒世上無人能解,一刻時間之內,將香消玉殞。如你能解禁,在下便為你解毒!”

  柳倩倩花容慘變,再退了數步,戳指徐文,厲聲道:“你好狠毒……”

  徐文冷酷地道:“在下人如其名,說過並非好人。”

  “徐文,我死了你能活嗎?”

  “那是另一回事。”

  柳倩倩咬牙切齒地道:“一刻時間,我足夠把你碎屍万段。”

  “你不敢!”

  “找為什麼不敢?”

  “何不試試看?”

  柳倩倩窒了片刻,突然轉身,伸手去按廊柱上的龍爪……

  徐文心頭大震,他料不到她真的敢做。那龍爪,必然是一種機關的樞紐,自已被困廳中,根本無法阻止,如果真的死在這賤人手中,的確是難以瞑目。

  柳情倩的手按上龍爪,冷厲地道:“徐文,你可別后悔?”

  徐文內心焦急如焚,但表面上仍保持鎮靜,傲然道:“在下從不知后海為何物!”

  “好,我會看著你死!”

  “柳倩倩,你好大的膽!”

  嬌喝聲中,一個徐娘半老的黑衣老婦人倏然出現。這婦人面罩寒霜,眸籠殺氣,直瞪住柳倩倩。

  柳倩倩如逢鬼魅,驚怖至極地連連后退,直追到廳門網罩邊。

  黑衣婦人冷厲地喝問道:“賤婢,你想做什麼?”

  柳倩倩觳觫地道:“找……我……中了他的毒手!”

  黑衣婦人朝徐文這邊瞟了一眼,又道:“你知道他是夫人的重要人質麼?”

  “知道。”

  “你如果以‘鋼弩陣’毀了他,結果如何?”

  “可是……婢子命在頃刻……”

  “住口。仙子座下,容不得你這等淫賤之人,你竟敢背叛仙子,做出這等乖謬的事,這是你咎由自取。跪下!”

  柳倩倩雙膝一屆,跪了下去,口里哀告道:“總管,請恕婢子無知初犯……”

  “女神門規,縱仙子本人也不敢更改。閉嘴!”

  柳倩倩粉腮如雪,簌簌抖個不住。

  被稱作總管的黑衣婦人,往網緣挪近數步,向徐文道:“徐文,希望你能解了她的毒!”

  “為什麼?”

  “她必須接受門規制裁!”

  “尊駕如何稱呼?”

  “總管孫婉如。”

  徐文自巧獲奇線,歸入“万毒門”,練成了至上玄功,對用毒一道,已臻化境,完全收發由心,他在抓在柳倩倩的手腕時,業已發出了“摧心”劇毒,只是他已能控制毒發的時間,不像半年前使對方觸之即亡。從前他練的是左手,而現在可說全身皆毒,殺人于意動之間。

  這是他第一次以至高心法施毒,原出不得已。

  師門律戒“妄殺”,他其實無心非要柳倩倩的命不可。

  心念之中,大聲向柳倩倩道:“柳姑娘,把你的手給我!”

  柳倩倩扭頭道:“做什麼?”

  “替你解毒。”

  “不!”

  “為什麼?”

  “反正是一死,我願死在你手下!”

  總管孫婉如怒哼了一聲道:“這不能由你!”

  一彈身,抓住柳倩倩的手,朝那送食物的小孔里一塞……

  柳倩倩怒目切齒,卻不敢反抗。

  徐文伸手抓住對方手腕,默運心法,將毒收回本身,一松手,道:“可以了。”

  這種聞所未聞的解毒之法,使黑衣婦人震駭不已。

  就在此刻——

  樓台之下,傳來了數聲喝斥,接著是震耳的搏擊之聲。黑衣婦人面色一變,抓起柳倩倩,電閃逝去。

  徐文大感震驚,是什麼人敢到這峰頭滋事?

  搏擊的聲浪此起彼落,間雜著慘號之聲,聽來交手的人不在少數。

  忽地,一條人影上了樓台,閃電般扑向右側;不多時,又折頭返回,似在搜索什麼,到了徐文被囚的廳前,目注巨網,口里“哦”了一聲。

  “大哥,我在這里!”

  來的,正是“閃電客”黃明。他此刻易容成一個黑衣武士,若不是口出其聲,徐文怎麼也認不出來。

  黃明湊近網邊,激動地道:“賢弟,你還活著?”

  “大哥以為小弟死了。”

  “我真有這想法。怎麼回事?”

  “我被囚了。”

  “被囚?這網……”

  “天蠶絲所織,不懼刀劍水火。”

  “啊!”

  “什麼人來此動手?”

  “‘五方教’的高手,總數在五十人以上……”

  “‘五方教’?”

  “不錯。我是藉這機會混上來的。”

  “天梯阻不了他們?”

  “十二條人命的代價,‘五方教’損折了十二名高手,才突破防守……”

  “守梯的兩個怪物呢?”

  “當然死了。這些慢慢再說,先弄開這勞什子是正經。”

  說完,腳踢手摸,在尋找機關所在。

  黃明是“妙手先生”高足,天下第一神偷,對這些門檻,自是十分精到。

  “注意!”徐文沉喝一聲。

  一縷金刃銳風已罩向黃明,出手的,是一個青衣少女,現身得猶如鬼魅。黃明號稱“閃電客”,身法獨到,但與對方相形之下,便差多了。刷!刷!刷!一連三劍,黃明毫無還手之力,險象環生。

  看來,他在這女子手下,決走不出十招。

  徐文大急,手伸出網孔,彈出一縷勁厲指風。

  “嗤!”

  廊柱附雕的龍頭,齊頸被射斷。

  “躺下!”

  嬌喝聲中,黃明肩背冒紅,身形晃了兩晃。

  青衣少女劍勢再起,指向黃明心窩。黃明一閃丈余,

  但卻脫不出青衣女子的劍氣范圍,看來非毀在她劍下不可……

  就在同一時間,那道巨網突地向上收卷。

  徐文這一喜非同小可,真是想不到的收獲。他那一指,本是襲擊青衣女子,以救黃明之危,不料青衣女子身形似魅,取之不准,誤射龍頭。這一下,瞎貓碰上死老鼠,竟然擊中了機關樞紐,解除了禁制。

  “哇!”

  慘號聲中,青衣女子栽了下去。

  黃明像發現奇跡般地驚叫道:“賢弟,你……”

  徐文一指那廊柱,道:“誤打誤撞,做夢也想不到。”

  黃明苦苦一笑道:“若非這一撞,我便完了。”

  “大哥傷勢怎樣?”

  “皮肉之傷,不礙事。”

  說著,從懷里掏出丹丸,納入口中。

  搏殺之聲,如火如荼,逐漸逼近了樓台。

  徐文雙目碧芒閃爍,條氣充盈地道:“小弟要血洗此間!”

  黃明急搖手道:“不可!”

  “為什麼不可?”

  “賢弟要為‘五方教’幫手麼?”

  “這本是兩回事!”

  “身為武士,不應乘人于危。”

  徐文默然片刻,道:“難道就此一走了事麼?”

  “今日之局,如果這方面沒有高手應援,“五方教’勢必得手。”

  徐文心中暗忖:天下事竟有這樣巧,美艷少婦“云中仙子”不在峰上,“五万教”恰好行動。據“云中仙子”的說法,“衛道會”張揚“山林女神”,目的是衛道,也就是憑這天險,以消滅“五方教”的高手。

  如果“云中仙子”在山,情況當會大不相同。

  黃明又道:“賢弟,我有個看法……”

  “什麼看法?”

  “‘五万教’危害武林,生殺予奪,人人切齒……”

  “大哥的意思要小弟出手?”

  “願意麼?”

  “‘衛道會’與小弟一樣勢不兩立……”

  “借用你剛才的一句話,那是兩回事,應該分開來處理。”

  徐文躊躇了片刻,道:“我們看看去!”

  驀地——

  一條人影飛射上台,赫然是一個錦衣少年,手握長劍,全身血漬斑斑。他身形一落,向黃明喝道:“還不趕快動手!”

  顯然,他把黃明當作了“五方教”弟子。

  徐文目光一掃,冷冷地道:“幸會了!”

  這錦衣少年,赫然是郾城外所遇“五方使者”之一,另一個已在當場毀在“毒手一式”之下。由這使者,徐文想起了被劫的紅顏知己“天台魔姬”,那股殺機,登時不可遏止。

  “五方使者”聞言轉過目光,面色陡變,掉頭……

  徐文橫身一截,冷森森地道:“你死定了!”

  聲落招出,“毒手一式”如電攻出。

  “五方使者”舉劍一划,劍勢尚未展開,便慘嗥著倒了下去。

  黃明駭然道:“賢弟,你這身功力還有敵手否?”

  徐大一擺頭,道:“大哥,過譽了,我們走。”

  話聲中,當先瀉下高台。黃明跟著彈身。

  台下,死傷累累,陳屍已達數十具之多,男女各半,女的,自然是“云中仙子”座下的弟子與侍婢。

  每一個角落,都充滿了栗人的搏殺聲。

  徐文目光一掃現場,只見自稱總管孫婉如的黑衣婦人,正與一個面目猙獰的錦袍老者作殊死之斗,從雙方的招式看來,可能是現場中功力最高的一對。

  每一對交手的,搏斗都十分慘烈。

  黃明一指那錦飽老者道:“他便是為首的人,‘五方教’錦衣衛隊的副領隊。”

  徐文頷了頷首。

  一聲暴喝傳處,一個青衣少女,栽倒在一名錦衣漢子的劍下。那錦衣漢子用劍一挑,少女胸衣至小衣盡裂。妙相畢現。

  這種卑劣無恥的行為,使徐文目眥欲裂,一彈身,扑了過去。那棉衣漢子連人影都不曾看清,便被除文一掌劈碎腦袋,橫屍當場。

  不知是誰,怪吼一聲:“‘地獄書生’!”

  這一吼,震動了全場。

  徐文舉步向錦袍老者那一對欺去,凡伸手可及的,無不應手而斃,走了五丈,“五方教徒”倒下了七人之多。

  錦袍老者連演三絕招,迫退了黑衣婦人,朝徐文扑了過來。

  黑衣婦人見徐文脫困現身,卻又站在自己一邊,不由呆住了。

  徐文迎了上前,出手便是“毒手一式”。

  錦袍老者功力非同凡響,進得快,退得更快,一晃之間,竟避過了這一式殺手。徐文尚未變式,他的長劍已換駭電奔雷之勢攻出。

  徐文也就在退步之間,挾以十成功力劈出一掌。

  急勁如山的掌風暴卷而出,把錦袍老者的劍勢震得一窒,就在這間不容發的電光石火之間,徐文的“毒手二式”出手。

  而這時,一道森森劍氣指向徐文后心,聽風聲便知出手的是劍道中特殊的高手。

  情勢所迫,徐文只好向測方閃讓。這一讓,無形中削弱了“毒手二式”的威力,但這殺手的厲辣實在驚人,錦袍老者悶哼一聲,踉蹌了三四步之多。

  徐文轉目一掃,口里發出一聲驚呼,眼前一黑,几乎栽了下去。
匿名
狀態︰ 離線
60
匿名  發表於 2015-4-26 20:11:16
第十七章 嵩山覓仇

  徐文施出“毒手二式”,眼看對手“五方教”錦衣衛隊副領隊難逃死厄,忽受劍道高手突襲,招式因之一緩,威力大減,對手傷而未死。

  徐文轉目一看,口裡發出一聲驚叫,眼前一黑,幾乎栽了下去。

  這以劍猝施突襲的,竟然是世叔蔣尉民。

  蔣尉民為了自己的“毒手”,而遠赴終南“鬼湖”,想不到會在此現身,而更想不到的是他竟然投靠了毀家仇人“五方教”,對自己下殺手。

  為什麼親者、仇者,都不肯放過自己?

  為什麼自己最尊敬、最感激的父執,會對自己下手?

  他想不透,猜不到,但內心有如針紮般的刺痛。

  黃明也同時發出一聲驚呼。

  蔣尉民陰冷地道:“徐文,你不該為仇人張目!”

  徐文張口結舌,半天才進出一句話道:“我……為仇人張目?”

  蔣尉民厲聲道:“‘衛道會’是你真正仇家,你忘了?”

  “世叔……”

  “不要說了,現在先解決掉在場的‘衛道會’爪牙!”

  黃明大喝一聲道:“他不是蔣尉民,是假的!”

  徐文倏有所悟,重重地哼了一聲,惡狠狠地出手攻了過去。

  黑衣婦人此刻已接手攻向受傷的副領隊錦袍老者。

  那冒充蔣尉民形象的,劍術造詣已登化境,在徐文栗人的招式中,竟然有攻有守,劍氣撕風,劍光如幕,絲毫無懈。

  七八個照面下來,雙方平分秋色。

  一聲震耳慘號傳處,錦施老者栽了下去。

  冒充蔣尉民的,虎吼一聲:“撤退!”

  他這一分神下令,給徐文以可乘之機,“毒手三式”,閃電施出。本來,徐文不必施用這最淩厲的一式“閻王宴客”,但他蓄意要毀對方,是以毫不猶豫地下了殺手。

  “哇!”

  假蔣尉民栽了下去。

  “五方教”徒,此刻已紛紛朝下峰方向奔去,現場一片混亂。

  徐文一指面前的屍體,匆匆向黃明道:“大哥,看看他的真面目!”

  最後一個字出口,人已平空射起,向天梯入口處閃去。他怨毒充胸,有心不放“五方教”活口下峰,身形快得有如魅影飆,眨眼便到了原來兩個老怪物坐守之處,收勢,回身,正好迎上撤退的先頭幾人。

  “哇!哇!”

  人影一個接一個地倒了下去。

  “山林女神”門下弟子,從後追擊而至。

  “五方教”的高手,豕突狼奔,但沒有半個能逃死劫。

  只不過片刻工夫,一切的聲浪靜止了,入目的是血、屍體、殘肢。

  黑衣婦人似是此間身分僅次於“雲中仙子”的人,下令清理現場之後,向徐文面前走了過來,莊重地道:“本人謹代表會主夫人,感謝閣下的援手!”

  徐文冷冷地道:“這大可不必,在下並非有意援手!”

  黑衣婦人面色微微一變,道:“閣下是如何脫困的?”

  “算是天意吧。”

  “天意,此語何解?”

  “在下沒有解釋的必要。”

  黑衣婦人面色又是一變,似是強捺怒氣道:“照理,本人當阻止閣下離開……”

  徐文冷極地一笑道:“孫總管,你恐怕辦不到!”

  “辦得到辦不到那是另一回事,不過,江湖中講究的是恩怨分明,閣下援手於先,本人自不能奪理於後。”

  “在下說過,不必提援手二字。”

  “事實終歸是事實。”

  “錯過今天,在下還會再來……”

  “閣下不來,敝會也會找上!”

  “好極了!”

  黃明大步奔了過來。

  徐文迫不及待地道:“大哥,那冒充蔣世叔的是誰?”

  “沒見過。總是‘五方教’的特殊人物!”

  “對方冒充蔣世叔的目的何在?”

  “很難說,也許是想嫁禍,激使‘衛道會’對付落尉民;也許另有圖謀。”

  “大哥怎知對方是假冒的?”

  “我們行止如何?”

  “下峰。”

  “那我們邊走邊談吧!”

  “好。”

  徐文轉頭向黑衣婦人道:“孫總管,我們不久再見,在下重臨時,情況將甚於今日!”

  “請吧!”

  兩人馳下天梯,下面已闃無一人,看來那些朝拜“山林女神”的,早已聞風而退了。徐文等不及地追問道:“大哥,說下去。”

  黃明邊行邊道:“第一,蔣尉民去‘鬼湖’未返,不會突然現身;第二,聲調與武功路數不對;第三,蔣府新遭對方洗劫,說什麼也不會歸附仇敵。”

  “有理。我一時被蒙住了,其實早該想到的。”

  “對方易容之術不惡,我當時竟也一眼看不穿呢!”

  “‘五萬教’全軍盡沒,看來決不會善罷甘休……”

  “這也許正是‘衛道會’所希望的局面。”

  “江湖仇殺紛爭,永無休止……”

  “賢弟到底為何受困?”

  徐文照實把經過說了一遍,然後惶惑地道:“大哥依你看來,家父真的尚在人世麼?”

  黃明沉吟了片刻道:“江湖詭譎萬端,愚見我無法置詞!”

  談話中,兩人來到峰腳。黃明停下腳步,道:“賢弟我們赴‘終南’一探蔣尉民下落,如何?”

  “在汝州城會面如何?”

  “好,一言為定。”

  “賢弟此去,要多加小心。”

  “謝大哥的關切,小弟省得。”

  “我們還可同行一程,到前面再分子吧。”

  兩人在暮色淒迷中出了山區,眼前現出三岔大道。黃明執著徐文的手,依依地道:“賢弟,我們該分手了,你珍重,十日之內,在汝州城再見!”

  徐文對這份純摯的友情,無限心感,微笑著道:“大哥也珍重!”

  兩人緊緊拉了拉手,分道趕程。

  嵩山,是四大門派中居於領袖地位的“少林派”發祥之地,雖然因近年來才凋落,趨於式微,但聲譽仍舊不衰。

  “什麼意思?”

  “本使者奉教主上諭,傳訊與閣下……”

  徐文心裡暗吃一驚,原來自己的行蹤,早已落入對方眼中,不知“五方教主”是否知道自己目前的真正身分?

  “傳什麼樣的訊?”

  “令堂與尊愛‘天臺魔姬’,在本教中受優厚待遇。

  徐文一聽提到母親與愛人,目中迸出了火花,激顫地道:“優厚待遇,這四個字何解?”

  “就是說生活得很好!”

  “還有呢?”

  “本教主提出一個條件,作為交換,你閣下如能辦到令堂與‘天臺魔姬’便可還自由之身。”

  徐文心中一動,咬了咬牙,道:“如果辦不到呢?”

  錦衣少年陰寒地道:“此生恐無相見之期了!”

  “什麼條件?”

  “以‘衛道會主’夫婦的人頭作為交換的代價!”

  “什麼,要上官宏與‘雲中仙子’的人頭?”

  “一點不錯。”

  “本人會接受這條件嗎?”

  “會的。”

  “如此自信麼?”

  “第一,上官宏夫婦與閣下有饑,閣下不會下不了手。第二,為了令堂與愛人的生命安全,閣下非接受不可。”

  這是實話。自己與上官宏夫婦之間的新仇舊恨遲早必算,而母親與“天臺魔姬”的生死,並不殊本身的生死,甚或更重要,只是自己好不容易找到對方巢穴,就如此聽任擺布麼?

  心念之中,冷極地一哼道:“就這麼一個訊息?”

  “正是!”

  “本人不接受。”

  錦衣少年面色一變,道:“那閣下會後悔終生。”

  “未見得?”

  “那就等著瞧了,再見!”

  “不許動!”

  “怎樣?”

  “別打算如此輕易地一定了之。現在先說你們教主的名號來歷!”

  “閣下認為辦得到嗎?”

  徐文目泛碧芒,面湧殺機,冷厲地道:“這由不得你!”

  錦衣少年驚怖地向後退了兩步,突地彈身奔去,身法之奇快,令人咋舌。但,徐文豈容他兔脫,大喝一聲,“站住!”一個彈身,捷逾電掣,一下子截在頭裡,錦衣少年掉頭轉向。

  這一起一落,業已接近林緣,如讓他逃入林中,可就費事了。

  徐文如影附形而起,淩空揮出一掌。這一掌雖遜於腳踏實地所發,但他已用上了全力,狂症飆卷處,震得錦衣少年一個踉蹌。徐文橫身一堵,暴喝道:“想脫身是做夢!”

  錦衣少年面色灰白,連退了三四步,手一揚,一股幽香罩向徐文。

  徐文不屑地道:“你居然也學會了用毒,可惜碰上了用毒的老祖宗。”

  錦衣少年是情急無奈而出此下策,他並非不知道“地獄書生”是“毒道”高手。

  由於對方露這一手,徐文確定了“五方教主”便是獲得“毒經”的本門叛逆。

  錦衣少年怪叫一聲,出手如電,亡命地向徐文攻去。所謂一夫拼命,萬人莫敵,“五方使者”的功力本就驚人,再加上排命出手,徐文對擋起來頗感費力。

  然而,這種拼命的打法,僅憑一口銳氣,論功力,他比徐文差遠了。

  就當錦衣少年一輪疾攻之後的換勢瞬間,徐文施出了“毒手一式”。

  “哇!”

  一聲慘哼,錦衣使者口吐鮮血僕了下去,但隨即又掙紮著立起身來。

  徐文要留活口,所以這一式中並未夾施劇毒,否則對方不會再起身了。

  “你還是說了的好?”

  “辦不到!”

  徐文吐了一口大氣,道:“不說也可以,帶路到你們總航!”

  錦衣少年一抹口邊血沫,慘厲地道:“休想!”

  徐文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一伸手,抓住對方的“肩井”,五指深陷入肉,鮮紅的血從指縫間滲出,那襲錦衣,更加鮮艷了。

  “你敢再說一個不字?”

  “不!”

  徐文手一緊,錦衣少年一聲狂嗥,肩骨已被抓碎,大粒的汗珠滾滾而落,面對扭曲成一副怪形,目中是驚怖粒的汗珠滾滾而落,面孔扭曲一副怪形,目中是驚怖與怨毒參半。

  “肯不肯帶路?”

  錦衣少年一顫,淒厲地道:“‘地獄書生’你會得到十倍的報償!”

  徐文從鼻孔裡冷嗤出了聲,道:“那不幹你事!”

  錦衣少年閉口不語。

  徐文再次喝道:“說,肯不肯?”

  錦衣少年仍不開口。徐文殺機難遏,厲聲道:“你不肯,旁人會肯,你安心要死,就別怪本人手辣了!”

  驀在此刻—一

  十余條人影同時從四面八方出現,一律錦衣勁裝,手執長劍。

  徐文一看,便知來的全是錦衣衛士。

  緊接著,一面如重棗的威猛錦袍人,直逼徐文身前沉聲道:“放了他!”

  徐文淩厲的目光朝錦袍人一掃,道:“閣下如何稱呼?”

  “本座‘五萬教主’!”

  徐文登時熱血沸騰,目中碧芒大熾,振臂,抖手……

  “哇!”

  慘號搖曳過空,那名“五方使者”,被擲飛五丈之外撞岩斃命。

  “五方教主”暴喝道:“徐文,你太張狂了!”

  徐文目如電炬,直照在“五方教主”面上,他要仔細看一看這師門叛逆.到底是如何一位殘狠陰險的人物。久久,才從牙縫裡迸出一句話道:“請教尊姓大名?”

  “五方教主”嘿嘿一笑道:“小子,你還不配問!”

  徐文略作思索之後,道:“閣下來得正好,咱們先談私人恩怨……”

  “什麼?還有私仇公怨之分……”

  “不錯。”

  “說吧,私仇如何?”

  “血洗‘七星堡’可是閣下所為?”

  “本座曾命人傳言,你可自去找‘衛道會主’。”

  “閣下一教之主,說話算數麼?”

  “當然”

  “然則家母何以會落在閣下手中?”

  “五方教主”遲疑了一下之後,道:“江湖霸業,只沉聲道:“放了他!”

  徐文淩厲的目光朝錦袍人一掃,道:“閣下如何稱呼?”

  “本座‘五萬教主’!”

  徐文登時熱血沸騰,目中碧芒大熾,振臂,抖手……

  “哇!”

  慘號搖曳過空,那名“五方使者”,被擲飛五丈之外,撞岩斃命。

  “五方教主”暴喝道:“徐文,你太張狂了!”

  徐文目如電炬,直照在“五方教主”面上,他要仔細看一看這師門叛逆,到底是如何一位殘狠陰險的人物。久久,才從牙縫裡迸出一句話道:“請教尊姓大名?”

  “五方教主”嘿嘿一笑道:“小子,你還不配問!”

  徐文略作思索之後,道:“閣下來得正好,咱們先談私人恩怨……”

  “什麼?還有私仇公怨之分……”

  “不錯。”

  “說吧,私仇如何?”

  “血洗‘七星堡’可是閣下所為?”

  “本座曾命人傳言,你可自去找‘衛道會主’。”

  “閣下一教之主,說話算數麼?”

  “當然”

  “然則家母何以會落在閣下手中?”

  “五方教主”遲疑了一下之後,道:“江湖霸業,只求目的,不擇手段,此點本座毋須向你解釋。”

  “在下不滿意這答復……”

  “那是你小子個人的事。”

  “然則殺害‘三指姥姥”,劫持‘天臺魔姬’,又為了什麼?”

  “同樣理由!”

  徐文咬了咬牙,道:“現在請你放人!”

  “五方教主”不屑地哼了一聲道:“如此容易麼?”

  徐文殺機陡熾,厲聲道:“你非辦到不可,否則

  “否則怎樣?”

  “‘五方教’將雞犬不留。”

  這句話所含殺機,令人聽來不寒而慄。

  “五方教主”又是一聲冷哼,道:“這種狂妄的話,嚇不倒本座!”

  徐文極想出手,但他終於按捺住了,因為有許多問題必須先加說明,還因為彼此是同門的兩代人,不能不按理而行,可是怒火業已爆發如狂,當下切齒道:“閣下真的不放人?”

  “除非以上官宏夫婦的人頭作為交換。”

  “否則呢?”

  “殺兩個人在本座眼中,並不強似踏死兩只蟻螻!”

  “閣下若活得不耐煩,死也不難。但,我要你先摒退手下。”

  “為什麼?”

  “家法不許外人幹預!”

  “五方教主”再退了一步,寒聲道:“徐文,你得了姓伍的那老匹夫什麼好處?”

  “徐文暴喝道:“你敢如此侮辱他老人家!”

  “這沒有什麼敢與不敢……”

  “要你摒退手下!”

  “毋須!”

  “我說必須!”

  “你還不配!”

  徐文幾乎氣炸肺腑,“萬毒門”禁例,不許洩露任何秘密,當著這多“五方教”徒,他不能暢所欲言,為所欲為,而“五方教主”的態度,根本不把門規放在眼裡,這使他忍無可忍,咬緊牙根道:“要我動手麼?”

  “你尚未說出‘家事’兩個字的意思?”

  “你先摒退手下!”

  “本應說沒有這必要!”

  “如此我只好替你代勞了……”

  話聲中,身形電閃撲向人圈。

  “你敢?”

  暴喝聲中,“五方教主”跟著撲向徐文。

  “哇!哇!”慘嗥聲起,三名首當其沖的錦衣衛土栽了下去。也就在同一時間,“五方教主”撼山狂飆業已罩身湧到。徐文反掌力封,倉促中被震退了兩步。

  “五方教主”嘿的一聲怪笑道:“小子,本座若不殺你,誓不為人!”

  雙掌一圈一放,一道罡風破空卷出。

  徐文心頭大震,這類罡氣,無堅不摧,是一般掌力的精華,“雲中仙子”與“痛禪和尚”,皆練有這類跡近失傳的罡氣,看起來,“五方教主”的功力比“痛禪和尚”高了許多,比“雲中仙子”,似在伯仲之間……

  心念之中,陡運本門玄功,以十二成功力,硬轉過去。

  “隆”然巨響聲中,樹折草偃,岩石紛飛激射,勁浪撕空暴卷,三丈之內的錦衣衛士,一個個倒退不迭,人人面目失色,心旌搖搖。

  徐文與“五方教主”,雙雙各退三四步。

  這一驚世駭俗的回合,竟是勢均力敵。

  雙方立即蓄勢對峙。

  “五方教主”栗聲道:“徐文,這半年多來,你另有奇遇?”

  徐文冷凝地道:“你管不著!”

  “本座倒想提醒你,莫忘以仇家人頭換取……”

  “你……毫無人性……”

  “哦,若談人性,本座不會活到今日。”

  “閣下的算盤不錯,借本人之手,為你除去心腹大患?”

  “隨你如何解釋。”

  “閣下自信今天能保住老命麼?”

  “百分之百!”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9-7 06:59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