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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的科員說:「中田先生後來居上,成為領導核心,也許他因此而惱火呢。有人曾聽到他們兩人的爭吵。」
校官鄙夷地說:「那種放蕩任性的學者,作為開路先鋒還湊合,一遇國家大事就……」
小野寺心裡大喊:不是的!不是你們所說的這樣。說田所博士是因受到排擠而大鬧情緒這完全是政客和官場的看法。在小野寺看來,田所博士是位真正的「學者」,他比那些大學教授們更懂得「自然」和「人類」,性情更豪邁豁達。可是,他為什麼會做出那樣的事呢?……
突然隔壁房間的門被打開,有人大喊;「不好啦!田所先生在電視節目裡,動手打了同他座談的人!」
屋裡的人一下子緊張起來:「打了誰了?」
「山城教授。」有人答道,「他正在推搡節目主持人哪!」
有人說了聲:「這下可好啦!」
人們不由得勃然大怒,心想肯定是那校官,或是從外務省來的秀才。當科員們爭先恐後地擠進隔壁的電視間時,小野寺卻癱坐在那裡。小野寺想起博士那張感情洋溢的面孔。他所瞭解的博士具有寬闊的胸懷,他知道博士是那種一心想著廣闊的「自然界」,並不貪戀爭權奪利的鬥爭的人。博士還說過小野寺「這人是可以信賴的,因為他瞭解大自然」,就是因為這句話奠定了小野寺對博士絕對信賴的基礎,就是這樣一位博士,具備即使被排擠出去也不打算報復的寬宏大量,是不是正因如此,他才與眾不同,和別人合不來?……可是,為什麼博士會這樣……
有人大嚷一聲:「田所博士好像被捕啦!」
小野寺一驚,忙問:「你說什麼?」
那人說:「節目結束後,他好像又打了人,被便衣警察逮捕了。據說節目開始前,博士就喝醉了酒。」
小野寺心裡難過極了,他急於想離開這個地方,便向外走去。在走廊裡,他突然遇到了氣急敗壞的幸長。
「等一下。」幸長臉色鐵青,橫眉倒豎:「非揍中田不可。」
「怎麼啦?田所博士剛才不是被抓起來了?」
小野寺看到平日裡這位和善懦弱的學者,此時激動得像換了一個人。
「正是因為這個,是中田把田所老師搞得那麼慘。」說完,幸長粗暴地推開了中田所房間。
他一把抓住中田所衣領,怒氣沖沖地問:「你太過分了,把田所先生……」
中田卻冷靜地說道:「這是他自己主動攬過來的,不知他和渡老人說了些了什麼……」
「可你應該制止他呀,他有功勞,又是我的恩師……」幸長仍然生氣地說。
中田說:「其實沒有誰比田所博士更合適,只是他做過了頭。是他偶爾聽到那個計劃,主動攬上的,絕不是我求的他。」
「肯定是你玩的把戲,弄了圈套。」
中田也有點惱火:「你以為我是那種會使手腕的人嗎?要是換成你,你會比田所老師做得更好嗎?」
幸長鬆開中田的衣領,他痛苦地捂起了臉。
小野寺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中田難過地說:「田所老師,他承擔了『D計劃』的『佯攻』任務。」
「是通過週刊雜誌洩密的任務吧?」
「是的,還通過電視……」中田說:「工作已逐漸無法隱瞞,我們想先放個試探氣球,把事情洩露出去,以觀察反應。想通過通俗週刊雜誌……可是還沒有最後決定,田所先生就……」
「你是說是田所老師主動承擔了這丟臉的差事?」
「是啊。可沒想到會搞到這個地步。」
小野寺恍然大悟。當事情再也無法秘密進行時,就讓一個在學術界孤傲清高的學者,在通俗週刊雜誌上發表「駭人聽聞」的意見。這樣做,一方面使人們不必過於重視,另一方面編輯部及學術權威的冷嘲熱諷,更削弱了情報的「刺激性」。人們雖受了一場虛驚,但終會安下心來。同時,幕後策劃者會使人們想到這件事的可能性……
小野寺喃喃地說:「這麼說,果然是田所老師主動承擔的了……」
中田說:「這也許是因為他沒有家庭的後顧之憂,對待名譽地位又很淡薄……」
「不只如此。」小野寺肯定地說,「我覺得肯定還有件使他更傷心的事發生。」
「使他更傷心的事?是什麼?」
「他發現了變動……」
大家都沉默不語了。這時,一陣微震輕輕搖撼著建築物,這次微震是大家習以為常的,卻是日本列島走向最後大變動的徵兆。
不野寺突然想到,田所老師遲早會被保釋出來,可放出來以後呢?
「他總算轉移了社會對我們計劃和總部的注意。」小野寺說,「可是我們是不是再也不能和他一起工作了?」
「我們沒有想到他會對大學教授大打出手。」中田說,「也許他會和我們聯繫的,渡老人會出面收拾殘局。」
「老人還在箱根嗎?」小野寺皺皺眉,「那份報告送到了沒有?」
中田突然想起一件事,他從抽屜裡取出一張報紙,遞給小野寺:「你還沒看到這個吧?」
小野寺翻開一看,一則尋人廣告映入小野寺的眼簾:小野寺俊夫:母逝世,速歸。兄一時間,小野寺呆在那兒。
「令堂……今年高壽了?」中田問,「很久沒見面了吧?」小野寺下意識地回答:「68,不,好像69了……她一定是心臟出了毛病……」
「回去看看吧。」幸長關切地說,「羽西機場已經通航了。」
中田說:「機票很難弄到,但是可以搭自衛隊的運輸機,每天都從厚本飛往伊丹。」
邦枝面色蒼白地說:「聽說富士山一帶已發出警報,大澤噴出的天然氣在增加,寶永火山口也開始冒氣了。」
老人逗趣地笑道:「從這兒能看到噴發嗎?
「我們在等待著首相的命令,請求您趕快回東京吧,萬一……」
「不要緊的。」老人說,「兩三天內沒問題。今晚就可以搞出那篇東西來。」
邦枝煩燥地說:「可他們白天無所事事的樣子……」
老人說:「別看他們那樣子,是在考慮問題哪。最近幾天眼都沒合一下,不知道身體能否堅持住……」
他們,指的是福原為首的一個小組。其中兩人是福原邀請來的,三個是從總部派來的。有時百忙中的首相來訪,他們會通宵地暢談。邦枝就在隔壁陪著,有一次他去送茶時偷偷往裡面看,發現包括老人在內的五個人只是在悠閒自在地聊著天,不知是誰介紹起有趣見聞時,首相和老人都開口大笑。
邦枝懷疑這些人是不是真的在考慮日本和日本人的「未來」大事,因為他根本就看不出來。
此時老人坐在手推車上。穿著綢衣的姑娘來到老人身旁,附耳低語了幾句,老人點點頭。那姑娘把手推車向走廊推去。老人招呼邦枝也過去一下。
拐過走廊後,他們來到前廳。雖是嚴冬二月,但那紙格門和玻璃門都敝開著。屋子當中是一張大桌子,桌子上有一個青黑色龍尾硯,邦枝曾在展覽會上見過這種高質地的硯台。在龍尾硯的旁邊,是一枝剛蘸過墨的粗筆。室內堆滿了書籍資料和紙片及各種手冊和地圖。
一個像是做記錄工作的中年男子,疲憊地坐在牆角,另兩人坐在桌旁。那個穿著和服、身材短小的男子正眺望窗外。而另一名僧侶打扮的人似乎在閉目打坐。桌子上的三個大信封上都寫著漢字大寫數字。
眺望窗外風景的人低聲說:「大綱已大致……」
「哦,」老人在姑娘幫助下,坐在蓆子上:「皇室仍然到瑞士嗎?」
「一人去美國,一人去中國,另到非洲一個人……」那身材短小的人回答道。
他就是福原教援,邦枝注意到,才不到一周時間,教援卻憔悴得像換了一個人,兩眼深陷,面黃肌瘦,已有幾天沒刮鬍子。
福原教援歎口氣,輕聲說:「恐怕有一半人要死去,而活下來的也會很慘……」
老人看著信封,問:「是分成三份嗎?」
「我們按不同的情況分的。」福原教援說,「第一種情況是,日本民族的一分部,在某地重建國家;第二種情況是日本民族分散到世界各地,歸屬所在國家;最後一種情況……是沒有國家肯接納……」
僧侶打扮的人說:「我認為這個島國人民不會淪落到象猶太民族他們那樣的境遇中去,經過多年以後,也許還能保存下來日本民族……」
「宇津木先生呢?」老人問。
「他已經支持不住,到隔壁休息了。」福原教授回答。僧侶打扮的人接著說:「還有一種意見,很極端,與我們工作的宗旨背道而馳。但我們三個都傾向於它。」
「就是,」福原教授說:「以不變應萬變,任何事都不做最好,聽任自然。」
邦枝在心裡大罵:媽的!這幫學者,莫非1。1億人都滅亡也可以嗎?……
渡老人說:「到底還是提出了這樣的想法。」
僧侶打扮的人說:「日本人與其他民族截然不同,我們這種想法正是因為這一點……」
老人敏銳地盯著他們:「你們三位考慮的時候,想到自己的年紀了吧?」
福原教授小聲地說:「這個……」
老人招呼那姑娘過來,「你們好好看看這姑娘,才23歲呀。你們想過孩子們嗎?」
僧侶打扮的人說:「這想法太極端,但否則設想就不夠全面了。」
福原教授說:「我們的想法是不向他國提任何要求。人類社會還沒有進步到一個國家的人民擁有在國外的土地上生活的權力。失去了國土的日本民族將借住在世界各地,必須靠自力更生維持生存。」
邦枝忍無可忍地說道:「世界人權宣言說,任何政府都必須保證,做為人類而生存的權力……」
福原教授說:「那只不過是宣言而已,在事實上做不到。」
老人點點頭,說:「就算活下來,祖祖輩輩也得飽嘗艱辛。假如日本人真的成為沒有了國籍的普通人,事情就比較簡單,可問題是日本還是一個朝氣蓬勃的民族,還擁有極大的衝勁,要使他化為烏有,是不可能的。」
坐在角落的記錄員開口道:「如果可以的話,讓他們休息一會兒吧……」
老人點點頭,吩咐邦枝收好信封。老人被扶上手推車。
邦枝說:「馬上出發到東京的話,有現成的車讓他們幾位一起去吧,這兒越來越危險了。」
於是三輛汽車,他們決定留下兩輛。老人和邦枝做好準備,攜文件去東京。二人正要出發時,一聲巨響震撼了正飄飛雪花的天空,身後,接近富士山頂的斜面有一縷白煙騰空而起。
老人沉著地說:「寶永火山口的噴發不過如此而已。」
這時那位花枝姑娘神色慌張地跑過來,掩泣唏噓:「老先生,福田先生,他……」
邦枝一驚:「怎麼啦?」
回頭一看,那僧侶從大門中走過來,雙掌合什。老人明白了,他吩咐花枝通知福田先生的家屬。又對那僧侶說:「龍野先生,拜託了。」
那僧侶輕輕地鞠了一躬。
在小野寺母親追悼會那天,阪神地區發生微震。山陽新幹線的六甲隧道已不通車。
小野寺覺得闊別多年的關西和現今滿目瘡痍的東京相比,特別沉靜。但他同時感到地面情況不同尋常,後來小野寺的哥哥告知他原因。
哥哥說:「關西的許多設計都已下馬,我也無事可做,所以想調動一下工作。」
「為什麼?」小野寺問,「是不是關西受地震影響?」
哥哥說:「你還不知道嗎?最近關西的地盤迅速下沉,有的地方一天之內有兩公分……」
「真的?!」小野寺吃驚地問,他只忙於在「D計劃」總部調查日本海溝,對整個日本的情況卻不瞭解。
「當然是真的。從一年前已經開始,說來奇怪,整個日本西部開始下沉了,因此阪神地區海面的人工填築地帶受到嚴重威脅。目前的下沉速度若按原增長率的話,構築的防汛工事是無濟於事的,任何工程設計都達不到要求。有關專家說下沉到一定階段就會停止,可是什麼時候呢?」
小野寺皺起了眉頭。他知道日本東西兩部分地盤構造不同,可是沒想到西部也在下沉……
哥哥告訴小野寺他們公司有架直升飛機,可以坐上去看看是怎麼回事。嫂子不情願地說:「你是家屬代表,今天是追悼會呀……」
「沒關係,我會馬上回來的。」
兄弟二人來到機場。只等了一刻鐘就起飛了。
從空中眺望大阪灣,原先的防洪堤和人工島有一半遭到海水侵吞。修建在神戶海面人工島上的關西新機場已中途停工,水流攜著渾濁的黃泥流向遠處的海面。大海正在毫不留情地吞食著人類的成果。
小野寺的哥哥說:「我們需要大筆投資,可是在相當長的時期內是沒有希望的,關東地區修復仍在進行之中。現在公司裡無事可幹。」
小野寺憂鬱地向哥哥:「那你打算幹什麼呢?」
哥哥說:「我決定去加拿大找工作,反正現在也不需要照顧媽媽了。」
「這太好了!」小野寺轉憂為喜,「你打算何時動身?」
「可能在一兩個月之後,得處理一些事情,下周我先過去看看。」
小野寺用力地捏哥哥的手:「越快越好,盡快動身去加拿大,全家都去吧……」
哥哥笑道:「說的容易,我這是中年改行啊。」突然他疑惑地問:「幹嘛這麼一個勁地勸我?」
「日本就要……」
小野寺說了半截,意識到自己差點說漏嘴,那件事,既使骨肉同胞也需要諱莫如深。
他在心裡急切地勸著哥哥:趕快逃命吧,哥哥,哪怕是赤手空拳。日本就要下沉啦。下沉前後要發生嚴重混亂,那時只有聽天由命,現在正好,趕緊和嫂子逃出去吧……
「D計劃」總部佔了防衛廳的三層樓。最大的房間安裝了一台立體顯示器。在此之前,中田已睡在辦公室。
「D計劃」總部合併了技術研究部的第五研究所。防衛艦艇有「離月號」、「山雲號」、「春風號」和「春名號」。此外,「富士號」破冰船、「海龍號」潛艇也參加進來。海上自衛隊三分之一的艦艇調撥歸「D計劃」使用。
立體顯示器已經開始運轉,隨著觀察的積累在增加,日本列島地下發生的現象逐漸清晰,中田的恐懼感也隨著加大加深。
他邊看著顯示器上的立體圖像,邊害怕又不相信似地說著:「這可真是出乎意料……」
氣象廳派來的青年說:「也可能會噴發。」
地震研究所真下副教授說:「能登半島積累了大量能量,並向東移動,最近可能發生地震。」
國土地理院調來的職員說:「根據計算,順著系魚川和靜岡構造線積累的能量,已經超過理論的界階,但卻沒有釋放。為什麼呢?」
真下問:「你怎麼看待這現象,中田先生?好像是地幔的下降流正穿過日本列島的地下,向日本海方向俯衝。」
中田說:「我們也可能遇到過這種情形。」
「在地下700公里的地方,會發生什麼?」氣象廳的青年問。
「可能是橫穴。今晚,我們搞一次模擬試驗。」中田說。
大家開始做準備工作,午夜兩點後開始做模擬試驗。中田站在立體顯示器前。
剛開始不到兩分鐘,中田驚叫一聲:「停!大家過來看看。」
大家都聚了過來,幸長望著立體顯示器,一下子驚呆了。顯示器中青色螢光描繪的日本列島的模型,正從當中裂成兩半,偏斜起來。在偏斜的日本列島四周,表示能量分佈的光幕時強時弱地閃爍著。
幸長恐懼地說:「日本不就要下沉了嗎?」
中田艱澀地說:「徹底下沉,下沉之前甚止會斷裂。」
真下懷疑地問:「不會弄錯吧?」
「不會的。」負責終端機的青年說:「和普通標度一樣,一秒約等於一百小時。」
「把達到該狀態的時間念一下。」
「實際的標度是一萬一千二百三十二小時。」青年回答。
「一萬一千二百小時……等於……」幸長計算著,」一年三個月剛多一點。」
中田說:「我們放慢速度,再看一遍,這次時標下降為一秒等於二十五小時。」
大家各就各位,又從頭開始。立體圖像緩慢地蠕動著,表示能量分佈的各色光點在跳躍,移動,亮點中間,有一條模糊的彩虹光幕向青色光線掃瞄出來的日本列島襲擊……紅色亮點在漸漸地增加,光線對比漸趨強烈。
中田大喊一聲:「停!」接著問:「到現在是多長時間?」
「三百零二秒整。」
「從這兒開始,把時標減慢一半,使用象限照像。」
「這樣行嗎?不減慢到四分之一……」幸長問。
「清晰度還不夠,這次再看看。準備,開始!」中田命令道。
打開開關後,又開始了操作。這次大家都懷著極度恐懼的心情,聚在顯示器周圍。
光幕晃動得很緩慢,室內一片寂靜,只有攝影機每隔兩秒鐘,卡嚓地響一次。紅色亮點的閃動逐漸加強、最後粘在了一起,在日本海側和伊豆、小笠原群島兩側並列著。日本海溝上側是綠色,不太強烈,而下側是鮮紅的光斑,在強烈地閃耀著。
地理院調來的人低聲問:「那是什麼?」
幸長回答:「綠光表示的是質量虧損與重力負異常積分。」
中田低聲說:「大家注意看,日本列島的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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