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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七季]狼君偏愛卿[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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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6 00:36:24 |倒序瀏覽 | x 1
狼君偏愛卿 作者:七季

愛上時,她的笑顏,小心地被他收藏在心底裡,
恨著時,他的眉眼,小心地教她鎖著就怕多想。


莊綺雯,自小被捧在掌心疼惜的千金小姐,只是,
眾人的三千寵愛卻不及她的顧哥哥,所以她長大要嫁給顧哥哥。
可惜,一場抄家,千金小姐的她頓時成了眾人口中的罪犯之女,
她的顧哥哥送她父母進大牢,而她也成了他耍弄的玩物。
他說,收留她只為了報復,所以她的癡心成了高攀的笑話,
他又說,她讓他煩,要她最好避著他,躲著他,別讓他再生厭。
可,為什麼她都將自己藏得這麼遠了,顧思朝這冷血的男人,
卻被惹毛似地拖她上床,無視她哭著哀求,狠狠地要了一次又一次,
只因這場玩弄,她生澀的反抗成了勾引,她無助的顫抖成了撩撥。
顧思朝明知不該沉淪,但當他冷漠的趕她走,
看著她的細軟被丟棄於門外,看著她毫無眷戀的轉身,
看著她冷淡的當他是陌生人時,他才知道,
原來一直不肯放手的人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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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6 00:36:50
第一章

  午後刺眼的陽光,帶著點夏末獨有的慵懶氣息,就連京城裡平日一向人頭攢動的西街,這會也像是受到了季節變化的影響,略顯得有些頹廢。

  賣西瓜的小販光著膀子坐在遮陽棚下,百無聊賴地有一搭沒一搭搖晃著手裡的破蒲扇,旁邊客棧的小夥計站在店門口,一手拿著抹布,對著外面的大太陽伸懶腰,哈欠連天。

  過往的行人神情呆滯,好像忘了自己要去哪。

  而與這番缺乏生氣的景象相比,此時離西街僅百米之隔的一棟大宅內,平靜的外表下卻是熱鬧不已。

  具體地點是宅內屬於家眷活動區的後院,再具體點就是後院石桌旁的一棵老樹,站在樹下朝上看,除了茂密的樹葉,隔擋了灼眼的陽光外,還能看到交錯的樹枝間垂下了兩條腿。

  那兩條肉乎乎的小腿,很有規律地晃來晃去,讓掛在腳上的那雙繡花小鞋的處境變得岌岌可危,樹下站著三五個成年人,均是張開雙手手心朝上等著,像是要接那隨時會掉下來的鞋子。

  但比起他們小主子的安全,鞋子又算得了什麼!

  「小姐!小姐妳快下來吧!張媽的心都快教叫妳給嚇停了!」

  樹下的三個人中,站在中間的那個腦後梳著髮髻,身材略胖的中年婦女顯得最為慌張,說出口的聲音都帶著哭腔。

  張媽是莊家請來的奶媽,從小看著莊家小姐莊綺雯長大,整整七年,感情和親生母女沒什麼區別。

  今天吃過午飯,張媽怎麼也找不到莊綺雯的蹤影,還想著一向乖巧的小姐不會亂跑,決不可能擅自出府,怎麼知道她倒真沒有亂跑,只是太會找地方躲了,一個沒注意怎麼就上了樹呢!

  先不論她是什麼時候學會爬樹的,這要是讓老爺知道,小姐一個女孩子家學男孩子瘋野,她這個做奶媽的絕對躲不過處罰,更別提萬一小姐再從樹上栽了下來,摔到哪……

  「哎呦,我的大小姐啊!妳一向都很聽話的,這次是怎麼了!」一群人圍著樹大呼小叫。

  樹上,一直抱著一根粗樹枝往前蹭的小女孩,終於像是聽到了別人的呼喊一般,停了下來,一雙圓圓的大眼,對樹下仰到脖子快斷掉的幾人眨了眨,食指抵到唇前,朝眾人「噓」道:「小聲點,別被娘聽到!」

  「小姐再不下來,我們就去通知夫人!」奶媽旁邊機靈的小丫頭說。

  這話果然奏效,一聽之下,莊綺雯淡淡的兩道眉很委屈地擰了起來,放在她圓嘟嘟的小臉上,好不惹人憐愛。

  「好小翠,等我把寶物藏好就下去,千萬不能讓娘發現!」

  「不管!我這就去通知夫人!」小翠一見這招奏效,作勢要走,樹上的小姑娘情急下想攔又攔不住,手裡一直緊握的東西就那麼脫了手,比起那雙繡花鞋更先掉在了張媽的手裡。

  張媽也沒想到自己還真能接著東西,低頭一看,她手裡的是一塊臂粗細的木頭雕成的動物,看上去是隻兔子,倒還真是活靈活現的。

  「這是?」

  「啊!張媽還我啦!」莊綺雯這下徹底忘了自己是在樹上,一隻小手伸得遠遠,以為自己手臂會變長,能從張媽手裡把樹雕拿回來。

  可結果是她一邊身體太過前傾,失去了平衡,身子一側從那樹枝上滑了下來。

  所有事都發生在瞬間,快到所有人還來不及尖叫,反射性地一齊擁上去,好幾條手臂恨不能織成一張大網,實在萬幸,仗著莊綺雯個子小沒什麼分量,還真的被本來在廚房幫忙的一個夥計接著了。

  那夥計像是捧著什麼寶物,慌到不行,動也不敢動,眾人圍著他,將莊綺雯上上下下摸了個遍,確定小主子連根頭髮都沒傷著後,才同時長呼口氣。

  不管他人的心情,莊綺雯老大不樂意地,從張媽手裡搶過那木雕抱在懷裡,還很埋怨地仰著腦袋瞪這幾個可憐的大人,尤其是放話要給她告密的那個小丫頭。

  「壞小翠,以後再也不理妳了!」

  「那正好,小姐妳不理我,也比妳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傷著自己的好,要是小姐再往這種危險的地方跑,我絕對會去告訴夫人!」

  莊綺雯摔下樹都沒喊沒叫,這會兒看小翠一點也不怕她,眼睛裡倒充起了淚花,「那該怎麼辦呢,放在房間裡被娘看到會被丟掉的,我好不容易想到藏在鳥窩裡,還有鳥媽媽幫忙照看,可以陪小兔子說話。」

  她指的是懷裡抱著的那個木雕的小兔子。

  因為想藏在別人找不到的地方,又怕小兔子自己會孤單害怕,才想到鳥窩這種地方,聽明白她的話後,幾個人都不知是該笑還是該歎氣。

  「小姐,夫人怎麼會丟掉妳的小兔子呢!只要是小姐喜歡的,夫人什麼不給呀,妳房裡的小東西可都堆積如山了,只是一塊木頭而已,夫人注意不到更不會去注意的!」

  「可就是會啊!凡是顧哥哥送給我的小玩意,總是過段時間就不見了,我上次無意中看到了,就是娘把那些東西都丟掉了的,丟在廚房的爐竈裡!」

  莊綺雯見幾個大人在聽到她顧哥哥的名字後,都愣了一下,以為他們是不信,還掰著小肉手算了起來,「真的呀!我的小馬,小松鼠,還有孔雀!顧哥哥說好要給我雕一間熱熱鬧鬧的動物園的,可動物總是少,總是少……」說著,又將懷裡的小兔子抱得緊了些,怕它會活了長翅膀飛走一樣。

  她口中的顧哥哥顧思朝,原本是她爹拜把兄弟的兒子,顧家跟莊家一向親近,她跟顧思朝也是從很小就玩在一起,後來顧思朝的爹不知做了什麼事被抓了起來,是她爹從中幫忙才保住了顧家唯一的子嗣。

  從一年前起,顧思朝就搬到莊家住了,她爹跟所有人說,要把顧思朝當成莊家少爺一樣侍候,以後就是自己家人了。

  張媽僵笑了下,說:「小姐啊,大概是妳看錯了,是妳不小心把東西弄丟了吧,老爺和夫人都對顧少爺視如己出,愛得不得了,夫人又怎麼會燒掉,顧少爺送給小姐的東西呢。」

  「我怎麼知道!」莊綺雯瞪大一雙又圓又黑的眼,盯著小翠道:「總之一定不能告訴娘哦!我本來都已經決定好了,等顧哥哥送給我所有的動物後,我就嫁給他,可是,這樣一來,不就永遠都等不到了!」

  「好好好,我不說就是了!」小翠只得服了軟,跟其他人交換了個無奈的眼神,又對莊綺雯說:「小姐,妳的小兔子不要藏在鳥窩裡了,小翠給妳保管好不好?反正夫人也不會去下人的住所,我也能陪小兔子聊天呀。」

  「真的?」莊綺雯看她。

  「真的。」小翠點頭,「不過小姐也要答應小翠,要嫁給顧少爺這件事,以後都不要再提起了好嗎?」

  莊綺雯似懂似懂地點了點頭,又對他們眨了眨眼,說:「不過,我就是要嫁給顧哥哥的呀。」

  ※ ※ ※

  八年後。

  又是一個夏末,太陽懶洋洋地掛在天上,陽光下的人無不一臉疲憊,沒精打采,就連小攤販前永不停息的殺價聲,這會兒聽來也帶著些例行公事的懶惰。

  賣首飾的小攤前,攤主為了提神一樣無聊地打著蚊子。

  「小姐,這鐲子真好看!」一個年紀看上去略長的姑娘,拿起一只翠綠的鐲子,給站在旁邊約十來歲的小姑娘看。

  看這兩人的穿著打扮,定是哪家的小姐帶著丫頭出來遊街。

  賣首飾的攤主頓時來了精神,面對這種一看就知是有錢又好騙的客人,他怎麼能放過。

  莊綺雯接過遞來的鐲子,拿在手裡看了眼,像是塗了蜜的嘴唇揚起了個很俏的笑,「小翠小翠,就是喜歡這翠綠翠綠的小玩意,不如買下來呀?」

  「瞧小姐說的,我只是說這鐲子樣式討喜,可沒說要買呀!我哪裡來的錢,又哪有機會戴這種東西!」

  「誰說要妳買了?今天要不是妳的幫忙,我又怎麼能偷跑出來,當然是我送給妳呀!」

  「小姐妳就饒了我吧,就算我不幫忙,妳也要偷跑出來的,萬一再出了什麼事,我怎麼向老爺、夫人交待,所以還是我陪在小姐身邊比較保險點,小翠不求小姐的東西,只求小姐快些玩夠了,好在老爺、夫人發現前跟我回去!」

  一聽這個,攤主有些著急,直燦笑著,便插嘴道:「兩位真是好眼光,這鐲子可是打西域過來的碧靈玉,咱們這裡不產的,就是在當地也是十分珍貴的玉石,將這種玉石打磨成器,不是幾十年經驗的老師父可做不到,更何況是這麼精巧的玉鐲了,別的地方不敢說,但京城境內,只有我這一家有這種貨,實在是可遇不可求的上上之品啊!」

  「啊?那這一定很貴吧?」

  「怎麼會很貴?那販玉的西域人跟我有交情,給我的是最低價,我賣出去也是最實惠的價錢,不多,五十兩!」

  「五十兩?天哪,我一個月工錢才二兩啊!」小翠差點暈過去,「小姐小姐,我們還是不要看了,這鐲子我可不要,咱們快回府吧。」

  「別別!這做買賣嘛,也講究個緣分,既然兩位小姐識貨,不如就……二十兩!當交個朋友了!」

  小翠還是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倒是梳著兩根長辮子的莊綺雯,看著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覺得好玩,嘻嘻笑了起來。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別讓來讓去了。」莊綺雯將那鐲子在攤主面前比劃一下,嘻嘻笑著像在玩什麼遊戲,「老闆,這鐲子二兩我要了!」

  攤主口水都快說乾了,瞧這位小姐穿著富貴,就看準了肯定是有錢人,沒想到一開出的價錢,硬是比清早趕集的大嬸還要黑,氣得差點嘔出血來。

  攤主順了順氣,看這小姑娘怎麼都過不了十五歲,說話沒個正經,一定是來鬧他的。

  「這位小姐,妳一看就是個富貴人,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不知咱們這些小買賣人的不易,分不出二兩和二十兩的區別,可也別信口開價,欺負我們這些老實人啊!我這麼有誠意,妳還故意鬧我,這就不對了!」

  莊綺雯眨眨眼,看這攤主又是為難又是氣憤,又嘻嘻地笑了出來,「我怎麼不知小買賣人的不易?任何大買賣也都是從小買賣做起的呀!可不論什麼樣的買賣,做生意要實實在在的才是基本,這鐲子明明是隨處可見的玉石廢料加工成的,甚至稱不上是玉,石頭還差不多,頂多也就值五十文,我知道小買賣人的不易,給你二兩,你騙我們不懂不說,又說得我像惡人一樣,如果不是小翠看上了這只手鐲,以為我會在這聽你編的故事?」

  「啊?這個是石頭?」小翠驚呼。

  「也不能這麼說啦,如果是這麼大的,」莊綺雯兩臂一揮在身前畫了個大圈,「還值點錢,但這麼小的也就是拿來騙騙小孩子了。」

  「妳……妳胡說!看妳的樣子,妳本身不就是個小孩嗎?我看妳根本是沒錢買,就詆毀我的東西,像妳這種胡言亂語,以為說出去真有人信嗎?」這會兒那攤販臉已經變成了綠色。

  「你這人做生意真是不厚道!」小翠醒悟自己是被人騙了,指著攤販罵了起來,「看我們是女人和小孩就以為好欺負嗎?要不是遇上我們小姐,難保要被你大敲一筆了!」

  「看妳比這小姑娘怎麼也要長上七八歲,這麼大的人連點判斷能力都沒有嗎?竟然信她不信我?」

  「為什麼要信你?我們小姐見過的玉石,怕比你這輩子聽說過的還要多!只怪你自己,什麼人不好吹牛,偏偏要找上『玲瓏玉行』的大小姐!」

  莊綺雯得意地一笑,這感覺還真是不錯!

  沒想到她家的名字還挺好使,對方一聽到,連最後那點強硬勁都不見了。

  玲瓏玉,玉玲瓏,玲瓏莊的寶玉抵千城。

  這是京城百姓無人不知的一句話,而這句話所指的,就是她家的「玲瓏玉行」。

  如果說要尋玉、鑒玉,各地行家自然不少,但要說玩玉的行家裡,聚集最多的地方,那無疑就是他們玉行了。

  託這家族環境的福,莊綺雯從小就是聽她爹跟叔叔伯伯們論玉賞玉長大的,耳濡目染下,就算沒專門人教過她玉器的知識,對於普通的玉石她也能說出個一二來,就更別提眼前這個,還算不上是純粹玉石的鐲子了。

  她知道就是二兩這價錢也是開高了,果然,在攤販的臉紅一陣白一陣後,他還是乖乖地將那鐲子讓給了她。

  送了小翠禮物,在小翠崇拜的讚美聲中往家走,莊綺雯的心情格外地好。

  這件事回去一定要跟顧哥哥說才行,都不知道他聽到後,要怎麼表揚她呢!

  當年「玲瓏玉行」的創始人就是她和她顧哥哥的爹,小時候看她爹常和顧伯伯在一起,拿著玉器說得連飯都顧不上吃,而她通常就和顧哥哥在一邊玩,邊玩顧哥哥也邊為她講玉的知識,雖然那有點無聊,但卻是她童年最美好的記憶。

  只可惜後來顧伯伯家出了事,從那之後雖然顧哥哥到了莊家生活,他們接觸的時間更多了,可他卻再也沒有跟她一起玩得那麼開懷,也再沒給她興奮地講起玉器的知識。

  如果把今天的事情講給他聽,他應該會有點開心吧?因為他曾教她的事情,她並沒有忘記呀!

  遠遠地就看到自己家門前圍了許多人,莊綺雯嚇了一跳,還以為是自己跑出去的事被發現了,爹派人出來找她,仔細一看,那些人都是附近的百姓,並不是他家的家丁。

  一群人圍在她家門前議論紛紛地做什麼呢?

  莊綺雯好奇地跑過去,只聽他們在說什麼衙門的事,再一看,守在他家大門兩側的竟會是兩個差爺?

  「小姐,這是出什麼事了啊?」小翠見府內正門大敞,還有穿官服的人看著,頓時沒了主意,倒是投靠起她這個比自己還小上幾歲的小妹妹。

  莊綺雯已經沒心思回答小翠的疑問,報上自己的身分後,她連出了什麼事都沒問,人已經飛也似地奔去了正屋。

  出了什麼事根本不用問,或者說她沒那膽子問。

  家裡四處都是官府的人,熟悉的家丁全都面露驚恐的神情,正屋的門也是向兩邊大敞著,可以看到裡面站了一屋子的人。

  「爹!娘!」莊綺雯闖進屋內,只見他爹娘低著頭站在幾個官兵之間,突然聽到她的聲音,全都受了驚嚇一樣,眼睛瞪得老大。

  「雯雯!妳怎麼跑來的!」她爹先是一驚,而後馬上將頭轉向另一邊,衝著站在靠外位置的一個年輕人怒斥道:「顧思朝!你不是答應我看好雯雯,不讓她看到這一切的嗎?」

  莊綺雯也看向他爹怒罵的那個人。

  在圍著她爹娘的官兵更靠外的位置,藍衣的年輕男人筆直地站在那裡,對於她爹的怒吼面無表情,那也是她所知的顧哥哥一向的表情。

  只是現在看來,不知怎的,讓人莫名一陣心寒。

  不對不對,一定是錯覺!顧哥哥的臉本來就像一張雕刻過的白玉,溫潤清透但毫無血色,她肯定是受氣氛的影響,才覺得往常那麼好看的一張臉,這會兒變得羅剎一般。

  「顧哥哥,這是怎麼回事?」面對被官兵圍住的爹娘,她跑去顧思朝那邊,拉起他的袖角,細細的眉毛皺成了一個八字,一雙圓溜溜的大眼也瞇了起來,擠得眼中的水花隨時都要滾出眼眶。

  然而那只衣袖的主人甩了甩袖管,動作看上去那麼輕,甚至還有些美感。

  可她知道那力氣其實很大,而且決絕,就那樣將她的手甩離了他,彷彿被她碰到是件多麼無法容忍的事。

  「我有派人看住她房門,但她並不在房內,也不在這個府裡。」顧思朝沒理會向他求助的莊綺雯,聲音平板地對莊老爺說道。

  「騙子!你分明是想在女兒在面前羞辱我!還找什麼理由!」莊老爹雙眼充血,要不是有官兵圍著,怕是要衝過來將他撕碎,「好啊!現在你的目的達到了,所有目的都達到了,你終於為你爹娘報仇了!」

  什麼?什麼報仇?顧哥哥不是一直住在他家嗎?她爹娘說過,要視顧哥哥為己出,說他也是莊家的少爺,還教他知識,讓他打理鋪子,這麼多年了,都是這樣的,他們不是一直過得很好嗎?怎麼會有什麼仇恨,要找誰報仇?

  莊綺雯本能地向顧思朝投去求救的目光,而她對上了一雙滿是鄙夷,寫滿了仇恨的眼。

  莊綺雯眼淚一下掉了出來,死命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費力地用全身力氣問出簡短的一句話:「為什麼?」

  「雯雯,妳要看清這個人!」莊夫人聲音沙啞,與平時的端莊大相徑庭,「這個人吃著咱們莊家的,喝著咱們莊家的,要是沒了咱們莊家人,早就餓死在路邊了!咱們教他讀書寫字,他卻一直在暗通外人,無時無刻不在找機會毀了咱們莊家,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平時的順從全是裝出來的,他的心是黑的!」

  「啊!」莊綺雯只覺得有股力量在推她,將她向後推去,於是她後退了幾步,劃開了與顧思朝的距離。

  對於她的行為,他只是仍以那種厭惡的神情掃了她一下,不緊不慢地轉向了她的爹娘。

  「當時沒讓我餓死在路邊,是你們最大的錯誤,當年我爹向朝廷進貢的古玉鼎是假的,引得我們顧家上下被滿門抄斬,念在玉行多年經營,因此和朝中幾位大人多少有些交情的份上,丞相大人親自為顧家求情才留下了我的性命,可那時的顧家已是家破人亡,沒人願意和我這樣的人扯上關係,然後莊家收留了我做養子。」

  莊綺雯第一次聽到別人真正說起這件事,她只知道有一天顧家出了事,卻沒人告訴她是什麼事。

  連她都知道欺君之罪的嚴重性,顧伯伯不可能不知道,而他在玉器這行幾十年,怎麼會在這尤其需要慎重的事情上出了錯!只怪他利慾薰心,一旦得到皇帝的嘉獎便前途無量,是這誘惑讓他甘心冒險嗎?

  「那為什麼……」她剛問出聲,便又被顧思朝一個凜冽的神情嚇得閉了嘴。

  「我爹娘慘死,莊家便能順理成章接手無主的玉行,收養拜把兄弟的遺孤也能得到同行人的美譽,為之後在成為玉行的新主人掃開了一條路,雖然我死了最好,但這麼想來,就算只留我一人的性命也未嘗不是件好事呢。」顧思朝的話裡沒有得意也沒有失意,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般冷靜,唯一的表情是他冷漠的面孔上那淡淡的笑,「身為當年偷換了玉鼎的人,這算盤打得倒也真是精明得很啊。」

  「你胡說!」莊綺雯大叫起來,「我爹才不會幹那種事,明明是你爹自己不好惹火上身!」

  「啪!」響亮的巴掌甩在莊綺雯稚嫩的皮膚上。

  臉上火辣辣的疼,像是肉被燒起來一樣,從小連被大聲責罵都很少的她,怎麼想到會被人這麼對待,好像是對待一件不稱心的物件,一塊路邊的小石子。

  她疼得連淚水都凝固在眼中,腦袋裡嗡嗡直響,以為會就這麼昏過去,偏視線越來越清晰,猶如夢境的現實,她爹,她娘,她最最喜歡的顧哥哥……

  「莊家人都是一個德行。」顧思朝冷冷地說。

  「你打她……你竟然敢打她!顧思朝,我這條老命今天跟你拚了!」莊老爺說著就要衝過來,被周圍的官兵合力壓住。

  這時,一直在一邊的衙役頭兒才適時地控制了一下場面,對顧思朝說:「顧少爺,人我就先帶回衙門了,有什麼事到衙門再說吧。」

  顧思朝點點頭,官兵得到指示將莊家兩口壓制住,準備押送回衙。

  「官爺!你不能聽別人的一面之詞就抓我爹娘呀!」莊綺雯撲向那衙役頭兒,後者也很為難的樣子,一方面同情她,但又毫無辦法。

  他歎口氣,而就是這一個歎氣,莊綺雯的心瞬間停跳。

  是真的……她意識到,顧思朝說的是真的……

  「我爹……我娘……會怎麼樣,你們會怎樣對待他們?」她追問,但沒有得到答覆。

  就在這時,一隻本無比熟悉的大手按在她的頭頂上,讓她從頭頂到腳尖涼了個透。

  她聽到那個毫無起伏的聲音從她頭頂響起,對著她的爹娘說:「我會像你們對待我一樣,把你們的女兒留在身邊,別擔心,我會將她等同家人看待,給她請最好的先生學知識,就像對我自己的親妹妹一樣。」

  聽上去的貼心的話,卻引得莊家兩老撕心裂肺的叫罵。

  莊綺雯覺得自己一定是死了,就在她踏進莊家大門的一瞬間,她身為莊綺雯的人生就已經結束了,而剩下的人生會是怎樣?

  頭頂那隻冰冷冷的手,無聲地傳遞著一個資訊。

  她再也不是自己的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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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6 00:37:10
第二章

  拱形木門開啟,鐵鏈拍打著木板發出不規律的雜響,門內的莊綺雯稍微適應了一下外面的強光,這才邁步出來。

  「莊姑娘,這都四年了,妳還是堅持每月來探視一次,真是難得。」給她開門的官兵說:「關在咱們這的人,什麼時候能出去都不一定,好多都是乾脆被家人放任不管,最後病死在獄中,雖然也都是些不值得可憐的人,但有時瞧了還真叫人心寒啊!」

  莊綺雯笑了笑,從袖出拿出一些碎銀交到官兵手裡,說:「麻煩官爺了,我爹最近頭疼病又犯了,還煩官爺多照顧下。」

  「放心吧,每次都收妳的銀子,也怪不好意思的,妳家老爺子的事妳放心,只要不是上面下令,我一定保證他吃飽睡好,不會為難他!」

  「那就勞煩您了,我下個月再來。」

  從府衙大牢出來,莊綺雯又匆匆忙忙地往家趕,穿過熱鬧的西街時,頭也不抬只專注於腳下的步伐。

  這條從顧家到府衙大牢的路,她已經走了四年,就算閉著眼睛也不會出錯。

  四年前,衙門的人從她家的地窖裡,搬出了當年本應獻給皇帝的玉鼎,加上他人指證他爹在掌管玉行時期,暗地裡進行一些見不得人的交易,他爹被關進了死牢。

  後來還是在顧思朝的求情下,打通了一些官員,又將他爹從死牢裡移到了重犯的牢房。

  她娘在被抓走的第二天心病復發,突然去世。

  而顧思朝不讓她爹死,並不是出於什麼好心,她知道,他是覺得就這麼讓她爹死了太便宜他了,他要看著自己的仇人活著受罪,對他來說,莊家人是毀了他一切的仇人,這筆帳他要莊家一點一滴的償還。

  於是他留了她爹一條命,並且同意讓她每個月去牢內探視一次,就是為了讓她爹親眼看到,自己的女兒是怎樣替他承受上一輩的恩怨的,拿她當報復對象,遠比直接要了她爹的命要有效的多。

  莊綺雯整理了下被風吹亂的旁髮,面對那扇近在咫尺的顧家大門,深深地吸了口氣。

  就是清楚顧思朝的打算,她才不能如了他的意,她絕對讓自己打起精神,不讓爹替她擔心,不讓任何人覺得她過得不好!

  現在顧思朝的房子是以前她莊家的房子,他遣走了所有下人,重新請人,又將房子徹底修繕,變成他想要的樣子,如今已成為玲瓏玉行主人的他,就是要住在這個曾經是莊府的房子裡,這也是為了要給她難堪。

  這裡是她的家,卻又不是她的家,在這個家裡她是小姐,又什麼都不是。

  「哎呦!小姐妳可回來了!」門房的趙大爺看到她回來,忙小跑著追了出來,「今天怎麼這麼晚啊,不會是去別處亂逛了吧!」

  「沒有啊,是小倩讓我順便幫她買些胭脂回來,我路過西街,就稍微耽擱了一下。」為了證明,莊綺雯拿出胭脂盒給趙大爺看。

  「小倩?那個死丫頭!也不想想如果爺發現妳回來晚了,被怪罪的人可是我!」趙大爺催促道,「好了好了,爺交待過每月妳只能去看妳爹,不要去其他的地方,不要做其他的事,見不到妳回來,我都要急死了!」

  「好,我下次一定注意。」莊綺雯收起那胭脂盒,順從地點頭。

  「那快進去吧!剛才爺的朋友來了,廚房正備著晚飯,估計馬上就要找人叫妳了!」

  一聽有客人來,莊綺雯也不耽擱,進門後直接朝著後院的方向走,經過後院後再往後走,走到供下人居住的地方,在那裡有間獨立的小小院落,很微妙地和下人的居住區劃開,這個小院是房子再修繕時,顧思朝特地吩咐人為她建的。

  簡單地換了下衣服,一出門就撞上了小倩。

  「小姐,爺在旁屋招待客人,叫妳趕快過去呢!」

  「好,我已經準備好了。」

  小倩攔住她,「不行不行,爺吩咐妳穿水粉的衣裳!」

  莊綺雯低頭看自己剛換的淺綠衣裙,又轉身回房以最快的速度換了件出來,順便把要給小倩的胭脂也拿了出來。

  小倩打開胭脂盒一看,眉毛不滿地皺了起來,「怎麼是這種顏色的!太豔了啦,我不是說要指甲的那種粉色才行,這個還妳,我不要!」

  「那下次給妳買再淺些的。」

  「那不是要等到下個月了,才不要,我還是找帳房的小孫吧!」小倩轉身就走,走了兩步又回身催促她道:「快點啦!先說好,爺要責怪下來,妳可不許把我扯進去,明明是妳自己動作太慢,買個粉都要用這麼久!」

  她又沒用過脂粉,怎麼知道指甲粉是哪種粉?看起來明明都差不多!莊綺雯暗歎了口氣,跟小倩到了旁屋,屋裡桌上的飯菜已經上齊,桌旁一圈男男女女見她來了,都暫時停下筷子,這其中有的面孔見過,有的是第一次見。

  「怎麼這麼久才到,沒見這麼多人在等著嗎?」低沉的嗓音來自圓桌的主座,圓桌的座位本不分主次,但只要一眼望去,就能知道這一桌子人裡,哪個才是主人。

  顧思朝坐在主位上,臉上不露半點情緒,冷漠地盯著她這個遲到的人,不知為什麼,不管他坐在哪裡,明明是圓桌,但絕不可能是他拱著別人,他永遠都是一桌人裡最醒目,最給人壓力的那一個。

  也許這就是他年紀輕輕就成了玲瓏玉行的主人,而又沒任何人有過一句微詞的原因。

  自小不同於常人的經歷讓他過早成熟,早已經超出了他的真實年齡,就算周圍全是一些長輩,也永遠只有別人聽他吩咐的份。

  他的身邊是素有京城第一歌姬之稱的于苗苗,身著一襲水粉的衣裙,狀似無意地倚著顧思朝,對她巧笑如花。

  莊綺雯見慣了這種場面,只在心裡暗自叫了聲倒楣,語音平緩順從地答道:「剛從外面回來,怕一身晦氣壞了兄長的雅興,就稍微梳洗了一下。」

  「哦?」顧思朝瞇起眼來,「這麼說我倒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叫妳換件粉色的衣服,結果妳穿了件紅的來是什麼意思?」

  「我沒有粉色的衣服。」

  所謂美人配英雄,像顧思朝這樣的搶手男人,身邊從來都沒斷過女人,但他好像只對花房中的鴛鴛燕燕情有獨鍾,這四年來京城有名的歌姬舞姬,幾乎都曾是他的紅顏知己,這其中于苗苗跟他的時間最長,也是他最寵愛的一個。

  但顧思朝身邊的紅粉知己換了一個又一個,有項規定卻是始終如一的,就是不管在他身邊的那個是誰,只要有公開的場合,另一邊所在的人一定是她,而且她必須穿成和歌姬一樣顏色的衣裳出席。

  左邊是青樓紅顏,右邊是他名義上的妹妹,兩個年紀差不多的女人穿著差不多的衣裳,而對方容貌一定是勝過她好幾成。

  她知道,這也是顧思朝的一點小小的惡趣味,可這樣四年下來,她早就已經對這種小花招疲軟了,也毫不在乎周圍人的眼光,如果他們要拿她跟歌姬去比那就比好了,只有顧思朝一人仍對此樂此不疲。

  「爺您也真是的,怎麼不給顧小姐多備幾件合適的衣裳呢!」于苗苗往顧思朝身上一靠,很不平地嬌嗔道:「您只要把給我買的衣服分一點點給顧小姐,都夠她穿上一整年的啦,何至於在眾人面前鬧得這麼尷尬,她這件衣裳我都見她穿過三回了!」

  顧思朝拍拍她豔麗的小臉,淡淡笑了下,引得于苗苗一陣低笑,那風情萬種又我見猶憐,嬌滴滴的樣子,叫一桌人都看傻了。

  「過來。」他看向莊綺雯的目光永遠是冰冷的。

  莊綺雯已經習慣了,乖乖繞過圓桌,坐在於苗苗的另一邊。

  「讓大家見笑了。」顧思朝對一桌人說。

  「哪裡哪裡,原來這位就是顧大小姐啊,總算有緣得以一見。」一些沒見過的生面孔客氣著,眼珠子則一直繞著莊綺雯打轉,「顧小姐也出落成大姑娘了,顧爺你這些年多費心了。」

  莊綺雯的拳頭默默地攥了起來。

  這種話裡有話的言論,雖然這些年她已經聽過無數次,但不管再聽多少次,她怕也無法壓抑自己的憤怒,她可以忍受顧思朝給她的一切屈辱,但唯獨這點,她告訴自己一定要銘刻在心底。

  「都是一家人,講這些做什麼,是不是?雯雯。」莊綺雯心頭一震,沒有作聲。

  一桌子人討論起共同的話題,無非是玉器、玉飾之類,這期間她是不允許插嘴的,于苗苗負責給顧思朝倒酒,而她連給人倒酒的資格都沒有,如果她不出現就不開席,而她出現了又當沒她這個人,偶爾有人談論起她,話題也很自然地帶到她爹管理玉行時的事,無非都是些見不得光的事。

  在這個飯桌上,莊綺雯不知聽過多少她爹以前做過的錯事,她想不出那個和藹可親的爹背地裡都做些什麼,告訴她「買賣不分大小,誠信為先」的人是爹,她怎麼也無法相信,那些人口中那個唯利是圖、巴結權貴的人,也是她爹。

  是不是顧思朝串通了那些人,編些莫須有的事來抹黑莊家給她難堪呢?曾經她也這麼想過,如果是那樣的話,那麼顧思朝一定是個心思更陰沉上數倍的人。

  但他不是的,這些年經過她的觀察,看著顧思朝把搖搖欲墜的玲瓏玉行,慢慢扶起引回正路,挽回信譽的同時甚至比之前更好。

  因為顧思朝出門也要她陪在左右,她不能騙自己眼前所見只是假相,那些對玲瓏玉行的讚譽並不是什麼達官貴人,只是普通的玉商或顧客。

  他冷淡,他苛刻,他有時很殘忍,但那全都是對她,別人口中黑心的人,倒是那個生她養她的爹爹。

  酒過三巡,該說的事都說完了,于苗苗見時候差不多了,巧笑著起身,說要給大家獻上一曲。

  京城名姬的歌聲自然是不可少的,顧思朝也樂得于苗苗的機巧,在他的默許下,于苗苗抱過她的琵琶,一眼就看到了正在發呆的莊綺雯。

  「莊小姐,別愣著了,不會是忘了去學『三笑桃花緣』吧,我明明上次跟妳說了叫妳去學,下次要唱的,妳要是忘記了,可就太過分了哦!」

  莊綺雯壓住心火,微笑起身,接過於苗苗遞來的琵琶,在下人準備好的椅子上坐下,于苗苗則用身體擋住她,展開扇子準備演唱。

  也不知什麼時候起,她成了于苗苗的伴奏。

  好像是有一天于苗苗心血來潮,聽說她以前學過琵琶便非要她幫忙伴奏,天知道于苗苗哪裡聽來的這件事,她學過琵琶的事連她自己都記不清了,當時只是年紀小,見會堂上請來的人彈得好聽,非也要學罷了,沒幾天就丟在了一邊。

  可以想像那次她趕鴨子上架彈得有多爛,被于苗苗一番取笑,而她似乎是上了癮,之後每次都讓她伴奏,然後在她彈得極爛後再自彈自唱一次,好顯示出其中層次的區別。

  這種小兒科的手段,她本不應該當成一回事,但天生不認輸的性子又無法讓她假裝什麼清高。

  莊綺雯開始自學琵琶,每一次都有新的進展,直到今天,基本上于苗苗已經不可能拿這個為難住她了。

  抱起琵琶,胸有成竹地撥起琴弦,她只低頭抱著琵琶,一心聽自己的聲音,不去聽于苗苗圓滑嬌媚的嗓音,也不去看那些聽曲人的表情。

  曲畢,她起身將琴還給于苗苗,對方瞪了那琴一眼,才很不情願地接了過來,隨之一個輕笑,「莊小姐這琴真是越彈越好了,苗苗都要自愧不如了呀,再這麼下去,怕是飯碗都要被妳搶了!」

  「于姑娘說笑,全京城誰不知道于姑娘從小就被指導琴棋書畫,不是誰都能請的動的,哪裡是我倉促幾天就能追得上的。」

  于苗苗俏臉一紅,升起幾分怒色,但莊綺雯已經不再管她了,她看向那張大飯桌,筆直的視線與那個黑衣男子交會。

  她還沒有輸,她絕不會讓他稱心如意的!

  ※ ※ ※

  兩天後,顧思朝收到信件,說是清水縣那邊有個玉石拍賣會,其中有塊上品岫玉備受矚目,顧思朝很有興趣,第二天他便簡單整理了一下出發了,隨行的除了一個趕馬車師傅外就是莊綺雯。

  無論去哪,顧思朝都會帶著她的,莊綺雯倒是並不意外,反正他的愛好就是將她展示給所有人,以最大的限度羞辱莊家人。

  在馬車裡的時間是無聊又難熬的,她跟顧思朝無話可說,而他也一貫拿本書專心看,看累了就閉目養神,當她不存在。

  隔天,他們正在中途路過的小鎮客棧裡吃飯,就聽旁桌兩個男人交頭接耳地說著什麼。

  不是莊綺雯有偷聽別人說話的愛好,而是比起面對著顧思朝吃飯,連客棧對面那家賭坊屋頂上的雜草,都顯得那麼有吸引力。

  那兩個男人一個穿著普通,另一個則相對好些,後者手裡拿著塊東西正仔細地打量,而前者則膽顫心驚地盯著他的手,怕東西會自己不見一樣。

  莊綺雯掃到那男人手中的東西,眼前頓時一亮,雖然距離問題不能看得很細,但她可以肯定那應該是一塊十分不錯的玉石。

  自新皇帝登基以來,國力越發昌盛,就算是普通百姓間也興起了談金說玉的風氣,也多虧如此,玲瓏玉行的生意才能那麼好,玩玉已經不是只限於達官貴族間的娛樂。

  莊綺雯頓時來了精神,努力忽視面前面無表情,吃飯如同嚼蠟一般的顧思朝,將注意力轉去了旁桌。

  「怎樣麼?您看我這玉觀音……」那像是玉石主人的人,問得又急又怯。

  拿玉的人沉吟半晌,搖了搖頭,「不值錢,假的。」

  「怎麼會?這可是我爺爺那輩傳下來的,說是一位貴人給的,怎麼會是假的?」

  「你看,你託人找我來鑑定,又質疑我的話,那我能怎麼辦?假的就是假的嘛!看上去做工確實不錯,但仔細一下淨是紕漏,這種東西扔到大街上都沒人要呢!」

  那人一聽,絕望地跌回椅子上,臉色慘白,「怎麼會呢,這可是我們家的傳家寶啊,要不是我閏女生病實在沒錢,我又怎麼會把它拿出來!本以為能換些錢治病,這樣一來……」

  「幸虧你沒直接去當鋪,而是拿給我看,不然非叫人打出來不可。」那人撚一把鬍子,小而晶亮的眼向上抬了下,見對方沒什麼反應,又說:「看你也真是可憐,不如這樣,這東西我五十文要了,多少也能換些藥來。」

  「五……五十文?」

  「你是老李介紹來的人,雖然是叫我白跑了一趟,但我總要賣老李一個面子,況且你也真是可憐,這種爛東西還一直當寶貝壓箱底,五十文算是我幫你的價錢。」那人說著,對手裡的玉觀音搖了搖頭,「如果嫌少,那你就還是拿到當鋪去試試吧!」

  這一說,玉石的主人急了,「別別!當鋪開的價格都壓得太低,欺負我們這種老百姓什麼都不懂,我就是怕被他們騙了,才拜託老李介紹您來呀!」

  「嗯,你明白這個道理就好。」

  「可是五十文……您能不能再幫忙看看,這東西真的連五十文都不值?會不會是這裡光線不好,看差了眼,不如咱們到外頭去……」

  「笑話!我會看差了眼!老李應該告訴你,我是幹什麼的了,我可是玲瓏玉行的鑑定師傅!跟大街上裝神弄鬼的那些人可不一樣!」

  還沒等對方答話,旁桌椅子一聲巨響,把兩人都嚇了一跳,順著聲音去看,本來坐在那的女人這會已經來到他們桌前,一個巴掌拍在桌上,圓圓的眼中噴著怒火,直指那個鑑定玉石的鬍子男。

  「你胡說!」莊綺雯一嗓子,整個樓層都能聽見。

  「我胡說?」鬍子男詫異地看著這個半路殺出的女人,似乎是想了半天都沒從自己的記憶中搜尋出這個人,只能問她:「妳是誰啊?別人說話瞎摻合什麼?去去去,別在這礙事。」

  「我是誰你管不著!倒是你,前朝皇室才用得起的玉觀音,從你嘴裡說出來倒變得一文不值了,請問你又是什麼東西?」

  那人臉一黑,玉石主人一看,慌了神,忙勸莊綺雯:「這位姑娘妳可別亂說,妳面前的這位可是玲瓏玉行的鑑定師,是我遠從京城託人請來的!」

  「那可真是奇了,我在京城待了快二十年,怎麼從來沒見玲瓏玉行,有過一個這樣一臉奸相的鑑定師傅!找他鑑定,就不怕他把貨私自壓了嗎?」

  「什麼?姑娘妳也打京城來的?」那人看看莊綺雯,又瞧瞧自己請來的人,一時間沒了主意。

  那大鬍子男人噴了口粗氣,哼哼一笑看著莊綺雯,「小姑娘說話就知道沒什麼見識,玲瓏玉行全國分行眾多,難不成只有一個鑑定師傅不成?光是京城裡的,妳又看得過來嗎?我憑什麼要被妳質疑,那邊那位公子,看你帶來的人當眾撒野,一點教養都沒有,你就不來管教一下嗎?」他抻著脖子,喊那邊仍在目不斜視挾菜的顧思朝。

  莊綺雯更是怒從心頭起,「我又憑什麼要被他人管教,我看要被好好再教育一下的人是你才對,你分明是見這玉觀音是上上之品起了私心,騙老人家只想著自己私吞,簡直是在侮辱玉石!」

  「真是越說越不像話!」那人也憤而起身,對呆愣在那裡的男人不愉地說道:「本來是好心幫你,誰知還惹來個野丫頭在這胡鬧,這東西你拿回去好了,反正你家姑娘的病要是沒來得及看,不要怪在我頭上!」說著,還真把那玉觀音往桌上一按,作勢要走。

  「別!別呀!」那人叫住他,又似乎沒想好要說什麼,眼睛一個勁在那玉觀音上打轉,「我閏女,我閏女的病……」

  正在他猶豫不決時,那玉觀音竟然離桌而起,飛了起來,他抬眼,這才發現玉觀音在一個黑衣男子的手裡,那男人年紀不大,但面色冷得可以,教他想阻止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怎麼能隨便拿他的東西呢!只見那男子也只是隨意地瞥了眼手上的觀音,好像把它拿起來只是一個偶然,而並非他本人的意願。

  但隨之,他的舉動更讓人乍舌,他竟然當著一客棧人的面,甚至是當著他這個原物主的面,把他的玉觀音放進了自己的懷中!

  「你這是幹什麼!」沒等他發怒,那鬍子男和剛才的莊綺雯一樣,狠拍了下桌面,威脅性十足,「把東西拿出來!」

  莊綺雯也對這種赤裸裸的強盜行為深感震驚,她可沒指望著顧思朝會管他人閒事,但她也沒想到他會光明正大地搶人家東西啊!

  難道他也是見著好玉,想趁亂佔為己有?

  「你把東西還給人家!」她真怕顧思朝會跟那鬍子男一樣見利忘義,這會倒跟別人站在了一條線上。

  「妳在跟誰說話?」顧思朝瞥了她漲紅的小臉一眼。

  莊綺雯咬著嘴唇,硬吞下一肚子的氣,隱忍道:「兄長,東西是人家的。」

  「現在不是了。」顧思朝又看了她一眼,這才從袖中掏出一張紙放在桌上。

  好奇的目光聚去,另外兩個男人都是一個誇張的吸氣,那是張三百兩的銀票。

  「這位少爺……」那玉觀音的主人幾乎暈倒。

  「既然五十文可以賣他,那麼我出更高的價錢,這東西自然就是我的。」

  眾人這才明白他的意思,莊綺雯的嘴張張合合,突然有了種有理能說清的怪異感覺。

  一雙顫抖的手就要碰到那銀票,被一隻胖手攔了下來,手的主人氣得臉上肥肉抽搐,瞪著顧思朝恨不得一口將他生吞,「難道就沒人告訴過你們,出門在外別人的閒事不要多管嗎?弄一張不知是真是假的銀票來,以為嚇唬得住誰?」

  顧思朝也不廢話,食指在銀票的右下角敲了敲,那裡紅色的印章蓋著「豐德錢莊」的字樣,那就是全國通用並且絕無造假的證明,他無聲地傳遞著這個訊息,引得那鬍子男全身都氣到顫抖起來。

  「好啊!老頭,有人要出三百兩買你的破石頭,你真要半夜笑醒了!」轉頭再看顧思朝和莊綺雯,「你們兩個人倒真是一路貨色,這銀子要真給才好!三百兩不是小數,年紀輕輕不知賺錢的辛苦,一賭氣就全沒了,到時哭都沒人可憐你們!」

  「反正只是塊破石頭而已,你也別因為要跟年輕人賭一口氣,就出更高的價錢買過去才好!」莊綺雯不服輸的頂回去。

  「我可是玲瓏玉行的鑑定師,不聽我的,你們肯定要後悔的!」

  「你還敢說!」莊綺雯長這麼大,頭回興起要捲袖子扁人的衝動。

  顧思朝伸手擋了下,對那鬍子男說:「玲瓏玉行的鑑定師,每人都有一塊刻著自己姓氏的玉墜,」他手掌朝上伸到那鬍子男面前,「拿出來。」

  對啊!她怎麼沒想到!莊綺雯暗斥自己的衝動,像這種全國性的大商家,多少都有些證明自己身分的東西,就如豐德錢莊特製的印章一樣,玲瓏玉行的鑑定師傅們,在得到顧思朝的肯定後,都會配發一塊專門而製的玉墜。

  那鬍子男當然拿不出來,「老李那傢伙,還說什麼有好買賣,這哪裡是什麼好買賣!」

  「啊,你……」

  「我什麼我!」那人對石玉主人吼完後,又轉而面向顧思朝兩人,「今天爺栽在你們兩個小娃手上,算我倒楣,但你們也別忘我了的話,出門在外的,不幹自己的事別瞎插手,難保不會惹禍上身!」他最後一拍桌子,對著眾人啐了聲,邁著八字步離開了。

  在那人走後,玉石主人恍惚了半天才醒過來,對著他們兩個千恩萬謝的,搞得莊綺雯還很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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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6 00:37:27
第三章

  從客棧出來,他們的馬車已經等在那裡,如果加緊趕路,夜裡就能到他們要去的地方。

  一上了馬車,沒了耳邊滔滔不絕的感謝聲,安靜再次環繞在她和顧思朝之間,顧思朝依舊是沉默不語地看書,但莊綺雯卻無法轉移開自己的注意力不去想他。

  「那個……」在她出聲的同時,自己也因不習慣這突兀的聲音嚇了一跳。

  那邊顧思朝動都沒動,但她知道他聽到她說話了,他拿書的手微乎其微地僵硬了下。

  既然先開了口,就沒有收回的理由,莊綺雯吸了口氣,接著輕輕地說:「你為什麼要給那個人三百兩?」

  「怎麼?」等了半天,她都已經做好了不被理睬的準備,沒想到顧思朝竟有了回應,害得她心臟又跟著一縮。

  「你不是看了那玉觀音嗎?那應該知道我是胡說的吧!」她說:「前朝宮廷用之類的,都是我氣不過那鬍子男,順口編出來的而已。」

  「所以呢?」

  「什麼『所以呢』?所以那玉觀音根本不值三百兩啊!」莊綺雯一路都在想這個問題,怎麼也想不通,「那玉確實是塊好玉,大略一看也知道不可能連五十文都不值,我沒有細看,但估計也就是二百兩上下的樣子,我只是氣那騙子,才故意把那玉觀音說得很好,誰叫他胡謅自己是誰不好,非吹說是玲瓏玉行的鑑定師傅!」

  「妳氣他給玉行抹黑?」

  「那是當然的,讓人知道玲瓏玉行的師傅欺騙百姓,那以後生意還要不要做。」本來那人騙人,她就已經十分看不過去,但她也不是個正義感十足到沒事給自己惹事的人,直到那人報出玲瓏玉行的名字,她才再也克制不住,怎麼也無法允許有人打著玉行的名號,在外面招搖撞騙!

  莊綺雯想到就覺得生氣,沒想到顧思朝聽後竟然笑了起來,雖然那只是輕勾嘴角,含著嘲諷的淡淡一笑,可在莊綺雯的眼裡,已經成了不折不扣的奇蹟。

  顧思朝一定是病了,他沒發現到這裡並沒有其他人嗎?在只有他們兩人的場合對她笑,只有她自己知道這有多不正常!

  「妳還挺在乎玉行的聲譽。」他淡淡地說。

  「那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她接著他的話,忽又想起了什麼,未出口的話又咽了回去。

  「那是我的玉行。」果然,他接著又輕描淡寫地補充道。

  她知道,他是覺得她很可笑,所以才笑的!他說得沒錯,玲瓏玉行是他的,而她是恨他的,所以她根本沒必要去關心眾人對玉行的評價是如何,最好大家都厭惡死玲瓏玉行,最後搞到關門大吉,讓她看到他落魄時的樣子,心裡才痛快!

  可是她呢,卻比誰都積極地去為玉行「伸張正義」,在他看來一定是件無比可笑的事了。

  「你別誤會了,我才不管玲瓏玉行的主子是誰,只是為了玉行本身不平而已,我知道那是你的,早就同莊家無關了,當年也是莊家從你們顧家搶來的,不用你再多說我明白得很,但那又怎樣?我只是看不過一間難得對官對民都一視同仁的好店,被那種騙子抹黑罷了,那種人怎麼曉得這麼大的生意,要經營得好有多困難?為他一個人的利益,就毀了別人數年甚至是一生的努力,我只是看不過去罷了!」

  顧思朝聽她忙於撇開關係的理由後,將手上的書放在了一邊,正坐過來直視著她。

  他已經有多少年沒這樣看她了?莊綺雯瞪著眼,心撲通撲通亂得可怕,努力地想自己是不是又說錯了什麼。

  她很怕他,無論她多麼的不想在他面前展現膽怯的一面,但這麼多年被他監視、被他羞辱的生活,已經不是她的理智所能控制的,她的身體本能地在怕這個人!

  「沒想到,妳對我的評價還挺高。」對著莊綺雯倔強不肯退縮的視線,沒有放過她微微顫抖的身體,過了好一會,顧思朝才慢慢地吐出這幾個字。

  「怎……怎麼……」她很沒出息地結巴了,「我只是就事論事,而且說的人也不是你!」

  「那又是誰呢,妳爹,還是我爹?」

  「你!」莊綺雯腦中瞬間閃過這些年聽來的事情,比如顧老爺多麼辛苦地經營玉行,後來她爹接手後生意每況愈下,只佔著一個招牌還能唬人,又到被顧思朝奪回後,這些年終於又有起色。

  他就是無時無刻不忘記提醒她,莊家對他所犯下的罪!無時無刻不忘記在她面前羞辱她爹,在他人面前羞辱她!

  「我說過的,這是我的玉行。」

  「我也說了,我知道得很清楚,那又如何!」

  「不如何,我的東西不允許別人去玷污。」

  莊綺雯一愣,怒氣之下沒將他的話聽明白,他難道是在回答她剛才的問題?為什麼給了那人那麼多銀兩,莫非也和她是一樣的,只是氣不過而已?

  她從沒指望過顧思朝能有什麼同情心,但更沒讓她想到的是,他也跟她一樣,會為一件看不過眼的事而賭起氣來。

  身為管理全國十幾家玉行的大東家,如果這樣的事也要一件一件去追究,那就沒完沒了了。

  他之前在莊家忍辱負重那麼多年,她本以為這世上再沒他不能忍的事,這世上再沒人有他一樣深的城府,鬧脾氣這種事……

  「倒是妳……」在她發呆期間,顧思朝突然上前,如果不是她反射性地向後閃開,他的頭就要撞上她了。

  她倒吸口氣,下巴冷冷的,不敢相信那隻捏住她下巴的手是他的。

  那種從頭到腳徹骨的冷,是她記憶中最恐怖的感覺,莊綺雯只覺得自己的血都凝固了。

  「那些事是誰教妳的?」他瞇著細長冰冷的眼,語氣平緩但明顯是種質問。

  「什麼,什麼誰教的?」感覺到下巴上的力度又收緊了些,莊綺雯挫敗地大叫起來:「當然是你教的啊!」

  那隻冰冷的手一僵,莊綺雯藉機退開,捂住自己可憐的下巴,「你忘了你以前總是給我講這些的嗎?而且你們談論的內容也無非是這些東西,那我也曉得有什麼可奇怪的!」

  「那時妳還小。」他不放棄,仍用那審視的眼瞧她,只是眼中多了些她察覺不到的迷惑。

  他以為那時她才是七、八歲的小姑娘,所以聽的事情也記不住,加上之後多年都再沒真正摸過好玉,所以那些東西早該忘光光了。

  真不好意思啊,她不小心讓他另眼相看了,「那是你覺得我小而已,」她吼過去,意思是那些她曾聽過的話,見過的東西她都記得清清楚楚,是他小看她了。

  顧思朝收回手,像是在衡量她話中的真實性,過了一會才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又拿起那本書低頭翻了起來。

  什麼意思嘛!以為他還會說些什麼的,結果他又當沒事發生過一樣,將她丟在了一邊!

  晚上到達時,時間已經不早了,好不容易找到間仍開著門的客棧,這個時間生意不多,老闆見這麼晚了還有客人上門,也很高興地接待。

  趕車的師傅為了讓馬車也有地方放,去找了間大車店住下,明天一早再來客棧接他們,客棧老闆笑吟吟地打量了下,這對半夜來投宿的男女,顧思朝問:「還有上房嗎?」

  「有有!兩位趕路辛苦了,這就給您安排兩間上房,叫夥計送些熱水過去!」

  「一間上房、一間普通的就好。」莊綺雯代替顧思朝說完,囑咐老闆道:「麻煩一會叫人送些洗澡水去普通房。」

  「哦……好好。」老闆歪了下頭,又看顧思朝,「這位爺?」

  「一樣。」

  洗漱完畢,莊綺雯簡單收拾了下,倚在窗前邊等頭髮乾竟發起呆來,她不禁想起白天發生的事,想顧思朝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

  一晃眼都四年了,當顧思朝以義妹的身分將她綁在他身邊時起,她就已經為接下來度日如年的日子做好了準備,每一天每一天都在屈辱中度過。

  如果這樣的屈辱可以令他減輕些對莊家的仇恨,如果有一天他覺得已經從她身上討回了自己所受過的罪,甚至願意原諒她爹,那麼無論多苦的日子她都會撐下去。

  想一想似乎離她的理想是遙遙無期的,但一轉眼也已經過去了四年,原來難熬的日子並不會將時間拉長,他們仍是在每一天的相對無言中慢慢改變,慢慢長大。

  那她對顧思朝的感情,究竟是怎樣的呢?

  她是他手中一顆報復的棋子,她娘猝死,她爹入獄,這一切加起來,她有足夠的理由恨他,而她也確實是恨他的,只是恨得很沒底氣。

  在他人看來,莊家會有現在的結局是件大快人心的事,而她也在這些年間才漸漸知曉,原來當年他在莊家當養子時,過的也並不如她所認為的那樣好。

  莊家人虧欠他的太多,而為此付出的代價也太大,莊綺雯愣愣地瞧著自己的手掌,再不是那隻肉乎乎的小手。

  她已經長大了,而他們的糾葛又會延續到幾個四年之後,會以怎樣的結局收場呢?

  不知不覺間發現自己已經走了好一會神,莊綺雯摸了摸半乾的頭髮,正想休息,突然聽到窗簷下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有人在低聲交談。

  她所在的房間是靠街一面的二樓,面向大街會傳進人的交談聲也不奇怪,可問題是這會天色已晚,誰會在大半夜跑出去,躲在客棧牆根說話?

  在這幾乎無聲的夜裡,那低聲的私語尤其大聲清晰,讓莊綺雯警覺地又貼向了窗戶。

  一聽之下,她身上頓時出了層冷汗,躲在客棧外面的不是別人,竟然是他們白天遇見的那個大鬍子騙子!

  「大半夜的凍死人了,你帶著我追了那夥人一下午,追到這麼個鬼地方,不會是叫我跟著你受凍的吧!」

  「著什麼急,這筆買賣可是你介紹給我的,結果東西沒拿到,還被兩個小娃羞辱一通,這口氣我怎麼咽得下!你剛才聽清楚了嗎?那男人住的房間沒錯嗎?」

  「放心,我這耳朵靈著呢,不過就為那麼個玉石,值得嗎?偷東西這事我還真沒幹過!」

  「那人肯出三百兩買那東西,你說值得不值得,再說我看他的穿著不像是個普通人,又隨手一拿就是三百兩的銀票,可見身上東西一定不少,先不提那玉觀音,就是他身上的貨,也夠咱們吃上幾頓好的了!」

  「你不是說還有個姑娘跟他一起的,要不要也順便一起?」

  「哼,那男人才是管事的,小丫頭只是個跟班,怎麼,就算被他發現了,咱們可是兩個人,大不了軟的不行來硬的,拿了東西就跑,他能拿咱們怎麼樣!」

  莊綺雯越聽心越涼,那兩個人一個是那鬍子男,另一個應該是他口中的老李,沒想到他們一下午都跟在他們的馬車後面,是盯上他們了!

  真是不幸中的萬幸,莊綺雯捂著狂跳的心臟,這會客棧已經打烊,那兩個人一定就是在等這個時機。

  怎麼辦?她環顧四周,一眼瞧見房門,那一刻心中有了決定。

  莊綺雯摸著黑去到顧思朝的房前,見他房間的燈還亮著,壓著狂跳的心輕拍了拍門,過了一會門應聲而開。

  顧思朝一看也是剛洗漱完,溼溼的頭髮披在肩上,見門外是她,眉心不易察覺地一皺。

  「快,快去衙門!」

  「衙門?」

  這會莊綺雯拉起他的手就要往外跑,「白天那個鬍子男跟來了,現在就在客棧外面!」

  顧思朝一愣,即刻反應過來,沒被莊綺雯拉動半身,倒是一反手將她拉進屋裡,順便把門關上。

  屋裡燃著專為上等房準備的檀香,淡淡的檀香味入鼻,讓莊綺雯平靜了不少,她把事情簡明扼要地說了一遍,讓顧思朝快離開這。

  沒想到顧思朝聽後,連一絲絲緊張異樣的表情都沒有,莊綺雯真要懷疑她是不是哪裡沒講清楚了。

  「你看著我做什麼?難道要等他們找上門來嗎?他們跟了咱們一下午,不會空手而歸的!」

  「哼,騙不來就偷,偷不來就搶嗎?」

  「你還有心說這些,那些銀兩不是你帶來買那塊岫玉的嗎?要是被那些人拿去,這趟不就白來了?再說你白天得罪了那個小心眼的男人,萬一他對你做出什麼事怎麼辦?」

  「妳這話說得還真是讓人不得不在意。」雖然這麼說,但顧思朝卻好像完全沒把她的話聽進耳裡,仍是沒有半分緊張不說,還很悠哉地走去桌旁吹滅了蠟燭。

  房內頓時漆黑一片,只有隔著紙窗投進的銀白月光打在床頭,照出房內極小的一片區域。

  她看到顧思朝如被墨勾出的細長剪影,在房中穩步移動,將隨身的包袱放在圓桌上後又整理了下床,然後那墨黑的剪影再次朝她逼來,用他的氣息將她籠罩。

  「做……做什麼?」視覺受到影響,連聲音也不自覺低了下來。

  「別出聲。」他同樣小聲交待。

  莊綺雯全身一僵,感覺自己的手被他拉了起來,她欲抽回,他則只在那力道上略加一點力量,讓她無法如願,半強硬地將她拉去了房間一角。

  這裡是被屏風圍起放澡盆的地方,處在整個房間最隱蔽的一個角落,而他則將她按在了牆角處,只能透過屏風的邊緣間隙,隱約看到那被月光照亮的床頭。

  「你瘋了?」莊綺雯瞬間明白了顧思朝的用意。

  他不打算逃開,也不打算找人幫忙,看樣子也不像要親自和惡賊廝殺。

  身為一個不懂半點拳腳功夫的普通玉商,顧思朝選擇的是躲在暗處,親眼證實得罪他的人的臉,他放在桌上的包袱就是當誘餌的,那裡是整個房間光線最明亮的地方,能看得最清楚!

  「他們要是搜索屋子一定會發現你的!」明知有人要來偷東西,還特地吹滅了蠟燭等著對方上門,把自己和對方關在一間屋裡,這真說不上是膽大還是對自己太自信了!

  「他們不會的。」

  不知是不是在這黑暗的地方靠得他太近,莊綺雯覺得像是有隻手拍了拍她的後腦,她寧願相信是地方太狹窄顧思朝無意間撞到了她,因為那個動作如果是有意為之,那就實在太像是一種安慰了。

  讓她別慌別怕,只管相信他就好。

  「怎麼不會,他們也許還都帶著刀呢,對方可有兩個人啊!」

  「兩個雜碎就這麼讓妳掛心嗎?不對……」一口氣噴在莊綺雯臉上,她聽到他在她耳邊壓低聲音輕輕地說:「應該說妳是在掛心那些銀票,還是在掛心我呢?」

  「你胡說什麼!」她被他的話嚇到,反射性地低聲怒喝回去。

  顧思朝哼出一聲笑音,不是莊綺雯的錯覺,他整個人真的朝她壓了過來,把她死死地壓在房間的角落中。

  「穿成這樣跑到男人房裡,還想就這樣拉著我去衙門報案,就算妳還以為自己是個沒長大的小姑娘,恐怕看到妳這樣的男人也消受不起吧。」

  她才沒覺得自己還是個沒長大的小姑娘!但是,但是……莊綺雯險些窒息,但是她真的忘記了自己身上只穿著裏衣啊!

  本來洗過澡就準備睡覺了的,之後又是情急下什麼都顧不得了,自己竟然就穿著件薄薄的裏衣跑了出來,還想再這樣跑到大街上去……

  莊綺雯的臉一陣燥熱,當聽到顧思朝一聲低笑後,才意識到他是在有意取笑她。

  「我只是覺得這件事說到底是我惹起來的,但他們卻在打你的主意,覺得應該告訴你一聲而已,你要等在這裡就自己等吧,我要回去了!」

  她說著就要推開他,但被他巧妙地又圍回了牆角,並且圈得更死,看到自己對她的戲弄奏效,他又怎麼會放她離開。

  「說起來,我都沒怎麼注意,不知不覺間妳也出落得像個女人了,剛才開門時真是嚇了我一跳,還以為是于苗苗從京城追了來,看了臉才認出原來是妳。」

  那一開始不是看她的臉,又是在看哪裡啊,莊綺雯的全身都熱了起來,這樣後知後覺地才意識到,自己衣衫不整地跟一個男人關在黑漆漆的屋子裡……

  「看來妳也是很享受跟我在一起的生活的,把自己養得這麼好。」他意有所指的話和爬上她腰身的手,都讓她更深的意識到,他又在想著羞辱她了!

  「你放開我!」她推他。

  「為什麼?」他自然不會照她說的做,而且還變本加厲地將手掌緊貼在她的腰間,她甚至能清楚地感受到,來自另一個人身上的熱度。

  「噓……」顧思朝整個人壓著她,將她嚴嚴實實地壓在牆上,而在同時,門外響起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客官,您睡了嗎?」

  那聲音一聽就知不是店小二,而是跟大鬍子在一起的那個老李,莊綺雯不敢出聲,靜聽門外人又問了兩遍,確定屋裡沒人回應後,門被輕聲推開,一前一後進來兩個人。

  莊綺雯瞪圓了眼,目不轉睛地透過屏風的邊隙,瞧向外面的兩個男人,而同時她身上的男性氣息也越發濃烈。

  顧思朝料定她不會出一點動靜,扶在她腰上的手不安分地向上移去,好像他根本已經忘了他躲在這裡的目的。

  莊綺雯又氣又慌,但又不敢出聲,她看到那兩個男人慢慢走到床前,發現床上沒人後都很奇怪,兩人嘀咕了幾句,其中一人最先發現桌上的包袱,忙招呼另一個人一同過去,全把別的事都忘在了腦後。

  這邊,莊綺雯清楚地感覺到顧思朝的手,已經來到了她的乳下,而他的頭還恬不知恥地靠在她肩上,他極沉又細的呼吸打在她的頸間,搞得那裡又麻又癢,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偏偏又動都不敢動一下。

  她怎麼會把自己置於這兩難的境地!

  「觀音和銀票都在這裡!乖乖,這可真不是鬧著玩的啊!」老李拆開包袱後,興奮地拿起玉觀音看了又看,又把銀票拿到窗底下看個仔細,「鬍子,這下咱們哥倆可真要發大財了!」

  「好了好了,先別看了,完事後再細分,真是天助咱們,那小子可能去上茅廁了,趁著這會沒人,趕緊快走!」

  另一人也應和著,兩人快速收拾好東西,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了,不忘把門關好,裝作從沒有人到訪的樣子。

  等確認他們兩個已經走遠,莊綺雯心裡鬆了口氣,那兩個笨蛋還真是當偷兒都不合格,真像顧思朝說的一樣,腦子裡只想著有便宜就佔的人,眼界也就只能到自己身前一步的距離。

  「可怕嗎?」顧思朝在她耳邊問道。

  莊綺雯一個輕顫,他的手竟然堂而皇之地隔著裏衣握住她一邊渾圓!

  「放手!」她努力推開他,這會也不用在意其他,「那兩個人都走了,你也玩夠了,可以放開我了吧!」

  推搡之間,莊綺雯仍是沒佔到任何便宜不說,反而雙手被制,被顧思朝壓在頭頂上,而他的身子則整個壓住她,讓她徹底動彈不得。

  他的鼻尖頂著她的鼻尖,她能望見他那雙細長的眼中閃動著黝黑的光,一股迫人的氣息襲來,她的女性自覺告訴她,他這可不是只為單純令她難堪,他是來真的!

  「這就對了,乖乖別動,妳也知道做什麼抵抗都是沒用的,也不想想自己現在是在被誰養活。」

  他另隻手輕撫她的頸間,她撇過頭去,努力忽視那落在肌膚上的觸感。

  顧思朝的話,已經很明白地將她引向了現實,現實就是她本就受制於他,他想對她做什麼她只有認命的份,以前他一直都是這麼做的,而她也習慣了這種模式。

  而現今的情況其實和那些沒什麼不同,只是他又想到了一個新的法子來折磨她,讓她痛苦,而這個法子是她從不曾想過的,所以她詫異,她覺得自己受到了傷害、委屈。

  被他一語點醒她才意識過來,其實這對他來說並不算什麼,她或者于苗苗,對他來說都是沒有區別的,甚至她還不如于苗苗,起碼她相信如果換做其他女人,他的態度不會是這樣冷言冷語。

  「你別忘了,我是你的義妹,如果要做這種事,當初就跟我爹說把我賣去青樓不是更好?」她憤恨地瞪向他,不管他是否能看到,是否想看。

  在她脖子上的那隻手頓了下,隨之她聽到顧思朝笑了聲,「也對,不過那時妳還太小了,送去了也沒用,現在不同了,妳倒是提醒了我,青樓姑娘們做的事,以後一樣也少不了妳的,也許妳會發現,那其實並不算壞。」

  「顧思朝,你混蛋!」

  「還不算最混的。」他抓著她的衣領一扯,那件本來就只是簡單穿在身上的裏衣,整個被扯了下來,「換個思路,妳已經出落成足夠引起男人性趣的女人了,也該感謝我把妳養得這麼好,雖然這點是些無心插柳,但這份小小的禮物我就收下了。」

  她無暇的身體暴露在男人眼前,就算在這漆黑的夜,她也彷彿能看到他狼一樣的目光,正一絲一毫地審視著她的身體。

  她的雙腕被他的掌勒出了紅印,可她一點也不覺得疼,是她這樣跑來男人的房間勾起了他的興致,所以他便拿她來洩火,就像渴時看到一杯茶,自然地拿起來喝一樣。

  她終究只是個物件,從成為他的所有物的那天起,她的一切就已經都是他的了,而今只是又多了一樣而已。

  她在憤怒個什麼勁呢,他是怎麼看她的,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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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6 00:37:46
第四章

  顧思朝的大掌覆上她一邊渾圓,不可思議於她平日衣著掩藏下這曼妙的身材。

  她渾圓的乳肉白皙富有彈性,大小剛好他一掌可以掌握,貼合著他指間的細膩觸戚,好似初冬附著在地面的第一層雪。

  他上了癮,捨不得將手掌移開,也捨不得蹂躪那細嫩的乳肉,他的掌輕輕地裹覆著她,兩指夾起她乳尖那抹小小的粉紅,揉搓起來。

  「嗯……」她不安地扭動身體,被他觸摸的地方興起一種怪異的燥熱。

  他技巧熟練地挑逗她的乳尖,隨著一陣酥麻,她的乳尖在他的玩弄下團成兩粒小小的紅櫻。

  「怎麼,這就有感覺了?」他平板如旁觀者的聲音在她耳旁響起,「是不是很舒服呢?這麼的敏感,很有開發的潛力啊,也許當個妓女,你反而會比較快樂也說不定。」

  「什麼感覺,我不知道!」她閉上眼,讓自己陷入更深的黑暗,迴避著他越發迫人的氣息。

  「什麼感覺?當然是女人的感覺了,就像這樣。」他兩指一轉,擰起柔嫩的乳尖,一股爽快的快感充上頭頂,感覺反而更加敏銳。

  「啊!」那疼痛和另一種不知算是什麼的感覺混在一起,讓她忍不住尖叫起來,而他還嫌不過癮似的,在將她的乳肉徹底揉弄一番後,竟又用嘴含住!

  當他的火舌卷起她的乳尖,用牙齒輕咬時,那酥麻又灼熱的觸感瞬間擴散至全身,莊綺雯的身體不自覺地顫抖起來,就像光著身子站在寒天雪地裡,偏身上又如著了火,頓時全身滲出一層細汗。

  他先是吸吮她的乳尖,而後又慢慢轉為舔咬她細嫩的乳肉,另一邊乳尖也被他包裹在掌中肆意玩弄揉搓。

  「瞧啊,這麼大又這麼嫩,輕輕親一下都會激動地彈起來,比我玩過的任何一個女人都還要來得敏感。」在他說話的同時,他的拇指也逗弄起她一邊乳尖,「變得這麼硬了,好像一顆等待採摘的果實,讓人不自覺地想要這樣對待它。」他兩指捏住她的乳尖,略使力地向外拉去。

  「啊!好痛!」她知道他是有意地刺激她,但她卻抑制不住那帶著深深刺激的疼痛,一出口又後悔了自己服軟的話,情急下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再出聲。

  似乎是發現了她的異樣,顧思朝放開了她,在黑暗中準確地捏起她的下巴,低聲說:「你就是這點最讓人滿意,明明知道自己只能任人宰割,卻還在是某個小地方堅持著自己的信念,讓人對你永遠都膩不起來,如果是個聽天由命的木偶,那還真的沒意思了。」

  「誰會去理你的那些惡趣味,想做就快點,說這些有什麼意義!」她壓制著內心的恐慌。

  難道她還不夠聽天由命嗎?她是那麼怕他、懼他,他還覺得不夠?難道她只是想給自己留一些身為人的自尊,這在他看來也是一種反抗?

  他們莊家是欠他的,可即使如此,她也不允許自己對這個害她家破人亡的男人,卑躬屈膝,只是無條件的順從他,難道還是不夠嗎?

  「好吧,如果你堅持不出聲的話,那就這樣吧。」他拉起她的手腕,在她渾然不知發生什麼時,人已經被她大力地甩在了床榻上。

  那一下撞得她的背好疼,待那疼痛減緩了些,她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哪。

  而最讓莊綺雯神經一繃的是,窗外的月光剛好灑在她的身上,原本在黑暗中並不用直接面對的事實,赤裸裸地展現在眼前,她一絲不掛的身體,在那皎潔的月色下泛出奇異的銀白,而這都被那個立在床頭的男子收入眼中。

  她一口氣卡在喉嚨裡,手拚命地抓住被子想把自己蓋起來,但他當然不會讓她如願,顧思朝抓著那被子丟到了一邊,替代的是改為抓起她的腳踝,將她整個身子拉向床沿。

  「你幹什麼!」她雙腿亂踢,他將她的腳踝向兩邊拉開,使她的雙腿在他面前毫無障礙地張開來,莊綺雯慌忙用手去擋住下身,那從未給人看過的私密處。

  「你不是讓我快點做嗎?那麼就配合一點!」他強勢地將她雙腿蜷起壓向胸口,人順勢蹲在床前,讓她腿間的私密處正對著他,「拿開。」他冷聲命令。

  莊綺雯眼眶濕潤,呆呆地望著床頂的簾帳,擋在腿間的手顫抖著慢慢抬了起來,她閉上眼,淚水順著眼角流到了耳旁。

  那白皙的雙腿間,那片未經任何人染指的處女地,讓顧思朝看得呆了,他很清楚這個女人此時有多麼的不情願,甚至能感覺到她無聲的哭泣,但此刻他選擇將那些都拋諸腦後。

  細長的手指由上而下隨著那道軟毛間的縫隙滑動,「你看過自己的這裡嗎?很美哦。」

  「不要說了!」她雙臂無力地擋在眼前,不去想自己恥辱的姿勢,「我都已經按你說的做了……」

  他收聲,望著她因無聲的抽泣而顫抖不止的身體,那麼地無助。

  「覺得痛苦嗎?奪走你的家人、你的自由,還要奪走你更多的東西,可這就是你我間的生存方式,從很早以前就沒有其他選擇了。」

  「你指的很早以前,是指你教我念書,給我講故事,給我雕刻各種小玩意的時候嗎?」她用最細小的聲音,彷彿只是說給自己聽。

  顧思朝愣了下,眼中略過一絲煩躁,轉而不去看她,而是強硬地將她的腿向兩邊打開,一手撥開她身下軟毛間的花縫,「放心,我會讓你喜歡上這檔事的。」他說。

  她身下那粉紅的花朵在月光下盛開著,他俯下身去,一口含住那顆小小的花核,突如其來的刺激讓她全身激動得向上一彈,嗓間溢出帶著哭腔的難耐悶哼。

  「不要!」她再怎麼也沒想到他竟然會去含她那裡!

  顧思朝不為所動,火舌蜷舔著她敏感的花核,一根長指沿著她細小的花縫來回移動,直到移到那粉紅的花穴入口處,手指有意無意地在花穴邊按壓。

  「啊!啊!」她弓起身子,無法想像他竟然會這樣對待她,所謂的男女之事,會是這樣嗎?

  在他技巧熟練的挑逗下,莊綺雯只覺得自己稍微冷靜的身子,再次席捲起一股無法控制的熱浪,全身變得又酸又軟,下身更是興起一種羞人的刺癢。

  「不要!不要!」她瘋狂地搖頭,用手去推他的頭,但只能換來他的變本加厲。

  「看,這不是也濕得很快嗎?而且也叫得很好聽。」他沙啞地抬眼看她,細長的指順著她的花穴更使力地按壓,「好像已經能進去了呢。」

  「不,不!」感覺到在他手指的挑弄下,體內陌生的麻痛變成羞人的液體流了出來,她都不敢去想自己是什麼樣子。

  「說到底你的堅持,也不過如此。」他看準時機,在愛液的潤滑下,長指對準那收縮的小小花穴一個使力,整根手指便沒入了她的體內。

  「啊啊啊!」她又羞又惱,更多的是異物侵入時的疼痛,「不要了!」她的體內是那麼窄小濕滑,顧思朝完全聽不到她的求饒,再一次含起她充血的花核,以齒輕咬著,同時手指在她緊密的花穴中抽送起來。

  「不,不,啊……」痛和癢交匯在一起,全身像有無數小蟲在爬,莊綺雯再也承受不住,而就在這時,他又再伸進來一根手指!

  她高叫起來,未經人事的她,猛地受到這種刺激,大腦霎時一片空白,他是什麼時候放過她的,她根本沒印象,當莊綺雯再次回過神來,顧思朝已經是直挺挺地站在床前了。

  而他也褪去了衣裳,和她一樣赤裸如剛出世純真的孩子,但他跨間那根挺立如柱、碩大的巨物,又在宣誓著與純真完全相反的意思。

  「喜歡你看到的嗎?」在她茫然又驚愕的神情中,他淡淡地問。

  「你……不要!」當他抓起她兩隻腳踝,將她的腿再次張開,用自己的碩大對準她的花穴時,純粹原始的征服與被征服的關係,在兩人身上彌漫開來。

  她眼裡的恐懼是真實的,而他仍然選擇無視。

  將那暴脹的碩大與她濕潤的花穴貼合時,他看了她一眼,一如往常地,用那不是疑問的問句問她:「現在,你還有什麼可失去的呢。」

  隨之,他一個挺腰,一切來的這樣突然,在那驚天動地刺入和伴隨著的巨痛中,莊綺雯險些暈厥過去,她再顧不了什麼自尊,當身體被撕裂開來的一瞬,她知道他是真的想要將她撕開,可她仍是別無選擇地哭叫了出來。

  顧思朝同樣汗如雨下,並不比她輕鬆多少。

  她太小太緊了,而他對於她來說無疑是種負擔,他抱住她的腰,配合著自己的速度慢慢推送起來。

  起初的抽動對兩人來說都是痛苦,可隨著那撕裂感逐漸的退去,一種從未體驗過的充實快感,隨著他的每一個深入變得真實起來。

  奇異的快感填充起體內麻癢的空虛,從他抱著她的腰移動,變成主動去迎合他的每一次深入,莊綺雯的大腦,被那逐漸席捲全身的巨大快感所擄獲,她本以為自己會就這麼死掉,但當那快感襲來,她全身都變得好輕好輕,像是要飄起來,舒服得如在雲端。

  「怎麼,這麼快就喜歡上了?」他對著她的花穴一個狠狠的挺入,「真想讓你看看自己的樣子有多淫蕩,跟青樓女人又有什麼差別,你爹要是知道自己的女兒,初嘗人事就這麼不知恥地在男人身下喘息,會不會當場氣死?而且還是在顧家男人的身下!」

  「啊啊!不!」她也不知自己該說什麼,滿心的不甘和最原始快感交織在一起,兩人交合的地方,發出讓人臉紅的「啪啪」水聲,她不敢相信彌漫在屋子裡,那一聲聲嬌媚喘息是發自她自己的口中。

  「舒服嗎?其實也不算太糟吧!」他扣住她的腰,猛地推向自己,同時一個衝刺,直入她體內最敏感的那一點。

  她發出一連串高叫,身子抖得如風中殘葉,下意識地抓住他粗壯的男性手臂,指甲幾乎陷進他的肉裡。

  她濕熱緊密的花穴緊緊包裹著他的碩大,將她的無助和渴望看在眼裡,猜想著此時她心裡正用最難聽的話詛咒著他,顧思朝一個抽出,再整根頂入她的花穴!

  「啊啊……不要這樣……」她搖頭哭叫,他則越發暴力地挺入抽出,動作越來越快,每一下都頂在她體內的敏感點上。

  她覺得她連呼吸都快要忘記,全身緊繃的燥熱匯聚到小腹,所有的感覺都消失了,只有小腹處,他的飽實在刺激著她,充斥著她全部的感觀。

  「不要……啊……啊……」不要再繼續了,否則她真的會沉淪,這種事,怎麼會是如此的……顧思朝持續著抽送,看到她神志已經開始迷離,他亦全身汗如雨下,他知道時候快到了,便加速地抽動起來,同時手掌抓住她一邊亂晃的乳肉。

  「不要?綺雯,你會求著我做這種事的!」

  「才不……啊啊……嗯嗯……」

  「是嗎?」他俯下身抱住她,窄臀快速抽插,用那低啞的嗓音在她耳邊一字一句地說:「你清楚得很,當初我能把你爹從死牢裡弄出來,就同樣能把他從現在的牢房弄出來,你這幾年在我身邊的忍氣吞聲都是為了什麼呢?」他的話語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的,落在莊綺雯的耳中則變成了深入海底的巨石。

  「乖,用心享受吧!」在他一個徹底的挺入後,莊綺雯只覺得一股電流穿過她的身體,她弓起腰,洶湧而來的暢快吞噬了她僅剩一點的最後理智。

  她放蕩的尖叫,如抱著海上浮木一樣緊緊抱著他的肩頭,在他的給予下,達到了人生第一次的高潮。

  再之後的事,莊綺雯完全沒有記憶。

  ※ ※ ※

  隔天,莊綺雯渾身的骨頭都散了架一樣又酸又疼,她是被顧思朝叫起來的。

  她睜開眼,短暫的恍傯後,意識到昨天自己竟然就那麼暈過去了,而且在顧思朝的房裡睡了一宿。

  顧思朝站在床邊冷冷地看她睜開了眼,順手把一堆衣服丟給了她,那是她的衣服。

  看來是他特地去她房裡拿來的,真該慶幸他沒讓她光著身子自己回去,莊綺雯坐起身來,由內而外的酸疼,讓她的每個動作都變得小心翼翼。

  「別磨蹭。」顧思朝催促道。

  「那個……我今天能不能留在客棧?」她咬著牙,如果可能的話,真不想說這些好像是在博他同情的話,「我身體不太舒服……」

  「不行。」不等她話說完,他已經斷然拒絕,還用那種不允許她廢話的神情瞪了她一眼,說:「弄好了就下樓,別再耽擱。」說完後好像這裡不是他的房間一樣,顧思朝轉頭開門離去。

  望著那扇關上的門,莊綺雯嘆了口氣,認命地穿起衣服來。

  玉石拍賣會是顧思朝來的目的,他當然不願遲到,但她跟去也沒有什麼實際意義。

  本以為他會看在昨晚的份上,放她一馬,畢竟昨晚他給她的屈辱,應該已經很足夠了,誰知就連這點小小的喘息時間也不給她。

  拍賣會上,那塊岫玉被顧思朝以一千兩的高價買走,至於銀兩則是找同在拍賣會的豐德錢莊少莊主豐樂程借的,跟競拍對手借錢這種事,也只有顧思朝能做出來,而在東西失手後還要自己給對方掏錢的豐樂程,更是只能無奈地苦笑。

  顧思朝順便跟豐樂程說了自己銀票被偷的事,告訴他最近那兩個人一定會找錢莊兌現,如果發現和他們相貌相仿的人就來告訴他。

  成人之美還要替人辦事,而顧思朝沒有要說聲謝謝的意思,在該辦的事都辦完後,帶著莊綺雯迅速離開了拍賣會場轉回京城。

  他這個人,早就把所有事情都想好了,之前還在為銀票被偷的事憂心的莊綺雯,覺得自己真是杞人憂天,她早該想到這樣的場合,對玉同樣有所喜好的豐樂程沒理由不到的,他們能成為朋友很大一郜分,也是出於這個共同的愛好。

  所以顧思朝一直很放心,沒人能占他的便宜,他想得到的東西也不會得不到。

  回到京城後,莊綺雯的生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雖然每天的日子依舊過,但旁人看她的眼光已經說明了一切,她並再是那個有名無實的顧府小姐,而是個白天要在顧思朝身旁做傀儡,晚上要被他叫去房中過夜的女子。

  顧思朝似乎是嘗到了其中的樂趣,就算是回到京城也完全不顧他人的看法,幾乎每晚都喚人叫她去他的房間。

  莊綺雯驚奇的是,對此自己竟沒太多的牴觸,可能是對他的為人有著相當的了解,如果在乎那些世俗人的看法,那他就不是顧思朝了。

  而她,則是已經看慣了那些目光,如果將她丟入谷底就能讓他如了心意,放了她爹,那有什麼不可以的呢?他們之間的事會走到什麼方向,連她自己都看不清,又哪來的精力去留意別人的看法。

  這一天,小倩抱著件衣服推開了莊綺雯的房門,說是顧思朝雲南的朋友來了,晚上在家吃飯,讓她準備一下。

  雲南的朋友?莊綺雯沒有印象,但顧思朝已經很久沒在家設宴招待過誰了,看來這個朋友挺重要的,不然他也不會連衣裳都給她準備好了。

  看了看小倩帶來的那件真絲羅裙,看來他打算好好向他這位朋友,展示下她這個「義妹」了……

  ※ ※ ※

  顧思朝的朋友叫瑞明祥,是他為將在雲南新開的分鋪請來的掌櫃,同桌的還有幾個男人,讓莊綺雯有些在意的是,這些人並不是哪家的公子少爺,而多是玉行裡資格老的師傅、賬房先生之類,都是些在玉行輩分很高的人。

  招待宴上,于苗苗伴在顧思朝身邊,見她來了,她不屑地哼了聲,莊綺雯也沒理她,但很奇怪今天于苗苗穿的,並不是她身上這個顏色的衣裳。

  大家先是客套了一番,身為老闆的顧思朝將瑞明祥介紹給其他人,瑞明祥也笑言表示能到玲瓏玉行工作是他的榮幸。

  一群男人杯盞過後,于苗苗起身抱過琵琶,說要為大家唱一曲「聚歡喜」。

  「莊小姐,又要麻煩你了。」于苗苗笑嘻嘻地將琵琶往莊綺雯懷裡送。

  她剛要接去,顧思朝正放下酒杯,說了聲:「不用了。」

  「爺?」不只于苗苗,莊綺雯也沒聽明白的樣子。

  「你唱你的就是。」

  「什麼?那她在這幹嘛?」于苗苗纖纖玉指一指莊綺雯,萬般的風情,只是說出的話讓莊綺雯有些難堪。

  她一向只是個負責伴奏的擺件,這她知道,而于苗苗這捅破窗戶紙的一句話,讓場面完全安靜了下來。

  顧思朝並不在意于苗苗說了什麼,只是藉這時短暫的安靜,他又給自己斟了杯酒,對正要去接琵琶的莊綺雯說:「坐下。」

  莊綺雯依言照做,之後顧思朝才對這一桌子的人說:「今天叫你們來還要說一件事,瑞明祥是我找來的掌櫃,同時我也找了個季鑑定師傅。」

  「哦?」賬房劉先生掙了把鬍子,「好的鑑定師傅可不好找,尤其還是爺您看上的人物,咱們倒是真想見見了,不知我們是否聽過這位先生的大名,此時他人在哪裡?」

  顧思朝將那杯新斟的酒,往莊綺雯身前一按,說:「就是她。」

  一聲巨響巧妙地化解了眾人在那一瞬間的僵硬,大家都被嚇了一似的投向聲音的來源,原來是于苗苗把琵琶掉在了地上,她不好意思地拾起琵琶,朝眾人抱歉地笑笑,盯著莊綺雯半天沒說出話來。

  而莊綺雯本人,連琵琶摔在了地上都沒有發現,還是顧思朝的聲音將她喚回了現實。

  「依照規矩,喝了我斟的酒,就算是過了我這關,以後你就在京城總鋪跟著趙掌櫃工作,喝了吧。」

  「可是我……」

  「爺,咱們知道莊小姐在您的薰陶下,一定也是一頂一的識玉專家,但莊小姐畢竟還年輕,而且還是名女子,突然叫她去總鋪那邊,怕是要讓客人不放心啊!」還是總鋪的趙掌櫃耐不住性子,說出自己的顧慮。

  其實莊綺雯自己也知道,趙掌櫃代表的也是眾人的意思。

  說好聽了是怕她沒經驗壞事,實際是怕她根本什麼都不懂,只仗著自己跟顧思朝的關係就和很多老資格的先生並駕齊驅,以後怕是會壞事,勸顧思朝再考慮清楚。

  她不怪趙掌櫃,她甚至是支持趙掌櫃的,要她當什麼鑑定師傅……真是開玩笑,這是顧思朝想出的新玩樂嗎?

  看她在鋪子裡,當著那麼多老師傅和客人的面出醜,他很高興嗎?但就算那樣,也犯不著拿自己店的聲譽開玩笑吧!

  「兄長,鑑定師傅的工作非同兒戲,我怕我……」

  「喝了它。」顧思朝陰冷的視線掃過她,又掃向眾人,說:「最近我去了趟清水縣,發現外面有人在冒充咱們玉行的鑒定師傅招搖撞騙,我就在想,沒有玉墜的人都敢打著咱們的旗號,那麼咱們這真正的師傅,又會不會有人和用這個身分,做些於已有利的事呢,比如將客人的玉器評價過低,再聯繫外人收了那玉,高價賣出什麼的。」

  「那怎麼可能!咱們的師傅都是經受過正統教育,在玉行工作最少三四年,最多十幾年的,爺您怎麼能懷疑那些跟著咱們玉行,度過最跌宕的那幾年的師傅們呢!」有人不服。

  顧思朝從懷中掏出一張紙,放在桌上,也沒理那個說話的人,繼續說:「於是我就找人查了一下,這名單上是發現有問題的師傅名單,一共六人,這六個人是你們的人,這事情你們回去再自己查也好不查也罷,這些人明天就不要再讓他們來了。」

  對面的四個掌櫃愣了愣,顧思朝說:「鑑定師傅不好找,咱們現在又缺人,對於綺雯的顧慮你們暫且藏在心裡,我把她放在總鋪一個月,一個月後再談你們的顧慮,如何?」

  他難得問人家「如何」,被問的那些掌櫃們只能猛點頭,在知道自己鋪裡的鑒定師傅八成有問題後,誰還敢反對顧思朝,就怕他把自己也說成共犯,丟了飯碗。

  「很好,這件事就這麼定了。」顧思朝拿起那杯酒,在眾人眼前捏住莊綺雯的下巴,硬是將那杯酒倒在了她嘴裡,說了兩遍都還在發呆,香辣的酒由口入喉,莊綺雯扶著桌子猛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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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晚上,莊綺雯被叫去書房。

  顧思朝正拿著本書看得專注,正到她走到書案邊上,他才把桌上一隻細長的盒子推到她面前,莊綺雯打開一看,盒子裡是一條玉墜,圓潤的墜子上工整地刻著一個「莊」字。

  她闔上那隻盒子,兩人都沉默著,最後她還是拿起了那隻盒子,不管顧思朝這次是目的是什麼,她都選擇接受。

  「你似乎總是在看書。」她說。

  顧思朝直盯著書頁的視線轉向她,像是很意外她會主動跟他說話。

  「以前你也總是在看書,」她不知自己是怎麼了,也許是今天他的行為有些反常,讓她也變得同平常不一樣了。

  看到他對自己的話有反應,莊綺雯又接著說:「以前後院不是有座假山嗎?後來你嫌那假山礙事就叫人移走,建了現在的涼亭,那時你總是倚在那假山邊看書,我時常好奇你怎麼有那麼多書可看,看到現在都還看不完。」

  「你對這個很感興趣嗎?」顧思朝問她。

  「也不是,只是……」莊綺雯也不知自己要說什麼了。

  她只是突然看到他讀書的側影,不知腦子裡哪根筋不對了,竟然像是見到了少年時期的他,那個細瘦的年輕人也總是倚在假山上,總是靜靜地拿著書,那時還是小姑娘的她,在一旁遠遠地看著,就覺得那側影真是好看。

  如果她用功讀書,也能看懂他看的書,那該多好啊。

  那個紮著小辮子的女孩露出一臉羨慕的表情,很羨慕那些書本,每天被他拿在手裡,被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每一頁每一頁都細細地品讀。

  突然想起自己有過的那些單純想法,那段單純的時光,話就那樣脫口而出,連莊綺雯自己都覺得詫異非常。

  假山不在了,少年長大了,他們還在一起,他仍專注於他的書,而她則再也讀不懂他。

  「想知道我為什麼總是在看這些書嗎?因為你爹給我請了教書先生,那位先生只給了我這些書,連多一個字都不和我說,莊府的上上下下口中叫著我少爺,但全都避我避得遠遠的,沒有人願意接近我,也沒有人管我,於是我只能靠讀書混日子,就是這麼簡單。」

  「怎麼會!」莊綺雯阻止他繼續說下去,雖然近些年她從別人口中稍微聽到些,他以前在莊家的事,也許他過得並不順心,但被所有人排擠這事,怎麼可能呢?

  「你難道忘了我們總在一起嗎?你給我講那些書中的神話故事,春天我們在院子裡放風箏,夏天我們一起捉蜻蜒,秋天我們把落葉堆起來烤紅薯,差點鬧出火災還把小翠嚇哭了;冬天我們堆了好大的雪人,然後一起祈禱春天不要來,不是每天都熱熱鬧鬧的嗎?不是每天都很充實嗎?」為什麼要把自己說得那麼孤獨?就算他總是一個人,但她會陪他啊!

  在他不看書的時候,她總是纏著他做這做那,而他也總是陪著她瘋鬧,難道他都忘了嗎?

  那時她還不到十歲,但她都記得清清楚啊,那麼多那麼多回憶,她在夢中被嚇醒,因為夢到那天他抓了她爹娘,還狠狠甩了她一巴掌,無數次被同一個夢嚇醒。

  可只要想到和他在一起的時侯,那些像是銘刻在心底的記憶總會洶湧而出,開啟了一道關不上的閘門。

  那個毀了她家的人是真實的,那個她童年中最珍視的人也是真實的,她都忘不掉,為什麼他卻能將那段日子的生活,形容得無關痛癢?

  顧哥哥顧哥哥,叫得小翠都煩了厭了,而他在接管了莊家後,把所有以前的下人都遣走了,包括小翠。

  真的不算什麼嗎?莊綺雯哪料到事到如今,她竟會突然覺得傷感起來。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不對勁,顧思朝把書放下,看著她,說:「充實?那些事或許你覺得很有趣,但對我來說只是些討好小孩子的把戲罷了,你是莊家的掌上明珠,你爹娘怎麼會讓你知道,他們是怎麼對待我的,他們會破壞自己在寶貝女兒心中的形象嗎?沒有人會叫你離我遠點,而寄人籬下的我,也不敢對你怎麼樣,反正那時也沒有其他的事做,全當打發時間就好了,只是沒想到你那麼喜歡黏著我,害我每天除了在想怎麼毀掉莊家外,還要空出精力去應付你,那種日子,真虧你能記得那麼清楚。」

  「你……這就是你的真實想法?我知道你恨我爹,我知道你恨姓莊的,我知道……」

  「你不知道,你以為我只是在報復,但那是不夠的。」顧思朝走到她面前,略低著頭,冷冷地對著她濕潤的眼圈,「我不能容忍的是,他們一直在我面前佯裝恩人的那張嘴臉,以至於起初我真的將他們當作恩人,要不是一個以前玉行的老師傅將整件事告訴我,後來又經我自己的查證證實了,我也許會一輩子都把你爹當成自己的大恩人,一想到這種可能,我就覺得怎樣的懲罰對他來說都是不夠的,你可以恨我,也可以恨你爹,生在這個家是你的不幸,但我不會可憐你。」他說這話時,手掌輕輕地放在她的臉旁,她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卻感覺不到其中的溫柔。

  「不光是為報復,還因為傷心,是嗎?」她由著他摸著她的臉,輕輕地問他:「因為被信任的人背叛,所以尤為不能接受,你的報復填補了你的仇恨,也在填補你因此而受到傷害的心,難道不是這樣?所以你也背叛了對你最為信任的我,你要讓我也嘗到那種苦頭,被相信的人背叛、傷害,當著其他人做出一副恩人的樣子,讓我也嘗到那樣的羞辱?」「傷心?多虧了你這些年的表現,就算曾經有過那種感覺,現在想來也真是愚蠢之極了。」

  「那麼你下怕我同樣裝作順從的樣子,然後暗中將你至於死地?就像你對我爹做的那樣,你不怕把我培養成了當年的你?還讓我接觸玉行的生意,這樣好嗎?」

  「你不會背叛我的。」他篤定地說,甚至是有些輕鬆的口吻。

  「為什麼?」她疑惑。

  「因為你覺得我把玉行打理得很好不是嗎?」

  莊綺雯一愣,起初沒有在意的手,這會成了烙鐵一樣的存在,燒得她臉上熱熱的,「那又說明不了什麼!」

  「不會的。」他拍拍她發燙的臉頰,「你是我一手栽培起來的,你的一切都是我教的,如果有天你打算背叛我……」他灼燙的手來到她的細頸,他說:「那就試試看吧。」

  真可笑,真可笑,莊綺雯心中苦笑,眼前的男人眼神那樣篤定,讓她不禁想問蒼天,他們這樣到底算什麼?

  她真的不會背叛他嗎?大概不會吧,因為從一開始,她就是與他對立的啊,那麼,又何來背叛一說呢?

  可是,他卻說得那樣絕對,倒像是她成了他最貼心的戰友。

  ※ ※ ※

  一個月的試練期,對莊綺雯來說生不如死,她為了不讓顧思朝小瞧,拚命地惡補玉器方面的知識,房裡的燭火常常是燃到天亮的。

  而在這期間,顧思朝還時不時地要她去他那過夜,並且絕口不提玉行的事,只是將她當成一個洩欲對象,每每都是整晚不讓她休息。

  她抓緊一切時間和精力學習終於有了成果,趙掌櫃對她由起初的不信任,到後來的試試看,到最後的大喜過望。

  一個月後顧思朝再請趙掌櫃吃飯時,趙掌櫃已經說什麼都不放她離開了,那一刻莊綺雯心中一種勝利感油然而生,她驕傲而挑釁地看向顧思朝,卻發現對方也在看著她。

  而他眼中的那種情緒,是滿意嗎?他不是應該覺得目的沒達成而不痛快才對,怎麼倒像是……又一個他早料到的結果實現了?

  莊綺雯結束了每個月只能自己出門一次去牢房的日子,現在她每天都能自由進出顧府,去京城的總鋪工作。

  每天吃過早飯,在鋪子開門前到達,然後在晚飯前回顧府,雖然這在常人看來也許十分枯燥,但對莊綺雯來說,這絕對是她人生中一個意外的好處。

  她很清楚,不在顧府的時候,顧思朝也會叫鋪子裡的人看住她的一舉一動,事實上,她並沒有擺脫由他人支配的日子,可只要不是每天都關在邢個小小宅院中,她就已經很知足了。

  玉器鑑定師這個職務,她可是從小就無比嚮往的,只是沒想到最後讓她達成心願的人,不是她爹,而是顧思朝。

  「姑娘,下個月我家閨女就要嫁了,我想給她帶塊玉做嫁妝,不知道哪種合適啊?」店裡來了位老婦人,瞧見莊綺雯在櫃檯後,便問她。

  莊綺雯對老人家笑了笑,在眼前櫃握中的玉器中挑來挑去,最後挑中一塊翡翠雕成的項鏈墜子,圖案是一對鴛鴦。

  「您看看這玉墜合心嗎?這是兩天前新到的貨,玉是新疆出產的羊脂玉,溫潤的特性更勝翡翠幾分,比較適合女孩子,這鴛鴦又顯得吉祥,對新婚來說是最適合不過的了。」

  老婦人接過莊綺雯遞過的玉左看右看,點了點頭,「好,那就它吧!」

  「李大娘,我還說你怎麼一轉眼就不見了,敢情是跑來這了!」

  那老婦人抬頭一看,另一個和她年紀差不多的婦女正邁步進來,她對那人笑了下,說:「這不下個月杏兒就嫁人了嗎?家裡也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我出嫁時家裡窮,啥也沒留給我,可我不能也讓杏兒連個陪嫁都沒有是不,這位姑娘剛給我看的這塊羊……羊什麼玉的,挺好看的!」那婦人瞧了眼莊綺雯,快步過來拉著李大娘,神神秘秘地把她拉去了一邊,但嗓音一點也不見小聲些,整個店裡都聽得清清楚楚。

  那婦人說:「李大娘你不知道嗎?聽說那姑娘是莊老闆的女兒!」

  「哪個莊老闆啊?」

  「還能是哪個!玲瓏玉行的前老闆!我可忘不了,五年前我還年輕的時候,辛辛苦苦攢的錢就是想買塊翡翠,就來了名氣最大的玲瓏玉行,結果你忘了?我買回去的還不是假貨?可玲瓏玉行又不認賬,硬說他們幹大買賣的不會做這種事,是我自己掉了包訛詐他們,當時氣得我差點沒在這就撞了牆。後來選將玉行交給了姓顧的,為了輓回玉行的聲譽,那顧老闆讓以前在這買過玉器但懷疑是假的人都再來鑑定,只要是買到假貨的人,便用雙倍價錢的玉器來賠償,這我半輩子的心血才沒打了水漂,不然啊,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到這來了!」

  「可是,賣假貨的不是那個莊老闆嗎?我說要給閨女買嫁妝,是你叫我來這的。」

  「可我沒叫你跟那姓莊的閨女買啊!她爹那麼黑心,你就不怕讓她給騙了?這顧老闆心眼也真好,姓莊的坑了他,他還把人家閨女照顧得好好的,還叫她來店裡工作,不過也得問問當時上過當的百姓,願不願意再看到他們莊家的人啊。」

  「那……」

  「兩位大娘!」正說著話的兩個人被這一聲嚇得一激靈,轉頭看叫向著她們的莊綺雯。

  莊綺雯依然掛著禮貌的笑,說:「店裡還有一位師傅的,馬上就回來了,如果你們不趕時間,不如等一下啊,叫他幫忙挑選?」

  「哦……嗯……這個……」兩個婦人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太大了,互相交換了個眼神才說:「那行,我們等那師傅回來了再說。」

  莊綺雯嘆了口氣,只因為類似的事並不是頭一回發生了,她倒也沒有太過失落,正準備去收拾東西,一個一直在店裡遛達的白衣公子慢悠悠地出了聲。

  「這年頭的人也真怪,明明是自己沒有眼光,請別人幫忙,還要借機奚落一下完全不相干的人,發洩自己沒本事討回來的冤氣。」

  「這個年輕人,你說誰呢?」那婦人拉著李大娘瞪向那白衣公子,「我們可是花錢買東西的人,找個自己放心的人買有什麼錯?」

  「沒錯沒錯,只是怪就怪在這店是玲瓏玉行的店,店裡的商品全是玉行的商品,鑑定師只是幫客人挑挑選選,真是奇怪了,又不是你們自己帶來的東西叫人鑑定,難道說在同家店買的東西,買假了是人的事,不是商品的事?這店又不是她開的!」

  「這……這也用不著你管啊!」

  「我有管嗎?你們是來買東西的,我也是來買東西的,你們能互相討論,我就不行?」眼看著雙方就要吵起來,莊綺雯就見同店的閏師傅正晃悠悠地進來,忙跟閏師傅交待好好招待那兩位婦人,就把那白衣公子給拉了出去。

  兩人離開店有段距離了,莊綺雯才放開白衣公子,那人還很不服氯地朝鋪子瞪了眼,跟她說:「姑娘,你怕她們幹什麼?你越是這樣沒底氣,她們越認為自己說得對,欺負人也不是這樣的,根本就是牽怒!」

  莊綺雯苦笑,瞧白衣公子義憤填膺的樣子,又不禁覺得真的有些好笑,「多謝公子。」

  「謝什麼謝?你是想說我給你添麻煩了吧。」那人鼻孔哼出口氣,「我就是看那種人不順眼,管他是女人選是小孩,你已經過得這麼不容易了,她們又知道些什麼?滿口仁義道德,好像顧思朝真成了什麼聖人,只知道相信那些道聽塗說的事,不用腦子想想,難怪她們要上當受騙!」

  莊綺雯眨眨眼,這才細瞧起這位公子,一瞧之下還真覺得有些眼熟。

  「怎麼,你不記得我了?也難怪,我只去過顧府一次而已,我叫董成。」

  莊綺雯對這個人一點印象也沒有,只能說:「有勞董公子了。」

  「你看你,就是這樣!在顧思朝那就是一副受氣包樣,在外面還是這樣!你們兩家的事全京城哪個不知道,欠他的人是你爹,明明你是被連累的,所有人選都將顧思朝看成了你的大恩人,說他以怨報德,真應該把他們都帶去顧思朝那住兩天,讓他們親眼看看你過的是什麼日子!」

  多少年了,竟然有人肯這樣站出來替她說話……莊綺雯笑了笑,不再言語。

  ※ ※ ※

  在那之後,董成有事沒事都會到店裡來逛逛看看,挑人少的時候找她聊天,慢慢地他們也逐漸熱絡起來,莊綺雯從來沒覺得原來人與人之間,是可以有這麼多話可說的。

  人與人之間的對話,並不是只有玉和仇恨,同顧思朝待的時間太長了,一般的人都是怎麼交流的,莊綺雯還以為自己已經忘了。

  這天,莊綺雯沒有去玉行,正在院裡裡閒逛,就聞到鼻息中混進了種不自然的花香,一轉頭,就見于苗苗正從圓月形的洞門兒進來,一眼就瞧見了她。

  「莊小姐,這麼巧啊!」依她看是真不巧才對吧,莊綺雯點了下頭,「于姑娘,兄長這會應該在書房。」

  「哦!欸!你別走啊!」于苗苗見她轉身要走,忙三兩步過去,拉起莊綺雯的手,對她好燦爛地一笑,「我今天來是找爺的,也是來找你的!」

  找她?莊綺雯打了個寒顫,沒等她問,于苗苗已經拉著他朝顧思朝的書房而去了。

  兩個平時話都沒說過幾句的女子,看似親密地拉拉扯扯,自然引來了不少人的側目,顧思朝聽到院外亂哄哄的,推開門正和于苗苗來了個臉碰臉。

  他瞥了眼被于苗苗緊拉在身後的莊綺雯後,把目光收回來,問于苗苗:「你來幹什麼?」

  于苗苗一愣,似乎沒想到顧思朝會對她的突然到來,感到不愉悅,她轉而笑了起來,藉此將剛才那一瞬的心慌壓下去。

  「我知道爺這兩天忙,苗苗不該來打擾,不過我今天來可不是為了自己,我是替綺雯妹妹來找爺的!」綺雯妹妹!

  莊綺雯不安的預戚,已經因這個稱呼得到了證實,她無措地回望顧思朝,在他探尋的目光下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是這樣的,我也是受人所托,來給綺雯妹妹說個親!」于苗苗笑得嬌美,卻給人一種忽墜冰窖的感覺。

  怎麼身前身後都這麼冷啊?她抬頭正要跟顧思朝明說,還沒張開嘴,就被顧思朝的眼神嚇得愣住了。

  顧思朝其實沒有在瞪她,也沒有在瞪任何人,只是以他一慣的面無表情靜靜地瞧著莊綺雯,靜靜地瞧著她們牽在一起的手。

  可也不怎的,平時明明已經看習慣了的樣子,這會卻讓于苗苗打起了哆嗉,就更別提被顧思朝以那種眼光直視著的莊綺雯了。

  「怎麼回事?」顧思朝終於開了尊口。

  于苗苗呼出口氣,給自己壓壓驚,接著掛上笑臉,把莊綺雯拉得更緊了,說:「瞧爺問的這話,什麼怎麼回事啊?男大當娶女大當嫁,不本來就是很正常的事嗎?何況綺雯妹妹也都快二十了,這會來說這事已經算晚的了呢!」

  莊綺雯努力掙脫于苗苗的牽制,但最終沒有成功,她只能無奈地說:「我不需要人說親。」

  「我懂我懂!」于苗苗呵呵一笑,知心姐妹一樣,「綺雯妹妹是怕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可信,怕毀了自己的一生嘛!我懂的,自己的幸福還是要自己找!但是我今天來說的這位公子可不是什麼不相干的人,要說的話,這人還是妹子你自己找的呢!」莊綺雯聽得莫名其妙,于苗苗什麼時候對她這麼關心起來了?但她可沒時間想這種事情。

  「我不認識什麼公子。」她急著否認,也不知自己在急個什麼勁。

  「不認識?」于苗苗反笑,「妹子可別現在才跟我說,那個時常跟你一起喝茶的董公子,其實是個姑娘家扮的?人家對綺雯妹子你可是上心得緊呢,這不就找上我,托我給說這事了。」

  「董公子?董成?」這名字一出,莊綺雯發現顧思朝的臉越發的陰沉了,不知是不是因她的不打自招。

  「瞧,妹子你這不是熟得很了,明明私底下都走那麼近了,還在不好意思個什麼勁啊!」

  「我跟他只是普通朋友!」

  「是是是,普通朋友,所有關係都是從朋友開始的嘛,這男男女女間的事,我懂的,妹子你就不用再害羞了!」莊綺雯還想辯解,再一看于苗苗人已經不見了,原來就在那一會的工夫,顧思朝一把將正說得起勁的于苗苗拉到了身前,拉得她險些雙腿離地。

  他無視于苗苗驚恐的臉,像是沒有聽到他們剛才說的話一樣,再一次問她:「你說,董成要你來提親?」

  「是……是啊……那個,董公子中意綺雯妹妹嘛,他們又那麼要好……所以,董公子知道我跟爺您的關係後,就拜託我來說一下啦……」

  顧思朝鬆開于苗苗,袖子一甩,「你去告訴他,休想!」

  「啊?」于苗苗咳了兩聲後,卻仍不願放棄的樣子,即使被嚇得聲音都抖了,還是壯著膽子說:「爺,董公子家世不錯的,而且綺雯妹子的事,全京城的百姓都知道,名聲這樣不好,這麼下去真要嫁不出去了!」

  顧思朝一個目光過去,于苗苗僵笑著,好像朵凍壞了的花,「我知道了,爺您捨不得妹妹嘛,還想留妹子在身邊待幾年呢,這事不急,我這就去轉告董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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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6 00:38:34
第六章

  于苗苗走後,顧思朝連看都沒看莊綺雯一眼,轉身關上了門,就像門外從沒人來過,沒人還在那傻傻站著一樣。

  隔天,莊綺雯本來要去鋪子的,卻被告之不用去了,她就已經知道有事要發生,果然剛用過午飯,她便被人叫去了顧思朝房裡。

  「把玉墜交出來。」顧思朝簡短地說。

  這似乎已經是預料到的事,莊綺雯有了心理準備,同樣平靜地說:「給我個理由。」

  「我讓你去玉行,不是為了方便你勾引男人。」

  就算想到會是這樣的話,莊綺雯依然驚訝自己被這麼說,竟然還能冷靜地接受,她都要懷疑自己是個賤骨頭了,「我沒勾引誰!」

  「沒有嗎?那你還真是魅力無邊了,沒想過去勾引誰,就有人自動地送上門來!」顧思朝把一封紅色信封住桌上一甩,不用看也知道裡面裝著的是什麼樣的信,但他還是很貼心地告訴她:「裡面寫滿了對你的敬仰和愛意,真可謂是情深入骨,昨天說親的人沒帶回好消息,今天一大早這封噁心至極的信,就已經送到了我這,如果再不點頭,人家只怕就要登門造訪了,看來這位董公子果真用情之深,非你不娶了。」

  「這……這其中肯定是有什麼誤會。」看著那紅信封,莊綺雯的眉頭也皺了起來,「當時他只是幫我解圍,又經常在玉行碰面,加上兩人又很談得來,才在一起約了喝過一次茶。其中無非是說些關於玉的事情而已,他怎麼會……」

  「玉的事情?佳人就在眼前還說什麼玉,不是很煞風景嗎?依我看是說你的事吧,比如你在我這過得多麼不如意,要是能早日搬出去,過自己的生活就好了之類。」

  莊綺雯心頭一緊,「你派人跟蹤我?」

  不然他又怎麼會知道這些?董成的確是跟她說過類似的話,希望她能早日脫離這種生活,過自己的人生,不再受人牽制,這些話她只當是他人的安慰,心存感謝地聽著就罷了,倒並沒往深裡去想。

  難道說董成的意思,是讓她及早嫁人擺脫掉顧思朝?

  「派人跟蹤你?你以為自己是誰?」顧思朝笑了下,「你跟他怎麼認識的自然不用我去查,這種甜言蜜語就算用腳指頭想也知道,怎麼,有個人為你說話就讓你那麼感動嗎?到迫不及待地以身相許的地步了?」

  這麼看來,顧思朝雖沒叫人跟蹤她,但的確是讓店裡的人看住她,那麼那天在店裡發生的事,自然不用他主動去問就會有人告訴他,想想真是奇怪,她到底為什麼要在這拚命地解釋這些?莫說這些事只是董成的誤會,就算是真的又怎樣,她既沒偷又沒搶,只是認識了個心疼自己、理解自己苦衷的男人,因而生情罷了。

  她的人生已經被他左右至如此地步,以至於她從沒奢望過,有一天自己能和一個相愛的人終成眷屬,想都沒想過。

  她早就放棄了那個名為「女人幸福」的夢想,現在這件事,只不過是她人生中出現的小小插曲,她就要努力地跟他解釋,努力地將自己撇開,這到底是為什麼?

  望著這個一手掌握著自己人生,而又從來不給她希望的男人,她真的不知道這樣的境況,什麼時候會有盡頭。

  莊綺雯自嘲地笑了下,「反正就算是你認為傻乎乎的甜言蜜語,我也是第一次聽人說,被安慰被理解都是第一次,可我怎麼想的又有什麼關係呢?你是我名義上的兄長,只要你不點頭,或者你點了頭,把我嫁給誰或不嫁誰,還不都是你說得算?」

  「你是這麼認為的?你相信那傢伙說的是真的?」

  「真的假的,起碼他說了啊……」

  「所以說,你相信那傢伙?」顧思朝來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望著她,「綺雯,就算是那種貨色,你也覺得很好是嗎?」

  「不要那樣說他,你跟董公子不熟吧。」不管顧思朝是怎麼理解的,莊綺雯都覺得這件事跟董成沒有關係,董成只是單純地關心她,或許喜歡上了她,但沒理由他就要被人說得那麼難聽。

  她不想有人再因她背上罵名。

  「我當然跟他不熟,那種只會使出這種招數的小人,為什麼要跟他很熟!」

  莊綺雯皺眉,這才覺得似乎事情並不像她想的那樣單純。

  顧思朝的火氣大得有些離譜,就算有人向她提親,他不喜歡的話大可直接回絕,連通知她的必要都沒有,但他不止沒有,甚至當成了一件大事,反覆地問她,還要收回她的玉墜,讓她再回到原先那種被囚禁的生活。

  他不想她再出去,就是不想讓她再見到董成,前前後後加起來只有一個結論,他並不是單純因提親的事而煩躁,他在防著董成。

  「不對,你們是認識的,而且跟我有關。」

  「胡說!」顧思朝別過頭去,更讓莊綺雯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是誰?為什麼你不想我見他?」她轉去他身前,拉過他的衣領,「回答我,為什麼你認為他那些話都是假的,為什麼你沒在現場,卻知道他都跟我說了些什麼?你是早料到這個人會跟我說這些的,對嗎?他是什麼人?」

  「什麼人?你那滿懷期望的眼神是什麼意思,你以為會是什麼人?難不成還能是你的如意郎君不成?」顧思朝反拿住她的手,將她拉向自己,「想要我回答你的問題嗎?我不是不想你見他,是不想你掛著玉行鑑定師的名號,在外面做著妓女的事,男人只要在女人的傷口上舔幾下,笨蛋的女人都會一股腦地貼上去,這種手法每個男人都懂,而你的傷口是什麼全京城的男人都知道。」

  「至於他說的是真是假,那就再好分辨不過了,你覺得像你這樣一個習慣了在男人身下媚啼的女人,還會有男人真心地要娶嗎?」

  「你!董公子才不是那種人!」

  「是嗎?你只是不願承認,唯一一個向你示好的男人,對你還是另有所圖吧,他不是那種人,那你又是哪種人?」顧思朝突地甩開她的手。

  「啊!」莊綺雯驚叫,腳下不穩向後倒去,正倒在他的床上。

  她支起身子,驚訝地望著床邊面如羅剎的顧思朝,「你要做什麼?」她本能地用手臂抱住自己。

  「你說呢?太久不做不會都忘了吧。」顧思朝看她那驚慌的樣子,覺得很可笑似的,「要不要來試試呢?等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每天在府裡做些什麼時,還有哪個男人會上門提親。」

  「你……不要!」怎麼會!現在可是大白天啊!就算他經常強逼她做這種事,但都不會挑在這種別人都在活動的時候,也許是為了他自己的聲譽著想吧。

  可是現在,如果被人發現傳了出去……想到這裡,莊綺雯卯足了力氣抵抗,但這抵抗在顧思朝眼中又成了另一番意思。

  顧思朝按住她的雙腕,在她的掙扎中,猛地以唇封住她那張不斷吐出令他不悅的話的小嘴,他咬住她豐潤小巧的唇,她因吃痛而悶哼,他借機撬開她的唇,火舌長驅直入欺入她口中。

  「唔唔!」他的火舌在她口中亂竄,舌尖掃過她口中每個角落,又強制地向著更深的地方侵入。

  她情急下只能同樣用舌擋住他的進攻,卻被他視為回應,於是他的舌更是蜷起她的吸吮交纏。

  全身興起無名的燥熱,莊綺雯只覺得耳根發燙,心跳加速。

  她並不是在配合他啊!

  可在他熟練的技巧下,狂跳的心臟深處,有種細小的騷癢在慢慢復甦,跟著腦袋也變得暈沉沉的,不知不覺間,她的舌竟隨著他的擺弄與他糾纏起來。

  「唔……」他壓著她的手腕,將她死死壓在床上,看她神智開始游離,他長舌深入她的喉間,勾舔起她敏感的小舌。

  喉間異樣的騷癢同內心的躁動應和,莊綺雯全身無助地顫抖起來。

  就在這時他鬆開對她的箝制,看著她面如桃花,朱唇微張無力地喘著氣,嘴邊還流有他們纏綿的唾液。

  顧思朝心頭一緊,在她還未從剛才的激情中回過神來之際,將她領口的扣子一一解開,露出她細白的脖頸和最貼身的肚兜邊角。

  「這樣嬌媚的神情,是誰教給你的?」他撫摸她的面頰,俯下身去乾脆壓在她身上,靈巧的舌來到她的耳際,舔弄起她赤紅的耳垂。

  「嗯!啊啊……」耳邊的騷癢讓她本能地向另一邊別過頭去,而他不依,硬是扳住她的頭。

  他長舌深入她耳中,口中的熱氣噴在她耳中,長舌沒有放過她耳後的敏感處,牙齒用不重不輕的力道,順著她的耳際一路咬下,激起她一波一波的顫抖,他享受她身上每一寸細緻如嬰的肌膚,他享受她為他的每一個顫抖,每一聲細叫。

  顧思朝的手撥開她敞開的外衣,讓外衣向兩邊打開,露出裡面的淡綠肚兜,他邊啃咬著她的粉頸,大掌隔著肚兜按在她一邊渾圓。

  他大掌收緊,完全包裹住她挺立的渾圓,給予她力道適當的擠壓。

  「嗯嗯……」她只覺得全身酥酥麻麻,被他掌握的地方有種舒展的暢快,讓人忍不住弓起腰來,期望他給予更多的接觸。

  「真棒呢,這裡已經自己立起來了。」他隔著肚兜,以指按壓那肚兜上小小的突起,她隨著一聲細叫,因他這個小小的動作擰起眉來。

  「怎麼了?這麼舒服嗎?」他在她耳邊輕語。

  「嗯……不……」她渾渾噩噩,就算不想承認,她的身體早已習慣了他的觸摸,每一次都那樣激烈,那麼熱情,以至於如今,只是被他碰了下而已,已經教她全身無力,方才的氣焰都不知去了哪裡。

  但一想起打掃院子的家丁還在外面,耳中隱約還能聽到外面人的談話聲,她強叫自己打起精神,「不要這樣……」

  「不要嗎?」看著她明明已經由他擺弄,但心中仍有不願的樣子,顧思朝笑了下,「以前明明都已經學會享受了,難道是有了意中人,才意識到自己要守身如玉了?可你不覺得有點晚了嗎?」

  「不,不是……啊!」她仰起脖頸,因他加重了力道啃咬起她的頸肉,同時手掌托起她一邊乳肉,口向下移,望著那肚兜下難以掩藏的豐滿,一口含了進去。

  「不要!」她支起腰身,他的動作是那麼霸道,不留餘地地簡直要把她生吞入喉一般。

  他大力地吸吮,同時手掌托著她的乳肉擠壓,唾液把肚兜弄得濕漉漉,冰涼的絲綢緊貼在她的乳肉上,已經被他調教得很敏感的身體,根本抗拒不了他的逗弄,她渾身騷癢難耐,不安地扭動起身體。

  他乾脆扯掉她的肚兜,莊綺雯只覺身前一涼,內心著了火,而這突然的涼起又讓她起了層雞皮疙瘩,嚴重的落差,讓她心裡緊得難受,慌得難受。

  「真是不乖,嘴上說著不要,這裡卻又硬又紅的。」他在她敏感的乳尖上惡意地一彈,她整個人跟著猛地一震,一種酸澀聚集到小腹,以讓人羞恥地方式流出了體外。

  他握住她飽脹的乳肉,兩指夾起她挺立的乳尖,以舌尖若有似無地輕輕掃過,再蜻蜒點水地勾舔,同時另隻手來到她的腰際,撫摸著她勝似上等的羊脂玉的嫩滑肌膚。

  她嬌喘連連,被他玩弄得不能自已,而他不知適可而止,火舌一路下滑,咬舔起她平坦的小腹,大掌同時揉弄她高聳的嬌乳。

  他的舌尖逗弄起她的肚臍,並且持續下滑,拉下她的褻褲咬舔她的恥骨。

  「不可以!」她呼吸困難,艱難地以手抵在他頭頂上,想把他推走。

  「不要了,會被聽到……」

  「害羞嗎?」他抬眼,狼一樣的目光中,除了慾望更透出一種陰狠,「那就不要出聲。」

  「不!啊!」她捂住自己的嘴,驚慌下他已經扯去了她的褻褲。

  她身上披著的衣裳向兩邊大大打開,而除了那大敞的衣裳她已全身赤裸,大白天的在男人面前赤身裸體,讓莊綺雯感到無底自容。

  她身上覆著一層淡淡的粉,凌亂的呼吸更突出她高聳的雙乳,顧思朝就那樣大刺剌地居高臨下地看著,連她咬著袖口,眼中含淚的微小細節也沒有放過。

  「真是的,既然腦子裡有了別的男人,就別再擺出這副淫蕩的樣子,這麼說來,如何勾起男人的性趣這點,似乎也是我教你的呢,不知道那個姓董的會不會感謝我。」他細細撫摸著她的大腿,感覺著她的輕顫,一點一點移進她的大腿內側。

  「嗯……」她咬著牙,將兩腿並得緊緊的。

  他挑眉,俯下身輕吻起她大腿上的細肉,直到她又開始顫抖不止,大掌突地侵入到她兩腿之間,覆上她腿間的軟毛。

  莊綺雯對於他的侮辱和挑釁,沒有任何回擊能力,光是不叫出聲就已經用上全部的精力,她死咬著牙,但當他的手觸碰到她身下的敏感時,還是忍不住悶哼出來。

  顧思朝發出輕蔑的哼笑,「還裝什麼矜持,都已經這麼濕了。」他的手抬起,可以看到指間連著條透明的細線,莊綺雯羞愧得幾乎要暈過去,但他哪裡會讓她就這麼暈了。

  本來一直對他認命地順從的莊綺雯,今天卻再次反抗起他,就算知道她之前的順從,也並非發自內心,他也不能忍受她一點小小的抵抗。

  以為找到支柱就不用再怕他了嗎?他勢必要摧毀這一點可能產生的想法。

  「你也想快點結束吧,那就應該知道怎麼做了。」他輕輕地暗示,教莊綺雯腦中「嗡」地一響。

  在他無聲的催促下,她緩緩張開雙腿,盡量不看他的方向。

  「這樣才對!」他冷笑一聲,俯在她兩腿之間,她腿間的風光一入他眼底。

  看著她明明激動地顫抖還要刻意壓抑,他惡意地將手指來回於她粉紅的花縫間,挑起她花間更多的蜜水,「這麼的濕,這裡還要張張合合的,嘴上說著不想,身體卻這麼渴望著男人,女人啊,都是些言不由衷的生物。」

  「不……不要……啊阿!」她羞愧地擋住眼睛,沒想到他竟然一口含住了她的花縫處,吸吮起她身下的蜜液,她不受控制地叫了起來。

  這對他似乎成了一種鼓勵,他更加賣力地在她身下吸吮起來,豐沛的汁液,源源不斷地從她緊密的花穴中流出,他不知滿足,選用那火熱的長舌深入她的花穴中。

  靈巧的舌擠入她密實的花穴,帶起了無法言語的騷癢和空虛,她全身像是要燃燒起來,全部的感覺都聚集在與他接觸的地方,但並沒有得到絲毫的滿足,反而那空虛威變得真實起來。

  「不……不……啊啊……」她擺動起腰,配合他火舌的侵入。

  這時,他手指猛地按上她腿間充血的花核,她再忍不住,過大的刺激讓她哭叫出來。

  他火舌在她花穴處又舔又吸,手指玩弄著她敏感的花核,莊綺雯腦中一片空白,似乎整個世界都離她遠去,只有一種憋人的痛苦和刺激籠罩著她。

  「啊……啊……」她什麼都顧不得,跟著他熟練的技巧擺弄起腰肢,就在體內的快樂漸漸聚集起來,匯聚到小腹,馬上就要爆發出來時,他卻在這時同時撤回了嘴和手。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見他褪去衣褲,露出寬闊的肩膀,堅實的胸膛,尤其他下身那已經昂起的碩大,張揚地顯示著自己的霸道。

  莊綺雯心頭更熱,緊繃的慾望到了臨界點卻沒得到滿足,只讓她覺得全身像是要爆炸一樣,而那炸藥竟是充斥全身的空虛感。

  「想要了嗎?」他抱起她,讓她躺在床上,正對著他昂起的碩大。

  正對著那粗大的巨物,莊綺雯喉問乾澀,告訴自己不要去看,可巨大的混亂又讓她腦袋變得異常遲鈍,加上體內快要決堤的渴望,她抬起含著淚水的眼無言地看著他。

  沒有男人能抵抗住那種目光,顧思朝全身肌肉緊繃,按著她的頭將她按到自己下身處,低啞地說:「想要的話就自己來。」意會了他的意思,雖然臉頰燒得生疼,可莫名的魔力,還是讓她做了自己都想不到的事,她張口含住他的碩大,而他過於巨大,所以才含進了一半,已經頂住了她的喉嚨。

  她口中被填得滿滿的,男性的氣味充斥著她,她茫茫然,只能又無助地等著他的指示。

  他手抵在她的腦後,帶領著她前後運動,吞吐起他的碩大,她小而軟的口令他得到異常的享受,他忍不住低嘆起來,帶著她又加快了動作,她在他的帶領下艱難地吞吐起來,而他的龍身上青筋直跳,在她口中變得更加脹大。

  她的唾液順著嘴角流下,無法呼吸的痛苦讓她眼圈也越發紅腫,看上去好不憐人,而口中的充實更激發了下身的空虛,她不自覺地晃起腰步。

  注意到她的動作,他鬆開對她的牽制,而她還是繼續著吞吐的動作,他冷笑,「我說過的,早晚有一天你會求著我。」

  「唔唔……」她昏沉地聽不清他在說什麼,他抽出自己,口中一空還讓她覺得有些茫然。

  顧思朝盤腿坐在床上,碩大高聳向上,上面還掛著她晶瑩的唾液,他看向如小兔子一樣可憐兮兮的她,說:「你想要我的,對嗎?」

  她爬到他身邊,在他的攙扶下兩腿分開,跨坐在他腰兩側,下身對準他挺立的碩大,足夠濕潤的穴口,主動容納他的龍身,但半天都不得要領。

  「可憐的小東西。」顧思朝握住自己的碩大,在對準她的穴口後將她向下一壓,粗長的巨物整根插入了她的體內。

  「啊啊啊!」突如其來的滿足帶著一絲隱晦的疼痛,快感直頂上莊綺雯的大腦,她本能地抓住他的肩膀,全身顫抖不已。

  「別以為這樣就完了。」他雙手扶著她的腰,卻不做任何動作,看著她由起初的痛苦,到後來露出了滿足。

  他哼笑一聲,「怎麼,你不會是打算一直這樣騎在我身上吧?下午我還約了李師傅,他應該馬上就來了。」

  「不……」她嬌弱地扶著他的肩膀,知道自己再無法逃脫,她遵循本能,笨拙地抬起腰來,再輕輕坐下。

  那烙鐵樣的巨大填滿她濕滑的小穴,任何東西都無法取代的滿足戚,讓她完全喪失了理智,僅僅幾次之後,她的身體便全憑自覺地動作起來,扶著他的肩膀上上下下,像是只把他當作一件器具。

  「嗯嗯……啊……」她的動作越來越快,每一下都在主動地尋找著敏感點,腰肢放蕩地扭動,同時一對嬌乳也在他發燙的胸前,隨著她的動作蹭來蹭去。

  「啊……好棒……好舒服……嗯……」她忘卻自我,忘卻了所有事,他突地配合起她,在她每一次坐下時他也同時向上頂起。

  兩人相合的地方相互撞擊,從未有過的緊密,帶來的也是從未有過的快樂。

  他抓住她的腰,強勢地將她按向自己,同時發出一聲聲暢快的低叫。

  「舒服嗎?才幾天工夫就已經學會在男人身上媚叫了!」他抓起她一邊乳肉,用力地揉按起來。

  她完全感覺不到疼,只有更多的刺激湧現,他加快速度,全身的肌肉都繃到最緊,感覺到兩人的高潮一觸即發。

  「啊……」

  「你可清楚帶給你這種滿足的人是誰,就算是我顧思朝你也會說是喜歡嗎?」

  「喜……喜歡……」她意亂情迷全收入他的眼中,知道她此時是一片混亂的,根本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但聽到她那麼直白肯定地說出「喜歡」,他心頭一緊,一把將她抱緊吻上了她的唇。

  他用盡全力地吻著她,攝取著她所有的芳香,同時身下強悍地挺入,每一下都抵在她的敏感點上,帶給她最深層透澈的快樂。

  她的舌也熱情地回應著他,細臂將他抱得緊緊的,彷彿他們真是彼此深愛的兩個人,再也不會分開的兩個人。

  他用力一挺,她同時在他的深吻下達到了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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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6 00:38:53
第七章

  那次之後顧思朝收回了莊綺雯的玉墜,不再讓她去玉行工作,不止如此,相較於以往,他甚至變本加厲地限制她的行動,以前在顧思朝出門時,莊綺雯必須伴隨在身旁,而董成的事情之後,不要說什麼出門,就是在顧府以內,顧思朝也命令她必須在他視線十步以內。

  也就是說,她成了他的書僮!

  不!比書僮還不如!

  顧思朝看書,她也要在一邊隨便看什麼,他有訪客,她依舊在一旁守著,他吃飯她才能吃飯,他睡覺她也必須陪著……莊綺雯覺得自己的價值觀,都因為跟顧思朝接觸時間太長而變得奇怪了,她竟然開始感謝他以前給了她那麼大的自由!

  這天豐德錢莊的前老闆也就是豐樂程的爹,過六十大壽,各路名流和朝中的大臣都去拜壽,其中也包括顧思朝。

  跟著顧思朝到了豐家後,莊綺雯被這壽宴的排場深深震撼,人山人海的,但映入眼簾的都是些叫得出名字,有著舉足輕重地位的人。

  大家見面都免不了要寒喧一番,充斥於耳的都是些陳詞濫調的吹捧,無非誰家的買賣又做大了,誰家的女婿又升官了。

  莊綺雯不擅長面對這種場合,顧思朝被豐老爹子叫去問話,她遠遠地看了眼老壽星跟前的那個熟悉的人,他在跟別人說話時,雖然也沒什麼表情,但也不會充滿敵意呢,尤其是面對豐老爺子這樣的長輩,更是表現得謙遜有禮。

  果然在喜慶的場合,他也是懂得與人正常相處的嘛!莊綺雯又望了那側影一眼,不想再留在這喧嘩的大廳,接受他人異樣的矚目。

  來到後院,人就明顯變少了,晚上在這會有煙火表演,這會煙花師傅正在安放各種煙花彈,莊綺雯瞧得新鮮,就在那看了起來。

  正瞧得入神,一個手在她肩上拍了下,嚇得莊綺雯一個激靈,一轉頭又是一驚。

  「董公子?」她看著滿面笑容的藍衣男子,「你怎麼會在這?」

  「我怎麼不能在這?豐老爺子大壽,我跟我爹一起來拜壽啊!只是沒想到你也在這,剛才看到像是你的人走過,我就追來這啦,一看還真是你!」

  「我是跟顧思朝……」話說到這,莊綺雯不再往下說,她看到董成的眉毛,已經緊緊皺起。

  「我也看到他了。」他一語帶過,又看她,「綺雯,你要在顧府待到什麼時候?我提親的信函全被打了回來,甚至之後去玉行也見不著你了,那個顧思朝把你關了起來,難道還打算這樣關一輩子不成?」

  一輩子嗎?跟顧思朝這樣過一輩子……莊綺雯也不知自己為什麼笑了出來,看到董成迷惑的樣子,她又搖了搖頭,「董公子,還是要威謝你的好意。」

  「為什麼要感謝我?」董成一把拉過莊綺雯的手,「綺雯,我這才不是什麼好意,我對你是真心的,那個顧思朝還真以為自己是你的兄長,連見都不讓我見你一面,我連對你當面表達心意的機會都沒有!」

  莊綺雯聽得雲裡霧裡,對董成的真情並沒什麼感覺,只是自己的手在他手中,他的手心濕濕黏黏的,讓她有點難受。

  她不露痕跡地抽回手來,說:「能交到董公子這樣的朋友我也很高興,但婚嫁的事,我目前確實無心考慮。」

  「是無心考慮還是沒辦法考慮?綺雯,雖然我們認識的時間不長,但相處中我能感覺出來,你對我也是有意的,如果你怕顧思朝會對我怎樣,那大可放心,我本來跟他就是敵人多過朋友,只是礙於生意往來不好撕破臉罷了,只要你願意跟我走,他同不同意又算得了什麼!」

  莊綺雯想到顧思朝聽到董成名字時的反應,又看董成的態度,不禁問他:「董公子,你跟顧思朝之間有過什麼過節嗎?」

  董成一愣,幾乎是有些錯愕地反問她:「你不知道?當初顧思朝接管玲瓏玉行手,把你爹的人都趕了出去,其中就包括我爹!」

  「什麼?」這次輪到莊綺雯吃驚了,「你的意思是,你爹原本也是玉行的人?」

  「你跟在顧思朝身邊這麼多年,怎麼會不知道?」

  看她沒有騙人,董成於是說:「當年拜顧思朝所賜,根本沒有別的玉行願意給我爹工作,要不是我爹當年有些積蓄,自己幹起了買賣,我們董家早已流落街頭了!」

  「這……」

  「綺雯,我起初沒告訴你這些,也是因為不想你覺得咱們是同病相憐,我才會對你動心,咱們的人生都是因為顧思朝那小子改變的,我理解你,你沒有做錯任何事,只是被牽連其中成了顧思朝報復的手段,我不忍看你繼續過這樣的生活是真,對你一見傾心也是真。」

  他又重新握住她的手,「綺雯,你嫁給我,我會好好照顧你,補償你所有錯過的美好時光,以你看玉的眼光和我家的財力,咱們一起打垮玲瓏玉行,不是沒有可能的,到時候也讓顧思朝嘗嘗自食惡果的滋味!」

  一起……打垮玲瓏玉行?打垮顧思朝?

  莊綺雯呆呆地眨了眨眼,就像是暗無天日的世界中突然出現了一道門,而她卻開始猶豫這道門的後面,會不會是個更危險的世界,她沒有立刻奔向那道門,而是在思考這暗無天日的世界,是否還有她留戀的東西存在。

  「不,不行,我爹還在牢裡,如果我幫著你對付他,不知道他會對我爹做什麼事來!」

  「你爹?你爹不是已經去世了嗎?」一時之間,莊綺雯甚至沒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她呆愣愣地看著董成,像是在看一個她不認得的人,最後,她面色無波無浪,只是輕輕搖了搖頭,說:「不可能,我上個月才去看過他的。」

  「怎麼不可能?牢頭一定已經派人通知了顧家,去給你爹收屍,是顧思朝沒有告訴你罷了,你爹在十天前猝死在獄中,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啊!」

  「十天前?」莊綺雯更加混亂了,十天前,田總管是找過顧思朝一回,他還把她遣出了書房沒讓她聽是什麼事,一般情況下他是不曾避諱過她的。

  難道董成說的是真的?她爹真的已經……莊綺雯心狂跳,「我要去見我爹!」她說著就要往外跑,被董成一把拉住,同時她發現他將一張紙條,也塞進了她的手裡。

  「你不信我,當然可以親眼證實,只是錯過這次,咱們不知道什麼時候選能再見面,如果你想明白了,就照紙條上的時間、地點等著我,到時候我會去接你!」董成臉上露出焦急的樣子,最後跟她說:「綺雯,顧思朝不值得你為他這樣!」啊?莊綺雯發現自己真的有好多話都聽不懂,她為顧思朝做什麼了?

  為什麼這樣跟她說?

  董成有些慌裡慌張地跟她說完最後這幾句話,對著她身後叫了聲:「豐公子。」莊綺雯轉身,在他們說話期間,來到她身後的正是豐樂程。

  豐樂程也對董成笑了笑,並沒有和他深談的意思,只說了句:「真巧啊,我來看看煙火師傅們準備得怎麼樣了,沒想到董公子也在這。」

  「我只是偶然見到莊姑娘,聊上幾句罷了,這就要走了。」董成跟豐樂程行了個禮,有些灰溜溜地跑走了。

  莊綺雯腦中一片混亂,也沒注意到兩個男人的短兵相接,直到半天豐樂程還站在她跟前,她才覺得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豐樂程笑笑,說:「莊姑娘,我是來找你的,顧思朝發現你不見了,又被人纏著脫不開身,我看他那隨時準備掀桌的樣子,可不想我爹的壽宴被他給毀了。」

  「我不想過去。」莊綺雯才不管顧思朝是不是在找她,她對豐樂程說:「程公子,我可以離開嗎?我想去一下大牢,看看我爹!」

  「看你爹?」豐樂程沉思片刻,「是嗎,你已經知道了啊。」

  「什麼?你也知道?這麼說董公子說的是真的了,我爹他真的已經……」怎麼可以這樣?

  他們怎麼可以都瞞著她?莊綺雯不由得退後一步。

  「他……他是怎麼對待我爹的?」她突然想起,顧思朝本來就對她爹恨之入骨,連她爹的死訊都不告訴她,已經十來天了,顧思朝是怎麼處理她爹的屍體的?

  他爹會不會死時,沒有兒女送終,至今屍骨未寒……

  「莊姑娘你冷靜點!」豐樂程看出她的急切,連忙安撫:「你爹被葬在西郊的墓園裡,墓地是顧思朝親自挑的,風水很好,下葬時請了誦經的和尚,該有的一樣都沒少,我想如果你爹無聲無息地下葬,董成也不會知道的!」

  「真的?你說的是真的?他真的有好好安葬我爹嗎?」她追問。

  豐樂程嘆了口氣,「你的心思,我也不是不能了解,但還是希望你能冷靜地想想這件事,你爹下葬的地方確實在西郊,你自然可以去拜祭,至於顧思朝為什麼瞞著你,我想他也是有他的理由的。」

  「他能有什麼理由,他對我爹恨之入骨,只是下想他死時還有兒女相送!」

  「那他又何必大張旗鼓地安葬你爹呢?」豐樂程問得莊綺雯也是一愣,「莊姑娘,我跟顧思朝這麼多年的交情了,他做的事我都看在眼裡,我知道他對你不好,也沒資格左右你的決定,但是我仍希望你能冷靜地想一些事。」

  「一些事?」莊綺雯看他。

  「那個董成和他爹,我們根本沒有邀請,是他們托了人混進來的,而假如董成所言你們是偶遇,那他又怎麼會憑空變出個紙條來,他只跟你說了你爹去世,卻沒說是誰安葬了他,把一切的矛頭都指向顧思朝,這又是為什麼?」

  莊綺雯下意識地,將手裡的紙條捏得死緊。

  豐樂程無奈地一笑,說:「你放心,我不會告訴顧思朝的,你們間的事終還要你們自己去解決,只是有的時候,像我這樣的旁人也是會瞧得心急的。」豐樂程心急個什麼勁,莊綺雯並沒有心思去深想,她一時間接受了太多的消息,以至於思緒變得渾沌。

  ※ ※ ※

  她被豐樂程帶回了大廳,她看到一直忙於向各個賓客回酒的顧思朝,一直焦躁地瞥著大門,直到看見她出現時,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用他一慣對她的目光。

  然後,他喝下那杯酒,同對方談著什麼,似乎顯得不那麼焦躁了。

  那天顧思朝被豐老爺子勸了很多酒,喝得有些醉了,本來打算質問他她爹的事情,但看他走路都有些搖晃,莊綺雯只得先壓下心頭的火。

  回去後顧思朝酒勁未消,精神亢奮的不休息不說,一個人在宅子裡轉悠了起來,要知道,顧思朝平時在家的活動範圍,基本就是書房、臥房和正廳,整天忙於玉行的事情。

  所有人早就知曉顧思朝的作息,雖然他待下人稱不上和善,但要把他侍候好也不是什麼難事,所以當顧思朝大半夜,興致勃勃地逛起後院時,所有下人都驚慌了起來,不知道主子今天唱的是哪齣。

  需要守在一旁侍候嗎?這樣貿然地打擾他會不會挨罵?

  本來就跟人有些距離感的主子這樣一反常態,讓人摸不著頭腦,提心吊膽。

  莊綺雯抱著一件披風站在迴廊處,望向後院魚池旁的涼亭,顧思朝正像個詩人一樣雙手背後,立於涼亭內舉頭望月,看上去好不雅興,也好不嚇人。

  莊綺雯很能理解那些無措的下人的心情,顧思朝一向是很有自制力的,這麼多年應酬不少,但從沒見他真正喝醉過。

  但現在的他是真的醉了嗎?從他的一反常態看來,也沒有其他解釋了。

  只是一個壽宴而已,怎麼就把自己弄成這樣?

  她抱著那件田總管塞給她的披風,慢慢走去顧思朝身後,月色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好長,她停在他的影子旁邊,靜看著他的背影好一會,看得她莫名發起呆來。

  「你來這是陪我罰站的嗎?」顧思朝轉過身來,倒叫莊綺雯一怔。

  看他眼中不自然的晶亮光彩,她知道他是真的喝多了,原來他喝醉了酒是這樣的?怎麼跟想像中有點不一樣。

  「兄長,田總管讓我拿件披風給你,說是要變天了,別著了涼。」她說著將披風遞出去,他只是背著手掃了一眼,很不屑的樣子。

  「我可不是你的什麼兄長!」

  啊?莊綺雯感到莫名其妙,伸出的雙手就那樣懸著,看他也沒有接過那披風的意見,好像壓根沒聽懂她話中的意思。

  「你明知道我收你做義妹,只是為了奚落你,你一口一個『兄長』這些年倒是越叫越順口了,難道說你沒有尊嚴嗎?不明白這個稱呼,只是一種對你的諷刺嗎?」他一字一句說著,但不知是不是語氣過於僵硬的關係,聽起來倒不覺太過刺耳,反而是覺著他有些像在……鬧脾氣?

  「我在問你話,為什麼不答?」平時惜字如金的人連發三問,莊綺雯斷定,果然是喝得多了。

  「不管是諷刺還是什麼,我確實是你的義妹,是你要求我在人前要那樣稱呼你的。」

  「現在這又沒有人!那些人都怕死我了,哪個敢在我發話前擅自過來!」他唯我獨尊地嚷嚷。

  原來他也知道自己很不受歡迎啊!

  莊綺雯真不懂自己還憋著一肚子火,幹嘛遺要同他糾纏,陪著他說醉話,「不叫你兄長,又要叫你什麼?」

  「你以前不都是一口一個『顧哥哥』叫得人心躁嗎?」他很不滿地瞪向那一池子鯉魚,口中還念念有詞地嘟囔起來。

  「顧哥哥這個字怎麼讀?顧哥哥看我抓的蝴蝶,顧哥尋好高啊!……顧哥哥顧哥哥的……」顧哥哥這個字怎麼讀?紮著小辮子的女孩興衝衝地舉著本書,肉肉的小手指著書中的某個字,被問的少年於是隨意地瞥了眼,告訴了她那字念什麼,她又會馬上接著問那是代表什麼意思,一個問題接著一個問題,沒完沒了。

  其實,她只是看他總是一個人,好孤單的樣子,她總是想找機會跟他說話,顧哥哥看我抓的蝴蝶!扎著小辮子的女孩捏著一隻白粉蝶,露過缺了門牙的笑容,討好地舉給那個清瘦的少年看,不管他的評價是什麼,最後他們都會一起將蝴蝶放飛。

  其實,她只是想聽他表揚她而已,大家都說只有男孩子才抓得到蝴蝶,女孩就笨笨的。

  顧哥哥好高啊!已經換完牙的女孩惦著腳尖將手臂伸得高高,才勉強夠得著少年的頭頂,雖然少年可以輕易地將她舉起來,舉過他的頭頂,但她不要他那樣做。

  她每天都在盼望著自己能快些長大,能靠自己的力量與他平視,那樣的話,或許她也就能些許讀懂他的心了也說不定。

  那些在顧思朝的記憶中,全是些很煩很煩的事,類似的事還有無數件,為什麼他要提起?

  為什麼他還記得?為什麼隨著他一句無意的抱怨,像山一樣高的記憶便轟然壓下,將她的思緒填得滿滿的。

  「有過那樣的時候嗎?怎麼我都記不清了。」她笑了下,迴避了他的視線。

  「是嗎?上次聽你說了那麼多,我以為這些你也都記得呢。」他說,兩人間短暫的停頓後,他拍了下涼亭的木欄,「算了,無所謂了,反正都是些過去的事情,你從小就知道怎麼激怒我,總在我身邊轉來轉去的,還有一次竟然為了要跟我學打水漂,結果把自己當成水漂掉進了池子裡,害我挨了好一頓打,就是在這個池子裡。」是這個魚池嗎?莊綺雯也下意識地望亭邊的鯉魚池。

  小的時候覺得那個池子好大,所以她一直以為是別的什麼地方的池子,經他一說,原來那件事就是在她家後院發生的啊。

  那一年的夏天,她看到他在魚塘裡打水漂,那小小的石子擦著水面跳動,在她看來神奇極了,她鬧著要學,纏著他學,結果只知道用蠻力而已,用力過大自己一個不穩也掉進了池子裡。

  「原來那次你被打了……」

  「被打得可慘呢。」那時他跳進池子裡把她撈上來,後來趕到的娘,只是反覆檢查她有沒有受傷,還感謝他救了她,她當時覺得他真的好可靠啊。

  「那時覺得你真的是個麻煩,一沾上跟你有關的事我總要倒霉,但是倒霉的事還是一件件的發生,我多想離得你遠遠的,每每看到你天真快樂的樣子,我時常想……」他轉頭看她,接過她手中的披風,丟在了涼亭的長椅上,他為的不是那件披風,隨之他拉著她的手,將她拉到了自己身邊,然後另一隻手順勢卡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怔怔地望著他,他墨石般的黑眸中反射著月亮銀白的光,看上去有幾分懾人。

  「我時常想,能就這樣,讓你停止你那些愚蠢的行為就好了。」他平淡地說。

  奇特的,她竟然沒有一絲的心慌。

  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這樣的顧思朝反而感覺更好接近了,他主動地說起從前,用那種帶著醉意,但全然發自本性的目光直視著她。

  她脖子上的那隻手掐進她的肉裡,她想咳,但是咳不出來,卻沒想過要躲。

  漸漸地,那手撤回了力道,仍抵在她的脖頸處,「我們只能持續著彼此傷害的日子,是嗎?」

  莊綺雯看著那個說出了自己心聲的男人,心頭湧上的酸澀瞬間抵達眼眶。

  她也曾想過無數次,他們之間到底算什麼呢?兩個兩見相厭的人,卻強要朝夕待在一起,為的到底是什麼?

  為何今天的顧思朝顯得格外陰恨又格外的脆弱?話多了,一點都不像他,讓她覺得他好陌生啊。

  好想像關心一個陌生人那樣去關心他,問問他,今天發生了什麼事嗎?

  夜風吹來,莊綺雯縮了縮肩膀,地上的披風顯得有些孤零零的。

  「回去吧。」顧思朝甩了甩手,剛向前邁了一步,腳下就是一個踉槍。

  她眼疾手快,更多的是出於本能,及時以身體撐住他,可他完全沒有穩住自己的意思,將仝部的重量都壓給了她。

  莊綺雯扶住身後的亭柱,但那沒能幫上她多大的忙,連她一起向後倒去,一屁股坐在了亭椅上。

  椅子好涼,又好硬!莊綺雯試著挪動一下,但效果很不理想。

  顧思朝上半身壓在她身上,下半身跪在地上,她拍他、推他,他卻動也不動。

  過了好半天她才反應過來,隨之大嘆了口氣。

  不會吧,他竟然睡著了!

  莊綺雯看著近在咫尺,但就是構不到的披風,被顧思朝壓在身上吹了大半夜的風,直到後半夜顧思朝也被吹得稍微清醒了點,自己醒了過來,才走回去臥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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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隔天莊綺雯理所當然地感冒了,還有點發燒,可惡的是顧思朝卻一點事也沒有,不知是不是出於小小的愧疚,在她感冒期間,他允許她待在房裡養病,不用再隨時陪著他,而且等他一有空還會過來看看她,問問她有沒有按時吃藥。

  她以前也生過病,但他都是找來大夫,知道沒什麼大事後就不聞不問了,像感冒這種小事,如果他問她了,那就只是怕被她傳染而已。

  可這次在她生病期間,他派人送來好多過冬的新衣,早早為她在屋裡點上了火盆,還送了好多南方運來的昂貴水果,不止莊綺雯,連底下侍候的小丫頭,看著都疑惑了。

  在起初那兩天發燒比較嚴重的時候,莊綺雯總是昏昏沉沉地夢見小時候的事,夢見小時候她發燒吃不下東西,也不喝那苦苦的藥,把她爹娘急得團團轉。

  然後在她房間沒人時,顧思朝神出鬼沒地出現,摸摸她的頭,在她嘴裡放一塊冰塊。

  冰塊涼涼的還帶點甜,她頓時就覺得舒服多了,然後她的頭也不那麼昏了,眼睛能看清東西了,她看到顧思朝長大了,變成了現在的樣子,問她還難不難受。

  然後她在夢裡哭了。

  莊綺雯哭著醒過來,模糊的視線中是丫頭小倩忙忙碌碌的身影,她覺得自己有點丟人,去擦臉上的淚,又覺得臉上有種不自然的涼,但很舒服。

  她摸到了額頭的涼毛巾。

  「小姐醒了?」小倩見她醒了,從桌上端起碗過來。

  莊綺雯一見那碗,眉頭就皺了起來,緊往床角躲去,「我不吃藥。」她表示厭惡。

  小倩一愣,隨即捧著碗笑了起來,仍是把碗端到了她跟前,不過並沒有聞到嗆人的藥味。

  只見小倩從碗裡拿出塊凍好的橙色的冰,誘哄地放到她嘴前,說:「這是用橘子水剛凍好的,正等你醒來呢!」莊綺雯被動地張口,含下冰冰涼涼又帶有橘子甜味的冰塊,讓她全身一陣舒暢。

  「大夫說過一會含一顆就好,太頻繁了對腸胃不好,小姐含完了冰塊,過一會要把藥喝了!」

  「大夫說的?」

  「爺吩咐的!」小倩說:「是爺問大夫可不可以含冰塊,大夫才說可以是可以,但切忌頻繁,還有要和藥隔開吃,以免傷胃!」顧思朝吩咐的?

  她一下又想起了那個夢,竟又有些旁徨起來,那個夢的真實性會不會並不止一半呢?

  ※ ※ ※

  隨著燒退去,身體也快速好轉起來,莊綺雯恢復健康的同時,一直壓在她心頭的事也變得避無可避。

  她記得董成留給她的字條上寫明的日期,那一天已經快到了。

  最近顧思朝變得非常忙碌,而莊綺雯則打著養病的旗號,度過了幾天難得清閒的日子。

  到了和董成約定好的那天,莊綺雯從早晨起來就開始發呆,連早飯都是快到中午才想起來要吃,害得小倩以為她又病了,就算沒出屋也給她加了件外衣披著。

  她攥著那張寫著今晚見面地點的紙條,呆呆地望著窗外的天光,她這樣到底是在盼望著天早點黑,還是期望著天不要黑,連她自己也不清楚。

  離開這裡,她想了多少年,如今再回憶起當時的心情,竟意外地發現自己有些力不從心,為什麼她想起的,全是那天醉酒後顧思朝墨亮的眼?

  門外響起喧嘩,仔細一聽竟然是于苗苗的聲音,莊綺雯回過神來的同時,于苗苗問都沒問一聲便推門而入。

  「綺雯妹子,聽說你感染了風寒,不要緊吧?」不等莊綺雯答話,于苗苗已到她身前,將她上下左右地打量一番,滿意地點點頭,「行,我瞧著沒什麼大礙,這天氣開始冷了,出門時要注意多加件衣裳啊。」莊綺雯被她像木偶一樣擺弄一番後,被于苗苗按在椅子上,她自己也坐在她旁邊,神秘兮兮地對著她笑。

  這個女人一旦熱絡起來,準沒什麼好事,莊綺雯認命地暗嘆口氣,說:「爺不在,去外面辦事了。」

  「我當然知道他不在,所以才挑這時候來呀!」于苗苗殷勤地說:「今天我是來看妹子你的,問問你準備得怎麼樣了?」

  「準備?」莊綺雯困惑地看她。

  于苗苗掩嘴巧笑,覺得她很有意思似地拍了拍她,「綺雯妹子跟我還裝什麼傻啊?我當然是在問你行李收拾好了沒有,今晚再收拾可就來不及了!」

  莊綺雯心頭一震,下意識地攥緊手中的紙條,這小動作被于苗苗看到,她則了然地笑笑,說:「別緊張嘛,我不會告訴別人的!這個主意是我給董公子出的,要說的話咱們都是自己人,妹子跟我就不必見外了!」

  「你出的主意?」

  「當然了!我上門提親被拒,信函又都被爺給撕了,說實話看到你們這對有情人被這麼硬生生地拆散,我也於心不忍啊,爺這個人嘛,我是了解的,他這樣做只是為了洩氣而已,難不成他真能讓你一輩子不嫁人,養你一輩子?那他可也是要娶妻生子的啊,他的妻子又怎麼可能接受自己的丈夫還要養一個妹妹……」

  于苗苗話鋒一轉,「同身為女人嘛,我也見不得妹子你的大好青春就這麼給耽誤了,這才權衡下給董公子出了這個點子,希望妹子你能了解我的一片苦心啊。」

  娶妻生子……莊綺雯腦中立剡浮現出顧思朝手挽嬌妻的畫面,腦中女子的臉是模糊的,顧思朝的臉也是模糊的。

  她沒概念當她手挽愛人時,臉上會是什麼樣的表情,她沒見他露出過幸福的表情,同時她也想像不出,嫁給他的女子會是個什麼樣的人。

  但男人都會成家立業,顧思朝也不會例外,相比較于苗苗的理所當然,莊綺雯倒是覺得,現在才意識到這點的自己有點可笑。

  于苗苗臉上那催促著什麼似地目光,叫莊綺雯覺得很不安,她別過頭去面對桌面,半晌才說:「我還沒有想好。」

  于苗苗的臉僵了下,像沒聽清似地問:「沒想好?莫非妹子你並不打算赴董公子的約?董公子可是日夜都在期盼著這一天呢!」

  「我也不清楚,只是跟他走了又能去哪?能做些什麼,這些都還沒有想好。」

  「去哪?做什麼?」于苗苗奇怪地重複:「這些還用想嗎?怎麼都比在這裡好吧!」

  真的嗎?不管去哪裡都比留在這裡強?

  曾經她真的是如此堅定的,但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內心竟然動搖了起來。

  她從沒離開過這裡,又怎麼知道別的地方就一定好呢?沒有離開過黑暗的世界,又怎麼知道自己的雙眼,不會被另一邊的烈陽灼瞎。

  她真的好沒出息啊!莊綺雯告訴自己,這只是面對突如其來的幸福時,每個人都會有的無所適從罷了,但是這麼多天的,她每天都這樣告訴自己,卻仍不太見效。

  「但是我又不太了解董公子……」

  「了解?你都見不到他,要如何了解?說到底這還不是你的問題,再說這男人和女人間又有什麼需要了解的呢?你只要知道他喜歡你,有意娶你,這不就很足夠了嗎?」

  看她這樣猶豫,于苗苗不耐煩起來,哼了口氣,「妹子呀,咱們女人間沒什麼話不能說的,你也別嫌我說得難聽,你怕董公子不好,但你繼續留在這又能得到些什麼呢?一個在玉行工作的機會?那也不過是受累的事而已,你知道外面的閒言碎語都怎麼說的嗎?」

  莊綺雯看她,于苗苗一笑,「都說你能在玉行工作是用身體換來的。誰不知道你跟爺是怎麼回事啊,大白天的叫聲讓聽到的人都臉紅,說到底你是爺的妹妹,男人嘛有時圖個新鮮這沒什麼可說的,但這樣子對爺的名聲也不好啊,而對女人來說,學問什麼的那麼高又有什麼用?最後還不是要嫁個可靠的男人,能有個庇護;董公子別的不論,就是衝著你這名聲還願意娶你來看,你已經該感謝了,錯過了這村可就真的沒這店了呀!」于苗苗的話字字打在莊綺雯的心頭。

  她並不是關心他人對她的評價,她沒想到去玉行工作的事,會給顧思朝引來那麼大的閒言碎語,她的身分本來就很微妙,玉行又是剛剛重新建立起信用,如果因為她,讓百姓又對玉行產生懷疑,那麼也就不能怪顧思朝撤回了她的鑑定師資格。

  她一直以為顧思朝不斷地給她帶來麻煩和煩惱,實際上和小時候一樣,她也一直是他的一個煩惱的來源。

  他們之間,真的只能靠著彼此傷害來維持關係嗎?

  「既然我在這對他只有壞處,他又為什麼不趕我走呢?在讓我痛苦的同時,他一樣沒什麼好處不是嗎?」她喃喃自語,並沒指望誰會來回答她。

  但于苗苗白了她一眼,「你這話說的,四年前你才多大啊?你爹娘都進了大獄,房子財產全沒了,也沒有親戚朋友再願意和你家人扯上關係,如果顧思朝不收留你,你以為自己能上哪去?」

  「最好的結果也是賣給地主做小,你以為真有男人只因為要折磨你,就搞臭自己的名聲嗎?說到底這些年有什麼恩恩怨怨也都已經夠了,你該去尋找自己的歸宿,而他也還有他的人生要過,繼續牽著彼此,真要弄到無法收拾的局面才算完嗎?」莊綺雯怔怔地看著于苗苗,好像她說了什麼十分不得了的話,搞得于苗苗還很奇怪地摸摸自己臉上,是不是沾了什麼東西。

  如果當年不是顧思朝收留她,她又能上哪去,如今又會過著什麼樣的日子?這種問題,她從來都沒想過。

  「好,我今晚會去赴約。」她低著頭說。

  看著她下定決心的樣子,于苗苗勾起唇角,滿意地笑了。

  ※ ※ ※

  今天顧思朝也和平常一樣回來得很晚,回來後就休息了。

  等到約定的時間,莊綺雯隻身去到顧府的後門,以往後門都上著鎖,但今天果然如董成所說,後門只是虛掩著的,按照董成的說法,是他拜託于苗苗買通了守門的大爺。

  董成等在外面,看她出現了,格外高興地迎了上來。

  與董成的興奮相比,莊綺雯卻顯得過分冷靜,董成本來的興奮也被澆熄了不少。

  「綺雯,你怎麼這樣就出來了?」他看著孤零零的她,手上沒有任何東西,不禁擔心地問:

  「你改變主意了嗎?」莊綺雯搖搖頭,說:「董公子,我可以去看看我爹嗎?」

  「啊?你說去墓地?在這個時間?」她點頭,「我想去看看他,問他一些事情。」

  「哦……是指你家金條的事嗎?」

  「什麼?」莊綺雯看向董成,後者避開她的視線,望向無雲的夜空。

  「好啊,那就先去你爹的墓園好了。」

  「對不起啊,辜負了你的好意。」

  「沒什麼!這種事情姑娘家總要好好想想的,我能理解,我相信過段時間你總能了解我的心意的,到時再心甘情願地跟我走就是,我不是個會強人所難的人啊!」

  莊綺雯對他笑笑,卻無心去深思他話中所指。

  清晨,東方的天空剛剛泛白,無人的街道,一個細小的人影匆匆趕到顧府後門。

  莊綺雯推開小門,輕聲進來,她整個人都很疲倦,眼睛也腫腫的,並沒有留意到此時府中這不尋常的安靜。

  走到她所住的小院,莊綺雯才發覺到不太對勁,往常這個時候她小院旁邊,下人居住的地方該是最熱鬧的時候,小丫頭們打水、洗臉、聊天,好不熱鬧,怎麼今天一個人都沒碰到不說,整個宅子似乎還在睡夢中一樣,甚至連點腳步聲都沒有?

  當她推開自己房門時,終於知曉這不尋常的寂靜的原因。

  她的房裡,顧思朝正襟危坐在八仙桌後,在他的身側站著于苗苗,另一邊是把頭低到看不見臉的田總管,三個人見到她,都是各有表情,而莊綺雯則是完全呆住。

  在顧思朝繃得稜角分明的臉上,和這無聲的沉默中,莊綺雯知道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見沒人說話,于苗苗尷尬地笑笑:「綺雯妹子,不好意思啊,昨天晚上遇到了個討厭的客人,非要占我便宜,我心中委屈就想拽妹妹哭訴一番,也沒考慮周全就大半夜的跑了來,還把爺也弄醒了,結果來了你房中卻發現……」她沒有說下去,或者說她已經說得夠多了。

  這會莊綺雯才算真的看透,于苗苗為什麼這麼盡心竭力地為董成穿針引線,她只是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的女人,從某方面來說讓人佩服和羨慕,于苗苗心思細膩,從莊綺雯的表情舉止看出她有可能臨時退縮,於是早做好了另一番準備。

  顧思朝將那張董成留給她的紙條住桌上一拍,一雙細長的眼中透著股狠厲。

  知道此時說什麼都是無用,莊綺雯挺直了腰板,沒有顯出任何的怯懦,而是筆直地看向顧思朝的雙眼。

  「你還回來做什麼?」顧思朝出口質問,但聲音有些不自然的沙啞緊繃,聽得出是一夜沒睡。

  「你在這等了一夜,不就是等我回來?」沒想到她竟然會這樣回他的話。

  顧思朝雙眼瞇起,細細地打量她臉上每個微小的細節,兩人眉眼間的交會。

  似乎這讓于苗苗很受不了,她佯裝好人,輕撫上顧思朝的肩頭勸道:「爺啊,妹子也已經不小了,姑娘長大了,管不住的,你就別再一副死板老爹的樣子了,雖然說綺雯妹子大半夜跑出去,和男人私會是有點不成體統,但歸根究底也是你不讓他們見面,依我看不如你就成全他們算了,反正看這樣子他們之間也已經……」

  「你住嘴。」顧思朝打斷于苗苗的話,起身來到莊綺雯面前,她仰高了頭並不怕他。

  「我在問你,還回來做什麼?」

  「為了問你一件事。」只有莊綺雯自己知道,在平靜的外表下,她多麼努力地壓抑著狂跳的心臟,顧思朝像匹餓急了的狼,而她一旦稍有鬆懈就會被他啃食到骨頭都不剩,她問他:「為什麼要把我爹的墳,建在你爹的墳旁邊?」

  顧思朝頓了片刻,陰狠的眼中升起名為暴怒的情緒,但說出的話語依舊讓人覺得,這是一次很平和的對話。

  「你昨晚到底去了哪裎?」

  「西郊。」

  「很好,真是不錯……」他忽地笑了下,讓她心頭一顫,「現在你什麼都知道了,又有你爹的人給你做靠山,倒是有資格質問起我了?你一定覺得那個姓董的很有親切威吧,有他護著覺得安心嗎?所以你敢一個人回到這裡,把我當個罪人一樣審問。」

  「我沒有在審問你,我爹去世的事,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我只是單純地疑惑,你為什麼要把他們的墳放在一起?」

  天知道她這一夜是怎麼過的,當她在董成的帶領下,去到了她爹的墳前,看著那大理石的墓碑,上面清清楚楚刻著她爹的名字,她跪了下去,而當她心情稍微平復後才注意到,在他爹的墳旁,也有一座同樣規格的墳,那墳的主人竟然是顧思朝的爹!

  她本就苦於找不到時機跟他提這個問題,現在既然被她知道一切,也就不必再遮遮掩掩,如果這件事不弄明白,她心裡始終有個疙瘩。

  「知道了又能怎樣?犯了死罪的人屍體不能放祖墳,我就把他們都安置在了西郊那片墓園,為的是讓你爹死後也不得安生,他生前欠我們顧家的,死後一樣要向我爹做個交待,生時償還不完的債,死後接著還,就是這麼簡單!」

  「你真的認為我們欠你家的債,到今天都沒有還清嗎?」她問他,說不上是什麼心情:「我爹已經死了,他後半生飽受牢獄之災,沒一天好日子,難道這樣都還不夠?莫非你爹娘的債,真要我們莊家三代來償還,才能解你心頭之恨?」顧思朝似乎是受到什麼衝擊,竟半天都沒有說話。

  「三代?未免太過長遠。」過了半天,他慢慢吐出一句讓莊綺雯不明所以的話。

  「我要為我爹守孝。」

  「可以,要守孝、要嫁人還是要出家都隨你。」顧思朝一瞥田總管,後者一個激靈,「把她的東西都給我扔出去!」

  「爺?」田總管顯然被訓斥了一夜,腦子還有點不清楚。

  「沒聽到我說話嗎?」他轉而面向莊綺雯,「你爹已經沒了,你自由了,從今往後,你愛去哪就去哪,再不用這麼偷偷摸摸地在我眼皮子底下做些見不得人的事!」那邊田總管拿起被褥,好像這輩子沒幹過扔東西這種事,把被子對著門外甩來甩去,還很猶豫地直看顧思朝。

  「磨蹭什麼!」顧思朝一開嗓子,田總管手裡的東西總算脫了手。

  一見顧思朝動怒,于苗苗喜上眉梢,自己也幫忙,打開莊綺雯的櫃子,把裡面的東西一股腦都拽了出來,衣服抱在懷裡一團一團地丟到院中。

  莊綺雯看著自己用了多年的東西,被像垃圾一樣丟到外面,並不覺得有多傷心。

  她回來了,他卻要趕她,想來真是諷刺,難道這就是她的命嗎?一時之間,她倒想不明白,自己究竟為什麼急匆匆地跑回來了。

  她真的趕著回來,那麼迫切地想要快點回到這裡,就好像這裡真的是她的家一樣。

  到底為什麼留戀,為誰留戀?

  她默默地將視線轉向鐵著張臉的顧思朝,突然心中一空,明白了的同時也失去了。

  說什麼會被烈陽灼瞎雙眼,都不過是給自己找的理由吧,她只是不願正視那黑暗中,令她不捨的真相罷了,那是有他在的地方啊。

  原來,她是在為他留戀著,這並不溫暖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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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6 00:39:31
第九章

  「哎呀!這是什麼?」當所有東西都被丟得差不多時,于苗苗發出一聲尖叫,從她的梳妝檯抽屜裡摸出了什麼東西。

  她像是發現什麼不得了的東西一樣,一邊嚷嚷著一邊跑了過來,把那東西獻寶似地擺在顧思朝眼前,「爺,你看,這是什麼呀!難怪我最近總覺得頭疼胸悶!我得再去找找有沒有針之類的東西!」莊綺雯一看那東西,面色也變了,但已經被顧思朝接了過去,她就是想搶也來不及了。

  那是一塊用手臂粗的木頭雕刻成的小人,小人有辮子還穿著羅裙,明顯刻的是個女孩,于苗苗是將這當成扎小人的工具了。對於這點莊綺雯並不擔心,一是顧思朝已經趕她出門了,她還在乎他怎麼看她嗎?二來她也知道他不會誤會這個東西的來歷,因為這個小木人根本就是他雕的,也正因為如此,她才更加不想讓他看到被他當成是她用來給人下咒的工具,還比較讓她自在呢!

  果然顧思朝將那隻小木人放在手裡看了看,然後發出了一聲冷笑。

  「還留著這種東西做什麼?以為我真的會娶你嗎?」如果他的冷笑只是一個前兆,那麼他的話,就真的戳中了莊綺雯心中最脆弱的那個部分。

  他偏偏也還記得,她越怕,他就越是要摧毀她最後一點尊嚴。

  小時候在她的糾纏下,他曾許下謊言,如果他送足她世間所有的動物,她就嫁給他,那時他再雕兩個小人,一個她一個他;他從不雕人像的,所以那是木頭世界獨一無二的兩個人,他們會和小動物們過著幸福的日子,沒有任何人打擾的生活。

  她總在催促他雕更多的動物,但無論他雕多少都會被她娘拿去偷偷燒掉,她等不及湊齊所有動物了,就鬧著他,讓他提前雕出了她的小人。

  誰知道另一個他,她等了這麼多年也沒有等到。

  如今這個彷彿代表著她愚蠢過去的小木人,被以這樣不堪的形式翻了出來,對她來說簡直是最後也是最重的一擊。

  她強作鎮定,穩住自己的心神說:「只是忘了丟掉罷了。」

  「是嗎,那就一起帶走吧。」他說著,順手一撇,正把那小木人撇在了地上的棉被上。

  什麼?他說的是一起帶走,而不是一起丟掉?莊綺雯也不知顧思朝這麼說是有意還是無意,但總覺得這話中有話。

  他,是在叫她把那個帶走嗎?明明是無關緊要的東西,一塊木頭而已……

  等能丟的都丟出來了,于苗苗也實在沒找到針,失望地跟著田總管一起出來,三個人面對著莊綺雯,在等她的行動。

  莊綺雯知道此時院牆外面隔了十幾雙眼睛,正看著她被人掃地出門,但她不在意,她平靜地望著這一地自己熟悉的東西,最後眼光還是落到了被子上的小木人。

  她彎腰將其撿起,看了眼顧思朝,見他並沒什麼反應,也許他的內心正在笑她,她無法猜測也不想去猜測。

  她是真的只想帶走這個。

  「那些東西都不是我的,我不需要。」她對其他東西看也不看。

  「欸?只帶這個走嗎?那能幹什麼呀!」于苗苗驚呼道。

  顧思朝沉眼看她,就在她要轉身離開時,他叫住她,同時吩咐田總管,去把他書房櫃子裡的紫檀木盒子拿來。

  田總管應聲大步離開,不一會就抱著一個正方形的小盒子走回來,在顧思朝的眼色下,將盒子交到莊綺雯手裡,她覺得那盒子似乎有點眼熟,可又想不起來是在哪見過,打開一看,霎時傻眼。

  那盒子裡裝的全是些金銀首飾,翡翠珠寶之類的東西,就算不說那些東西,光是那個盒子本身也是難得的上等品。

  顧思朝依舊用那種鄙夷的冰冷目光看著她,像打發要飯的一樣說:「這些也都拿走,這是你娘當年留給你的嫁妝,我不想這裡再看到任何莊家的東西。」

  「爺!」于苗苗幾乎口齒不清了,先前的得意勁一掃而光,「爺怎麼能把那麼貴重的東西給她?就算是她娘留下的東西,但他們莊家畢竟虧欠爺的呀,他們的東西不就是你的,還需要講什麼情分嗎?」顧思朝一個眼神過去,于苗苗隨即閉嘴,但已經晚了。

  「你以後也不用再來了,這裡不是你風月巷的後院。」

  「可是爺,我是……那個……」于苗苗雙眼圓瞪,欲說什麼又不知從何說起。

  顧思朝連個理由都沒給她,甚至連看都不再看一眼于苗苗。

  這個冷酷的男人啊,在他的女人中,她是否算是比較不錯的一個了呢?莊綺雯自嘲地想,起碼在她轉身離開時,他是那樣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他的心中有誰,又沒有誰?莊綺雯掂量不清這些事情,就如她掂量不清手中盒子的重量,什麼嫁妝啊,連她都不記得有過這回事了。

  ※ ※ ※

  在離開顧思朝後,莊綺雯也沒有接受董成的好意。

  理由是很可笑的,在得知莊綺雯離開了顧家後,董成大喜過望,說要照顧她,但最後話題竟扯到她爹被衙門抓起來前,藏起一箱金條的事情上,董成套間她金條的藏匿地點。

  先別說她聽都沒聽過她家還有金條這件事,就算真的有成箱的金條,她爹被衙門抓走純屬突然事件,又怎麼可能未卜先知的藏匿錢財?她覺得好笑,董成卻當作是她對他仍不信任,不願告訴他。

  這件事也是于苗苗透露給董成的,說是她從顧思朝那得知的,可信度自然一下子加大,莊綺雯總算明白豐樂程那時和她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她雖然覺得與董成的相識太過巧合,也並沒往什麼陰謀的方面想。

  如今看來,世上的事並不存在偶然,果然事情的發生,都是一種有因有果的必然。

  莊綺雯在城西租了間帶院子的矮房,方便給她爹上墳,就這樣先安置下來。

  起初她過不慣這樣的生活,飯要自己做,衣服要自己洗,每天忙碌於生活的小細節倒是她覺得很新鮮,漸漸地她也與周圍的鄰居熱絡了起來,生活有了規律,有時空閒也會教鄰居的小孩讀書識字。

  這期間董成又找過她幾次,她只當他是客,一旦知道了他的目的,不管他對她有多貼心多熱情,她也再難對他回以同樣的感情,而除了這位造訪者外,她的小院子再也沒來過別的客人。

  一場秋雨一場寒,這天莊綺雯連忙出了屋,趕緊將院子裡晾曬的衣服收起,剛巧從外面經過的小豆子瞧見了,也跑進來幫忙她收。

  小豆子經常跑來她這問東問西,有著男孩子旺盛的求知慾,瞧見什麼新鮮事也總是跑來先告訴她。

  兩人收完衣服,莊綺雯把小豆子拉到屋簷下,確定他沒有被雨淋得太嚴重。

  「綺雯姐姐,剛才我從城郊回來,經過那片墓地,你猜我看到什麼了!」

  莊綺雯覺得好笑,「在墓地能看到什麼,莫非是見了鬼不成?」

  「綺雯姐姐就會嚇唬人!我去田裡幫爹幹活,每天都從那路過,怎麼從來沒見著過鬼?我是看到一個怪大叔,在跟墓碑說話!」

  「跟墓碑說話?人家是在悼念亡人吧,哪裡奇怪了。」

  「悼念亡人幹嘛非趕在下雨天?那大叔盤腿坐在地上對著墓碑念念有詞的,遠遠看去還真的有點嚇人呢!」小豆子又突然想到什麼,「對了對了,這麼說來綺雯姐姐的爹也是葬在那裡的,就在那個男人坐的那個地方!」莊綺雯驚愣不已,頭一陣刺疼。

  在她爹的墳墓附近?

  雖然她爹墳墓附近還有很多的墳,但她就是止不住自己那荒唐的想法。

  會不會是他呢?可是這種天氣怎麼會出現在墓園……她望望天,雨勢越來越大,打在臉上陣陣發疼,空氣中也透著寒氣。

  莊綺雯沉了下心,轉身進屋拿了把傘出來,先把小豆子送回家,再頂著雨向著城門走去。

  出了城又花了些工夫才到墓園,莊綺雯的裙邊全濕了,拿著傘的手臂也很酸,她覺得自己這樣真是蠢透了,說到底那個人是誰,又關她什麼事?

  他親自把她趕了出來,從那之後就不聞不問,也許對他來說無關緊要,他的日子依舊過,也許身邊又有了代替于苗苗的紅粉知己,他們之間的糾纏已經結束了。

  執著於這個結局的人只有她一個,只有她總在狀似無意地關心著他的行蹤。

  每次和鄰居的談話中,都期待著能聽到關於玲瓏玉行的事;每當屋門被敲響時,都不由得心口一緊……她總在懷疑他們之間的結局,覺得不該是這樣無聲無息地就結束了,而人生本來就是這樣的,任何看似跌宕的起由,結局也許也都只是無聲無息,只是,她還沒有學會這個道理,心中總在想著,不該,不該。

  莊綺雯站在雨裡,雨是一道天然的垂簾,讓本來清晰的世界變得陰沉模糊,連聲音也被遮蓋,莊綺雯聽不清外部的聲音,她能聽到的只有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

  面向墓碑席地而坐的男人,本來有著很寬闊的肩膀,但此時他全身濕淋淋的,衣衫貼著皮肉,使他的身形看上去小了一圈。

  莊綺雯邁動步子,雨聲嘩啦啦的,讓她的到來變得不易被察覺。

  她看到顧思朝似乎在對著墓碑說些什麼,但聽不太真切,他面色如常,只是定定地看著墓碑,讓人覺得他說的話應該是十分重要。

  在她猶豫著要不要走過去時,腳已經先一步行動,她不在乎他在說什麼,但她在乎他這麼毫無遮掩地暴露在雨中的身子。

  她撐著手中的傘,擋在他的頭頂。

  顧思朝後知後覺地抬起頭來,當他看到她的那瞬間,莊綺雯分明看到了他眼中一閃而過的驚詫。

  雨繼續下著,他們兩個誰都沒有動。

  當她的肩膀也被雨水打濕,顧思朝這才想起了什麼似地站了起來,與她同站在一把傘下,他們之間的距離霎時拉近,為了這麼點遮雨的地方,他們似乎都在勉強遷就著彼此。

  「怎麼專挑這樣的天氣來上墳?」她問他,如對待許久不見的故人。

  「今天是我爹的祭日。」

  「是嗎?」莊綺雯喃喃自語,所以他才隻身到這,沒帶任何人,連把傘也沒帶。

  這麼多年了,她現在才知道,原來他爹的祭日是今天。

  「那……要不要去我家?」說完,莊綺雯也被自己的話嚇到了。

  他們都有些錯愕地看著彼此,莊綺雯心中一慌,連忙解釋,「我的意思是,我家就在附近,反正回去時也會順便路過的,如果一會有人來接你,我可以把傘借你,總比一直被雨淋的好。」她把傘給他,那她不就要被雨淋了,她憑什麼對他那麼好?莊綺雯又一頓,「我是說……」

  「你家就在附近?」顧思朝問她,她點頭。

  他深思片刻,說:「也好。」

  欸?他的意思是,就跟她回家了?

  茌莊綺雯的後知後覺中,顧思朝已經接過她的傘,撐著兩人大步邁開,她本能地跟上,於是有些莫名其妙地,兩個人在雨中並行了起來。

  真的假的?她只是隨便說說而已!一路上莊綺雯都忐忑著,不時偷看顧思朝,但他只是直視前方,一點想聊天的意思都沒有,也教她開不了口。

  懷著七上八下的心情走著,來時那麼長的路,回去時卻轉眼就到了。

  顧思朝站在門外看這簡單樸素的一房一院,在莊綺雯為他打開門後,沒說什麼便跟著進去。

  進了屋,外面雨聲便沒那麼擾人,但隨之而來的是尷尬的沉默。

  顧思朝打量著這一眼可以望盡的小屋,而莊綺雯則在一旁不知所措,真後悔自己多嘴,沒事把人領回家做什麼!

  他衣上的雨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不一會就在地面形成了一個小水窪,看得莊綺雯心裡一陣難受,她意識到她是管不住自己這張嘴了。

  「你……你等一下!」她風似地衝出去,一會又在顧思朝的注視中捧著一只火盆進來。

  把火盆擺好後,她找來一條毛巾,遞給他,顧思朝瞧著那毛巾像在瞧什麼新鮮玩意,瞧了半天也沒個動靜,讓莊綺雯忍不住說:「你先去裡間屋把濕衣裳換下來,擦乾身體烤烤火,不然這時節染了風寒可不是鬧著玩的。」

  似乎在她解釋後,他才明白毛巾的用處,但身體仍是不動,只會定定地瞧著她,直到莊綺雯被他瞧得受不了了,再次催促,他才慢慢騰騰地進了裡屋。

  莊綺雯一會撥弄火盆裡的煤炭,一會動動茶杯,轉來轉去的倒像個怕生的客人。

  她到底在做什麼,到底在做什麼啊!

  她敲敲自己的頭,對自己這種優柔寡斷恨得不得了,在心裡不停告訴自己,難道她不曉得自己是被人家掃地出門的嗎?還擺出一副熱情好客的樣子是要怎樣?

  但是,但是她真的看不下去啊!一向不可一世的那個顧思朝,竟像只小貓似地待在雨裡,神情那麼失落的樣子,她沒見過啊!

  她真的是還沒吃夠教訓啊,他失藩或者意氣風發亦或者目中無人,又跟她有什麼關係呢?

  她這樣的舉動自己想來都覺可笑,難道她真的一點骨氣都沒有嗎?

  她就那麼地……那麼地想要跟他再多待一會嗎?

  在莊綺雯的心思百轉後,顧思朝挑開門簾走了出來,她一看他,不免又倒吸口氣。

  顧思朝抱著一堆濕衣,除了一條貼身長褲,上身空無一物。

  天!她家又沒有男人的衣服,她是要他換哪門子衣裳啊!莊綺雯又要罵起自己沒大腦了,而顧思朝將手上的衣服遞向她,她自然接過。

  「我……我幫你掛起來,很快就乾了。」她低著頭,慌忙去找晾衣繩,在屋裡支起繩子後把衣服一件件掛上去,有火盆烘著很快就能幹。

  弄完了這所有一切,莊綺雯實在很想再給自己變出點什麼事來,因為她真的很不想面對顧思朝啊。

  當她再看他時,顧思朝已經自己倒好茶,坐在椅子上喝了起來,邊喝邊打量她的住所,看上去好不自在。

  「怎麼不找個象樣的地方?」他問她。

  「啊?這裡很好啊,房子雖小但很乾淨,離墓園也近,附近的鄰居,人也很好……」她幹嘛好像個聽訓的小童,有問必答的?這裡可是她家啊!

  顧思朝點點頭,像是對她的話表示理解。

  「你呢?」她思量再三,還是問他:「過得怎麼樣?」

  他一愣,慢了半拍才答:「老樣子。」

  像是不願再繼續這個話題,顧思朝想起身走到窗前,面向狹小的院子,院裡水缸裡的水已經溢了出來。

  「這裡倒也不錯。」過了會,他做出了最後評價似地說。

  「是啊,我偶爾會教隔壁的小孩識字,還有院裡種了棵橘子樹,只是不知道結出橘子要等到什麼時候……」覺得自己有點話多,莊綺雯說著說著就只剩下了苦笑,「這裡很好的,雖然日子很平淡,但是也很充實。」所以說,她很知足了。

  至於他為何像是有什麼心事的樣子,又與她有什麼關係呢?他該是很挫敗吧,本以為將她趕出來,她會無法生活,畢竟自小不論她的境遇如何,身邊也總是有人侍候著的,接觸的也都是玉器之類光鮮亮麗的東西。

  他是不是很佩服她呢,她可沒有讓他看笑話啊。

  有些期待著他的反應,但顧思朝也只是淡淡點了點預,她不知道他點頭的含意,但那動作讓她沒來由地不安起來。

  他轉過頭來,看著在自己家卻顯得格外拘謹的她,說:「雨小了。」

  接下來的時間兩人就這麼沉默著,似乎十幾年在一起的時光,並沒為他們增添什麼話題,等雨勢逐漸減小,顧思朝去摸了摸半乾的衣裳。

  還沒乾呀!莊綺雯想這樣告訴他,但也只是想想而已,她看著他將衣服取下,回屋換好後出來,她已經等在門邊。

  「要走了嗎?」其實她已經知道答案。

  「嗯。」顧思朝朝她走來,她自動為他讓開門前的路,想著,這樣的機會再不會有第二次了,她一定要將他的樣子看清,看清之後再將他忘得乾乾淨淨。

  但顧思朝並沒有走出門去,而是在她身前停了下來。

  「嗯?」她疑惑地看他,在四目相交時,她的身體猛地被他抱住,她能厭覺到自己撞上他胸膛時內心的狂跳。

  他的手臂緊緊地勒著她的後背,勒得她都疼了,然後,她的唇被他以同樣的力道深深地封住。

  他吻著她,又不只是吻著她,她也搞不清楚了,在她覺得自己會就這麼窒息而死時,他放開了她。

  「謝謝你帶我回來。」他說,拍了拍她的臉頰,「謝謝你為我撐傘。」

  莊綺雯恍恍惚惚,看到他笑了一下,然後從她面前走過,出了屋門,入了小院,又出了院門,直到背影消失不見。

  發生了什麼事?

  莊綺雯對著那道敞開的院門,外面雨仍是星星點點地下著,在她的視野中空無一人,她雙手疊起按在唇上,眼眶中的淚水很沒出息地洶湧而出。

  這算是什麼?她內心咆哮,已咒罵了顧思朝一萬次,最後為這些咒罵收尾的人還是她自己。

  她滿腦全是斥罵他的念頭,最後發現自己的心裡滿滿地全是他,除了那些對顧思朝的怨恨,她的心空盪蕩地,什麼都沒有了。

  女人的自討苦吃,難道就只能是為了一個,她不該愛的男人嗎?

  莊綺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不知不覺中被顧思朝洗腦了,當董成說關心她、了解她時,她心中只有感恩,而顧思朝卻對此大發雷霆。

  董成沒資格說那些話,真正了解她,對她威同身受的人才會大發雷霆,她同顧思朝的境遇是如此的相似,雖然她的境過是他帶來的,但無可否認,當他們看著彼此時,就好似在看著另一個自己。

  他將自己曾受過的苦,原封不動地轉嫁在她的身上,把她變成了第二個他,讓她深刻地體會到被背叛、被冷落、被羞辱,而後她同樣體驗到了喪親之痛,這不是她的錯,她什麼也沒有做錯,錯的人是他,將無辜的她牽連進他惡毒的報復中。

  但是,也正因如此,她才切身地了解到,他所生活的世界是怎樣的,在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再像他們一樣了解對方,也不會有人再像對方一樣了解自己。

  如果這種了解的方式是善意的,他們會成為很好的朋友、最親密的朋友,但這方式決定了他們越是了解彼此,就會越覺得痛苦。

  這份痛苦同樣再無人能戚同身受,所以無論董成還是其他人的所謂「了解」都只是一種安慰和同情,而真正不用言語也能傳達內心的兩個人,卻永遠不可能以言語去安慰彼此。

  想想,多麼地悲哀,為什麼陷入在這樣的悲哀中,她卻還是對他產生了感情?他的孤獨、他的寂寞、他的苦惱、他意味不明的一個吻,全都能讓她為之牽腸掛肚。

  女人啊,真的是自討苦吃。

  動了情的女人更是如被洗腦,走不出那個自己劃下的框框,她以為她自由了,但自由的世界真的太過廣闊,廣闊到心裡空空盪蕩,開始擔心另一個人,會不會也同樣恐懼於這突如其來的廣闊。

  明明都已經分開了,為什麼卻反而像丟失了自己的入生一樣地痛苦呢?

  莊綺雯想不通,真的是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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