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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沈韋]戀成癡【豪情三傑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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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7 07:13:51 |倒序瀏覽
戀成癡【豪情三傑之二】 作者:沈韋

為了證明自己很勇敢,寧千羽應友人的邀約去鬼宅試膽,
沒想到鬼沒遇上、朋友也沒來,她反而被採花賊給纏上,
幸好在千鈞一髮中,出現一名看來頗強的大俠救了她,
這大俠的劍法高超,殺人如切豆腐般容易,厲害極了,
可是,他講話很冷、眼神很冰,害她一時抖了兩下,
本以為兩人僅有一面之緣,但他隔天竟帶傷闖進她閨閣!
事後,她得知他是來竊取她家名劍,中了機關而受傷的,
再者,原來這仇釋劍真是名殺手,不是她以為的大俠,
並且他還不是一般殺手,而是江湖上名聲極響亮的那種!
呃……所以她和一個危險分子攪和上了?這下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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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7 07:14:18
第一章

  明月宛如白玉盤,高高懸掛於天際,一絲微風徐徐吹來,帶走些許暑氣。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老邁的更夫敲鑼擊梆地喊著,穿越大街小巷。

  此時,一道纖細嬌小、穿著暗色衣衫的身影,儘量不發出半點聲響,縮頭縮尾地閃過更夫,跑到城尾那間據傳因鬧鬼而廢棄多年的大宅院正對面。

  當她鬼祟地奔到目的地時,突然吹來一陣陰風,讓她從腳底涼上心頭,整個人冷不防地打了個寒顫。

  「王家大宅裏不會真的有冤死的鬼魂在作祟吧?」寧千羽害怕地瑟縮著肩,躲藏在一棵大榕樹後喃喃自語,暗自希冀鬧鬼之說不過是嚇唬人的傳言。

  「都已經三更天了,可晴怎麼還不來?」寧千羽不安地東張西望,等著與她相約前來的好友——秦可晴出現。

  甯千羽是「龍淵山莊」的小姐,莊內專門打造各式精銳兵器販予江湖人士,因此江湖上流傳著一句話——只要你想得出來,沒有「龍淵山莊」打造不出的兵器。

  而且,「龍淵山莊」所鍛造出來的兵器,不僅精緻輕巧,更是無堅不摧,讓使用者如虎添翼、所向披靡,所以江湖中人皆想要擁有「龍淵山莊」鍛造出的兵器。

  由於「龍淵山莊」的鍛造技術傳子不傳女,所以儘管她不懂鍛造,也不會半點武藝,但嚴格來說,她和江湖還是扯得上那麼一點關係,且因打小看多了威風凜凜的江湖人士出入山莊,對他們自有一分欽羨與憧憬,故而恨不得自己也有飛天遁地的本事,和比鄰而居的秦可晴一樣,當個英氣勃發的女俠。

  原本她對深夜到王家大宅一遊這事兒沒半點興趣,但就是禁不住秦可晴出言相激,笑她從小到大都倚賴父兄的保護,若要她瞞著父兄私下行動,恐怕會像是要了她的命一般。

  於是,她便應允了秦可晴,與秦可晴相邀今夜三更天時在王家大宅前碰面。訂下約定後,她既興奮又緊張,深怕一個不小心說溜了嘴,被家人與隨侍丫頭蓮香知道。

  好不容易挨到晚上,讓蓮香誤以為她已睡下,等到快三更時,她才獨自一人偷偷離家,可當她來到王家大宅前,望著深夜中透著陰森鬼氣的廢棄屋宅時,她立即就後悔了。

  「我會不會太衝動了?」寧千羽好想拔腿跑回家去,但一想到她這麼一走,不就更印證了秦可晴所說的「沒有父兄的保護,她就啥事都不敢做」嗎?這怎麼成?她說什麼都要在今晚讓可晴知道,她寧千羽可是不比秦可晴遜色、是勇氣十足的女英豪。

  「不過已經過了這麼久,可晴怎麼還不來?她該不會是怕得不敢來了吧?」想到向來英氣勃發,像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秦可晴竟然也會怕鬼,寧千羽就忍不住掩嘴竊笑。

  「嘻,等到四更天,若可晴再不來,我便要回家去了,明兒個看我如何笑她!」寧千羽等到腿酸,乾脆蹲下來,右手托著香腮,等不及明天快快到來,好讓她在秦可晴面前扳回一城。

  一陣涼風緩緩地吹過寧千羽的背脊,讓她再次打了個冷顫,唇角的笑容也猛地斂住,雙眸瞪著教她打從心裏感到畏懼的王家大宅。

  「俗話說,冤有頭、債有主,冤死在王家大宅的鬼魂應當不會找上我吧?」她害怕地舔了舔乾燥的唇瓣,努力按捺住想離開的衝動。

  忽地,眼角瞥見一道黑影出現,嚇得她驚叫出聲,一顆心差點蹦出心口。

  「喲喝!哪兒來的漂亮小姑娘,怎地一個人孤零零地蹲在這兒呀?莫非是找不著回家的路?」一名形貌猥瑣的中年男子,不懷好意地湊近蹲在樹下的人兒,色欲熏心的雙眸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有如白兔般惹人心憐的她。

  「你……你別過來!我在等朋友,她很快就到了!」寧千羽感受到男子淫邪的惡意眼神,又看見懸掛在他腰際的兩柄雙斧,害怕地出聲警告,並不斷冀求秦可晴快點出現救她。

  「你在等什麼朋友啊?我左右都不見你朋友出現呢!還是你等的朋友就是我?」中年男子得意地發出邪惡的笑聲,有如逗弄落入陷阱的小兔兒般,故意靠近她。

  「你不要再靠近我了!」中年男子身上有股酸臭的體味,令寧千羽想吐,她用力將他推開,整個人猛地站起,驚慌地轉身逃跑。

  「嘿!小姑娘不是說要等人嗎?怎麼轉身就跑?讓好哥哥陪你一塊兒等吧!」中年男子可不容許即將到手的軟玉溫香給跑了,他足一點,便使輕功躍到她身前,將她攔下來。

  寧千羽逃脫不得,且這名男子的意圖太過明顯,眼見危險步步逼近,嚇得她冷汗直冒,可她旋即告訴自己,緊張和害怕都無法幫助她,唯有冷靜方能對她有所助益,於是她深吸了口氣,冷靜地瞪著止不住淫笑、直朝她而來的中年男子。

  「嘿嘿!只消你乖乖聽話,我保證會好好疼惜你的。」這小姑娘長得水靈清秀,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教他看了心癢難耐啊!想他采花采了這麼多年,這回碰上的可是難得一見的極品,他猴急得想要立即撲上去呀!

  甯千羽強忍住作嘔的感覺,目光牢牢地盯著他,等他靠近、再靠近。

  「待會兒,好哥哥就會讓你嘗嘗什麼叫人間極樂的銷魂滋味!」中年男子見她不再反抗逃跑,笑得更加淫邪。

  寧千羽在男子就要碰觸到她之際,雙眸突地一閃。

  就是現在!

  她猛然抬手,朝男子發射袖裏箭!

  男子見她袖裏銀光一閃,立即下腰躲過她的偷襲,他躲得驚險萬分,倘若有所遲疑,淩厲的箭矢恐已射穿他的胸膛。他當場嚇得冷汗涔涔,也漸漸失了憐香惜玉的念頭了。

  甯千羽見父親特別為她打造、用來防身的袖裏箭,沒能出其不意地傷到他,便驚駭地往另一個方向跑,擔心自己會被惱羞成怒的男子抓到。

  「快來人啊!救命啊!」她跑得跌跌撞撞,驚慌地大聲求救。

  無奈,自從王家大宅傳出鬧鬼的流言後,據說住在附近的人能搬的早就都搬走了,而沒搬走的,聽見夜裏陡然出現女子的求救聲,就算本要起身察看,但一想到王家大宅死去的冤魂正是一名年輕女子,八成也沒人敢起身一探究竟吧?

  「小兔兒,你叫得愈大聲,好哥哥我就愈開心啊!哈哈哈~~」中年男子唇角掀揚,享受著寧千羽的驚慌失措,篤定現下夜深人靜的,沒人會無聊到出來管閒事,因此有恃無恐地在此放縱惡行。

  眼見老天爺沒能聽見她的祈求,讓她自淫惡之徒手中逃脫,想到自己等一下會有何種下場,寧千羽就不禁嚇得一顆心都快抖散了。

  「啊!」猛地,她腳絆了下,整個人撲倒在地,熱辣的疼痛感立即自手肘、膝蓋處傳來,但也因這一跌,讓她撿拾到一顆石頭,她趕緊暗暗握藏於掌心中。

  「嘖嘖!瞧你,跌得這麼重,一定跌疼了吧?不過你別怕,待會兒就不疼了。」中年男子淫笑地蹲下來欺近她。

  「走開!」中年男子這一靠近,她馬上將掌心的石頭用力擊向中年男子的頭顱。

  中年男子沒料到她會突然出擊,要閃躲時已來不及,額際被她手中的石頭給打得鮮血淋漓,也因此惹得他爆出怒吼。

  寧千羽趁他疼痛發怒之際,不理會跌傷的痛楚,立即從地上爬起,繼續奔逃。

  「該死的臭丫頭!別跑!」中年男子的額際流淌著鮮血,整個人勃然大怒。

  寧千羽不敢回頭看,拚命地往前跑,忽然間,她看見一道高大黑色的身影出現在前方,她無暇細看對方的模樣,率先躍入腦海的念頭即是——不管來者何人,我都要向對方求助,或許可以尋得一線生機也說不定!

  「有人在追我,請你救救我!」寧千羽快步跑到那名男子身後,向他求援。

  一身黑衣的仇釋劍如自幽暗間走出的鬼魅,冷眼看著朝他直奔而來,最後躲在他身後抖顫著聲求助的小姑娘。他一言不發,陰冷的雙眸如寒冰般射向額際流淌著血的中年男子。

  「臭小子,老子警告你,你最好是摸摸鼻子,當作啥事都沒發生,現下就轉身離開,否則老子會讓你知道多管閒事得付出多大的代價!」中年男子氣急敗壞地瞪著中途殺出的程咬金,對於出手擊傷他的小白兔,他已徹底失了憐香惜玉的興致,現下只想狠狠地教訓她。

  寧千羽瑟縮著肩,躲藏在身形高大的男子身後,一方面害怕這男子會受她拖累,被邪惡的中年男子所傷,另一方面又怕男子會丟下她不管,內心痛苦地兩相煎熬著,但小手卻像是自有意識般,悄悄地拉著男子的衣袖,無聲乞求男子別絕情離開。

  「你叫我臭小子?」仇釋劍劍眉輕挑,唇角冷漠地輕勾,眸底凝聚殺氣,渾身泛著冷意。

  「老子叫、叫你臭小子又如何?」中年男子突然感到遍體生寒,突來的恐懼竄至心頭,他不安地左右張望,最後對上男子那雙令人見了便頭皮發麻的眼瞳。

  那是一雙嗜血、不帶一絲暖意的眼瞳,中年男子在那雙眼瞳中看見了自身對死亡的恐懼。不論眼前這位程咬金的身分為何,中年男子已開始為先前所說的大話感到後悔,他似乎惹上了不該惹的人……

  「不如何,只是想讓你知道,上一個叫我臭小子的人,早已下地府見閻王去了。」仇釋劍語氣輕淡,狀似聊天,卻又透著一絲冰寒。

  寧千羽發現情勢丕變,原本追她的惡徒,彷佛被擋在她身前的男子所說的話給嚇到,一張臉變得難看鐵青。從身前這名黑衣男子散發出的、形於外的驚人氣勢,與惡徒臉上的驚懼一對照,她立即確信了對方應有本事制住惡徒,這才稍稍放下心。

  「你、你以為這樣說,老子就會怕了你是嗎?」明明怕得要死,中年男子卻仍是要打腫臉充胖子,裝作無所畏懼的模樣。

  「我沒要你怕我。」仇釋劍淡淡掀唇一笑。

  對方唇間的冷意直竄上中年男子的心頭,讓他打了個冷顫。

  中年男子困難地吞咽了下口水,不知該如何回他話,心想乾脆想個辦法讓自己摸摸鼻子轉身離開好了。

  「今、今晚的事,我就看在你的面子上,這麼算了!」中年男子的腦子快速轉動,終於讓他找到了下臺階的方式,趕緊以施恩的口吻說道,想要全身而退。

  「誰說要算了?」仇釋劍挑眉問。

  「你不會是想要逞英雄吧?」中年男子擔心他想來個英雄救美。

  「我對當英雄沒興致,但像你這種只會對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下手的敗類,倒是使我興味盎然。」仇釋劍如相准了獵物的獵人,牢牢盯住心生不安的中年男子。

  寧千羽始終未出聲,靜靜地聽著身前的男子與惡徒的對話,在聽見身前男子要懲治惡徒時,她的心思複雜緊張,怕會看見血腥的畫面,但又覺得惡徒的確是需要被整治一番,往後才不會再欺淩其他姑娘。

  「要說大話,也得看你有沒有真本事!」中年男子心想眼下是逃不了了,既然要動手,就讓他殺對方個片甲不留吧!

  中年男子手執雙斧,奔上前劈向凝定不動的黑衣男。

  「小心!」寧千羽見危險來到,驚呼提醒。

  「雕蟲小技!」仇釋劍冷哼一聲,電光石火間已抽出懸佩在腰際的佩劍,身形仍舊不動,輕鬆抵擋了雙斧進擊。

  「喝!寶劍『醉闇』?!你是仇釋劍!」直到對方將寶劍出鞘,中年男子這才藉由清明的月光看見劍身上有著龜殼般的六角紋及他出劍時如鬼魅般的森冷陰駭,進而猜出仇釋劍的身分來。

  一得知與自己交手的人是仇釋劍,中年男子便驚懼到差點握不住手中的雙斧。仇釋劍乃江湖上知名的殺手,出手詭譎,宛若鬼魅。

  據傳,要請他出來殺人,除了要出得起豐厚的謝金外,還得看仇釋劍的心情,倘若他心情不好,謝金再高,他也是不接。

  據傳,死在他手上的王公貴族、江湖好手不計其數,可說是雙手染滿鮮血,聰明的人絕對不會笨得與他作對。

  但,仇釋劍素來是來無影去無蹤的,中年男子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竟會倒楣到和仇釋劍撞個正著,他衷心期盼自己的鮮血不會染上「醉闇」。

  「原來你識得我。」仇釋劍淡淡一笑。

  這一記輕漫的笑容,讓中年男子感覺自己彷佛已經半隻腳踏進鬼門關,嚇得臉色發白,但既已和仇釋劍交了手,便再也無路可退,他硬著頭皮,雙斧繼續狠劈向仇釋劍。

  仇釋劍。

  原來出手救她的男人名叫仇釋劍。甯千羽仔細記住救命恩人的大名,日後若有機會,肯定要好生報答。

  仇釋劍全然不把中年男子狂亂揮舞的雙斧放在眼裏,他的雙眸閃過一絲冷酷的殺意,劍刃如愛撫般撫過中年男子的頸子,旋即回鞘,恍若無事般。

  劍回,血落。

  中年男子只見一抹劍光閃耀,根本來不及交代遺言,整個人便倒地,氣絕身亡。

  甯千羽見到中年男子命喪于仇釋劍的劍下,嚇得倒抽了口氣,瞪大眼,抖顫著小手,久久說不出話來。

  仇釋劍輕蔑地看了地上的屍首一眼後,便欲旋身走人。

  「等等!仇大俠,謝謝你出手相救。」寧千羽見他要離去,連忙出聲喚住他的步伐。

  她的心思好生複雜,見他出手殺人後感到害怕,畢竟仇釋劍殺人如切豆腐般容易,使得從小到大總是過著安逸、不見血腥生活的她很難不感到驚恐,可又想到仇釋劍之所以殺了惡徒,不僅是在幫她,也是讓惡徒再也無法欺淩其他人,她就覺得其實他並不是個可怕的人。

  「是他礙了我的眼,我並不是在幫你。」仇釋劍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說道。

  「不論如何,仇大俠終究是幫了我,不是嗎?」于情於理,她都要感謝他,畢竟他出手救了她是事實,更何況,她沒忘了先前他對意圖欺負她的惡徒所說的話,他正是看不過惡徒的所作所為,才會出手殺了惡徒。

  「大俠?」大俠二字使仇釋劍的唇角勾起一抹輕蔑的微笑,他轉身看向她,淡漠的目光掃視著她,望進她靈燦、充滿信任的眼瞳。

  她的身形嬌小玲瓏,膚白勝雪,配上一雙水汪汪的大眼、櫻唇般的小口,雖不是令人驚豔的容貌,卻是我見猶憐的皮相,一看就知道她從小到大都被家人保護得很好,不曉得人心險惡,才會一味地認為出手救她的人即是好人。

  也對,倘若不是蠢得不長腦子,怎麼會在夜深人靜時,獨自一人在街上閑晃,為自己招來危險?

  寧千羽傻愣愣地看著他,不懂稱他為大俠有何不對?雖然她不懂武功,但可以感覺到他劍法高超,否則那名死去的惡徒豈會在得知他的名號後,就嚇白了臉,一副悔不當初的模樣?所以,他一定是到處行俠仗義、令惡徒聞風喪膽的俠客。

  「從來都沒有人稱我為大俠。」仇釋劍譏諷地說道。

  「為什麼?」寧千羽不懂,他整個人看起來是冷情,但那並不影響他心懷熱血當大俠不是嗎?

  他那一雙泛著冷意的眼瞳鑲在清峻的臉龐上,配著瀟灑的劍眉與淡漠、帶著譏笑的薄唇,組合成一張非常吸引人的臉孔。他的好看是屬於陰柔型的,和三個哥哥們的陽剛之氣截然不同,卻使她不由自主地想要一看再看。她心想,人人稱頌的大俠,就該是長得像他一樣吧!

  「因為我是殺人不眨眼的殺手。」仇釋劍沖著她殘忍一笑,聲音如鬼似魅般飄忽不定,足尖一點便揚塵而去。

  他已順手解決掉欺淩婦女的雜碎,倘若她要傻傻地繼續在街上閑晃,再遭遇危險的話,那便是她蠢笨的選擇,怪不了其他人。

  「什麼?!」寧千羽先是愣了下,等她回過神來,他已飄然離去。

  「不,不可能,他一定是在同我開玩笑。」寧千羽搖搖頭,完全不相信仇釋劍是殺手。「……對,他一定是想要嚇唬我才會這樣說!不過,可晴怎麼還不來?」寧千羽呆望著眼前的死屍,再抬眼望向傳說中鬧鬼的王家大宅,此時一陣微風似有若無地吹來,讓她更覺恐怖,也沒有再待下去的勇氣了。

  「是可晴害怕失約,可不是我膽小怯懦,她可沒理由能再笑話我。」不管了,這裏她待不下去了!而且,她發現人比鬼魅還要可怕,會做出更駭人的事來,假如她又遇上不懷好意的惡徒,恐怕沒能像剛剛那樣好運,能夠全身而退,所以還是快點離開,別傻傻地死守在這裏才是。

  打定主意後,寧千羽馬上離開這陰森森、令人起雞皮疙瘩的地方,迅速趕回家去,絲毫不敢再多加停留。

  ***

  隔日,陽光普照,鳥語花香。

  「龍淵山莊」內面對庭園湖水、擁有最好景致之處的「千羽閣」的主人,此時仍陷於睡夢中,小巧的臉蛋因夢魘而糾結在一塊兒,嬌小玲瓏的身軀則因不安而不斷地在床上翻轉。

  「小姐,已經日上三竿了,你該起床了。」丫鬟蓮香走進房內,撩起紗帳,輕喚著。

  「不要過來……」甯千羽依然緊閉雙眸。

  「小姐,你作惡夢了是嗎?快醒醒啊!」蓮香見寧千羽整張小臉佈滿冷汗,遂輕輕推醒她。

  「救命啊!」突來的推移動作使寧千羽倒抽了口氣,猛然睜開雙眼,整個人彈跳坐起,靈燦的雙眼瞪得老大,宛如正遭遇了驚心動魄的一刻。

  「小姐,是我,我是蓮香。」蓮香發現寧千羽尚未回過神來,連忙要她看清楚。

  「蓮……香?」寧千羽愕然地看著眼前的人,再定眼看了下四周,發現她早已回到家,馬上松了口氣。

  昨夜她在四更天時回到家後,馬上鑽進被窩裏,不願去想上半夜所遭遇到的危險,怎奈一閉上雙眼,就會看見對她不懷好意的中年男子。頭一回遇到有人惡意要傷害她,最後還慘死在她面前,嚇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一整夜,她全身抖得不象話,好不容易挨到睡著,孰料夢見的儘是那中年男子追逐她的畫面,再不然就是那名男子死去的模樣,害得她在夢中驚叫連連,幸好蓮香喚醒她,要不然她肯定還深陷於夢魘當中。

  「小姐,你究竟是作了什麼惡夢?怎麼會怕成這樣?」蓮香取了塊帕子,為她抹去額際的冷汗。

  「那是一個非常可怕的惡夢。」寧千羽害怕地低喃道。

  「所以到底是怎麼個可怕法?」蓮香走到巾架旁,為她擰了條巾帕讓她擦臉。

  「我……不記得了。」寧千羽接過巾帕,聳了聳肩,不敢告訴蓮香關於她昨夜的遭遇。蓮香一旦知曉,肯定會告訴她爹娘還有上頭三個哥哥,到時莊裏絕對會鬧得天翻地覆,她以後就算想大白天出門遊玩也不會被允許,所以為了日後的自由,她選擇不透露隻字片語。

  「不記得了?小姐你也真是的,都怕成這樣,竟然還會不記得。」蓮香搖頭歎氣,沒再追問。

  「就是不記得了嘛!」寧千羽乾笑了聲,想要輕輕帶過。

  「不過依我說,小姐你會作惡夢,很可能是被城南荒廢的王家大宅給沖煞到了。」蓮香邊整理床鋪邊說道。

  「你怎麼會突然扯到城南的王家大宅?」寧千羽怔了下,暗自猜想蓮香是否知道了什麼,不然怎麼會沒事提起王家大宅。

  「小姐你有所不知,我今兒個一早聽廚房的陳媽說,王家大宅前頭死了個男人,有人說那男人死于江湖仇殺,也有人說其實是死在冤魂手中。還有,這王家大宅前莫名其妙死了一個人已經夠嚇人了,沒想到連城南人稱『神槍手』的蔣老爺,昨夜也被刺客殺死了。令人驚奇的是,他死得無聲無息,沒有人發現曾有刺客潛入,連和蔣老爺同房的蔣夫人也沒能察覺房裏多了個人,直到今兒個起來,才發現身畔的蔣老爺已經被殺了。你說玄不玄?所以啊,我猜是王家大宅裏的冤魂作祟,不然怎麼短短一夜就生了這麼多事?」蓮香說著今天早晨聽到的消息。

  「王家大宅的冤魂若要作祟,也該是在王家大宅裏,怎麼可能會跑出來?」蔣老爺是怎麼死的,寧千羽一點都不清楚,但她很清楚死在王家大宅前的那個中年男子,是命喪於誰人手中。

  「誰說不可能?住在王家大宅附近的人說,昨夜聽見一名年輕女子的哭求聲,聽見的人都說那就是死去的冤魂出來索命了。昨晚誰也不敢出來一探究竟,全都躲在家裏,結果今兒個一早一看,果然有人被索命了!再說了,人真有辦法無聲無息地殺了蔣老爺嗎?我想唯有冤魂才辦得到吧!小姐你會作惡夢,肯定就是被王家大宅給沖煞到了。幸好咱們山莊在城東,否則真不知會出啥亂子呢!」蓮香說得活靈活現,一副王家大宅裏的冤魂真在夜裏出來到處索命作亂似的。

  「蓮香,你想太多了,正因為咱們住在城東,離王家大宅快半座城,怎麼可能被沖煞?你就別胡思亂想,自己嚇自己了。」寧千羽不好讓蓮香知道,她就是眾人口中那名昨夜出來求救索命的冤魂。

  「哎,小姐,說冤魂出來作祟的可不僅有我一人啊!唉呀,你不信就算了!對了,可晴小姐來找你了,要我去請她進來嗎?」蓮香快手整理好床鋪後,開始為寧千羽梳妝穿衣。

  「可晴來了?你快請她進來。」寧千羽迫不及待要見秦可晴。

  「是。」蓮香欠身出去請秦可晴進到寧千羽的香閨。

  很快地,秦可晴如一陣風般飄進甯千羽房裏。秦家與「龍淵山莊」比鄰而居,雙方兒女自小就玩在一塊兒,秦父擅使陰陽刺輪,以陰陽刺輪揚名於江湖,身為大女兒的秦可晴得了父親的真傳,於平輩的江湖人士當中,算是出彩人物,她在無須外出替父親辦事或練武時,總會到「龍淵山莊」和寧千羽玩鬧。

  「可晴,你可來了!」寧千羽雙手插腰,一副佯怒要與秦可晴算帳的模樣。

  「是啊!蓮香,你去幫你家小姐搬早膳進來吧,都日上三竿了,千羽她還沒吃,肯定餓壞了。」秦可晴向寧千羽使了個眼色,要她別不小心將昨晚的事說漏了嘴,並特意支開蓮香,不讓蓮香聽見她們倆待會兒要交談的內容。

  「是,我這就去。」蓮香倒了杯茶水給秦可晴後,馬上退下到廚房去準備寧千羽的早膳。

  「可晴,你昨晚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在王家大宅前等到四更天都等不到你。你老實說,你是不是怕了?」甯千羽期待秦可晴會說出「害怕」二字,這樣的話,以後她在秦可晴面前就可以很神氣了。

  「我才要問你是不是怕了呢?我在城南的李家肉包鋪等你一塊兒到王家大宅,結果一直等到五更天了還不見你出現,這才死心回家呢!」秦可晴沒好氣地說道。

  「咦?咱們不是約好三更時在王家大宅前見面嗎?」寧千羽愣了下,不懂秦可晴怎麼會跑到李家肉包鋪等她。

  「是約三更時在李家肉包鋪前見。」秦可晴斬釘截鐵地對著她說道。

  「可是我明明記得,你說三更時約在王家大宅啊!」寧千羽一臉納悶。

  「一定是你記錯了!你啊,老是這麼糊塗怎麼成?」秦可晴受不了地以食指輕點了下寧千羽的額際。

  「原來是我記錯了呀……唉,瞧我這記性,怎麼會這樣?」甯千羽見秦可晴說得十分篤定,發現自己竟連這麼點小事都會搞錯,讓她不禁鬱悶地抱頭哀號。

  「對了,我聽人說今兒個一早被人發現王家大宅前死了個人,你不會正好撞上吧?」秦可晴向寧千羽打探第一手消息。

  「唉!被你說中了,真是讓我倒楣撞上了那個惡徒。」寧千羽幽幽地歎了口氣。

  「惡徒?此話怎講?」秦可晴緊張兮兮地追問細節。

  「那個人是個大壞蛋,他見到我一個人孤零零地在王家大宅前等你,於是想要……嗯……總而言之,他很壞就是了。」一提及死去的惡徒,寧千羽仍舊心有餘悸。

  「既然他那麼壞,你是怎麼逃過一劫的?而且還出手殺了他,我怎麼不曉得你這麼厲害來著?」秦可晴可是非常清楚寧千羽不懂武藝,除非防身的袖裏箭出其不意地傷人,否則她可不認為寧千羽有殺人的本事。

  「正好有人出現救了我,不然我就慘了。」寧千羽簡單帶過。

  「原來有人救了你啊!幸好你沒事,你若出了事,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自己的。」秦可晴話鋒一轉,為寧千羽能夠全身而退感到開心。

  「幸好我安然無恙,不然讓你為我傷心難過,我一定會更難受。」寧千羽看著她,微微一笑,感受到深厚的友情持續在兩人心間滋長,不敢再想倘若仇釋劍沒出現,她會遭遇到怎樣悲慘的後果。

  「話說回來,你可知道出手救你的人的來歷?」秦可晴繼續繞著昨夜的事打轉。

  「來歷?我不曉得啊!」寧千羽搖搖頭,並無向任何人透露仇釋劍名字的意願,畢竟他出手殺了一個人,她不想他為此惹上麻煩。

  「嘖,你向來不懂江湖事,我問你豈不是白問?瞧我,也和你一樣犯糊塗了。」秦可晴這才想到她是問錯人了,甯千羽全然不懂江湖事,昨夜恐怕是嚇傻了,又怎會想到要詢問對方的來歷?

  「我是糊塗蟲,你也是糊塗蟲,這樣我們才能當一輩子的好朋友啊!」甯千羽開心笑著。

  「我可一點兒都不想和你一樣啊!」秦可晴的食指再次點了下寧千羽的額際,這次力道較大了些。

  寧千羽不以為意,仍是格格嬌笑著,為她和秦可晴是物以類聚而兀自開心。

  「咱們倆要不要再找一天來測試你的膽量啊?」秦可晴興味盎然,再次提議。

  「還試啊?別忘了,昨兒個夜裏我可是獨自一人走到城南的王家大宅,還等你等到四更天呢!那樣一段長路再加上遭遇的危險,我想已經足以證明我沒有爹娘和哥哥們的保護,所擁有的勇氣依舊不輸你這個江湖俠女。」老實說,要她再于三更半夜時獨自一人在外頭行走,她真的會害怕,怕的不是來無影、去無蹤的鬼怪,而是心生歹意的惡人。

  「你啊,還差得遠呢!」秦可晴翻了翻白眼,再以食指用力點向寧千羽的額頭。

  「可晴,你再點下去,我的頭都要被你點出個洞了。」寧千羽捂著被秦可晴一點再點的額頭,嬌聲抱怨。

  「偏要點破你的頭!」秦可晴故意不理會寧千羽的抱怨,繼續點、點、點。

  寧千羽笑嘻嘻地閃躲秦可晴的一指神功,和秦可晴在房間內追逐嬉鬧,她笑著、鬧著、叫著,跑得香汗淋漓、氣喘吁吁,漸漸擺脫了昨夜惡徒所帶給她的驚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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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月光陰黯,深夜寂寂。

  一道黑色身影如入無人之境,無聲穿梭起落于「龍淵山莊」各院落與亭臺樓閣間。

  早在要夜訪「龍淵山莊」前,仇釋劍便已將山莊內的地形打探得一清二楚,深知兵器室位於何處。他猶如游走於黑暗中的魅影,輕鬆閃躲過山莊內負責夜巡的家僕,直搗兵器室。

  仇釋劍早已得知「龍淵山莊」為了避免有人來竊取打造好的兵器,所以在兵器室內設有機關暗器,不過藝高膽大的仇釋劍並沒有任何遲疑,他以一根細長的銀針快速打開了兵器室上複雜的鎖,閃入裏頭,掩上門扉,不使夜巡的人發現異樣。

  他的眼力極好,饒是身處於黑暗中也能識物,雖然不能像白天一樣看得那般清楚,但也足以讓他尋找所要之物。

  他不急於到處亂動,免得觸動機關,驚動了山莊裏的人。他氣定神閑地環顧室內,並未因見獵心喜而大肆搜刮眾多的精銳兵器。

  「虎頭雙、峨嵋刺、判官筆、日月乾坤劍……」仇釋劍喃念出兵器室內擺放整齊、精心打造出來的兵器。

  「龍淵山莊」中能夠打造出最好兵器的人,首推莊主——寧湛爐。雖然他的三個兒子在耳濡目染下已得到真傳,能夠打造出教人愛不釋手的精銳兵器,但和寧湛爐相較,仍是望塵莫及,可惜的是,寧湛爐已經很少親手打造兵器了。

  不過,仇釋劍私下得知寧湛爐耗費多年,終於打造出一把可媲美古楚國太阿的名劍,他因好奇,也因本身是愛劍人士,故想要親自試試寧湛爐所打造出來的寶劍是否真如太阿般,是把絕世好劍,因而闖入「龍淵山莊」來。

  「寧湛爐會將好不容易打造出的寶劍放在哪兒呢?」兵器室內陳放了許多寶劍,但仇釋劍不認為寧湛爐會將可比太阿的名劍隨意放置,肯定是珍藏在不易被人發覺的地方。

  仇釋劍精銳冰寒的目光刻意著眼於兵器室內最不起眼的小地方,謹慎察看,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突地,牆上的一幅字畫吸引了他的目光,他心念一動,掠身飛至畫作之前,想要瞧個仔細。

  當他的足尖輕點在畫作前,尚來不及看清畫上的圖樣時,耳朵便靈敏地聽到「嚓」一聲,他立即下腰,躲過了朝他迎面噴出的毒氣,但成排銳利的箭矢卻瞬間朝他的四面八方射來!

  仇釋劍拔劍砍刷掉淩厲的箭矢,在他應付箭矢的同時,下方機關又射出鐵蓮花專攻他的下盤,他閃得驚險萬分,但右腿仍冷不防被鐵蓮花鋒利的利刃所傷,倏地淌出豔紅鮮血。

  層出不窮的暗器狙殺,伴隨著尖銳的聲響,在在提醒外頭的人——有人入侵!

  仇釋劍從這滴水不漏的防護斷定,寧湛爐所打造出來的名劍應該就藏於這幅畫後頭。

  「有人闖進兵器室!」啟動的尖銳機關聲響驚動了巡夜的人,連忙大喊出聲。

  「快!抓住他!」孔武有力的家丁們立即抄起傢伙,奔向兵器室。

  仇釋劍聽見聞聲而來的家丁們由遠至近相繼奔來的足音,但他的右小腿受了輕傷,整個人仍被困在層出不窮絆住他的機關陷阱中。

  「愈來愈熱鬧了。」仇釋劍又以劍氣掃開成排的飛鏢。

  「看來今夜是要無功而返了。」經驗告訴他,不要固執地堅守在此,速速離去方為上上之策,來日方長,終有機會讓他得以窺見名劍的。

  「人還在裏面!快,包圍他!」亮晃晃的火把將深幽黑夜點亮,領頭的家丁大喊一聲,所有人馬上聽命將兵器室給團團包圍住。

  接到通知的寧湛爐與三個兒子全都草草披上外袍,趕來察看情形。

  「現下情況如何?」寧湛爐問著領頭的家丁。

  「回莊主的話,盜賊仍困在裏頭。」他們能聽見裏頭傳來暗器攻擊的聲響,但因房內沒掌燈,因此他們無法確切知道兵器室內現下究竟是有多少人。

  「爹,要不我沖進去一探究竟?」年紀最小、最沈不住氣的寧淬火恨不得馬上沖進去將闖入的盜匪給抓起來。

  「淬火,沉穩點。不管裏頭是誰,他不可能永遠待在那裏,咱們只消守在外頭即可。」寧湛爐低聲要小兒子別急。

  「是,爹。」既然父親都這麼說了,寧淬火也就不好違抗父親的意思,但私下仍巴不得自己擁有一身好武藝,可以沖入逮人。

  困在兵器室內的仇釋劍可無意讓甯家人來個甕中捉鼈,他以劍打落正面射向他的匕首和其他飛鏢,卻來不及打落朝他背脊射來的匕首,匕首硬生生射中他的肩膀,教他抿唇悶哼了聲。眼見更多暗器朝他而來,一股氣又朝他迎面噴來,他立即閉氣,刻不容緩地縱身一躍,破窗而出。

  「啊!出來了!快拿下他!」家丁們一見盜賊逃離兵器室,便高聲嚷道。

  「大家小心!」寧湛爐大喝了聲,發現僅有一人獨闖兵器室,且對方在重重機關的包圍下僅受了點傷,可見是個不容小覷的武林高手。

  仇釋劍未將包圍他的人放在眼裏,冷冷一笑,劍鋒掃向群起攻向他的人們,將他們全都震開來,足尖一點,躍上屋簷,逃離眾人的追緝。

  「他要跑了,快追!」被震開的人們見他逃離,繼續吆喝著。

  為了甩開身後的追兵,仇釋劍往僻靜的花園疾馳,奔到一半赫然發現不對勁,他的身手不再矯捷,反而感到四肢虛軟,視線甚至開始模糊不清,他暗叫了聲糟。

  「軟筋散啊……」想不到他剛剛閉氣的動作不夠迅速,仍舊是著了道兒。他搖頭苦笑,趁著追捕他的人尚未追上,渾身虛軟地掠進一座面對花園的樓閣。

  ***

  三更天的「千羽閣」內。

  平時這個時候,寧千羽早已睡得不醒人事,可今日天氣實在過於悶熱,使得她輾轉反側、難以入眠,遂爬起來坐在軟榻上倚著窗,若有所思地搖著香扇。

  「仇釋劍……」趁著四下無人,她偷偷在唇間玩味著救命恩人的姓名。

  那一夜,雖然她很害怕,但仍清楚地看見了救命恩人的模樣。他的身形高大結實,擁有一雙炯炯有神、卻似蘊藏著萬年寒冰的眼眸,很容易讓人望之卻步。他說自己是殺手,但依她來看,他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滿副俠義心腸,豈可能是殺手?他一定是在同她說笑來著。

  「不曉得現下他在做什麼?是否又到處在行俠仗義了?」寧千羽喃喃自語,對於四處行俠仗義的俠客生涯心生嚮往。

  「不曉得以後有沒有機會再見他一面?」她將頭枕在手臂上,一心想著若日後有機會,必要好好報答仇釋劍的恩情。

  「咦?外頭是出了什麼事?怎麼會這麼吵?」遠處傳來的呼喊聲打斷了寧千羽的思念,令她心中納悶不已。

  砰!

  忽然間,她聽見房外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響,整個人嚇了一大跳。

  「什麼東西掉下來了?」寧千羽拿著燭火,走出房外察看。

  她一推開房門,右足才踏出房外,森冷的劍尖便筆直指向她的心口。

  「不許聲張,否則我就將你一劍穿心!」仇釋劍瞪著僅著單衣的女子,厲聲警告道。

  寧千羽萬萬想不到一走出房外,就會有人威脅要她的命,她不敢激怒對方,偷偷瞄向坐在地上的人,沒想到這一看之下心中大喜。

  「是你!」原來救命恩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呢!

  「既然知道我是誰,就該曉得我下手絕不心慈手軟,你最好乖乖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仇釋劍料想她認出他是正道人士欲除之而後快的殺手,遂要她乖乖識時務。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麼會不知道呢!」見到仇釋劍她很開心,可他森冷的目光與威脅要取她性命的長劍,讓她斂住了嘴角的笑容,驚慌得不敢稍加妄動。

  仇釋劍一愣,沒想到她認出他是因為他救了她,也因她的一句「救命恩人」,讓他想起了前幾天夜裏所發生的事,原來她就是那個半夜在街上閑晃的小姑娘。

  「你怎麼會來我家?啊!你受傷了!」驚慌歸驚慌,寧千羽一發現他受傷,關懷之情立即湧上,但礙於他的長劍仍抵著她的心口,使她無法移動半分。

  「一點小傷,不足掛齒。別讓任何人知道我在這裏。」受了傷,又中了軟筋散,仇釋劍只能怪自己學藝不精。

  他發現她眼底的關懷真誠,不帶一絲算計,活脫脫像個蠢笨、不懂得懷疑人心的大小姐。不過,正因為她的蠢笨,使他得以安心地將劍收鞘。

  「你放心,我不會說的,不過你的傷需要治療包紮,讓我幫你好嗎?」甯千羽水靈靈的眼眸眨巴眨巴地望著仇釋劍請求。她遇人受傷,總希望能幫助對方,尤其現下受傷的人正是她的救命恩人,她要如何不為他擔心?

  「嗯。」既然她蠢得想要幫他,他自然不會傻得推拒。

  寧千羽聽見他願意接受她的幫助後,拈花微笑,一手拿著燭火,另一手則小心翼翼地將他扶回房內,讓他就近坐在一張梨花木雕花椅中,以便讓她察看他的傷勢。

  就在此時,仇釋劍聽見追兵將至的聲音,立刻將燭火撚熄,使室內陷入一片幽暗。

  「怎麼了?」寧千羽不懂他為何突然這麼做。

  「別忘了你說過,不會讓任何人知道我在這裏,現下是你履行承諾的時候了。」仇釋劍的聲音輕到近似耳語。

  「啊?」寧千羽來不及問明原因,便已隱約聽到外頭的人正呼喊著抓盜匪。

  盜匪?仇釋劍是闖入莊裏的盜匪?他不是四處行俠仗義、不小心落難於此的大俠嗎?

  「躲床上去。」縱然心頭有一堆疑問,可既然話已說出就要做到,她寧千羽可不能當背信棄義之徒。為了預防有人進來察看,她連忙要仇釋劍躲到最安全的地方。

  仇釋劍沒有異議地躲上她的床,寧千羽則快速地拿了條布巾在房裏房外擦拭血跡,儘量不讓人懷疑仇釋劍就窩藏在她的閨房裏。

  火速擦完,藏起布巾後,她便跳上床,將床幔放下。回頭看見仇釋劍目光灼灼地盯著她看,她這時才驚覺他們兩個正不合禮教地窩在同一張床上,但形勢所逼,也就不能計較太多了。

  可此時,她的心卻撲通、撲通地劇烈跳動著,不知是因為緊張,抑或是因為身旁的他。

  「血跡進「千羽閣」了!」領人追來的寧湛爐發現盜匪的血跡出現在此,驚得倒抽了口氣,跨大步沖上樓。

  「爹!」寧家老大寧千錘神情緊張,跟著上樓。

  「等等我!」隨後趕到的寧家老二寧百煉臉色大變,緊跟在父兄身後。

  「該死的盜賊,倘若他敢傷了千羽一根寒毛,我就將他大卸八塊!」甯淬火跟在二哥後頭咒駡著,家丁們則全尾隨在後,準備幫忙逮人。

  在房內的寧千羽聽見爹、大哥、二哥與三哥連袂殺上來,連忙拉仇釋劍一塊兒躺下,用棉被將他密密實實地蓋住,此時她已嚇得一顆心快跳出心口了。

  仇釋劍與她一塊兒窩在被中,她身上散發出的淡淡少女馨香,正似有若無地挑逗他。

  想來實在可笑,他夜訪「龍淵山莊」不僅一無所得,還負傷兼中了軟筋散,全身無力、動彈不得,甚至得窩囊到躲在小姑娘的床上,靠小姑娘掩護他,這事若被兩位好友——雷刹托及練絕知曉,肯定會被他們嘲笑一輩子。

  「千羽,你沒事吧?」愛女心切的甯湛爐深怕女兒落入賊人之手,門也來不及敲,便直接闖入怒問。

  緊隨在後的家丁們手中的火把馬上將寧千羽的閨房點亮得有如白天,讓房間內所有事物皆無所遁形。

  「惡賊在哪兒?看我砍下他的腦袋!」甯淬火自父親身後竄出,發出怒吼,四下搜尋惡賊的蹤影。

  「爹、大哥、二哥、三哥,出了什麼事?你們夜裏不睡覺,怎麼會帶一群人來我房裏?」寧千羽揉著眼睛,裝出一副被吵醒、睡眼惺忪的模樣。她不敢讓床幔大開,僅輕輕探出頭頸來。

  「你一直在睡覺,不曉得外頭出事了?」甯千錘見妹妹僅著單衣,立即上前探手將床幔合攏,讓她單單露出頭來。

  「出了什麼事?」甯千羽滿臉疑問,來回看著父親及三位哥哥,一顆心因大哥的接近而跳得更加厲害,深怕大哥會發現躺在她床上的仇釋劍。

  「有盜賊闖進來想要盜取兵器,結果失風負傷逃走,我們沿著血跡一路追,就追到你這兒來了。我們擔心惡賊會傷到你,所以便直接沖上來抓人。」甯湛爐見寶貝女兒安然無恙地躺在床上睡大覺,總算放下心中大石。

  「啊?怎、怎麼會有盜賊闖進莊裏盜取兵器?」她口吃了下,沒想到仇釋劍之所以出現,竟是因為想要盜取兵器!這下該如何是好?她要向爹和哥哥們坦白人就在她床上嗎?可是爹也說過,為人處世首重「誠信」二字,她又怎能失信於人?

  更重要的是,她實在不願見到仇釋劍被爹和哥哥們抓住,雖然爹和哥哥們都不是壞人,不會殺掉仇釋劍,但也不可能輕放,說不定還會將仇釋劍交到官府去,讓他身陷囹囤、永不見天日……

  仇釋劍發現她正掙扎著是否要將他供出來,他不動聲色,將棉被拉開一個縫,盯著她纖細的背脊,心想她若想出賣他,他只消牢牢抓緊她這張護身符,就能夠全身而退了。

  「小妹,你別怕,哥哥一定會抓到惡賊,不會有事的。」寧百煉見她整張臉揪結在一塊兒,便出言安慰。

  「有盜賊闖入咱們莊裏盜取兵器是常有的事,你就甭擔心了。」寧千錘察看了下地面,發現她房中不見血跡,總算是完全放心了。

  「有爹和哥哥你們在,我一點兒都不擔心害怕,倒是莊裏的人都還好嗎?」寧千羽的心仍在猶豫煎熬著。

  「大家都沒事,你放心吧!我瞧你一個人睡不甚安全,待會兒叫蓮香過來陪你。」盜賊還沒抓到,寧湛爐不放心讓她獨自睡在寢樓。

  「爹,不用了,都這麼晚了,讓蓮香好好睡吧!況且我習慣一個人睡,特意讓蓮香過來陪我,我會睡不著。」甯千羽聽聞莊裏的人沒事後,這才松了口氣,心思也較為偏向繼續隱藏的仇釋劍。

  「放你一個人在這裏,實在不太妥。」寧湛爐可不想要寶貝女兒出事。

  「怎麼會不妥?有你們在莊裏四處搜尋盜賊,我想那盜賊早就逃出莊了,哪還敢留在莊裏,甚至來我的寢樓呢?」寧千羽拚命說服著爹和哥哥們別派蓮香過來,因為蓮香一過來,她就沒辦法再隱瞞下去了。

  「我看不如加派幾名壯丁守著寢樓好了。」寧千錘折衷地提了個保護妹妹的方法。

  「這倒也不失為一個好法子。」寧湛爐沉吟了會兒,頷首表示同意。

  「如果這樣能讓爹和哥哥們放心,就這麼做吧!」只要不派人進她房裏,要派多少人守在她寢樓下方都沒問題。

  「千羽,時間很晚了,你安心睡吧!我們會派人守在寢樓下,守護你的安全。」寧湛爐愛憐地撫了撫她的頭。

  「謝謝爹、大哥、二哥、三哥。」寧千羽對於欺瞞父兄一事心中有愧,總覺得這麼做好像背棄了最疼愛她的家人。

  「自家人說什麼謝呢!我們繼續去追盜賊了,你睡吧。」甯淬火沖著妹妹咧嘴一笑,便和父親、兄長們一道離開。

  寧千羽目送大家離開後,又過了好一會兒才赤足下床,悄悄打開門扉,確定沒人守在房外,這才拿起燭臺點燃燭火,小心翼翼地回到床上,面對仇釋劍。

  仇釋劍一確定所有人都離開後,便不再躲在棉被中,努力撐起虛軟、內力已消散的身軀倚牆而坐,冷凝的眼眸對上了澄淨的眼瞳,沉默瞬間籠罩在兩人之間。

  甯千羽已知仇釋劍為何會負傷出現在此,一時間不知該和他說些什麼,整個人扭扭捏捏的。

  「如果你後悔了,大可現下就大聲喚人前來。」仇釋劍挑眉建議。

  「我不是後悔,只是不曉得該和你說些什麼。」

  「既然不曉得要說什麼,就什麼都別說。」反正他話本來就不多,況且現下負傷又虛弱,更不希望身旁有人像只麻雀般說個不停,她若能保持安靜,是再好不過了。

  「好,不過你身上的傷得立刻處理,為了不讓別人發現,現下只能委屈你暫時待在這裏,可以嗎?」仇釋劍冷淡的態度,讓她面對他時特別小心,不想惹得他不高興。

  仇釋劍吃力地聳了聳肩,一副隨便她的模樣。

  寧千羽見狀,心想他是同意了,馬上再下床,將水盆裏乾淨的水給端來,並取來了潔淨的布巾與傷藥。

  「你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對勁,傷口很疼嗎?」在暈黃的燭光下,她發現他似乎很疲累,氣色也頗蒼白,猜想是他身上的傷在作祟。

  「這麼點小傷不礙事。」仇釋劍輕蔑地說道。

  「既然不礙事,你怎麼會看起來那麼虛弱?」她實在不瞭解男人,痛就直接喊痛啊,何必要死鴨子嘴硬?

  「……」仇釋劍看著她,發現她唇角隱隱帶著笑意,分明是認定他正在逞強。

  「我爹和三個哥哥,終年都待在爐火邊打造、試煉兵器,身上總不時會帶傷,為了治癒他們身上大小不一的傷痕,我娘請來名醫調配外敷的藥膏,讓我爹和哥哥們不至於傷痕累累。這藥膏效用極佳,我常幫他們照料、縫合傷口,沒幾天傷口便能癒合好轉了。」她先為他清洗右腿上的傷口,並說明放置在一旁的藥膏的來歷。

  仇釋劍悶不吭聲,由著她說去。幸好她的聲音如銀鈴般悅耳,不至於吵雜到難以入耳,不然他早要她閉嘴了。

  「我爹、大哥、二哥和你挺像的,痛時都不會喊疼,但淬火哥哥就不一樣,他痛就會大聲喊出來,他曾告訴我,喊出來會比較不痛,所以你若覺得痛,喊出來也不打緊,那並不會減損你的男子氣概。」她開始為他上藥膏,希望他別再死撐了,她並不會因為他喊痛而取笑他。

  「我臉色之所以難看,並非身上的傷所致,而是中了軟筋散。」仇釋劍覺得有必要向她澄清,免得她一直誤以為是他身上的傷導致他臉色灰白。

  「你中了軟筋散?」寧千羽驚訝地看著他。

  「對,所以你不用期待我會哭天喊地地叫痛了。」若非他已全身虛軟到無法走動,早就離開這裏了,哪會和她扯這麼多。

  「那該怎麼辦?」寧千羽可不懂怎麼解軟筋散,又不能請大夫過來,剛剛還拐彎抹角地勸了他這麼久,結果全搞錯了。

  「等藥效過後就沒事了。」仇釋劍發現她是真心為他擔心,不禁覺得她無緣無故擔心他這個陌生人的行為實在可笑,一來他是闖入她家兵器室的盜賊,二來他會中軟筋散也是因她的父兄設下機關陷阱所為。雖然有些不以為然,但心頭卻不爭氣地為她的關心而泛起一陣暖意,暖暖的,挺舒服的。

  他聽她哥哥叫她千羽,寧千羽是嗎?這個名字倒是挺適合她的。

  寧千羽的長相很容易激起他人的保護欲,他猜想許多人見到她都會不由自主想要保護她,但從小就在殺手門成長,以殺人為業的他不會是其中之一,他出手救她純屬巧合,絕非因為憐惜她而出手。

  「那軟筋散可會對你的身體造成損傷?」寧千羽再問,倘若他因此而損害到身體,豈不是太糟了?

  「不會。」冷凝的臉龐抽動了下,強迫自己對她的關心不要有任何感覺,以免削弱他那長年煉造出來的冷酷心志。

  「那就好。」寧千羽松了口氣,已處理好他右腿的傷。

  接下來就是他左肩棘手的傷勢,他的左肩目前仍插著一支匕首,她瞪著那支匕首,實在沒有勇氣把它拔下來。

  仇釋劍眉也不挑一下,自己動手拔了匕首,褪下衣袍,裸露出結實的胸膛,汩汩鮮血立即順著古銅色的肌膚流下。

  寧千羽眼明手快,馬上拿起布巾按住傷口,雙眸接觸到他裸露結實、引人無限遐思的胸膛、背脊,兩朵紅雲倏地嬌羞地躍上雙頰。正當她感到羞怯的同時,冷不防發現他的背脊佈滿了大小不一的傷疤,甚至還有一道長疤狠厲縱橫地劃過他的背脊,這道傷疤當初一定差點就要了他的命,光是想到他是如何經歷了這麼多痛楚,她就難受地紅了眼眶。

  「嚇到了?」他可以猜到她沉默的原因,定是他身上那些交錯醜陋的傷疤嚇到她這個不識憂愁的千金小姐了。

  「是驚嚇,也是難過。你受過這麼多嚴重的傷,幸好老天爺保佑,助你度過難關。」看著他的傷,她的心揪擰著。

  「不是老天爺保佑,而是我還不想死,所以活下來了。」他譏笑,打碎她美好的幻夢。打小他就知道老天爺並不會在他挨餓受凍時,自天上掉下饅頭與棉被送他,唯有靠自身的力量才有辦法存活下來。

  「呃?」由他的話語中,她可以感受到隱藏其間的痛楚,心,再次為他泛疼。

  「你永遠不會明白我的感受。」她是備受呵護的千金小姐,他則是一出生就遭遺棄、被殺手門門主撿拾帶回的棄兒,兩人可說是雲泥之別。

  殺手門的門主可不是善心人士,會將他拾回教養,不過是將他當成殺人兵器,他自小為了在殺手門裏的眾多弟子中脫穎而出,比任何人都要努力學藝,才能在一次又一次嚴苛的考驗中存活下來。他終日不停鍛煉,就是期望有朝一日能夠不再像條狗般聽命於比他更冷血殘酷的門主的命令,成為自己的主人。

  當他的武藝愈來愈精湛之時,憂心地位不保的門主對他有了防備之心,甚至多次想藉由交付的任務暗地除掉他,明瞭門主心思的他當然不會乖乖束手就擒,所以他選擇反撲,以門主教導他取人性命的方式殺了門主,同時也親手毀了教他打從心底厭惡的殺手門。

  仇釋劍說的話在她心底慢慢發酵,沒錯,誰也沒辦法真正明白另一個人的感受,寧千羽沉靜難受地清理著他的傷口。

  「匕首刺得很深,得縫合才行。」一發現他的傷比她想像的要嚴重,她不禁深吸了口氣,努力壓抑住發抖的雙手,輕道。

  「動手吧。」仇釋劍無所謂地說道,仿佛要被縫合的人不是他。

  寧千羽取來針線,穿針引線後,將針在火上烤了烤,再深深吸了口氣,便開始為他縫合傷口,不論幫人縫合過多少次傷口,她仍舊是會怕得雙手冰冷、臉色發白。

  仇釋劍無視於針穿過肌理的痛楚,只想著他為何要跟她說這麼多,畢竟今天不過是和她第二次見面,兩人連朋友都稱不上,這實在一點兒都不像他。

  「這些天你得小心點,免得將縫合好的傷口扯裂。」縫好抹上藥膏後,她柔聲提醒。

  「嗯。」仇釋劍輕應了聲,披上衣袍後,努力撐起身體走下床。

  「你受了傷又中了軟筋散,要去哪里?」寧千羽看著他的動作,輕輕拉扯住他的手阻止。

  「當然是另外找個地方睡,難不成你想要我和你睡在一起?」仇釋劍挑眉看著一臉深怕他揚塵離去的寧千羽。

  「不!當然是你睡你的、我睡我的!」深怕他誤會,寧千羽神情慌亂地放開他的手。

  看著她驚慌的動作加上臉紅困窘的模樣,竟讓他產生了想笑的衝動,他怔了怔,強壓下泛上心頭的笑意,冷凝著臉,渾身乏力地走到她床榻對面、供她看窗外景致的軟榻躺下。

  「你要不要喝點水?」

  「我若要喝會自己來。」仇釋劍疲累地合上眼,緊閉心房,拒絕她釋放出的善意。

  「那……我要把燭火吹熄嘍?」他那明顯的拒絕,讓寧千羽感到難過,猜想定是她說錯了話,才會惹得仇釋劍不高興。唉,她的嘴怎麼會這麼笨啊!

  「嗯。」仇釋劍哼了聲,不再理會她,也不看向她。

  寧千羽將燭火吹熄後便躺下來,她未將床幔全部合上,而是偷偷地打量著躺在對面軟榻上的仇釋劍,心頭沉甸甸的,卻也帶著些女兒家的羞怯、欣喜,畢竟他們孤男寡女同居一室,雖然不同床,但已顯得很親密了。自仇釋劍出手救她後,他的身影就老是不時地浮現在心頭,不管他現下因何出現,能在自家見到他,真的讓她心頭漾滿喜悅。

  可在歡欣的同時,她又想到了他滿身的傷。她滿心苦澀滋味,想著他有怎樣的過去,想著他會不會有一天親口告訴她,那些傷是從何而來?想著、想著,她緩緩沉入夢中……

  幽暗中,仇釋劍聽見了她規律的鼻息傳來,確定她已經睡著後,他睜開眼,轉頭望向她。她那張毫無防備的小臉,顯得如此單純、如此天真,使他緊固的心泛起了異樣情愫。

  不該啊!她從來就不是他該接觸的人,他該忘了所有因她而泛起的感覺,繼續過著原本冷酷無味的生活才是。

  他別開眼,不願再看她睡得香甜的小臉,唇間卻不由自主地逸出一聲喟歎。

  自他有記憶以來,每一夜總是睡得戒慎恐懼,會不會有一天,他也可以像她一樣,能酣然入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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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7 07:14:58
第三章

  經過昨晚一夜喧騰,隔天「龍淵山莊」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昏昏欲睡,眾人雙眼泛著血絲,大打哈欠,有氣無力地做著手邊的工作。

  寧湛爐與三子在莊內耗了一整夜,確定入侵的盜賊已離去後,這才撤了守在女兒寢樓下的家丁。

  寧千羽一大早就起床,將仇釋劍藏在隔鄰的繡房中,忐忑不安地離開寢樓,到花廳和爹娘、哥哥們用早膳。

  經過昨夜的騷動,她若窩在房裏用早膳,恐怕會使父兄生疑,再不然他們也可能會誤以為她嚇出病來,而跑到寢樓查看她的情況,房裏人一多,就愈有可能被發現她在繡房裏偷藏了人,是以她依照平日的作息,在與家人用完早膳後,又和爹娘撒嬌了好一陣,才欠身告退。

  回房前,她特意支開蓮香,繞進廚房,見四下無人,馬上偷偷摸摸地裝盛飯菜。

  「小姐,你又偷抱小狗回來養了嗎?」回到廚房的陳媽見甯千羽行為鬼崇,雙手插腰問道。

  「陳媽?!你怎麼會突然出現?」突來的聲響,使寧千羽嚇得差點將手中的飯碗打翻,她驚魂未定,轉身看著陳媽。

  「我不突然出現,又怎麼會知道小姐你正在做壞事呢!」陳媽假裝凶巴巴地說道。

  「我、我沒有做任何壞事啊!」寧千羽心虛得不敢看向陳媽。

  「你成天撿些小貓小狗的,當心蟲子爬滿身,讓你癢得像只小野猴似地蹦蹦跳。」陳媽見她一臉心虛,當她已認罪,想要再扮凶但又不舍,最後笑著打趣。

  「假如我像只小野猴般全身癢得蹦蹦跳,陳媽你一定會幫我的,是不?」寧千羽放下手中的飯碗,挽著陳媽的手臂撒嬌。

  就讓陳媽以為她又撿小貓小狗回來養好了,如此她就可以很順利地自廚房拿飯菜回去給仇釋劍填飽肚皮了。

  「我才不理你呢!不過你飯菜怎麼盛這麼大一碗?你到底偷撿啥回來?不會是頭老虎吧?」陳媽驚訝地看著裝盛滿滿飯菜魚肉的碗,驚呼道。之前寧千羽偷抱回來的都是小貓小狗,食量可沒這麼大啊!

  「哪有老虎讓我撿啊!這次撿到的是一隻……一隻黑色的大狗啦!」甯千羽想到仇釋劍總是一身黑衣,雖將他比喻成黑色大狗是很對不起他,但形勢所逼,也只能暫時委屈他了。

  「黑色大狗?它會不會咬人啊?」陳媽擔心嬌小的寧千羽會受到大狗攻擊。

  「他總是冷冷的,不愛搭理人,真要他張嘴咬人,他還嫌麻煩呢!」寧千羽語帶甜意,小聲抱怨。

  「不會咬人是最好,如果它對你很凶、作勢要咬你,你可別再靠近它,替自己招來危險,明白嗎?」陳媽可不願她傻乎乎地遭到惡犬反噬。

  「我知道,他肯定餓壞了,我得馬上將飯菜送去才行。」寧千羽笑著答應,再多挾了幾塊魚肉,於袖中偷偷藏了副筷子便急忙離開廚房。

  離開廚房後,寧千羽快步穿過重重回廊,趕著回「千羽閣」去,瞧見她端著飯菜又行色匆匆的奴僕們,皆當她又撿拾了小貓小狗回莊飼養,沒人對她剛用完早膳就又端著飯菜一事感到疑惑。

  寧千羽很快地來到繡房,左右張望了下,確定沒人後才放心地推門進入。一進到繡房裏,卻不見仇釋劍的身影,她將手中的託盤放在案上,心慌地想著仇釋劍竟然不顧身上仍帶著傷,就這樣離開了?

  「他走了……」難受地垂下雙肩,仇釋劍應是難以忍受再和她待在一起,才會連句道別的話都不說,直接走人了吧?

  「很可惜,讓你失望了。」仇釋劍自暗處步出,經過一夜休息,他所中的軟筋散已消散一半了,預估約莫到明日清晨,失去的氣力與武功內力就會回復,屆時即可離開此地。

  想到可以離開「龍淵山莊」,無須再窩囊地龜縮在這小姑娘的閨房內,他著實松了口氣。

  「你沒一聲不響就離開,真是太好了!」寧千羽臉上的失望褪去,掠上心頭的是喜悅,原來他並非如她想像中的討厭她。

  仇釋劍不解她發現他沒離開時為何會如此開心,他一直以一貫的冷漠待她,並不和善可親,不是嗎?怪的是,自己沉靜的心竟因她見到他時的開心模樣而悄然飛揚。

  「對不起,這麼晚才拿飯菜過來,你一定餓壞了,快吃吧!」甯千羽不理會仇釋劍淡漠的表情,歡喜地替他將飯菜、碗筷整齊擺放好。

  仇釋劍瞥了她一眼,一言不發,拿起碗筷安靜進食。

  寧千羽不好意思盯著他用膳,遂走到一旁佯裝忙碌,收拾著早就整齊安放好的繡線與繡到一半的繡品,並不時偷瞄著沉默寡言的仇釋劍。雖然他看起來總是拒人於千里之外,但她就是忍不住想要多看他幾眼,她從來不曾這樣過,這份想望來得突兀莫名,教她心慌意亂。

  而且,她想要問他為何要偷偷潛進她家盜取兵器?今兒個用早膳時,爹和哥哥們談的也都是這件事,讓她很想親自問他,卻不知該如何起頭,她為此煩惱得整張小臉全糾結成一團,就怕自己嘴笨,又惹得他不開心。

  安靜用膳的仇釋劍敏銳地察覺到不時朝他飄來的視線,他裝作渾然未覺,暗地裏猜想寧千羽之所以這樣時不時地偷瞄他,應當是她從未遇過像他這樣淡漠的人,所以才會感到好奇。

  再見她攢蹙的眉心,一副有話要說的模樣,猜想應是為了昨夜之事,像她這種心裏想什麼就全寫在臉上的小姑娘,壓根兒瞞不了自小靠著察言觀色才得以存活下來的他。

  「你有話要說?」仇釋劍吃飽後放下碗筷,乾脆替她起頭。

  「啊?沒——不對,我是有事想要問你。」原本是要否認,但若不將心中的疑問說出,恐怕她會憋得發慌、渾身不自在,與其這樣,還不如爽快點。

  「問吧。」

  「昨夜你潛入兵器室,究竟想要盜取哪一件兵器?」經過爹和哥哥們的清查,發現兵器室內未有兵器短少,是以無法猜測他究竟是針對哪樣兵器而來,她很想知道到底是哪件兵器可以教他不顧生命安危地闖入。

  「我是為了一把寶劍而來。」仇釋劍完全不怕她知道,坦然直言。

  「哪一把?」她家寶劍多的是,實在很難猜出他是為了哪一把。

  「據說你爹耗費多年,終於打造出一把足以媲美太阿的寶劍,我要找的就是那把寶劍。」

  「你怎麼會知道這件事?」寧千羽驚訝地倒抽了口氣,她爹打造出舉世名劍自個兒收藏的事,一直都很保密,不讓外人知曉,以免引起無謂的紛亂,莊內知曉這件事的除了爹娘、三位哥哥及她和爹最得意的兩名大弟子外,別無其他人,他到底是從何處得到這項消息的?

  「你不曉得天底下沒有任何一個秘密能守得嚴實嗎?」仇釋劍譏諷挑眉。除非知道秘密的人全都死去,不然沒有永恆的秘密。

  「或許你說得有道理,但我萬萬想不到莊裏的人會將消息流傳出去。」寧千羽臆測知道此事、又可能洩漏出去的人會是誰?爹娘、哥哥們和她都不可能說出去,剩下的就是爹的兩位得意弟子了。但,究竟是誰?她實在不願隨便冤枉好人。

  「難道你爹娘沒告訴過你「人心隔肚皮」這句話嗎?」仇釋劍要她及早認清事實,這世間並不如她所想的那般美好,並不是每個人都心存善念。

  「我相信寶劍的事定是那人不小心說溜了嘴,再不然就是他有不得已的苦衷,才會那樣做。」甯千羽堅持相信父親的兩名得意大弟子都是好人,不會故意做出背叛父親的事。

  「你要這麼認為也由著你。」愚蠢!事實已經擺在眼前了,她竟然還固執地認定對方是無心之過或是萬不得已?或許她得真正嘗到苦頭才會有所覺悟,不過她繼續愚蠢地過日子是她的事,與他一點干係都沒有,他何必為此感到氣悶?

  對她的感覺太過怪異,不可不謹慎、防備,也務必要拋下對她的所有好感才行。仇釋劍在心中默默地警告自己。

  「你……昨夜潛進兵器室就是為了一窺寶劍的樣貌嗎?」她極其不願將他想成壞人。

  「我甘冒危險,可不僅只是為了看上一眼。」仇釋劍譏諷一笑,就讓難得善心大發的他來教導天真善良的大小姐何為殘酷的現實吧!

  「那……是為了什麼?」拜託!千萬別告訴她,他真的是為了盜寶劍而來!在她心中,他是威風凜凜的大俠,雖然在爹和哥哥們嘴裏他是盜賊,可她願意相信他只是好奇想看一眼寶劍,並無其他意圖。

  「我是名殺手,若能得到寶劍助我一臂之力,何樂而不為?」仇釋劍定定看著她,要她看清楚他的雙眸裏除了冰寒外,還嗜血。

  「你、你真的想要盜取寶劍去殺人?」甯千羽為「殺手」二字驚駭到瞠目結舌。儘管他早在救她的那一夜,就已言明自己是殺手了,但她怎麼都不願相信,今天再次聽他這麼說,再想到他俐落的殺人手法,不禁令她倒抽了口氣,不得不相信這個事實。

  「不用來殺人,何必浪費氣力盜劍?」看來她比較能接受的說法是他無聊想借劍一看,而非是個殺人如麻的殺手。

  寧千羽用力搖搖頭,心慌意亂,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消化他是殺手這項訊息。

  仇釋劍瞧見了她的驚慌與不知所措,勾起唇角冷冷一笑。像她這種不懂人間疾苦的千金大小姐,一輩子生活得安逸平靜,遇上小奸小惡的人已是大事了,遇上他這種以殺人為業、教人聞風喪膽的冷血殺手,應當可以算是她人生中最糟糕的經歷吧?

  「那……那天夜裏,我遇見你,你是……」城南的「神槍手」蔣老爺不會是死在他手中吧?

  「我剛殺完人。」仇釋劍享受著她的惴惴不安,愉悅地說道。

  聽他坦承自己的惡行之後,她應會嚇得花容失色地逃跑吧?或許,她已經開始後悔昨夜沒將他供出來,現在正想著要如何喚人來抓住他吧?他在腦海中預想著她會有的反應,並等待她付諸行動,好讓他印證她和其他人一樣,巴不得這世間沒有他的存在。

  「原來蔣老爺也是你殺的……」寧千羽瞪著仇釋劍,不知該如何是好。他救了她,卻殺了別人,就她所知,死在他手中的人已經有兩個了,其他不知道的,不知還有多少?像他這樣的人恐怕沒人會覺得是好人,可她怎麼會笨得以為他是個好人,甚至……甚至還對他存有好感?實在是太可笑了!

  「我殺過的人太多了,哪會記得誰是誰?不過經你這麼一提,倒是恢復了我的記性,他的確是姓蔣沒錯。」仇釋劍看著她苦惱的模樣,又說出殘忍的實情衝擊她的天真良善。

  除了兩位好友以外,仇釋劍素來習慣旁人看到他就會感到恐懼,他不要寧千羽見到他時,老當他是好人般和善地對待,他最不需要的就是讓一個天真愚蠢、啥事都不會的千金大小姐來影響他的感覺、他的心,所以及早讓她認清他的真面目,對彼此都是件好事。

  「什麼?!你為何可以平心靜氣地說出殺人的事?」甯千羽嚇白了臉,她沒想到他會坦承不諱。一想到死在他手中的人不計其數,她便覺渾身發冷、頭皮發麻。

  「為何不能?那是事實不是嗎?需要我告訴你,我從幾歲開始雙手就沾滿血腥嗎?」像是巴不得要她更厭惡他似的,他殘忍地問道。

  「不要!我不想再聽下去了!」寧千羽的心惶惶然,步伐顫抖地拉開與他之間的距離,不願再聽到更殘酷的事實,她甚至連對上他的眼都會感到恐懼。先前她為何要老是想著他?為何看到他要那麼開心?為何要為他感到心疼?

  他是殺手,滿身是傷也是自找的,她為何要自以為是地想像他之所以受傷,是因遭遇到各種悲慘的事,還為他心痛不已?

  天老爺!她究竟犯下多大的錯,為何要包庇他?

  「如果你想聽,可以隨時告訴我,我絕對會秉著耐性,一一對你詳述。」反正關於他的惡行,她遲早都會聽說,不如及早知道。

  寧千羽難受地頹喪著臉,閉上眼,心難受地翻騰著。

  「……或許,該是你離開的時候了。」她沉默了好一會兒後,終於決定下逐客令。她沒辦法在隱藏他之後,又叫人抓住他,畢竟他曾出手救過她,就算是報恩吧!可她也不認為自己有辦法再面對他,光是想到他沾染血腥的雙手,她就會打從心裏感到害怕,所以只能選擇最笨的方法,就是請他離開。

  「你認為我有可能任你呼之則來,揮之則去嗎?」仇釋冷哼一聲。

  傷害她吧!最好是把她嚇得心驚膽跳,這樣她就不會想要親近他、不會想要對他綻放出足以動搖人心的微笑。小時候的他不需要他人的笑容、不需要任何溫情,現在的他也一樣,唯有冷酷無情,才會讓他過得自在。

  「不然你想怎樣?」寧千羽嚇壞了,怎麼都沒想到他會拒絕離開。此時的仇釋劍在她眼中,不再是嫉惡如仇、義薄雲天的俠客,而是冷血無情、心狠手辣的大惡人,她必須停止自己對他的那些想望了,不能再執迷不悟。

  「我想走的時候自然會走,無須你多言。」仇釋劍輕瞟她一眼,冰寒的眼底沒有任何感情。

  甯千羽的貝齒緊咬著下唇瓣,強壓住所有不該有的情潮,佯裝兇惡,狠狠地瞪向他。

  仇釋劍見她明明長得一副牲畜無害的模樣,卻硬要扮狠裝凶,讓他很想告訴她,一隻發怒的兔子非但嚇不了人,反而會讓人覺得有趣。嘴角正要不由自主地勾起時,他隨即警覺地斂住,繼續板著臉。

  他再次嚴正地警告自己,不要對她說的話有任何反應,也不要對她的任何動作有感覺,只消想到她是最惹他生厭的那種大小姐,就能使他不動如山了。

  「希望你想離開的那一刻儘早來臨!」寧千羽委實說不出狠話,也做不出狠事,唯有軟弱地對他撂話。

  仇釋劍對她聳了聳肩,嘲弄一笑。

  懊悔引狼入室的寧千羽不願再和他多做交談,將他吃乾淨的碗盤收拾乾淨,橫了他一眼後便板著臉離開。

  讓寧千羽帶著恐懼、氣憤與懊悔的神情離開,他成功地讓兩人不會再有更多無謂的交集,照理說他應該感到平靜釋然,可他竟沒有,反而覺得悵然若失,真是瘋了。

  ***

  回到房裏的寧千羽將碗筷擱下後,便咬著右手拇指,不斷地在房裏來回踱步,思考著仇釋劍剛剛所說的話。

  「寧千羽,你是個大笨蛋!」她責駡自己沒有識人之明,今天總算是深刻領悟到「請神容易送神難」這句話了。禍是她闖下來的,理當由她親自收拾,更重要的是——絕不能禍延家人!

  「寧千羽,你最大的缺點就是缺乏勇氣!不是說要當個像可晴一樣的江湖女俠嗎?倘若可晴遇上相同的問題,她絕對不會像你一樣軟弱退縮,肯定會挺身對抗的!」寧千羽責駡起自己的軟弱無能。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寧千羽,從今爾後,你都不可以再想他了!他是個壞人,你再蠢也該有個限度,知道嗎?」再失望、再難受,她都要面對,不能再傻呼呼地往無盡的深淵裏跳。

  心念一定,用力深吸了幾口氣,給自己無比的勇氣後,她挾帶著雷霆萬鈞的氣勢離開房間,再度前往繡房,推開房門,瞪著仇釋劍。

  仇釋劍心下錯愕,照理說她應已被嚇到逃之夭夭,恨不得從未遇見他,可沒想到她竟會去而複返,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這裏是我家。」寧千羽雙手插腰,學著平日娘親責駡哥哥們的兇悍模樣。

  「然後?」他當然知道這是她家,不用她再強調說明。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這句話你聽過吧?」她提醒他,雖然他是殺手,可他受了傷,又中了軟筋散,再也無法逞兇鬥狠,該擔心害怕的人是他,他怎麼反過來威脅她?

  「聽過又如何?」仇釋劍好笑地看著她,剛才她明明怕得要死,怎麼才過了會兒,就像吃了熊心豹子膽般,跑來警告他?

  「我和你因緣際會相遇,是好是壞已無須贅言,你曾經出手救我,我現下也還了你,一報還一報,希望你能好自為之,在你待在我家養傷的這段期間,不要嚇唬我的家人,傷癒之後也爽快離去吧!」她把話說得夠明白了,他是個聰明人,應當不會聽不懂。

  「一報還一報是嗎?好,我也不想和你有所牽扯,我們扯平了。」仇釋劍爽快地答應,他本來就不喜歡和他人有過多的牽扯,她的提議正合他意。

  「你的飯我還是會照常送來,你不用擔心我會從中使壞,我既然答應要幫你,不管現下是否後悔,我都不會那麼做。」她要他儘管放心。

  仇釋劍不在意地聳聳肩,他從不覺得她是個需要防備的人,或許她連怎樣害人都不會,倘若她敢在他飯中下毒,他就要對她另眼相看了。

  寧千羽見他已與她達成協定,便仔細看著他的表情,一貫的淡漠,未有暴戾之氣,如果他沒有坦白承認他是殺手,她永遠都會認定他是個令人稱頌的大俠。

  兩人心頭皆有不言明的共識,那就是待仇釋劍離開後,從此將不再相見,這次的相遇就當作是場夢吧。

  ***

  是夜,仇釋劍體內的軟筋散已散去了七分,內息不再虛無,已可運勁使力,於是他避開「龍淵山莊」夜巡的家丁,頭也不回地揚長離去。

  孤寂昂長的身軀宛若幻影,悄然隱身於無月的黑夜裏。

  ***

  半年後

  道上積著薄雪的午後,寧千羽身穿雪白狐裘獨自走在「雁翎山」蜿蜒曲折的山路上。

  「奇怪了,我怎麼繞來繞去,始終找不到往山巔的路?」寧千羽走到氣喘吁吁,隨意找了塊路邊的大石頭坐下來,捏捶著僵硬的小腿。

  前些日子她聽了見多識廣的秦可晴說,「雁翎山」的山巔有一池神水,據說那池神水具有使人延年益壽、身強體健的神效,甯千羽得知這項消息後,便想要為父母求得神水,但秦可晴又說,真要求神水,得親自走上山巔,尋到神水,真心在池邊祈求才有效用,若由他人陪同,就不夠心誠,求來的神水也不具任何效應。

  為了取得神水,讓爹娘長壽健康,寧千羽說什麼都要上「雁翎山」一趟。正巧,她知道位於「雁翎山」的山腰處有一座觀音廟,於是她向家人說要到觀音廟上香祈福,在爹娘同意下,便帶著蓮香與家丁出發。

  事實上,她真的有進到觀音廟向觀音誠心上香祈求,保佑莊內每個人都能平安、健康,最後才以要在清靜的廂房打禪誦經為由,將蓮香支開,一個人偷偷溜上山去尋找可晴口中的神水。

  「為何上山的路會愈走愈小,甚至荒草蔓生呢?」她的雙眼茫然無措,已分不清自己走的是對抑或是錯。

  她開始後悔自己沒事先問清楚地形位置就衝動行事,導致現在獨自一人在這荒山野嶺求助無門。

  「唉!現下該如何是好?」她無奈地問著自己,是要繼續尋找神水,或是乾脆打退堂鼓地回觀音廟算了?她一時之間拿不定主意,苦著一張臉。

  「寧千羽,你真是個大笨蛋!」望著枯黃蔓生、覆有薄霜的雜草樹木,她認清事實,忿忿地責駡自己。

  「為何不能多長點腦袋?如果你再聰明點,半年前就不會糊裏糊塗地救了仇釋劍那個殺手了!不!該說你若夠聰明,就不會一個人在半夜溜出家門,這樣不就什麼事都沒了?」在責駡自己的同時,她不禁想起半年前的事,本以為自己會全都淡忘掉,但事實上並沒有。

  她總會不期然地想起她警告完仇釋劍的那晚,他就像陣風般消失得無聲又無息,仿佛不曾出現過,他的離去的確是教她松了口氣,但心頭卻也裝盛著憂傷,他的不告而別,讓她的心空了一塊,明知不該再想起他,偏又常常想起他來,唉,她真是無可救藥了。

  「笨蛋寧千羽!不要再想他了!」當腦海中又浮現仇釋劍那總是帶著譏笑冰寒的神情時,她立即用力喝斥自己。

  「對!現在不是想他的時候,我該想的是眼前的難題。」寧千羽跳起,全身已補足力氣,可以再繼續行走了。

  她看了下天色,天空灰濛濛的,很快就會天黑了,她若執意走到山巔尋找神水,就真的是天底下最笨的傻子了。再者,她出來好久了,蓮香搞不好會進房找她,若發現她人不在廂房內,肯定會急得四下找她,到時寧靜祥和的觀音廟恐怕會因她的失蹤而鬧得亂哄哄的,擾亂了師父們的修行那可不好,所以她得在蓮香察覺她消失前趕回觀音廟才行。

  「我得加快腳步才行,否則就糟了。」寧千羽催促著自己。

  一身雪白的她,步伐急切地走在覆有薄霜的山林間,唇間呼出白霧,雪白的小臉因冰寒而酡紅。

  「奇怪,怎麼覺得愈走愈不對勁?」寧千羽身上的狐裘披風被樹枝勾纏到,使她不得不停下腳步,解開。

  她明明記得先前走路時,身上的披風不曾被樹枝纏住過啊!那麼,此刻下山時會被勾纏住,唯一的解釋,便是她走錯路了!

  「冷靜,沒關係的,再往回走,重新走上一遍就不會錯了!」寧千羽深吸口氣,要自己莫慌,貝齒緊咬著下唇瓣,轉身往回走,試圖回到原來的地方重新開始。

  「寧千羽,你千萬不能驚慌失措地哭出來,哭泣解決不了眼前的問題,你要有勇氣才行!」寧千羽用力眨回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大聲激勵自己。

  她在山林間迷亂地走著,每一條佈滿野草的小徑看在她眼裏全都長得一模一樣,就算腦袋瓜一再告訴自己不可慌亂,可她的步伐已驚慌錯亂,甚至開始奔跑了起來。

  沒有人知道她在這裏,如果她永遠都找不到回觀音廟的路該怎麼辦?她會不會死在這荒山野嶺中?

  一想到自己會成為荒野中的一具白骨,她就嚇得步伐錯亂,一時不留神,絆到了一塊石頭,整個人重重地摔倒在地。

  「啊!」她痛呼出聲,全身因慌亂地在山中奔跑而疲累不堪,努力壓抑的淚水再也關攔不住,潸然滾落。

  「爹、娘、哥哥……誰來救我……」痛哭失聲的小臉埋趴在透著寒氣的地上。

  冷風吹嘯而過,吹拂過周遭叢生乾枯的蔓草、樹木,盤踞於上的冰霜紛亂地打在寧千羽身上,讓她的哭聲更顯傷心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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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7 07:16:43
第四章

  天色漸漸昏暗,陣陣寒風呼嘯而過,幽暗的「雁翎山」更顯荒僻詭譎。

  寧千羽不曉得自己究竟哭了多久,當她從痛哭流涕變成細聲啜泣後,才發現整個人又冷又累,遂睜著紅腫的雙眼,身體僵硬地自地上坐起,頹喪地垂下雙肩,思考著自己下一步該如何是好。

  她無力地聽著寒風在耳畔呼嘯而過的聲響,一聲接一聲,像是要摧折她的心志般,不過,就在她難過失意之時,赫然發現耳邊聽聞到的不僅是風聲,好像……好像還有人聲?莫非是蓮香發現她不見後,已派人出來尋她?!

  寧千羽喜出望外,連忙振作精神,笨手笨腳地爬起,不料定眼一看,發現並不是蓮香領人來找她了,而是在離她有一段距離的地方,有兩個男人各據一方,面對面站著。

  「不管他們是誰,應當不會拒絕帶我下山吧?」眼下她是無法可想,唯有求助陌生人了。

  一想到不會死在山中,她高興地撥開擋路的草木,向兩人走近。

  「仇釋劍,想不到你今天竟有膽量前來赴約!」曾是殺手門殺手的仇無義目光淬毒地瞪著仇釋劍。

  「手下敗將自尋死路,我沒道理不成全,不是嗎?」仇釋劍眉鋒一挑,冷冷一笑,清楚地傳達出自己對仇無義的蔑視。

  寧千羽愈靠近兩人,勾起的唇角與臉上的欣喜便愈加收凝,雙眼與朱唇已因吃驚而大張。她作夢都想不到會有再見到仇釋劍的一天,而且還是在荒郊野外!她兀自掙扎著是否要繼續前進,但發現到仇釋劍與另一名男子之間的氣氛太冷肅,似乎隨時會大打出手,於是她機警地退開來,可又因好奇他們之間的談話,而沒有退得太開。

  靈敏地感覺到身周突然出現了第三人,仇釋劍淡淡投去一瞥,發現出現的人竟是半年不見的甯千羽時,心下猛然一怔,握劍的右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暗忖她怎麼會滿身狼狽,獨自一人出現在這荒山野嶺當中?

  可他隨即想到絕不能讓仇無義發現他與寧千羽相識,否則依仇無義卑劣的性情,定會出手傷害寧千羽,於是他臉上維持一徑的淡漠與疏離,仿佛她不存在般。

  「可惡!你已經死到臨頭了,竟還敢大言不慚?」仇無義臉色立變,怒吼道。

  以前在殺手門,最讓他看不慣的人正是仇釋劍,偏偏仇釋劍的能力總是在他之上,不論他背地裏使盡多少陰毒手段,總是無法順利取得仇釋劍的命,更令他不滿的是,門主看重仇釋劍的能力,一直重用仇釋劍,不論他如何進言,要門主讓他取而代之,門主總是不予以理會,以至於後來仇釋劍暗地裏搞鬼,殺掉門主,也毀掉了殺手門。

  殺手門被毀後,門中有些人死在仇釋劍手中,有些則不知隱姓埋名到何處去,剩下的就和他一樣,繼續當個殺手,以殺人為業,但是不管他再怎麼來者不拒,在世人眼底,他的能耐依舊遠遠不及殺人全看心情的仇釋劍。

  是以他對仇釋劍總是充滿怨懟,無時無刻都想殺掉仇釋劍,讓世人好好見識自個兒的本事,並重振殺手門。

  「你取人性命的能耐若和你放大話的能耐一樣強的話,早已揚名立萬。」仇釋劍冷冷地嘲笑仇無義。

  「仇釋劍!」仇釋劍的譏嘲,令仇無義恨得咬牙切齒,自胸腔發出沉重的怒吼後,提劍往仇釋劍身上刺去。

  當仇無義手中的長劍就要刺到仇釋劍時,只見他身影飄忽不定,如鬼似魅,一下出現在仇無義身前,一下出現在仇無義左側,手上的「醉闇」行雲流水地輕劃過,旋即聽見仇無義吃痛的悶哼聲。

  站在不遠處的寧千羽看得膽顫心驚,右手緊緊撫著心口,很想閉上雙眼,當作什麼都沒看見,可偏偏她就是無法做到,一顆心為他懸在半空中,緊張得不得了,雙眼也牢牢盯在仇釋劍身上,沒移動半分,就是擔心他會被另一個男人所傷。

  唉,她自始至終都沒能順利將他放下啊……

  「啊!」仇無義再次痛呼出聲,他的右手腕被仇釋劍所傷,差點握不住手中的長劍,且身上早已因多處受傷而滲出血來。他粗喘著氣,瞪著仇釋劍,完全無法理解為何在兩人交手過招後,他疲累不已,仇釋劍卻仍氣定神閑,仿佛正兜著他玩般,這使他更加忿恨不平。

  寒風中,仇釋劍舞劍的身形瀟灑,寧千羽不由得看癡了,也想著這半年來自己想著他的孤寂心房,雙眸不禁泛起一陣酸楚。

  「仇釋劍,你別真以為自己能勝過我?今日我非要你來了去不得!」仇無義手中的長劍使出劍花,分別刺向仇釋劍的要害。

  「你若有本事,就儘管來吧!」這些年他和仇無義已經玩夠了,是時候徹底做個了斷了。

  他避開仇無義的進擊,劍法轉為淩厲陰駭,劍氣狠辣地沖向仇無義的門面。

  仇無義心下大驚,猛地瞥見站在一旁的白色纖影,心念一動,惡意立生,他向旁一躍,不僅閃躲掉仇釋劍的攻擊,大掌更是順勢一推,要纖白身影當替死鬼為他擋劍!

  突然被捲入決鬥,寧千羽嚇得杏眼圓睜,只見仇釋劍渾身泛著殺氣,劍尖直取至她的腦門,動彈不得的她驚駭地對上仇釋劍冷絕的雙眸,心想今日她就要命喪在仇釋劍之手了,心下雖感到難過,偏又無法掙脫他渾身的冷意,於是認命地閉上眼。

  仇釋劍沒料到仇無義會拿寧千羽當擋箭牌,就在寧千羽要慘死在他的劍下時,他情急地回轉劍勢,於千鈞一髮之際往旁削去,僅僅削落她一縷青絲,沒讓她命喪黃泉。

  「哈!沒想到向來冷血絕情的仇釋劍也懂得憐香惜玉?」仇無義本來料定該名女子會慘死在仇釋劍的劍下,豈料事情竟出乎意料之外,讓他大吃一驚,但轉念一想,不管仇釋劍為何急轉劍式,仇釋劍救了那名女子是不爭的事實。既然仇釋劍轉性想要憐香惜玉,他不好好利用這一點,豈不是太對不起自己了?

  沒能感受到預期中的劇痛,耳邊還傳來刺耳的笑聲,寧千羽睜開眼,發現自己非但活得好好的,身上更是沒受到半點傷,她不曉得仇釋劍是如何辦到的,但對他出神入化的劍式欽佩不已。

  「仇無義,這麼多年來,你的武藝沒半點長進,倒是卑鄙的功力修練得愈來愈爐火純青了。」仇釋劍將寧千羽用力扯至身後,以免她又被捲入他與仇無義的爭鬥中。

  寧千羽踉蹌了下,差點跌倒,驚魂未定地看著仇釋劍變幻莫測的招式,劍氣逼人地襲向節節敗退的仇無義。

  「卑鄙?你少自命清高,你和我一樣都好不到哪里去!」仇無義看見仇釋劍將那名女子推到身後保護,自己則是閃躲得狼狽不堪,心中積滿了更多的怨恨,恨恨地回道。

  「我從未自詡為好人,但至少不會像你那樣卑鄙無恥。」仇釋劍不以為然地冷哼了聲。

  寶劍「醉闇」仿佛被仇釋劍賦予了生命力,淩空飛出,于仇無義的頸項打著鏇子,仇無義見狀,心驚膽顫,以劍身擊擋,激起陣陣火光。

  仇釋劍趁仇無義專注對付「醉闇」時,飛身躍前,雙掌凝聚內力擊向仇無義的心口,仇無義無暇顧及,心口遭受重創,猛地吐出鮮血。

  「仇釋劍,你別以為我會乖乖引頸就戮!」仇無義終於明瞭,他始終奈何不了仇釋劍,但就算要死,他也要拉一個來墊背,尤其在他親眼見到對任何人向來冷淡無情的仇釋劍竟會出手護著一名小姑娘,他便清楚瞭解到自己可以藉由傷害那名女子來傷害仇釋劍。

  仇釋劍當仇無義在做無謂的叫囂,壓根兒不理會他,接住「醉闇」後,往仇無義身上刺去。

  仇無義奮力一跳,躍向藏在仇釋劍身後的寧千羽,雙眸盛滿毒辣光芒,將全部的內力灌注於雙掌,狠狠擊出!

  仇釋劍發現仇無義的目標在寧千羽,心下一驚,沒多加細想便縱身擊出雙掌,為寧千羽擋下災難。

  四掌相擊,仇無義的內力遠遠不及仇釋劍,早已受到重創的五臟六腑傷勢更劇,他趁著和仇釋劍距離最近時,以暗藏在袖中的匕首刺向仇釋劍心口!

  「小心!」甯千羽見到仇無義出手偷襲,驚叫提醒。

  仇釋劍的眼角已瞥見銀光閃爍,再加上寧千羽出聲提醒,讓他險險避開要害,沒讓匕首正中心窩,而是沒入肩頭。在仇無義刺傷他的同時,他再用力擊出一掌,震碎仇無義的心脈,徹底了斷了兩人之間的恩恩怨怨。

  「呃……」偷襲成功的仇無義嘴角猶勾著得意的奸笑,可緊接而來的重擊卻使他心口一窒,臉色大變,整個人癱軟倒下,再也無法仇視、妒恨仇釋劍了。

  「你傷得重不重?」甯千羽奔向他,伸出雙手準備扶住他。

  不管他為何出手殺人,他再一次成了她的救命恩人是事實,她無法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也沒法再隱瞞自己對他滿腔氾濫的情潮了。

  「走開。」仇釋劍語氣森冷,拒她於千里之外。

  該死!他竟會因不想她受到傷害而一再出手相救,仇無義正是看穿了這一點才會佯裝襲擊她,實則目標在他。幸好仇無義已死,否則鐵定後患無窮。

  「你因為我而受傷,我怎麼能走呢?」寧千羽好生內疚,亦步亦趨地跟著他,完全不敢離開。

  「誰說我是因你而受傷?你未免也太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仇釋劍重重哼了聲,故意這麼說,要她別自作多情。

  「可是你明明就替我擋下了那人的攻擊,不是嗎?」她明明看得很清楚,他為何不肯承認?為何要故意對她這麼冷淡?

  「我和他之間本來就累積了許多恩怨,這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仇釋劍冷凝著臉,疾步而行。

  「不論如何,你救了我是事實。」寧千羽小跑步地緊跟在他身邊,不願見他再自她眼前消失不見。

  「別跟著我。」半年前,他已下定決心不再與她有所牽扯,今日和她不期而遇,令他驚愕不已。

  他冷肅著臉,極力與她保持距離。

  「你身上的傷得趕緊包紮才行。」匕首還插在他肩上,怎能輕忽?可知道他痛,她也痛?

  「我的傷不勞你費心。」仇釋劍眉也不皺一下,便拔下插在肩上的匕首,再點住傷口附近的穴道止血。簡單處理好肩上的傷後,疾行的步伐愈來愈快,後來乾脆施以輕功,徹底遠離她。

  「仇釋劍,你別走啊!」突然間被他撇下,寧千羽驚慌快跑,無奈她跑得再快,始終贏不過他的輕功,一下子就不見仇釋劍的蹤影。她心頭發慌,跑得更急了,結果一個不小心左腳絆到右腳,整個人撲跌在地。

  「寧千羽!你真的是笨死了!」她像個孩子般惱怒地捶著覆有冰霜的地面,不爭氣的淚水再次滾落。

  她一定是個大災星,才會害他次次受傷,更糟的是,她這災星闖了禍後還沒親自收拾殘局,就讓他負傷離去,她怎麼可以這樣不知感恩地對待救命恩人?

  雪上加霜的是,能帶她下山的人已經走了,天色也已暗沉下來,她根本就沒辦法靠自己下山,僅能無助地哭得像個受盡委屈的小娃兒。

  「看來你挺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很笨。」仇釋劍隱約聽到她的哭喊聲,本已遠離的步伐又被不舍的心給拉扯回來。

  不舍?如此脆弱、不設防的情緒根本就不該出現在他身上,他卻一再為她打破原則,扞衛她、憐惜她,曾經因她而浮現的各種情緒再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回籠,令他難以招架。

  「你回來了?」哭得梨花帶雨的寧千羽,楚楚可憐地望著他。

  「瞧你跌得滿身髒汙,起來吧。」她身上的雪白狐裘處處污痕,連臉蛋都髒了,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在地上打滾了好幾回般。

  「嗯。」他的去而複返使她開心地收起眼淚,用力以手背抹去臉上的淚痕,立刻爬起來,不再哭紅鼻子。

  「你一個人在這裏做什麼?」方才他仔細看過四周,未見她有家僕隨行。

  「我要上山巔求神水。」甯千羽認為常負傷的仇釋劍也該到山巔求神水,如此便可保佑他延年益壽、身強體健,也許更可以讓她不再像災星一樣危害他。

  「什麼神水?」仇釋劍眉頭一皺,步伐停頓。

  「山巔上有一池可讓人延年益壽、身強體健的神水啊!你不曉得嗎?」寧千羽大方和他分享,並乘機取出帕子、踮起腳尖,想要為他淌血的傷口止血。

  「山巔上除了枯木雜草外,並沒有你所說的神水。」延年益壽?身強體健?這不是江湖術士最常用來招搖撞騙的鬼話嗎?

  「你怎麼知道除了枯木與雜草外,並沒有神水?」寧千羽反問。

  「因為我曾上去過。」仇釋劍滿腦子繞著山巔上的景物打轉,直到溫暖、帶著馨香的氣息幽幽傳來,這才發現他們倆靠得極近,近到他低頭就可以細數她濃密纖長的眼睫毛,心,無法克制地悸動著。

  「你上去過?會不會是你沒注意到?」寧千羽一怔,右手捂著他的傷口,左手則忙碌地找著自己身上可有較長的帕巾可以將傷口綁縛住。

  「‘雁翎山’的山巔並不廣闊,一眼即可望盡,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你,那兒根本就沒有你所說的神水,你究竟是從哪兒聽來的消息?」

  「不可能啊!可晴明明就說山巔上有神水可求,難道是我糊塗記錯了嗎?」瞧仇釋劍說得斬釘截鐵,使她對自己的記憶產生了懷疑。

  「不是你記錯,便是你被騙了。還有,這世間根本就沒有可以助人延年益壽、身強體健的神水,那些話不過是江湖術士用來騙取錢財的說辭,像你這種笨蛋最容易上當受騙了。」他毫不客氣地當面罵她。

  「可晴不可能騙我,那應該是我記錯了。至於有沒有神水,我想世間如此廣闊,有神水也不是件多奇怪的事啊!」更重要的是,她早就知道自己是個笨蛋了,他不用加強語氣當著她的面說,這樣子她挺難堪的。

  「笨蛋就是笨蛋,隨你怎麼想吧。」仇釋劍撥開她礙事的小手,拒絕她的好意,逕自往前走。

  「你別走這麼快啊!」捂在仇釋劍肩上、染上血的帕子飄然落地,寧千羽匆匆拾起,緊追在他身後,就怕他又撇下她不管。

  「你走你的路,別老跟著我。」仇釋劍因不願見她再次跌倒在地、哭紅雙眼,以致自己無法狠心撇下她而感到煩躁不已。

  「我不能不跟著你啊!」不管仇釋劍的臉色有多臭,她都跟定他了。

  「為什麼?」仇釋劍猛地停下步伐,回頭瞪著她。

  「因為……我迷路了,找不到下山的路。」寧千羽羞窘地承認。

  「……」仇釋劍想到她獨自一人上山,迷了路又無法下山,若非他正巧被仇無義約到此地決鬥,她豈不是要凍死在山上了?

  一股無名火倏地沖上心頭,使他興起了狠狠責駡她的衝動。她不知是傻過頭還是膽子太大,明明對此地完全不瞭解,卻獨自上山來,現下還被困在山中下不了山,真有她的!

  甯千羽見仇釋劍臉色難看到極點,似乎正在發火,且發火的物件是她,讓她噤聲不敢多說什麼。

  「你獨自一人上山,難道沒想過可能會迷路、下不了山嗎?為何不多帶點人?你是沒長腦子嗎?」他的雙手發癢,想要把她壓在膝上,痛打她的屁股一頓,可心頭卻有更多的無奈。他不曉得她從小是如何被她的爹娘與哥哥們寵溺,以至於現在蠢成這樣,行事前完全不懂得考慮後果。

  「可晴說求神水得要誠心誠意,若帶人同行就顯得不夠虔誠,求來的神水也不具任何效力,所以我才會瞞著同行的人偷偷上山巔……」他的責問讓她清楚地看見自己的輕忽大意,語氣軟弱地說明了原因。

  「笨蛋!你被騙了!」仇釋劍不曉得那個叫可晴的人為何要騙寧千羽,但這很明顯就是欺騙,不然怎麼會要手無縛雞之力的寧千羽孤身一人到杳無人煙的山巔,且上頭根本連水塘都沒有,何來的神水?

  「可晴和我打小一塊兒長大,我們倆情同姊妹,她不可能會騙我的!」寧千羽板著臉指正他的錯誤。

  「好個情同姊妹!」仇釋劍冷冷譏笑。經過半年,她還是沒半點長進,不懂得防人,既然她要如此堅信那個叫可晴的姊妹不會騙她,那他就不會再自討沒趣,多說什麼了。

  「總而言之,現下最重要的是要盡速處理好你的傷。」看著他仍滲著血的傷口,寧千羽感到心疼不舍。

  「這點小傷——」

  「不礙事!」寧千羽快速幫他接話,然後兇悍地看著他。「難道你不曉得小傷不理會也會變成大傷嗎?你受過的傷已經夠多了,怎麼能夠如此輕忽?你再這樣下去,真會變成比我還要笨的笨蛋!」她小心警告他,若不想變得比她還要笨,最好乖乖聽話,好好治療身上的傷。

  「我若變得比你還要笨,豈不是汙了我這冷血殺手的名號?」仇釋劍自嘲一笑。

  「對!你不會想讓旁人嘲笑你是笨蛋殺手吧?」關於他是殺手這一點,她已能比較冷靜看待,不會像半年前那樣嚇得渾身打顫,恨不得從未見過他。

  其實再見到他,發現他依然安好,她很開心,他已經救她兩次了,又不曾出手傷害過她,就算他表現出生人勿近的模樣,她也很難叫自己不喜歡他。

  「算了。」仇釋劍歎了口氣,不想再同她辯下去,更重要的是,她眼裏真誠的關懷讓他無法拒絕,於是他撕下衣擺,草草為自己包紮好,算是對她有所交代。

  對於他草率處理傷口的態度,寧千羽不甚滿意地皺了皺眉,但倒也沒多說什麼,因為她瞭解他已經做了很大的讓步。

  「你落腳於何處?」對他而言,現下最重要的是把她送回到落腳處,以免她又到處亂跑,招來危險。

  「山腰的觀音廟。」

  「走吧,我送你回去。」也不曉得她出來多久,可眼下天色已黑,陪侍她的人找不著她,肯定急壞了。

  「好。」寧千羽用力頷首。

  仇釋劍將她攔腰抱起,施以輕功,盡速往山腰的觀音廟而去。

  「我可以自己走……」寧千羽冷不防被仇釋劍抱起,嚇了好大一跳,頭一回被男人緊緊抱著,使她羞紅了臉。

  「等你走到觀音廟,天都亮了,我可沒閑功夫陪你耗。要嘛就讓我抱你下山,要嘛你自己走下山,自己選。」她輕得像根羽毛,仿佛沒半點重量,懷抱著她,仇釋劍的心頭忍不住漾起憐惜之情。

  「……用抱的。」寧千羽以近似耳語的音量,害羞地說道。深怕被他撇下,她連忙探出雙臂勾著他的頸項。

  仇釋劍抱著她如騰雲駕霧般在狹小的山徑疾走,她的表情由羞怯轉為驚奇,而後揚起開心的微笑。

  「我好像在飛哪!」她興奮地格格嬌笑。

  聽見她愉悅的笑聲,仇釋劍的唇角隱隱勾起一抹微笑,銀鈴似的笑聲奇異地使他感到平靜,心中不再充斥晦澀與陰暗。

  「不過你受了傷,抱著我不是會扯痛你的傷口嗎?」笑語過後,寧千羽想到他的傷,不禁擔心地問道。

  「你不曉得我是鐵打的嗎?抱著你下山,對我而言根本就算不了什麼。」仇釋劍突然和她說起笑來。

  寧千羽瞪大眼,沒想到他也會有和她輕鬆說笑的一天,他態度軟化,和她調笑的模樣,讓她芳心悸悸,深深凝望著他,渴望他能常常開心些。

  察覺到她沉靜的凝視,仇釋劍猛然發現自己說了什麼,素來冷肅的臉,瞬間狼狽地羞紅了耳根子,步伐愈加快速,急著將她丟回觀音廟。

  幾個起落間,觀音廟已近在眼前,兩人隱約聽聞到四周尋找她的聲浪,仇釋劍面無表情地將她放下。

  「我之後還會見到你嗎?」寧千羽戀戀不捨地自他的懷抱裏離開,厚著臉皮問道。

  她想要再見到他,很想、很想!

  「不知道。」仇釋劍無法給她肯定的答復。

  「大家正急著找你,你快回去吧。」他再一次嘗試將她推離。

  「你要不要到山莊找我?」甯千羽不理會蓮香與其他人的呼喊聲,一心乞求他能給她肯定的答復。

  「我到「龍淵山莊」去,比較有可能做的事是盜劍。」仇釋劍自嘲一笑。

  「盜劍會使你受傷,但你來見我完全不會受傷,豈不是更好?」管他是否會笑話她姑娘家不知羞,她就是想說服他改變心意。

  她的話令他不禁笑出來,原來她不如他所想的笨,還是有聰明的一面。看著她澄亮的眼瞳、渴望的小臉,他猶豫了。

  「小姐!千羽小姐!你在哪兒?」蓮香的呼喊聲由遠至近,已快找到這裏來了。

  「你不回答,我就當你是答應到山莊來看我嘍!」寧千羽緊張地往觀音廟的方向望了下,隨即直盯著仇釋劍,替他作下決定。

  「什麼?」仇釋劍一愣。

  「咱們就這麼說定了,仇釋劍,你……別討厭我好不好?」寧千羽緊張地舔了舔乾澀的唇瓣,不等他回答,便拉起裙擺往蓮香的方向奔去。

  仇釋劍見她跑得飛快,像是正被惡鬼追趕一樣,眉、眼、唇忍不住皆帶著笑意,在她聽不見時,輕聲喟歎:「正因為我無法討厭你,才會使我如此苦惱啊……」

  「小姐?」費力嘶喊的蓮香,突然見到甯千羽滿身狼狽地自林中黑暗處奔來,立即又驚又喜地喊道。

  四散尋找寧千羽的人聽見她歸來,揚聲交互傳遞著好消息。

  「蓮香,我回來了!」跑得氣喘吁吁的寧千羽,想著自己方才大膽的言語,小臉害羞地酡紅了。

  「我的好小姐,你究竟是跑到哪兒去了?我們都快找瘋了!還有,你到底出了什麼事,為何會變成這樣?」蓮香一股腦兒地追問。

  隱身在樹林間的仇釋劍愜意地合上眼,聆聽著寧千羽和丫鬟的談話,一顆心似乎再也關不住,忘情地奔向她了。

  不該啊不該!

  「我見觀音廟周遭的景色秀麗,忍不住到附近走走,怎知會過於沉醉于美景當中,以致忘了時間。」寧千羽編造著謊言,將她與仇釋劍的再次見面一事當成心中的秘密,不與旁人分享。

  「既然是四處走走,你又怎麼會一身髒亂?」蓮香可不會這麼簡單就放過她,非追問到底不可。

  「我不小心絆到石子跌倒了,沒什麼事。」

  「那你這一跌,還真是跌得亂七八糟啊!幸好你沒事,不然老爺、夫人和少爺們可饒不了我。」

  蓮香叨念著,飽受驚嚇的心總算稍稍安定了下來。

  一塊兒出來尋找寧千羽的家僕與廟中修行的師父,全都聚集在一起,親眼見她平安歸來後,才放下了心中大石,一道回到廟內。

  寧千羽歉然地向眾人致歉,她這一回真的是太過火了,就算受到眾人責備也是活該。她很努力地自我反省,並告誡自己下回千萬不可衝動行事,替眾人惹來麻煩。

  寧千羽和蓮香等人要回到觀音廟前,悄悄回頭往樹林深處望去,雖然什麼都看不見,可是她仍感覺得到仇釋劍還站在原地。

  他會到山莊來看她吧?會吧?

  「小姐,你怎麼了?為何一再回頭看?」蓮香發現她異常的舉動,跟著回頭往樹林裏看,但裏頭一片漆黑,什麼都沒有啊!

  「沒有,因為剛剛跌倒,脖子有點扭到,所以我想要動一動。」寧千羽又慌忙地編著藉口。

  唉!她的謊言愈堆愈高,死後肯定會下拔舌地獄。

  蓮香繼續叨念著,寧千羽虛應,一心一意只想著仇釋劍,壓根兒就無心聽蓮香在說什麼。

  樹林深處的仇釋劍聽到她說自己扭傷了脖子,才會不住回頭看,忍不住輕笑出聲,再也無法像半年前一樣,冷硬著心瀟灑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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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7 07:17:07
第五章

  回到觀音廟的寧千羽為了確認「雁翎山」山巔是否有一池神水,特別請教了觀音廟裏的師父,沒想到所得到的答案和仇釋劍如出一轍,即是山巔根本就沒有水池存在,更甭提那莫名所以的神水了。

  寧千羽不明白有關「雁翎山」山巔有神水之說可晴到底是從何聽來的,但她得好好提醒一下可晴,免得可晴和她一樣傻乎乎地被騙。

  寧千羽和蓮香等人蒞「雁翎山」過了一夜,隔日一行人便向觀音廟中的師父們辭行,返回「龍淵山莊」。

  一回到「龍淵山莊」,蓮香馬上向甯湛爐夫婦稟明甯千羽昨日傍晚私自離開觀音廟到山中散步,使眾人四下尋找她的事。

  甯湛爐夫妻聽聞後,大為震怒,決定處罰寧千羽,明令她乖乖待在莊內,沒有得到允許,絕對不許踏出莊外一步。

  寧千羽百般無聊地困在莊內,既不想繡花,也無意到花園走動,整天無所事事地倚著美人靠,望著園中的水池,偷偷想著在「雁翎山」與仇釋劍不期而遇的事,想著、想著,嘴角就不由自主地躍上一抹嬌羞的笑容,一顆心因期待、渴望而抖顫著。

  仇釋劍會來嗎?他會來吧?

  「你到底在想什麼啊?居然想得這麼入神。」又來串門子的秦可晴看見寧千羽的唇角帶著可疑的笑容,整個人發呆出神,連她出現都沒能發現,遂訝異地挑眉問道。

  「啊?可晴你什麼時候來的?」秦可晴爽朗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念,她連忙坐正,佯裝什麼事兒都沒發生。

  「不就剛剛進來嘛,你還沒跟我說你在想什麼啊?想得這麼開心。」秦可晴坐到寧千羽的身畔逼供。

  「不就是東想西想,沒啥特別的。」怎麼,她想仇釋劍想得很開心嗎?小手好奇地撫上揚起的唇角。

  「東想西想會笑得這樣開心?你想騙誰啊?到底要不要說實話?」秦可晴可不會這麼簡單就被寧千羽騙過,她伸出手搔著寧千羽。

  「哎呀,可晴你別搔我癢啦!哈……好癢啊!」寧千羽嬌笑閃躲著。

  「怕癢就給我從實招來!」秦可晴可不會這麼容易就放過寧千羽,她針對寧千羽特別怕癢的地方,頻頻抓搔著。

  「好可晴、好姊姊,求求你饒了我吧!」甯千羽左躲右閃,始終閃避不開秦可晴的雙手,乾脆嬌聲求饒。

  「快說!」秦可晴和寧千羽笑鬧著,一點都沒有收手的打算。

  「好,我說、我說。」寧千羽笑到眼角流出淚水,氣喘吁吁,投降了。

  秦可晴聽見她願意吐實,這才滿意地收手。

  「我剛才在想「雁翎山」的事啦,之前你不是跟我說山巔有一池神水嗎?我找了理由跑到「雁翎山去,結果山巔根本就沒有神水啊!可晴,你究竟是從哪兒聽來這消息的?」

  「你到「雁翎山」去找了?」秦可晴瞠大了眼追問。

  「我去啦!可是住在山腰的觀音廟師父們都說山巔連個水塘都沒有,哪來的神水呀?」寧千羽倒了杯茶遞給秦可晴後,也為自己倒一杯輕啜。

  「是嗎?那可能是我聽錯了吧!」秦可晴聳了聳肩,接過茶水喝下。「不過你是有親自上去找,還是只是聽別人說山巔沒有神水?」

  「我當然是親自上去找啊,結果還沒上到山巔就迷了路,那路真的很難走,我還因此被我爹娘責罰,不許我踏出山莊一步呢!」寧千羽委屈地嘟起嘴巴。

  不過,其實這回的「雁翎山」之行,也不能說白費功夫,至少她再次與仇釋劍相遇了,算是好事一樁。

  「你既然迷了路,那是怎麼找到路下山的?」秦可晴疑惑地看著她。

  「我正好遇見好心的路人幫我指引方向,才有辦法回到觀音廟。」仇釋劍的事是擱放在她心中的小秘密,不說出來是斷定秦可晴若知道她和仇釋劍有所接觸後,絕對會無法認同,繼而向她爹娘告狀,屆時家中定會平添不少風波,為了家中的寧靜祥和,暫且什麼都不說的好。

  「是嗎?不過你既然在「雁翎山」迷了路,照理說應當開心不起來,為何你想到山上的事會微笑?」一定有問題。

  「我是在笑自己幸運,若非遇到好心人帶路,我肯定回不了家。幸好你還沒去,不然就白走一遭了。」甯千羽擔心秦可晴會追問更多,遂從案上挑了塊梅花糕給秦可晴。

  「可不是。」秦可晴輕扯笑容,接過梅花糕吃下。

  「你呢?最近上哪兒去了?我有好一陣子沒見到你了。」寧千羽扯開話題,不願再談「雁翎山」的事。

  「前些日子武林盟主君傲天的掌上明珠君若兮過二十歲生辰,我代替我爹送賀禮到君家去。」談到君家,秦可晴漂亮的五官不復平日的豪爽,反而帶著一絲柔媚。

  「是了,我大哥也有送賀禮到君家去。」經秦可晴這麼一提,她也想起來了,記得大哥打造了個君若兮可以使用的兵器——琉璃珠作為賀禮。

  「你這個被君家相中的未來准媳婦,怎麼沒跟千錘大哥一塊兒到君家?」秦可晴笑問。

  「你別瞎說了,我才不是君家未來的准媳婦呢!」

  「怎會是瞎說?君傲天有意和寧家結為秦晉之好,打算等你過十七歲生辰後,就上門提親,這事兒早在江湖上傳遍了,後來君若鴻見到你,不也對你小心呵護?所有人都說你啊,是嫁定君若鴻了!」秦可晴取笑道,輕點了下寧千羽的額際。

  「那全是大家在瞎說,其實根本就沒那回事。」寧千羽回想起與君若鴻幾個月前見面的情景,他相貌堂堂、待人謙恭有禮,完全不因父親君傲天是武林盟主而驕傲浮誇,是個很不錯的少年俠士,莫怪所有人提到他莫不豎起大拇指稱讚,只是她對他並無男女之情。

  「是嗎?我聽到的可不是這麼回事,不過我得老實說,你並不適合君家。」秦可晴潑了她一桶冷水。

  「此話怎講?」儘管沒有嫁入君家的意思,寧千羽還是想知道原因。

  「這麼說吧!君傲天是人人崇敬的武林盟主,他的德高望重自是不在話下,身為他獨子的君若鴻則是武藝超群、青出於藍,武林同道皆盛傳,二十年後,君若鴻極有可能成為下一任的武林盟主。再者,「南若兮;北紅綾」這句話你應當不陌生吧?那君若兮美麗絕倫、天下無雙,放眼望去可以與她比美的除了「關家堡」的關紅綾外別無他人,況且她還有一身好武藝,與君若鴻可謂是人中龍風。」秦可晴一一細數著君家三人在相貌與武藝上的優點。

  寧千羽聽得點頭如搗蒜,秦可晴說的她全都知道。

  「你再看看你自己。」秦可晴要她面對現實。

  「我怎麼了?」甯千羽照秦可晴說的話,真的低下頭,好生看著自己。

  「你嘛,不會半點武藝不說,行事又常常糊裏糊塗的,再來說到最基本的容貌,單單看你,的確是長得楚楚可憐,挺討人喜歡的,但只要站到君若兮身旁,你馬上成了一株最不起眼的雜草,你說,這樣的你如何適合君家?」

  「可晴,你真是說得太好了!」甯千羽忍不住替秦可晴拍手叫好。

  「所以人哪,要有自知之明,君若鴻不適合你,你嫁給他對他也沒有任何助益。」秦可晴以告誡的口吻說道。

  「我知道呀,所以剛剛才會跟你說,那全都是別人在瞎說的,我和君若鴻根本就不可能。」甯千羽笑嘻嘻地重申立場。

  「看來我們千羽不是太笨嘛!」秦可晴跟著笑揚了唇,稱讚寧千羽。

  「那當然!」寧千羽驕傲地揚起下巴。

  「你喔!」秦可晴受不了地翻翻白眼。

  秦可晴的來訪使無法外出的寧千羽快樂歡笑,有一搭、沒一搭地和秦可晴聊著江湖軼事,偷偷將對仇釋劍的思念視為珍寶,層層包裹好,藏放心間。

  ***

  秦可晴回家後,蓮香上樓來收拾桌案。

  百般無聊的寧千羽伸了伸懶腰,決定到繡房去打發時間,腦海突然一閃,想到仇釋劍老是一身黑,倘若換上別的顏色的衣衫,應當也會很好看才對……

  「等等!我是怎麼了?為何會興起幫他裁衣的念頭?」寧千羽猛然驚覺不對,用手輕敲了下自己的頭。

  嚴格說來,她和仇釋劍到目前為止僅僅見過三次面,但在這三次的見面當中,兩人皆可說是處於驚險、需要另一人伸出援手的時刻,先是他救了她,她也回報救了他,最後他又救了她。

  幾番牽扯糾纏後,她花了半年時間沉澱思索,發現自己仍對他甚為思念,以致對於他是殺手的身分,不再耿耿於懷,所以最後才會在觀音廟對他說出想要再見到他的話來。

  只是心下無法確知他是如何看待與她再次相見這件事,所以她一顆心像是摸不著邊際似的,整天惶惶然。

  「唉,老是這樣想著他,真的很不好……」她喃喃自語,推開繡房房門走入,背倚著門扉。

  突然間,一抹暗色高大身影自暗處走出,教寧千羽嚇了跳,待見到來人的樣貌時,才喜上眉梢地睜大了雙眸。

  仇釋劍!

  他來了!真的到山莊來看她了!

  甯千羽開心到想要歡唱跳舞,她努力壓抑雀躍的心情,以免被正在外頭清理的蓮香聽見。

  「你來了!」她像只快樂的小喜鵲,小臉上因他的出現而泛著美麗的光芒。

  「嗯。」其實,仇釋劍對於自己會出現在此也感到驚奇不已,明明告誡過自己不要與寧千羽太靠近,可他偏生控制不了自己的雙腿,當他意識到時,已避開「龍淵山莊」的人,潛入「千羽閣」內了。

  因為那名叫可晴的女子來訪,他不方便出現,便暫時藏身於繡房內,聆聽兩人的對話,並從談話中得知君傲天中意寧千羽這個兒媳婦,當下他便後悔自己衝動行事,竟會被她要求見面的話給打動。他輕搖了下頭,打算不動聲色地離開此地,就當作自己對她的要求不為所動,結果事情的發展急轉直下,寧千羽否認要嫁入君家一事,令他焦躁不悅的心緒平靜下來,甚至是悄然展翅飛揚。最後,他留了下來,熱切期待與她相見。

  「你來多久了?」寧千羽興奮地壓低聲音問。

  「有一會兒了。」面對綻放笑靨的寧千羽,仇釋劍很難再板著臉,他渴望碰觸她,確認她並不屬於另一個男人,但怕會嚇著她,遂極力克制著滿腔欲望。

  「我完全不曉得呢!已經過了晌午,你吃飽了嗎?」寧千羽怕他餓著,急著想幫他張羅午膳。

  「別忙了,我不餓。」仇釋劍拉住她,不要她像顆陀螺般為他忙得團團轉。

  「那好吧,如果你餓了一定要告訴我,千萬別客氣。」仇釋劍伸手拉她,使她的心撲通、撲通直跳,她發現半年後的仇釋劍不像之前那樣冷漠,也不會急欲與她保持距離,這應當不是她的錯覺吧?不管他改變態度的原因究竟為何,她歡迎這個改變。

  「坐下吧。」仇釋劍揚了揚下巴,要她坐在他旁邊,好讓他感受她的芳馨存在。

  寧千羽眉開眼笑,立即坐下,晶亮眼眸熠熠閃耀,直盯著仇釋劍。

  「君傲天與君若鴻都很中意你?」仇釋劍非常在意君傲天與君若鴻對她的喜愛。

  「你聽見可晴說的話了?那全是大家無聊瞎說的,其實啊,因為君莊主和少主為人和善,且和我們家一直有所往來,所以大家才會以訛傳訛,說我是君家未來的兒媳婦,事實上根本不是那麼回事。」甯千羽連忙向他澄清,不希望他和外人一樣誤以為她會嫁給君若鴻。

  「君若鴻風度翩翩,又有令人稱羨的家世背景,你真不動心?」

  理智告訴他,君若鴻與寧千羽門當戶對,君若鴻能給她最安定、富裕的生活,也會使她成為眾家姑娘羨慕的對象,君若鴻絕對擁有保護她、照顧她的能耐。只是,他的心無法認同這樁婚事,因為他的心產生了不該有的渴望,且這份渴望愈來愈壯大、強烈,教他想要不顧一切地將她據為己有。

  「君若鴻的確是風采迷人沒錯,可是我對他並沒有任何感覺啊!方才你不也聽見我和可晴說的話了嗎?我和君若鴻完全不可能。」她不可能不曉得自己的情感,況且她的心已失去控制,不斷向他傾靠,又怎麼可能會對君若鴻產生感情?

  聽她說得如此堅決,仇釋劍不安的心總算感到安穩。

  「而且可晴不也說了,君若兮是聞名天下的大美人,我若站到她身邊去,簡直像株不起眼的小雜草。」寧千羽自嘲一笑,連花都稱不上,只能當小雜草,其實夠慘的了。

  「可我並不這麼認為。」仇釋劍否定她的雜草說,在他心裏,她可是最為芬芳的花朵。

  「因為你沒見過君若兮,才會這麼說吧。」

  「我曾經見過她一回。」談及君若兮,仇釋劍的臉瞬間變得陰沈不悅。

  「既然見過,那就知道她長得有多美麗不是嗎?還是你是好心想要安慰我?」仇釋劍怕她為自己的雜草長相感到自卑,竟然願意睜眼說瞎話,唉,他真是個好人。

  「有的人表面皮相的確是美得傾國傾城,但內心卻醜陋不堪。」仇釋劍輕撂下批評。

  「你……指的是君若兮?」不會吧?世人向來對君若兮除了稱讚還是稱讚,她從未聽人說過君若兮一句不是,就連她爹和哥哥們也對君若兮讚不絕口呢!

  「‘金玉其外,敗絮其內」,這正是形容君若兮最好的詞句。」仇釋劍並不否認,冷酷地說道。

  「你……曾經吃過君若兮的虧嗎?」寧千羽問得小心翼翼,暗自揣測他為何會討厭君若兮,是否他曾喜歡上君若兮,結果被君若兮拒絕了?

  ……不,不會的。他相貌堂堂,又有一身好武藝,雖然不太愛笑,但她敢說,如果他肯微微一笑,絕對會令眾多女子芳心暗許,君若兮實在沒有拒絕他的理由。

  啊,還是因為君傲天是武林盟主,君若兮礙于父親的身分,遂不敢傾心于一名殺手?應該是這樣沒錯,但這真會是他討厭君若兮的理由嗎?抑或是有其他她猜不到的理由?

  「吃過她虧的人不是我。」

  「那是誰?」寧千羽好奇得不得了。

  「你想知道?」仇釋劍挑眉。

  「嗯!」她用力頷首,江湖上的事她都是輾轉從父兄與可晴那兒得知的,但曉得的仍是不多,若能再從仇釋劍口中得知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當然更好。

  「吃她虧的人是我的好友。」仇釋劍輕描淡寫地說道。

  「是怎麼發生的?」原來他也有好友啊!還以為他向來獨來獨往,不願交朋友,看來是她誤會了。

  「如何發生就不用再說了,總之君若兮不是你想像中的好人,她若要設計陷害你,你肯定會被她吞吃入腹,連骨頭都不剩。」依他看,要設計陷害寧千羽實在是太簡單了,他不由得為她的單純捏了把冷汗。

  「我有那麼笨嗎?」寧千羽小聲抗議。

  「當然有。」仇釋劍要她不用懷疑,她就是那種被人設計陷害後,還會覺得對方是好人的大笨蛋。

  正待寧千羽要強烈否認時,仇釋劍突地身形一飄,隱身於暗處。

  「怎麼了?」寧千羽傻愣愣地問道。

  「小姐,你一個人在繡房裏嘀嘀咕咕說些什麼啊?」已將外頭整理好的蓮香捧著剛沏好的碧蘿春推門走進來。

  「蓮香?」蓮香突然走進繡房,嚇了寧千羽一跳,也對仇釋劍倏地隱身暗處一事恍然大悟。

  「當然是我啊!不然小姐以為是誰?」蓮香狐疑地看著寧千羽。

  「我哪有以為是誰呢!呵呵!」寧千羽乾笑兩聲,深怕蓮香會發現躲在暗處的仇釋劍。

  「小姐,你可別生我的氣,老爺、夫人和少爺們一再交代我要好好照顧你,結果你卻在到觀音廟時連句話也沒交代就獨自出去亂晃,也不曉得山中有沒有惡人或是野獸出沒,幸好小姐僅是摔傷,沒出大事,不然我就沒臉回來面對老爺、夫人與少爺們了。小姐在外頭的事,我都得一五一十報告給老爺、夫人知曉,絕不能有所隱瞞的,可看到小姐被老爺和夫人禁止出門,悶得發慌,我也開心不起來。」蓮香向她叨念著自己的委屈與難處。

  藏身于暗處的仇釋劍聽聞她被父母禁止出門時,一點都不同情她,她是應該要受到懲罰,不然老是一個人到處亂跑,終有一天會鬧出大事來。

  「蓮香,我知道沒事先告訴你一聲就跑出去是我不好,而且還害你被我爹娘責駡,對不起。」甯千羽愧疚地向蓮香道歉。

  「小姐,你不用跟我道歉,但是得向我保證,再也不會一個人亂跑才行。」蓮香可不想再嘗到那種四下找不到人、焦急不已的滋味。

  「好蓮香,我保證以後絕不會獨自一人到處亂跑。」寧千羽爽快地對蓮香許下承諾,心下想著,日後她若要偷跑出門一定得更加小心謹慎,拿捏好時間,才不會被發現。

  「嗯。」蓮香滿意頷首。

  「哎,經你這樣一逼,我的肚子又餓了。蓮香,你去煮碗魚片粥給我吃好不好?」甯千羽眨著水亮美眸央求道。

  「小姐方才不是才和可晴小姐一起吃過糕點嗎?怎麼這麼快又餓了?」蓮香覺得奇怪。

  「因為你剛才所說的話,讓我心中有愧,這一愧疚就莫名地感到饑餓了。」寧千羽胡亂編造個理由。

  雖然仇釋劍說他不餓,但她擔心他是餓了不說,遂乾脆讓蓮香去煮點粥來,這不僅可以再將蓮香支開,也可以讓她親眼見他吃飽飽,如此不正是一舉兩得嗎?她不禁為自己的聰明才智感到得意。

  寧千羽嬌柔的詭辯,使仇釋劍的嘴角揚起一抹縱容的微笑,當下想要和她的丫鬟調換,讓自己成為寧千羽撒嬌的對象。

  「好,我這就去煮。小姐,你可要乖乖待在這裏,別讓我煮好粥回來發現你不見了。」蓮香不放心地交代道。

  「我剛才不是向你保證過了嗎?況且我現下肚子正餓,是能跑到哪兒去?你放心去吧。」寧千羽笑著將蓮香推出繡房外。

  「這麼急切?未免也太餓了吧?」蓮香被推出去後,不停嘀咕著,往廚房的方向走去。

  寧千羽確定蓮香走遠後,笑嘻嘻地將門扉掩上,一雙古銅色的大掌正巧從身後探出,擱放在小手停放的上方位置,此刻他結實的雙臂圈護著懷中人兒,使她全身發燙,雙頰倏地飛撲上兩抹紅暈。

  她往後仰望,澄亮的眸底儘是他。

  仇釋劍低凝,晦澀的眸底儘是她。

  兩人四目相接,眸光流轉、呼息交纏,像是被點了穴般,就這麼站著、望著、想著。

  仇釋劍看著雙臂間的小人兒,心頭火熱,衝動地想要縮緊雙臂,讓她永遠停留在他懷中。

  「蓮香走掉了。」寧千羽口乾舌燥地說道。他那突然變得炙燙的眼眸使她雙腿發軟,快要不知羞地倚靠在他懷中了。

  「我知道。」仇釋劍的嗓音此時更顯得低沉誘人。

  「那個……」接下來她要說什麼?仇釋劍會不會已經看出她心頭正小鹿亂撞?

  仇釋劍看出她的緊張,輕扯嘴角一笑,自她身後離開,解開彌漫在兩人之間的情瘴,不再困著她。

  感受不到他身上傳來的溫暖氣息,寧千羽失望地跟在仇釋劍身後。

  「這半年來,你都在做什麼?」寧千羽想要多瞭解他,想要知道他都在做些什麼事。

  「殺人。」仇釋劍回答得雲淡風輕,一副殺人之於他是平常之事。

  寧千羽一怔,其實她早該想到的,他是殺手,自然會去殺人,她這般問他,似乎太笨了。

  「你怕了嗎?」仇釋劍眸光淡掃,帶著陣陣冷意。假如她不能接受原本的他,那麼他會選擇放下。

  「是有些害怕,可是,我不會被你嚇著。」寧千羽不願欺騙他,說自己完全不害怕,但她已經不會嚇得將他推拒開來,她想要順從心底的渴望更親近他。

  「是嗎?」感受到她的接受,仇釋劍的冷意褪下,心間浮現濃濃的喜悅。

  「對,不過你除了殺人以外,總還會做其他的事吧?」她繼續追問。

  「你想知道?」這一說,恐怕是會讓她更踏入他的心了,他在說與不說間反復思量著。

  「所有關於你的事,我都想知道。你會介意告訴我嗎?」她厚著臉皮請求。假如他真的不願意說,她也不會勉強他,她希望他是自願與她分享生活中的大小瑣事。

  「我的好友要成親了,我去見他和他未來的妻子。」仇釋劍向來很少與人談及私事,想了會兒,終於作下決定,緩緩道出。

  「你的好友要成親了,那真是太好了,不過是你說的那個吃了君若兮虧的朋友嗎?」聽見有喜事,她開心地笑揚了唇。

  「不是,是另一位,他叫雷刹托,你可能不知道他。」她不是江湖中人,不曾在江湖上走動,應該不知道雷刹托是誰。

  「雷刹托?來自關外,有一雙藍眼的那一個嗎?」平時她老愛纏著父親、哥哥們與秦可晴,叫他們講述江湖事蹟給她聽,一搜索記憶,馬上將雷刹托給想起來。

  「正是他,原來你知道。」她會曉得雷刹托,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聽說他入關後,在江湖上喧騰過好一陣子,許多人皆敗在他手下,想要研究他手中的彎刀,還特地上門請教我爹呢!不過我聽說他回關外去了,他是特地回來通知你,他要成親嗎?」能夠知道他好友的事蹟,使她沾沾自喜。

  「是也不是。」仇釋劍模擬兩可地說道。

  「怎麼說?」

  「他未來的妻子,你也曉得是誰。」他故意先透點口風,引發她的好奇心。

  「是誰?」聽他這麼一說,她更加急切地想知道雷刹托是要和誰成親。

  「關紅綾。」仇釋劍緩緩道出。

  「關……關紅綾?!怎麼可能?她不是和雷刹托有仇,還一路追殺他嗎?」甯千羽完全無法置信,一雙眼瞪得比銅鈴還要大。

  「可能一路打著打著就打出感情來了,兩人決定成親後,便回到中原請關山河同意他們倆的婚事。」仇釋劍聳了下肩,對於雷刹托與關紅綾的情事,他並沒有追問,僅知他們兩個人要成親了。

  「這實在是太令人震驚了!」江湖上兩大美女中的「北紅綾」就要成親了,而且還是嫁給她曾恨之入骨的人,這要寧千羽如何不驚訝?

  她那充滿驚駭的小臉逗惹出仇釋劍微微一笑,原來和她分享無關緊要的事是這樣有趣,他總算嘗到平淡中帶著趣味的滋味了。

  「那你另一位好友呢?是不是像雷刹托一樣,也有喜訊傳出?」

  「他習武已經習得半癲半狂,不走火入魔就要額手稱慶了。」仇釋劍話中隱隱帶著無奈。

  「你沒勸他別再練了?」雖然未見過他的好友,但她也為那人焦急。

  「有些人是聽不進勸的,練絕就是其中之一。」勸得了早就勸了,豈會拖到現在?

  「練絕?人稱「刀狂」的練絕?」寧千羽又是一驚。聽說練絕一身功夫邪門得很,為人行事與他的功夫一樣邪,一般的江湖人士多不願與他往來,想不到他竟會是仇釋劍的好友之一。她突然發現,仇釋劍的朋友都不是在江湖上循規蹈矩的人物,應是與他的性情和殺人為業有關。他不是個會與人熱絡摻和在一塊兒,也不是會為別人而改變的人。

  「正是他。你呢?被你爹娘禁足,無法出門了?」仇釋劍將話題轉到她身上。

  「是啊,蓮香剛說的你全聽見了吧?「雁翎山」的事被我爹娘知道了,他們很生氣,不准我出去。」感受到他不願多談練絕的私事,她故意為遭到禁足一事,擺出哀怨的表情。

  「你是該受點教訓。」明明覺得她爹娘罰得好,為何見到她苦悶的小臉,就感到心疼?唉,他的淡漠冷絕只要一碰上她,就全都化為烏有了。

  「我已經在深刻反省了,只是老悶在家裏,再一直這樣下去,我肯定會發黴。」她皺擰著鼻尖抱怨道。

  「你……想出去透氣嗎?」仇釋劍控制不了自己的嘴,詢問的話已自有意識地脫口而出。

  「想!」寧千羽仿佛在黑暗中看見一線曙光,連忙用力點頭,一臉期待。

  「那今夜別太早睡,三更時我會來找你。」仇釋劍實在不忍見她失望的表情,遂衝動地說道。

  「好,我等你,不管多晚都等!」寧千羽聽見他要帶她出去透氣,開心得不得了。

  「三更見。」大掌終於順從心裏激切的渴望,輕撫上小臉,如陣輕風,與她訂下約定。

  「嗯,三更見。」溫熱的大掌不僅熨燙了她的頰,連同她的心都服服貼貼地臣服於他。

  他可知道,她已經不可自拔地喜歡上他了?

  望著她興奮的小臉,仇釋劍強壓下想親吻她誘人朱唇的衝動,朝她微微一笑,旋即自窗口躍離。

  寧千羽心蕩神馳地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啊!蓮香還在煮他的魚片粥呢!」這下可好,她得塞爆肚皮了。

  不過沒關係,一想到今晚的約定,她心頭就甜滋滋的,就算要她吃再多,她都會帶著雀躍的笑容吃下去的,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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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7 07:21:17
第六章

  半夜三更,一大一小的身影借著月光引路,並肩走在寂靜無人的街道上。

  原先仇釋劍無法理解,自己使輕功將寧千羽自「龍淵山莊」帶出後,她竟提議要他別再施展輕功,說希望兩人可以就這樣不做任何事地在街上晃晃,現下仔細一想,她或許是想要他感受一下尋常人閒適地在街上游走的感覺吧。

  從未如此輕鬆愜意的仇釋劍,此時方赫然發現,原來在黑暗中,他也可以心平氣和地漫步而行,不必為了要取人性命而心情陰暗地飛掠於屋舍街道間。

  和仇釋劍一塊兒走在街上,寧千羽的唇角始終掛著喜悅的微笑,雖然他抱著她施展輕功飛簷走壁時,會讓她自覺像個精通武藝的俠女,但是今夜她就是想和他在街上信步,欣賞沉靜的月夜。況且兩人漫步而行,更可以讓她擁有更多與他相處的時間。

  不過,教她感到遺憾的是,他們倆無法在白天光明正大地走在街上,看教人驚歎的江湖賣藝、逛新奇有趣的雜貨攤、品嘗可口美味的點心,但仔細一想,目前這樣已經讓她很滿足了,做人不可乙太貪心,她得珍惜眼前的美好才是。

  「你打算花一整夜走遍全城?」兩人就這樣漫無目的地走著,仇釋劍很難不做此聯想,遂打趣問道。

  「才不是呢,我是想要去城南的王家大宅。」寧千羽的雙眼帶著興奮的光芒。

  「王家大宅?」他眉一皺,不懂她要到姓王的家做什麼,畢竟夜深了,根本不可能上門拜訪。

  「就是我們頭一回見面的那個地方呀!」她快樂地提醒他。

  「去那裏做什麼?」他不懂她為何要特地到那裏,照理說,她在那裏有不愉快的記憶,應該不會想再去才是。

  「上一回我到王家大宅是因為聽說裏頭鬧鬼,想進去探險,卻沒能去成,現下想想實在不甘心,我真的很想進去看看裏面是怎麼回事。」假如是她自己一個人,自然沒辦法生出勇氣直闖王家大宅,可現在有他陪伴就另當別論了。有他在,就算是刀山火海她都敢去,更何況是座小小鬼屋。

  「……」仇釋劍沉默地看著她,她一個姑娘家,長得嬌嬌弱弱、不堪一擊,居然會想要到鬧鬼的房子去?且之前為了這麼點無聊的事,還差點受辱,她果然是笨得可以!

  「你不會是怕鬼吧?」一個怕鬼的殺手?傳出去好像不太好聽。

  「該怕的人是你不是嗎?」他雙手環胸,睨眼看她。

  「可是我有你陪伴,就什麼都不怕呀!」她對他非常有信心。

  「你不怕我會撇下你不管?」他故意嚇唬她。

  「你才不會!」甯千羽根本沒被他嚇著,反而嬌嗔地橫了他一眼。

  瞧她眼波流轉,天真中帶著一絲迷人風情,教仇釋劍心弦悸動。

  「我是冷血無情的殺手,你就對我這麼有信心?」

  「不管你是否為殺手,我一直都知道,你值得信賴。」她定定地看著他,認真答道。在她心底的仇釋劍不是冷血無情的殺手,而是個會在她陷入危險時,不顧自身安危挺身相救,有血有肉、充滿吸引力的男人。

  她的一句信賴,使他冰寒的心為之化開,瞬間漾滿柔情,動情地伸出大掌握住她冰冷的小手。

  寧千羽愣了愣,心下又驚又喜,怎麼也想不到仇釋劍竟然肯握她的手,她開心地低垂著頭,小臉害羞得差點埋進身上的黑色暖裘中。

  「我從來都不懂,怎樣待人才算是好。」他苦澀著聲,望著遠方的明月低道。

  「你現在這樣就很好了。」聽到他話中隱藏的痛楚,寧千羽的心宛如遭到利刃劃過,熱辣生疼。

  「你是在安慰我嗎?」向來被眾人捧在手掌心呵護的她,會說他很好,這不是安慰是啥?

  「才不是安慰,我說你很好就是很好。」她可以清楚看見隱藏在他冰冷臉孔下的真心,所以不許他自我否認。

  「你這是在護短。」

  「護短就護短。」她滿不在乎,就是要維護他。

  仇釋劍凝望著她,釋然一笑,埋藏在心頭的百般苦澀滋味,因她的維護而消弭。

  寧千羽握著他的手,想像會不會有一天,他們兩人都已頭髮霜白、牙齒掉光,他依然緊緊握住她的手,和她一塊兒閒散地走在街上?她悄悄渴望著。

  兩人的雙手緊緊交握,沉靜地走在寂靜的街道上,夜風帶著寒氣迎面吹來,照理說寧千羽應該冷得直打哆嗦,但有仇釋劍在身邊,她一點兒都不覺得冷,反而還覺得很溫暖舒服。

  他們很快便走到外觀破敗的王家大宅前,寧千羽望著斑駁的大門,心裏有點緊張。

  「你確定要進去?」仇釋劍發現她神情緊繃,遂給她機會反悔。

  「嗯!」寧千羽用力點點頭。

  「那就走吧。」從不信鬼怪的仇釋劍並不認為大宅裏會有鬼,但見她想要一窺究竟,他不想掃她的興,且這樣也能和她有更多時間雙手交握,是以對於進入王家大宅一事,他毫無異議。

  「好。」

  見她已做好心理準備,仇釋劍抱著她,自外躍入王家半是傾倒的圍牆內,再輕柔地將她放下。

  「為什麼你要施展輕功躍進來?」進入鬧鬼的王家大宅,寧千羽不由自主地壓低音量詢問。

  「儘管早已無人居住,但夜闖他人宅邸就該有夜闖他人宅邸的模樣,從大門進來,會失了那份趣味。」

  「你這話真是說得太有道理了,不愧是常常夜闖他人宅邸的人。」她嘲笑他。

  仇釋劍不介意她的嘲笑,再牽起她的手,與她開始夜探。

  一陣寒風吹來,使雜草叢生、四處破敗傾倒的王家大宅更增添了幾分鬼影幢幢的味道。

  「你覺不覺得這裏似乎真的住了鬼怪?」寧千羽倚偎在他身邊小聲問道,雙眼忙碌地張望著各個暗處。

  「並不覺得。」在他看來,王家大宅不過是一般久未住人、已頹倒毀壞的屋舍罷了,會有蟲、蛇之類的動物出沒,至於鬼怪則是完全不可能。

  「瞧你說得如此斬釘截鐵,我倒是期望真的會蹦出一、兩隻鬼怪來證明你錯了。」她不以為然地皺著鼻尖。

  「你就這麼想看我吃癟?」他揚了揚眉。

  「對,這樣子你就不會顯得與我距離太遙遠。」總覺得她很多方面都不如他,所以若能有鬼怪出現來證明他錯了,那便可以讓她的心理平衡些。

  她說的沒錯,只是他們的位置該對調,真正距離遙遠的人是她才對。縱然此刻他們倆並肩牽手,也無法拉近他們本質上的距離,不管他再怎麼往上掙扎,他們始終是天差地別,她純淨美好、他晦澀醜陋,就算窮其一生,他也永遠都構不著她的邊。

  仇釋劍與她避開叢生的雜草,進到佈滿蜘蛛絲的大廳。

  「這裏面好像真的沒有鬼……」這一路寧千羽眼觀四面、耳聽八方,可什麼都沒發現,心下有些慶倖,也有些失望。

  仇釋劍環視了下四周,開口問道:「這裏棄置多久了?」

  「至少有十年,怎麼了?」寧千羽不解他為何會突然問這個問題。

  「不對,這裏還有人在出入。」靠著投射進屋內的月光,讓他發現地面上紛亂的足跡。

  「大家也都跑到王家大宅來探險嗎?」原來城裏有這麼多大膽的人哪!

  仇釋劍正要開口時,突然眉一揪,仔細側耳聆聽。

  「怎麼了?」寧千羽見他一臉認真,突地感到緊張,又想到他剛說這裏有人出入,不會不是人,其實是鬼吧?

  「有女人在哭。」已聽分明的仇釋劍對上她的眼說道。

  「什……什麼?有女人在哭?!那、那不就是多年前死在大宅內的女僕嗎?」寧千羽嚇壞了,原先還在期待有鬼怪出現,這樣就可讓仇釋劍吃癟,但現下可不敢這麼想了。她靠仇釋劍靠得更近,就怕鬼怪突然出現抓走她。

  「這宅子裏死掉多名女僕嗎?」依他敏銳的耳力聽見的,不僅是一個女人的哭泣聲,還有別人的呼息與說話聲音,他敢肯定,除了他們兩人以外,至少有五個人此刻也在這座大宅院裏。

  「沒有啊,我聽說是死掉一個。」她搖搖頭,不敢猜測他話中的涵義。

  「你別怕,鬼是不會呼息的,我聽到的是很明確的呼息與談話聲。」見她嚇壞了,仇釋劍不舍地低聲安慰她。

  「呼息聲?那就是人了。」果然人嚇人會嚇死人,她松了口氣,不過大家也太有志一同了,全都選在今夜前來王家大宅探險。

  仇釋劍輕輕應了聲,眉心忽然攢得很緊,唇角抿成一直線。

  「怎麼了?」寧千羽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的不快,便輕問道。

  「有些令人不齒的雜碎在這裏作怪。」已聽得更加分明的仇釋劍淡然道。

  「什麼雜碎?」寧千羽不解地搖頭。

  「有人在這裏做醜惡的事。」仇釋劍看著她,不曉得該如何跟她解釋,畢竟她的天地僅有美好事物。過往他遇到逼良為娼的雜碎時,會認為這世間就是如此醜陋,弱肉強食,不夠強壯的人遭到欺淩是常有之事,所以他並不會出手管閒事,除非對方刻意挑釁,他才會出手。

  可是現在和她在一起,一切變得很不一樣,他好像沒辦法再維持一貫的淡漠,且聽到雜碎欺淩婦女的聲浪時,會令他聯想到他們倆初見面的那一夜,她也遭到欺淩,若非他正好經過,後果絕對不堪設想。

  「這可不好!我們去幫忙吧!」聽見他說醜惡的事,又想到他說有女人在哭泣,她馬上想到對女人而言最壞的事,於是慌張地仰望著他,希望他能仗義助人。

  「嗯。」望著她急切的小臉,他完全無法對她說出個「不」字,遂同意了她的要求。

  寧千羽朝他嫣然一笑,她就知道他不會冷眼旁觀,她果然沒有喜歡錯人,嘻。

  仇釋劍帶著她朝聲音傳來的地方快步而去,愈接近愈是聽清楚那些女人害怕的啜泣聲。

  寧千羽緊張地以貝齒緊咬著唇瓣,穿過陰森幽暗的回廊,往大宅最偏遠的角落而去,就怕會來不及救那些傷心哭泣的姑娘們脫離魔掌。

  「老子告訴你們,就算你們哭瞎了眼也沒用,最好是乖乖聽老子的話,把饅頭給吃了,好免去皮肉之苦!」狹小髒汙的房內點著燭光,一名滿臉虯髯的拿刀大漢威脅著身前三名嬌弱哭泣的少女。

  「老麥,你同她們說這麼多廢話做啥?誰不肯吃,直接打得她們分不清東南西北就行了!」另一名身材壯碩、同樣拿刀的男子神色不善地瞪著緊緊靠在一起的三名女子。嘖,這些乾瘦的姑娘根本就賣不了多少錢,他得在將她們賣出前,儘量使她們的賣相好些。

  他們倆是人口販子,專門在城裏抓落單、面貌姣好的女子,先是引誘或跟蹤對方到無人的胡同綁縛住,再將女子賣到其他城鎮的勾欄院。之前苦無藏匿女子的處所時,正好想起王家大宅有鬧鬼的傳言,於是便將抓來的姑娘全都帶到此地。

  就算姑娘被鬆綁啃乾糧時哭喊救命,附近的住家也會當成是惡鬼出來作崇,根本就不會有人敢前來一探究竟,此一奸邪計謀果然不啟人疑竇,成功地讓他們多次買賣拐帶來的年輕姑娘,賺得銀兩。

  「這裏這麼熱鬧,歡不歡迎我們加入?」仇釋劍雙手環胸,站在早就沒了門的門框邊,傲然睨著兩名無恥之徒。

  寧千羽站在他身後,同情地看著蜷縮在雜亂角落哭泣的三名女子,她們三人看起來很是狼狽,似乎吃了不少苦,讓她更加厭惡眼前這兩名只會欺負弱女子的惡人。

  「你們是誰?」滿臉虯髯、叫老麥的男人完全沒發現有人接近,直到來人出聲,才驚駭地趕緊以刀尖指向對方。

  「要命的話,最好不要多管閒事!」另一名壯碩的男子同樣受到不小的驚嚇,原本認為王家大宅是最好藏人的地點,怎料竟會有人闖入,且還妄想多管閒事,他不禁惱怒地低咆。

  「你們不夠資格知道我們是誰,不過我倒想看看你們是想怎麼取我的性命。」仇釋劍輕蔑一笑,早就發現這兩人下盤虛浮,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你甭說大話,我看你身後那名姑娘比這三個加起來還美,定能賣到更好的價錢,你乖乖把人留下來,自己摸摸鼻子走吧!」老麥未把他放在眼裏,一見到對方身後的女子一副我見猶憐、嬌滴滴的模樣,眼睛一亮,又打起了壞主意。

  「哈!老麥,說得好,要是賣了她,咱們又可以逍遙好一陣了!」壯碩的男子仰頭大笑。

  「請救救我們!」三名因害怕而哭泣的年輕少女見有人出現,眸底浮現希望,啞著聲求救。

  「不自量力、自取其辱!」仇釋劍臉色一沉,冷哼了聲。他非常厭惡老麥與另一名男子猥褻地打量著寧千羽的目光。

  惡徒們邪惡的話語,讓寧千羽心裏非常不舒服,她避開兩人淫邪的目光,密密實實地躲在仇釋劍身後。

  兩名惡徒看不過他的囂張,發出怒吼,提刀往前沖,狠狠劈向氣定神閑的他。

  「閉上眼,別看。」仇釋劍對於往他身上劈來的大刀,完全不放在眼裏,他的手輕撫過寧千羽的眼,柔聲囑咐了句。

  寧千羽聽從他的話,輕合上眼,不去看接下來會有的血腥畫面。

  見她乖順地閉上眼後,他滿意一笑,旋身面對兩名面目猙獰的惡徒,唇角的笑容陡然變成殘酷的冷笑。

  「醉闇」于電光石火間出鞘,森冷劍光飛揚,一字劃開,鮮血飛濺,左掌神形變幻在兩名惡徒身上拍擊。

  兩名男子只見眼前劍光一閃,劇痛便馬上傳來,兩人發出淒厲的哀號聲,右手的手筋皆已被挑斷,大刀落地,再也無法為非作歹。

  「你……居然廢了我們的手……」滿臉虯髯的老麥渾身氣力盡失,握著流血的手腕,痛苦低嘶道。

  「像你們這種人,死不足惜。」仇釋劍本來打算一劍解決這兩個雜碎,尤其他們倆居然對寧千羽動了壞念頭,更加不可饒恕,可他極不願再讓寧千羽見到他出手殺人的情景,他不希望她再對他心懷恐懼,這才勉強自己克制住殺意,手下留情。

  「謝謝大俠出手相救。」獲救後,三名年輕姑娘快速繞過惡人身邊,一臉感激地仰望著救命恩人。

  「謝謝大俠!」

  「如果不是大俠出現,我們就要永遠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了。」其中一名女子想到那可怕的生活,忍不住再次啜泣。

  三名女子你一言、我一語地感謝著如神祗般出現的仇釋劍,再以忿恨、略帶恐懼的神情望向受了傷、再也無法傷害她們的惡人。

  藏在仇釋劍身後的寧千羽睜開眼,看著一再出言感謝的三名女子,心方釋然,而對於他沒有取了兩名惡人的性命,讓她著實松了口氣。雖然她討厭這兩個壞人,但也不希望他的雙手再沾染血腥。

  「你們無須謝我,我不過是不喜歡有雜碎汙了我的眼。」仇釋劍冷淡地接受她們的感激。

  寧千羽掩唇輕笑,想起了他頭一回出手救她時的情景,當時他也說了相似的話,這樣是否也算是為善不欲人知?

  儘管仇釋劍冷腔冷調地拒絕她們的答謝,但她們三人仍舊是感激再感激。

  「你把這兩個壞人怎麼了?」甯千羽看著仇釋劍問道,她想知道他是以何種手法對付壞人。

  「他們已經被我廢去手筋,無法再作惡。」

  「嗯,不會再有人受傷害是最好。」同樣身為女人,甯千羽怕三名女子再受傷害,遂不敢開口問她們被抓後有何遭遇。

  「大俠,這兩人壞事做盡,他們抓我們來後,誇口說之前也抓過許多年輕姑娘,將她們賣到別的地方去,您絕對不能輕饒他們!」受苦的少女無法接受兩名惡人就這樣被簡單放過,畢竟這兩名惡人為了讓她們乖乖就範,不停述說曾如何對付從前抓來的姑娘,使她們心生恐懼,就怕會遭受到相同的悲慘遭遇。

  「是啊,大俠,您要為我們主持公道!」

  少女們渴切地望著仇釋劍,希冀他能讓惡人嘗盡苦頭,幫她們討回公道。

  「要主持公道,到官府去,別找我。」對於她們開口閉口喚他大俠,他覺得很可笑,倘若她們曉得他是殺人不眨眼的殺手,肯定會嚇得噤口,更甭提要他主持公道了,這事情若傳出去,豈不是要笑掉眾人的大牙?

  「你就幫幫她們吧!」寧千羽在他背後小聲加入請求的行列。

  「如果是要取他們兩人的性命,我倒是很樂意。」仇釋劍無奈地回頭看著寧千羽笑盈盈的表情,故意同她打趣。

  「我不是要你殺了他們,而是她們三人皆是弱女子,雖然這兩名惡徒已被你廢了武功,但要一路抓他們上衙門,他們很有可能再生歹意或是逃跑,實在不妥。你不如就幫到底,替她們將這兩名惡徒送進衙門如何?」她思來想去,認為還是由仇釋劍代為出面會比較好。

  仇釋劍斂眉沉吟,實在是沒有將惡徒送到衙門的興致,但是也難以狠下心來拒絕她的請求。

  「幫幫她們好嗎?」寧千羽挽著他的手臂,撒嬌。

  寧千羽撒嬌的模樣,使仇釋劍冷寒的心當場融化。

  三名女子好奇地來回看著仇釋劍與寧千羽,其中停放在寧千羽身上的目光特別久,已然認出她是「龍淵山莊」備受寵愛的小姐。

  「好吧!就這麼一次。」仇釋劍同意了她的請求。

  「嗯!」甯千羽開心地用力頷首。

  仇釋劍自懷裏取出兩粒黑色藥丸,隔空彈入兩名哀號不已的惡徒嘴裏。

  「你……讓我們吃了什麼?」壯碩的男子驚呼道。

  「咳……」老麥用力想咳出已滑入喉頭的藥丸,可不論他如何努力都咳不出來。

  「你們兩個已中了我獨家秘制的毒藥,沒有我的解藥,包准你們七天后腸穿肚爛而亡。」仇釋劍雲淡風輕地說道。

  「你想怎樣?」老麥趕緊問道,不願死得淒慘無比。

  「你們自己上衙門去將曾經犯下的罪行一五一十地供出,不得有半點虛假,我自然會給予你們解藥。」仇釋劍可沒興趣充當捕快將人押進衙門。

  「你真的會給我們解藥?」壯碩的男子無法相信他。

  「你們若到衙門吐實,七天內,我自有辦法給予解藥,倘若你們不願意上衙門去也是可以,七日後要死狀淒慘是你們自己的選擇。」仇釋劍威脅欺騙他們,使他們心生恐懼,將犯下的罪行全數招出。

  「好,你最好是說到做到,不然我們倆做鬼也不會放過你!」老麥細細思量後,痛下決定到牢裏苦蹲。

  順利將事情解決後,仇釋劍冷冷一笑,不理會老麥的威脅,逕自牽起寧千羽的手往外走。

  三名女子奔向前,再次向仇釋劍與寧千羽道謝後,便各自分開,急著回家去向家人報平安。

  離開王家大宅後,寧千羽心情愉悅地和仇釋劍在街上漫步。

  「這麼開心?」柔軟的小手使他的心顫動蕩漾。

  「當然,你今晚出手挽救了三個姑娘的人生,又懲治了惡人呢!」她的語氣充滿喜悅,要他知道,當他出手時,不是只能殺人,其實也是可以救人的。

  「我對於救人沒多大的興致。」他提醒她,千萬別誤以為他是什麼善心人士,從頭到尾他都不是。

  「是嗎?」寧千羽不以為意地輕笑,拉著他的手走到橋邊供人歇腿的石椅坐下,望著在月光下閃閃發光、覆有薄霜、穿越整座城的河面。

  仇釋劍與她一塊兒並肩坐下來,欣賞月夜下的河岸景致。他以為她會對他並不熱心助人一事大表不贊同,甚至是說些大道理,要他妥協遵循,結果她不僅沒有,還依然眉開眼笑地挨在他身邊,這樣的她令他很舒服、很自在,覺得待在她身邊是種享受。

  「今晚的月色很美吧?」寧千羽用力吸了口黑夜中澄淨的空氣。

  「每一晚不都是這樣。」

  「怎麼可能每一晚都一樣?今晚一定是不同的。」她嬌嗔地說道,因為有他,所以黑色的夜晚在她眼前是繽紛亮眼的,她的心因他而熱情澎湃。

  仇釋劍對上她漾滿萬千柔情的眼瞳,腦中靈光一閃,突地明白她所指為何。今夜和平常的夜晚確實不同,因為他的身畔多了她,明月顯得更加柔和美麗,覆在河面上的白霜晶瑩光潔,連岸邊的枯木都別有一番韻味。原來有她在身邊,雙眼所看見的景物都有了全新感受。

  「今夜的確分外美麗,只是這分美麗能持續多久?」因這夜、因這月,也因她,他的心激烈鼓動,渴望將她納入臂彎中。

  「你想要多久,它就會持續多久。」寧千羽雙眼迷醉,嗓音近似夢幻。

  「真的是我想要多久,就會有多久?」仇釋劍著迷地捧著她冰涼的小臉,溫熱的氣息暖味地噴吐在她臉上。

  不管他們有多喜歡對方,她的爹娘、兄長們絕對不會同意他們在一起的,再者,以他殺手的身分,完全無法給她安定的生活,是以仇釋劍從來就不認為他與她之間會有未來可言。

  他的心患得患失,橫亙在他們之間的問題太多了,他擔心今夜這一見,將會是最後一面,不安的情緒加深了對她的渴望。

  「那是當然的。」小手輕輕覆在大掌上,唇角揚起一抹動人的微笑。

  好聞的氣息總是似有若無地牽引著她,溫熱的大掌不僅溫暖了她的手,也熨燙了她的心,她最喜歡他冰冷的眼瞳因她而盛滿暖意,他的一切一切,都教她深深著迷。

  芬芳清新的女性氣息,撩撥著他的心弦,誘人的朱唇近在眼前,不斷誘使他一親芳澤,他深陷於旖旎的氛圍當中不可自拔。

  「我希望我們能夠永遠停留在此刻。」如此美麗的一刻,她不願它自指尖消逝。

  「我也是。」仇釋劍的額輕抵著她的,低歎道。

  從來不曉得有個人在身邊會令他感到如此快樂,從來不知道心底有個人可以牽腸掛肚的滋味是如此令人難舍,直到見識到愛情的美好,他才明白原來他的心可以如此柔軟,他的血液可以如此沸騰。

  「不管你有著怎樣的過去、做過什麼事,我都喜歡你。」寧千羽動情說道,衷心感謝老天爺讓她遇見他、喜歡上他,不在乎是否會被他笑話不知羞,她就是想讓他知道,她喜歡他。

  她真誠的告白、她的不在乎,在在勾動著他的心弦,教他再也難以壓抑住滿腔的渴望。低吼一聲,他貪婪熱切地吻住她的朱唇。

  兩人的唇瓣火熱接觸,這份甜蜜來得猛烈突然,寧千羽先是一愣,緊接著合上雙眼,領受他帶給她驚心動魄的醉人滋味。

  仇釋劍被軟嫩如花瓣般嬌柔的唇瓣所深深吸引,醉飲其中的芳馨蜜意,想著自己何德何能,竟能有幸獲得她的青睞。

  是老天爺見他孤獨太久,同情他,才會派寧千羽來教會他領略愛情的美好嗎?抑或是他作惡多端、殺人無數,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所以故意想先讓他嘗嘗擁有的醉人滋味後,再出其不意地剝奪,讓他墜入萬丈深淵?

  他深怕會是後者,擔心她下一瞬間便會從他的懷中消失不見,是以雙臂將她擁得更緊,恨不得能將她揉入骨血當中,使她永遠都無法離開。

  甯千羽意識迷蒙,沉醉於他的雙唇間,狂猛的親吻奪去她的呼息,好聞的男性氣息教她意亂情迷,她忘情地攀附著他,乞求這一刻能直到永久。

  月夜下,河岸邊起了濛濛白霧,如輕紗在有情人身周翩翩起舞,讓這對有情人自成一方天地,細喃動人愛語,綿綿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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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7 07:21:37
第七章

  自寧千羽發現自己愛上仇釋劍後,才知道原來一個人可以擁有那麼多喜悅,她每見他一面、每想念他一分,喜悅就會在體內滋長,她永遠都看不膩他、永遠都期待他每夜來訪。

  她喜歡和他一塊兒在無人的街上漫步、在河畔述說愛語,更喜歡他纏綿火熱地吻住她的唇,他那結實有力的臂彎,使她的生命更為完整。

  三更之於她,已成了最美麗、最令人期待的時刻。

  「就快要三更了。」寧千羽打開窗扉,讓月光流洩進屋內,等待情人的出現。

  她滿心歡喜,枕在手臂上,想著為他裁制的衣衫正在繡房裏等她完成,不曉得當他收到衣衫時,是否會喜歡、是否會開心?

  起先她不明白為何他總是一身黑,後來才想通,黑衫能夠使他融入黑夜中,保護他不招來危險,所以她也選擇黑色布料來裁制,打算等做好之後,在衣襟內側繡上一根白色羽毛,象徵是她,要他知道,不管他身在何處,正在做什麼事,她的心都與他緊緊相貼。

  「今晚,他會帶我上哪兒呢?」纖長手指愉悅地輕點著窗櫺。

  「今夜風大,你怎麼開著窗呢!」在寧千羽正對仇釋劍思思念念時,他已飄然出現,躍入她房中,輕聲責怪她不懂得照顧自己。

  「你來了!」甯千羽開心地投入他的懷抱。

  「瞧你臉跟手都凍得像冰似的,一定很冷吧。」仇釋劍一手摟著她纖細的腰肢,一手關窗。

  撲通——撲通——黑暗中,看不見彼此的模樣,卻可以清楚感受到對方激切的心跳聲,一聲應和著一聲,宛如愛的樂曲。

  「才不呢,我一點兒都不冷。」為了等他,她可以在寒風中站上一夜都不覺得冷。

  「說謊。」他低頭,準確無誤地輕咬上她挺俏的鼻尖,以示薄懲。

  「喔!你咬人!」她輕呼一聲,佯裝抱怨,輕捶了下他堅實的胸膛。

  「你不明白,我想做的絕對不僅是咬人這麼簡單。」他附在她耳畔輕喃。

  他想吞了她,這份強烈的渴望早已在心頭醞釀許久,只是他一直壓抑,沒能付諸行動罷了。

  她是這麼年輕,如此嬌弱、如此天真,他不想嚇著她,也不想傷了她,才會不斷地告訴自己,現下還不是時候,然後努力地平息狂放的情潮。

  「你不害臊!」仇釋劍露骨的暗示教寧千羽羞紅了臉,羞怯地深埋進他懷裏,嬌喃道。

  「如果我懂得害臊,就不會每夜都來找你了。或者你希望我走?」他故意逗她。

  「我不要你走。」寧千羽嘟著嘴,小手緊緊抓著他的衣襟,不許他離開。

  她獨佔意味濃厚的動作,惹來仇釋劍愉悅的低笑聲,摟抱著她的雙臂更加縮緊,恨不得將她揉入體內骨血中。

  「今晚你要帶我去哪兒玩?」小臉在他的胸膛輕輕廝磨。

  「我們哪兒都不去,就留在這兒。」仇釋劍愛憐地撫著她滑順的發絲。

  「為什麼?」她一怔。

  「今夜外頭風太大,十分寒凍,極有可能降下雪來,我不想要你受凍生病。再說,我們倆已經接連出去好幾夜,你肯定累壞了。」他捨不得讓她吃半點苦頭。

  剛和她認識時,嬌弱又備受呵寵的她是他最厭惡的類型,豈料他竟會栽在她手裏,深深為她著迷,和她的家人一樣將她捧在手掌心細細呵疼。

  「我才不累。」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她根本就不會感到疲累。

  「又說謊。」這次他改懲罰她柔嫩的掌心,輕輕咬上一口。

  「又咬我!你以為我會這樣乖乖讓你咬嗎?」老虎不發威,倒是被當成病貓啦!

  她模仿他的動作,抓起他的手,輕輕一咬,旋即感到不舍,遂在他的掌心留下輕若蝶翼的一吻。

  仇釋劍輕喟一聲,折服在她的嬌媚當中,他替兩人掌了燈,為免燭光流洩,遭到外頭巡夜的人生疑,他牽著她的手走到床畔。

  寧千羽羞赧地讓他拉上了床,腦海中想的是他剛才所說的,他想做的不僅是咬她,她不禁猜想,他是否想要對她做出教她羞於啟齒的事?她登時感到心慌意亂,既想要與他更加貼近,又怕與他裸裎相對,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怎麼了?」仇釋劍發現她一臉猶豫,轉頭詢問。

  「那……那個……」寧千羽被他問得結結巴巴,迎上他那教她的心意亂情迷的眼瞳,馬上又因羞怯而避開。

  她那欲言又止的眼瞳已將她說不出口的話全都述盡,仇釋劍當場為她的胡思亂想啞然失笑,隨即又覺得這其實一點都不好笑,他的確很有可能會抵擋不住對她的渴望,進而引誘她。

  「我拉你到床上,是想將床幔拉下,好讓燭光不至於流洩出去,如果你不放心,你坐床上,我坐床下,好嗎?」

  「不要,地面太寒,你不想要我到外頭吹風受凍,我也不想要你坐在冰硬的地面受寒,況且我相信你。」寧千羽急忙拉著他的手,不讓他坐在地上。

  「這一點寒氣對我而言壓根兒毫無影響,你別擔心。」從前殺手門門主為了鍛煉門中弟子的心志,在惡寒的天氣裏,僅讓他們穿著單薄的衣衫,有辦法在冰天雪地裏存活下來的人,將會接受更嚴苛的磨練,最後才能成為冷血無情的殺手。

  「就算地面的寒氣對你沒影響,但是我想和你在一起,不行嗎?」怕他不顧她的制止硬是要坐在地上,她不顧女兒家面皮薄,以自己的想望當藉口,好讓他上床來。

  「怎麼會不行?」仇釋劍猶豫了下,肯定待會兒對他而言絕對會是這輩子所受過最嚴苛的考驗,可是他不能辜負她的信任,無論如何都得把持住。

  有了對抗激狂欲望的準備後,他這才褪下鞋子,上了她的床,仔細將床幔拉好,與她面對面,親密地窩在這一方天地中。

  寧千羽羞怯地想著,這已不是他們第一次待在她床上了,想到上回那令她緊張到背脊直冒汗的經驗,她忍不住輕笑。

  「在笑什麼?」

  「我想到了半年多前你躲在我床上的情景,當時我爹和三位哥哥離我們沒幾步遠,我很怕被他們發現你就在床上,幸好沒有,不然肯定會把家裏鬧得雞飛狗跳。」她格格嬌笑。

  「你爹和你哥哥們絕對會讓我死無葬身之地。」他戲謔地打趣。

  「我爹和三個哥哥都不會武功,你的功夫那樣高超,他們豈奈何得了你?」她可不會輕易被他唬過。

  「答應我一件事。」仇釋劍淡淡一笑,溫柔地撫著她的臉頰。

  「什麼事?」寧千羽沉浸在他的溫柔當中,眼波充滿迷醉之色。

  「你會一直這樣開心的微笑。」她的笑容總是令他心蕩神馳,他期望沒有任何事可以奪取她唇角燦爛的笑容。

  「只要你在我身邊,就會看到我開心的微笑。」她要求的不多,只要有他,便已足夠。

  仇釋劍給了她一抹輕淡的微笑,並未多說什麼。

  「為何我老覺得你的笑容中都摻有一絲愁緒?」她撫上他的唇角,希望他能笑得更開心些。

  「愁緒嗎?」她溫柔的撫觸,幾乎教他呻吟出聲。

  「對,我好想盡一切所能,抹去你所有的愁緒。」她發自內心地期望自己能夠擁有讓他忘卻痛苦的能力。

  她一心一意只為他,使他動情地將她用力擁入懷中,內心激蕩不已。她是這世間最美麗的珍寶,他卻不夠資格跟她匹配,老天為何要如此捉弄他?為何要讓醜陋不堪的他遇上美好無瑕的她?

  透過強而有力的擁抱,她深切地感受到他激切的心情,對他更加憐惜。

  「我不像你一樣,生命中只有美好的事物。」他緊緊抱著她,不願讓她看見他的臉。

  寧千羽感覺到他心念轉變,明白他要將不輕易對人吐露的話說給她聽,遂溫柔地拍了拍他的背。

  「我是無父無母的棄兒……」仇釋劍緩緩道出他的過去,包括他是如何被殺手門門主撿拾帶回扶養,如何為求生存,經過一次又一次驚險的生死危難,和門中其他弟子一較長短。

  寧千羽聽得膽顫心驚,他所經歷過的磨難遠遠超過她的想像,浮現在她腦海中的是幼時孤苦無依的他,為了有口飯吃、有溫暖的屋舍可住,而犯下尋常人無法認同的罪行,不論是身體或心靈皆傷痕累累的他,她完全無法責怪,還為他的遭遇肝腸寸斷。

  「我從來不知道何謂歡樂,我僅知道一件事,那便是唯有殺人,我才有活路。」他將醜陋的自己攤開來讓她看清楚。

  她的心好痛、好痛,強忍著為他流淚的衝動,雙臂將他抱得好緊、好緊,希冀他能自她的雙臂中感受到溫暖與源源不絕的愛意。

  「後來殺手門門主見我羽翼已豐,擔心我會取而代之,遂在多次指派的殺人任務中設下陷阱,想要一石二鳥地除掉我,但都讓我在千鈞一髮之際逃過死劫,最後我選擇反撲,毀掉令我憎惡的殺手門及門主。」他儘量輕描淡寫,不說那些九死一生的驚險經歷。

  「我終於明白為何你身上會有那麼多傷痕了。」她紅了眼眶,輕喃,不敢看向他的眼,怕一看就會忍不住落淚。

  「很醜吧?」他自嘲一笑,也不看她,怕她會瞧見他臉上的傷痛。

  過去種種,看似前塵舊事,實則不然,他的心有時候還是會深陷其中,無法掙脫,變得更加陰暗深沉。

  「不,一點兒都不醜,每一道疤都是你的過去、你的經歷,它們沒取走你的性命,讓我遇見了你、讓我可以愛你,我反而要感謝它們。」她親吻著他的下巴,細語喃喃。

  「可我不懂得怎麼愛人。」他的聲音既歡喜、又苦澀,歡喜的是她說愛他;苦澀的是,他從來沒有愛過人,無法知道怎樣去愛才是正確的。

  「誰說你不懂?你現下不正愛著我?」她反駁他。他待她好、心裏記掛著她,這些事不用他說,她自己就可以感受得到了。

  「我是嗎?」

  「你當然是。」她笑著輕咬了下他的下巴,不讓感傷情緒淹沒她的愛。人不能老是回頭看,她要和他往前看,不再拘泥於過往。

  「那你說我做得好不好?」他低頭望著她的眼問,終於肯讓她看見他的狼狽與痛楚。

  「你做得很好!」她大力誇讚他,就怕他失去信心。

  「我是真有那麼好,抑或是你的要求不高?」她的誇讚消去了不少他眉宇間的輕愁。

  「當然是你就是那麼好,不然為何我的心裏只裝得下你的身影?除了你,我再也不會愛上別人了。」她的心,他一定要懂。

  「你真的是個笨蛋,你可以有更好的選擇。」不管是家世或是樣貌,她皆是眾多世家子弟所追求的,可她卻傻乎乎地選擇了他,他是何其幸運。如果老天爺在下一瞬間告訴他,這全是一場夢,他也不會感到意外。

  「我不是笨蛋,我已經選擇最好的了,你才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大笨蛋。」她不許任何人說她愛的人不好,一句都不許,就連他本人也一樣。

  「我該拿你如何是好?」他完全放不下她,也無法一日不見她,可說是被無形的情網困在這座城中了,且被困得心甘情願。

  「你只消繼續愛我就好了。」她嬌俏一笑。

  「我想,我根本就無法停止愛你。」他低頭緩緩靠近,密密實實地吻上她的唇,讓她的唇撫平他所有的傷痛。

  纖長十指揉入仇釋劍的黑髮中,寧千羽昂首承接他那如狂風驟雨、勾魂攝魄的熱吻。

  她的腳趾因這記火辣親吻而蜷曲,她的心因他而如擂鼓般躍動,對他充滿了渴望。

  仇釋劍愈吻愈火熱、放肆,轉眼間已將她壓在身下,大掌熱切地揉撫雪肌玉膚,挑逗著。

  「啊……」寧千羽抱著他的頭,嬌聲細吟,渾身仿佛著了火似的,熱燙地緊緊攀附著仇釋劍。

  醉人的嬌吟自朱唇中逸出,使正忘情地在她頸側誘人的白皙雪膚上烙下吻痕的仇釋劍猛然定住,不讓不住叫囂的昂挺欲望獲得宣洩。

  寧千羽發現他突然將臉埋在她胸前,不再有所動作,楚楚眼波疑惑地望著他。

  「我不能占你便宜。」仇釋劍發揮強大的意志力,拉好她那被他扯開的衣襟。

  仇釋劍的指關節不小心畫過她裸露的肌膚,引起一陣輕顫,她脹紅了臉,這才意識到方才他們倆有多親密,此時完全不好意思看向他的眼。

  「我該走了。」仇釋劍低啞著聲,整理著被她扯亂的發束。

  「這麼快就要走?」聽聞他要離去,寧千羽顧不得羞怯,立即彈跳坐起。

  「我沒有自信能夠克制住對你的欲念。」她太過甜美可口,他擔心自己等會兒又會撲倒她。

  寧千羽既想要他整夜留下來陪她,但又擔心兩人會發生不該發生的事,她是很喜歡他,希望能與他共效於飛,但他們尚未成親,那種事……得等成了親之後才能做,所以她才會在留人與不留間躊躇猶豫,不知該怎麼辦。

  「你放心,我會再來看你。」仇釋劍迅速整裝完畢,傾身在她的唇上輕輕烙下一吻。

  「我會等你。」他的離去,讓她有些小小的失望,也有小小的釋然。

  「好好睡一覺。」仇釋劍對她頷首一笑,便推窗合攏,躍離「千羽閣」。

  仇釋劍離開後,寧千羽的心頭又空了一塊。她將燭火吹熄,輕歎了口氣,乖乖躺下,窩在被窩裏,隱約間,仿佛還可以嗅聞到他的氣息,她含羞帶怯地微笑了下,閉上眼想像仇釋劍就躺在身側,陪伴她一塊兒入眠……

  ***

  近日,城中沸沸揚揚地流傳起一則奇怪的傳言,說「龍淵山莊」的小姐甯千羽夜裏變成仗義相助的女俠客,出手解救遭惡人欺淩的落難少女,且還有一名高大威猛的男子與她同行。

  前些日子進衙門自動坦承曾犯下惡行的兩名惡人,在作惡時正好被寧千羽與另一名男子撞見,受到一番懲治,才會乖乖到衙門招認罪行,官老爺與眾人這才曉得原來城中多名失蹤的年輕姑娘全是讓他們綁走賣到別的城鎮。

  似真似假的流言蔓延傳開,所有人都在談論「龍淵山莊」的莊主寧湛爐實在好本事,不僅能夠打造出好劍,教養出來的子女也是拔尖的人兒,兒子承襲衣缽鍛造兵器,女兒則不遑多讓,到處行俠仗義,與江湖女俠秦可晴相比,簡直是不相上下啊!

  只是,眾人同時臆測與甯千羽隨行的男子究竟是何方神聖,怎麼會孤男寡女一同夜遊?眾人不斷揣測各種緣由,為無聊的日子增添了不少趣味。

  流言傳啊傳,終於傳到了寧湛爐耳中,不明所以的寧湛爐經打聽才知道有這麼一個奇怪的傳言在城中流傳,但聽眾人說得活靈活現,仿佛親眼見到寶貝女兒在一名陌生男子陪伴下痛懲惡人似的,他心下不禁感到存疑,決定直接回家向女兒問個清楚。

  於是,同樣在外聽到奇怪傳言的寧家一家子,此時全都聚集在大廳,等寧千羽說個分明。

  「爹,您找我有事?」被禁足的寧千羽,在聽見父親要見她時,她暗自猜想,應是父親覺得她已深刻反省過,所以願意讓她解禁了。她開心地想著,或許她能夠想辦法支開蓮香,在白天和仇釋劍到沒有其他人的地方漫步談心。

  「你來了。」寧湛爐神色嚴肅地看著女兒。

  「是,爹。」寧千羽表現出乖順的模樣,仔細看著爹娘和哥哥們的表情,這一看,心下打了個突,不明白為何大家的臉色都那樣沉重,且連丫鬟們都被撇下,她有種風雨欲來的不好預感。

  「千羽,爹他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問你。」沈不住氣的寧淬火首先發難。

  「你若真的在乎我們,就得老實回答。」身為長子的甯千錘也開口要求。

  「是。」寧千羽不安地來回看著爹娘與哥哥們。

  「我問你,你是否在夜裏偷跑出去?」寧湛爐定定看著寶貝女兒,開門見山地問道。

  寧千羽倒抽了口氣,驚慌地看著父親,怎麼也沒想到爹會發現她半夜出門的事!每一晚仇釋劍帶她離開時皆是無聲無息的啊,爹究竟是如何發現的?

  「千羽,你爹在問你話,還不快老實回答!」甯母徐湘玉見女兒一臉驚嚇不安,就知道事情恐怕真如外人所言。

  「還不快說!」寧千羽的表情已先行陳述了事實,寧湛爐心痛怒喝,萬萬都想不到寶貝女兒竟會陽奉陰違,背著他們到街上閑晃。救人是好事沒錯,可他不要千羽背著他做那些會替自己招來危險的事,且更讓他氣憤的是,他的女兒竟然和一個不知名的男人一塊兒行動!這事情已在整座城傳遍開來,千羽的閨譽全被那個男人給毀了!

  思及對千羽一直很滿意、想要讓兒子迎娶她進門的君傲天,千羽的事若傳到君家,這門婚事也談不成了,他感到既失望、又痛心。

  甯千錘、寧百煉與寧淬火三人臉色難看鐵青,極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不搶在爹娘之前揚聲斥責。

  「爹、娘,對不起,我違背了你們的命令,在夜裏偷跑出去。」父母的怒火、哥哥們的失望,使寧千羽雙膝下跪認錯。

  「和你在一起的男人是誰?」寧湛爐再問。千羽不懂武功,所以傳言出手救人的定不會是她,他要知道她身邊什麼時候蹦出了一個他不認識的男人來。

  徐湘玉不住揉著額際,想到女兒竟荒唐到和男人在夜裏單獨出遊,還繪聲繪影地傳遍全城,她的頭就更疼了。

  一提起那不知名的野男人,千錘、百煉、淬火三兄弟簡直痛心棘手。本以為千羽什麼事都不會瞞著他們,怎知她竟會隱瞞他們如此重大的事,要他們如何不傷心難過?

  「他是一個朋友。」甯千羽不敢看向父親嚴厲的眼眸,低著頭回話。

  「什麼朋友讓你半夜不睡覺,硬是要和他一起外出?」徐湘玉可不接受這種說詞。

  「你究竟何時認識他的?」隱忍許久的寧淬火再也忍不住,開口逼問。

  一連串的問題令寧千羽招架不住,她緊咬著唇瓣,小手成拳,悶不吭聲。

  「敢做要敢當,你抬起頭來看著我回話!」寧湛爐厲聲命道。

  父親這麼嚴厲待她還是頭一遭,就連之前罰她不許出門都沒這樣凶,寧千羽嚇得抖了下,不敢再違背父親的命令,乖乖抬起頭,對上父親沉痛失望的眼眸。

  「他叫仇釋劍……」父親的眼神使她再也不敢有所隱瞞,老實地吐出他的名字。

  仇釋劍三個字猶如平地響起一記響雷,震得甯家父子四個人臉色更加鐵青難看。他們全都聽過仇釋劍的名號,知道他是江湖中最項尖的殺手,傳說沒有他殺不了的人,端看他要不要出手罷了。他們作夢都想不到單純天真的千羽竟會和他牽扯在一起。

  「那個仇釋劍是什麼人?」徐湘玉不解地問道。

  「他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殺手。」甯千錘瞪著妹妹,咬牙回答母親的疑問。

  「你究竟是在想什麼?為何會和那種人在一起?」徐湘玉聽見對方是殺人不眨眼的殺手,當場嚇得倒抽了口氣,難以置信的直搖頭。

  「你知道他都在做什麼嗎?」寧淬火發火怒問。

  「你們不瞭解他,其實他並非你們所想的那麼壞,我之所以會認識他,是因為他出手救了我,對我而言,他是個好人。」甯千羽不願家人一味地認定仇釋劍是個十惡不赦的大惡人,忙為他解釋澄清。

  「他怎麼可能出手救你?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你全都給我老實交代清楚!」寧湛爐震怒,千羽出門向來有蓮香與其他家僕隨侍,若是曾遭遇危險,蓮香與其他家僕怎可能隱瞞不說?

  父親的怒火使寧千羽不得不老實交代自己半年前曾單獨夜訪王家大宅與半年後她獨自到「雁翎山」山巔,兩次皆被仇釋劍所救一事,她省略不提仇釋劍曾夜闖家中兵器室盜劍的事,以免已經很不喜歡仇釋劍的父兄們更加討厭他。當然,她也沒把自己是因為聽了可晴的話,方會獨自出去一事道出,以免無辜的可晴受到波及。

  寧家全家人愈聽,眉頭愈是緊鎖,直到千羽自個兒說出口,他們才知道原來她已在鬼門關前走過兩遭,全都睜大了眼,因她而嚇出一身冷汗。

  「你就是讓我們給寵壞了,才敢這麼大膽,一個人獨自亂闖!」寧湛爐早知道她會這麼無法無天的話,在她小的時候就不會把她捧在手掌心細細呵護,會對她嚴厲些,讓她知道天高地厚,才不會像今日這樣為所欲為了。

  「爹、娘、大哥、二哥、三哥,我知道錯了。」甯千羽向家人道歉。

  徐湘玉已氣到完全說不出話來。

  「仇釋劍救了你兩次,都算是和你不期而遇,這點我可以不追究,但你為何又與他在深夜見面?」甯湛爐心底其實已經有了答案,卻暗自希冀千羽是受到仇釋劍脅迫,不得不與他出遊,這樣想,他會好過些。

  「因為我已經愛上他了,我想要見他,一刻都不想與他分開,所以才會趁著夜深人靜時與他一塊兒出遊。我知道我這樣子很不知羞恥,可是我真的愛他。」甯千羽希望家人能明白她的心。

  「他是個冷血無情的殺手,不可能對你付出真心,你被他騙了!」甯湛爐完全無法接受千羽愛上冷血殺手這事,遂厲聲怒斥。

  「千羽,你清醒點吧!千萬不要一錯再錯,你最終會後悔的。」徐湘玉苦口婆心地勸女兒回頭是岸。千羽是她的女兒,氣惱歸氣惱,她終究不希望女兒繼續錯下去。

  「他不會騙我,我也永遠不會後悔愛上他。」甯千羽相信仇釋劍,相信他對她是真心真意的。

  「千羽,我們見過的人、遇過的事比你多,你根本就看不出旁人對你是否別有居心,忘了他吧。」寧千錘按下心頭的滔滔怒火,要她仔細想清楚。

  「姓仇的就不要讓我遇到,否則我非狠狠教訓他一頓不可!」寧淬火恨恨地想抓出始作俑者教訓一番。

  「你不要開口閉口說愛他,總之往後你別想再和他私會了。」寧湛爐不願再聽女兒訴說對仇釋劍的滿腔愛意,決定快刀斬亂麻,阻斷這段不該存有的感情。

  「爹,沒有人能夠選擇自己的出身,自小就在殺手門成長的仇釋劍,如何能不當殺手?我求求你們,別因為仇釋劍是殺手,就馬上決定討厭他、不接受他,等你們認識他之後,再來決定要不要接受他好嗎?」寧千羽垂淚哀求著家人以不同的眼光看待仇釋劍。

  她說什麼都要和仇釋劍再見面,她的生命因為愛他而變得更加完整,假如沒有了他,所剩下的將是可怕空虛,她不要。

  「你別為他求情,我壓根兒就不想見他。」寧湛爐怒斥。

  「你爹說的話,全都是為了你好,你得聽進去,明白嗎?」徐湘玉不理會女兒的頰上掛著兩行清淚,他們得在千羽和仇釋劍鬧出更大的事端來之前,斷了這份孽緣。

  「千羽,不要讓我們對你感到失望。」寧百煉語重心長地道,同樣沒有認識仇釋劍的意願。

  甯百煉與寧淬火的心思相同,他們不管仇釋劍是否因為礙於出身,不得不當殺手,在他們看來,仇釋劍這人太複雜,雙手沾染血腥,根本就不適合和千羽在一起。

  「千錘,待會兒你派人密密實實地守著「千羽閣」,別讓仇釋劍再有機會潛入,也別讓千羽踏出一步。」寧湛爐狠下心來,不理會女兒眸底的哀求,轉頭命著長子。

  「是,爹。」

  甯百煉與寧淬火都認同父親的做法,覺得要徹底隔絕千羽與仇釋劍,待時日一久,千羽對仇釋劍的感覺自然就會淡了。

  「爹,求求你,不要這樣做!」甯千羽聽見父親要派遣家僕守著她的寢樓,不讓仇釋劍再有機會與她相見,寒氣猛地自腳底竄至心頭。

  「蓮香!」寧湛爐看都不看她一眼,揚聲大喝。

  「老爺。」退至庭中守候的蓮香,聽見寧湛爐大聲喚人,立即跑步入廳。

  「把小姐帶回房去!從今天開始,我會再派另外一名丫頭到寢樓打點小姐的生活所需,你所要做的就是寸步不離地守在小姐身邊,明白嗎?」寧湛爐低喝。

  「蓮香明白。」蓮香聽命,扶起跪在地上哭泣的寧千羽。

  「爹、娘,我求求你們,不要關著我!我真的愛他,不想與他分離!」寧千羽哭喊哀求著,希望父母能夠聽進她發自內心的呼喊。

  甯湛爐與徐湘玉皆狠下心腸,別過臉不看她。正因為他們深愛著唯一的女兒,所以才不能讓她再繼續執迷不悟下去。

  甯家三兄弟為寶貝妹妹的傻氣痛心不已,從今爾後,他們的生命中有了個敵人,那人即是仇釋劍!

  哭得肝腸寸斷的寧千羽硬是被蓮香帶了出去,那傷痛欲絕的哭喊聲回蕩在大廳,刺痛著寧家所有人的心肺,久久未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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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7 07:21:54
第八章

  人聲鼎沸的酒樓裏,仇釋劍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靜默啜飲汾酒,想著和寧千羽相處的點點滴滴,胸口自然而然泛起一股甜意。

  他和寧千羽相處得愈久,愈是無法從她身邊離開,多想時時刻刻都和她膩在一塊兒,但事與願違,為了不讓她的家人發現他的存在,只好忍痛暫時與她分離,期待下一個黑夜來臨。

  原本已經習慣黑夜的他,如今變得愛上黑夜了。

  不過他心下很清楚,他們倆不可能永遠都能夜夜相會,終有一天會被她的家人發現,抑或是她的家人為她談好一門親事,例如嫁入君家,從此他們倆就不能在夜裏私會了。

  一想到她有可能成為另一個男人的女人,他便嫉妒地想要殺掉所有覬覦她的男人。

  「你曉不曉得「龍淵山莊」?」坐在仇釋劍隔壁桌的兩名大漢吃著花生米閑嗑牙。

  「當然,誰不曉得善於打造兵器的「龍淵山莊」?」另一名大漢嗤了聲,雖然他不是江湖中人,可「龍淵山莊」打造出來的兵器享譽天下,無人不知曉。

  「沒錯,眾人皆知「龍淵山莊」打造出來的兵器十分精良,寧湛爐的三個兒子也和甯湛爐一樣鬼斧神工,但有一點大家都不知道的是,寧湛爐唯一的女兒不讓三位兄長專美于前,可是個豪氣幹雲、見義勇為的俠女啊!」大漢口沫橫飛地說著最新聽到的消息。

  鄰桌客人提及「龍淵山莊」四個字已引起仇釋劍的注意,再聽他們談到寧千羽,更教他索性酒也不喝了,專注聆聽著。

  「啊?甯湛爐的獨生女是俠女?這我可就沒聽過了。」另一名大漢訝異地揚聲說道。

  「哈!我就知道你一定還不曉得,事情都已經傳遍全城了!大家都說甯家小姐好打抱不平,在不久之前的一個夜裏,她以出神入化的功夫懲治惡人,救出三名落難姑娘,而在她身邊有一名高大威猛的俠客相伴,兩人合作無間,使出鴛鴦雙劍,攻無不克,打得惡人跪地求饒呢!」大漢將所聽到的消息加油添醋,說得活靈活現。

  「這麼厲害?」另一名大漢聽得一愣一愣的,沒想到甯家千金竟能使出一手好劍。

  仇釋劍聽聞後,深鎖劍眉,沒料到那晚出手救人時,寧千羽被認了出來,以至於誇大不實的流言現在傳遍了大街小巷。

  儘管眾人對千羽讚譽有佳,可他並不認為甯家人會喜歡聽到這項傳聞,他們聽聞之後肯定笑不出來,更不會覺得寧千羽厲害。

  該死!他那時該更謹慎行事才對。

  「那陪伴在甯家小姐身旁的俠客是誰?是不是君若鴻?」另一名大漢想到眾人傳聞說君家和寧家很快就會結為親家,再者君若鴻武藝高超,惡人一撞見他,莫不嚇得屁滾尿流,且他陪伴佳人除害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不是,大家說君若鴻上天山去了,所以陪著她的人不可能是君若鴻。」大漢刻意壓低聲音,說著隱藏其中的秘辛。

  「那就是說,在君若鴻未察覺時,中途又殺出個程咬金來了?」另一名大漢對程咬金的身分非常好奇,也覺得這項傳聞愈來愈有趣。

  「可不是,大家都在說,甯家小姐很可能另有所屬哪!」大漢頷首。

  仇釋劍再也聽不下去了,他倏地起身,將銀兩丟於桌面,離開酒樓,打算前丟「龍淵山莊」一探究竟。

  他那輕飄如鬼魅般的動作,嚇著了正滔滔不絕的兩名大漢,他們震驚地目送他離開後,又繼續興致高昂地談論著有關甯家小姐在多情俠客相伴下,到處行俠仗義的英勇事蹟。

  ***

  亮晃晃的白天,寧千羽所住的寢樓下方駐守了多名家中最孔武有力的家僕,他們防範得滴水不漏,使得被困在樓上的寧千羽情緒低落,再加上蓮香亦步亦趨地緊跟著她,使她沮喪得快喘不過氣來,對仇釋劍也就益發想念。

  思念像蟲子般,一口接一口地不停啃咬著她,使她渾身不舒服,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整個人像失了魂似的,在房裏到處晃蕩。

  「小姐,你這回真的是鬧出大事了,我從沒見過老爺、夫人和少爺們這樣生氣。唉,你與其困在這裏悲傷,倒不如忘了那個男人,好平息老爺、夫人和少爺們的怒火吧。」蓮香這回著實被嚇著了,沒想到小姐會引發如此軒然大波,教她驚愕不已。

  「蓮香,你不會瞭解的,我真的很愛他,根本就無法放下他。」心慌慌的寧千羽直搖頭,多希望此刻的自己能像名字一樣,擁有千根羽毛,讓她可以飛到仇釋劍身邊。

  寧千羽不由自主地走到窗邊,看著湛藍的青空,如綿絮般的白雲,真的很渴望能展翅高飛。

  「小姐,小心,你可別跌了下去。」蓮香見她的上半身已幾乎在窗外,連忙伸手拉住她。

  「如果我能飛出這囚禁我的樓宇,你說該有多好。」她整個人快被強烈的渴望給淹沒了。

  「小姐,你別再犯傻了。我真的不瞭解,這世上明明有很多人可讓你愛,你為什麼非得選一個不能愛的人?」蓮香直搖頭歎氣,將寧千羽拉離窗邊,端坐在椅子上。唉,換作是她,早就開心地等著嫁入君家當少莊主夫人了,哪還會費神喜歡上別的男人?

  「我只想要愛他。」仇釋劍是她的一切,擁有他,就等於擁有了歡笑與滿足;失去他,擁抱她的將是可怕的孤寂與空虛,她的心絕不會因為旁人阻攔而動搖的。

  「小姐啊……」蓮香苦思著勸她回頭的話語。

  「嘖!才幾天不見,你就鬧出大事來,寧千羽,你可真有本事啊!」秦可晴在外聽到有關寧千羽與不知名男人夜遊救人一事,便到「龍淵山莊」來看看是怎麼回事,結果她人一進來,就發現寢樓下方站了許多家僕,若非她是與寧千羽一塊兒長大的熟面孔,恐怕還上不了寢樓。

  「可晴!你怎麼來了?」寧千羽看見可晴出現,憂愁的小臉瞬間轉為欣喜。

  「我在外頭聽到離譜的傳言,就趕過來向你問個清楚啊!我說,你當真跟一個男人在深夜到處閑晃啊?」秦可晴咂舌挑眉。

  「對。」寧千羽坦承不諱。事情都已經傳開了,也就沒有隱瞞可晴的必要了。

  「那個男人是誰?外頭的人說你們是武藝高超、忠肝義膽的俠客與俠女,全都欽佩不已呢!我說他們是不是說得太誇張了?你何時學會武功的,我怎麼會不曉得?」秦可晴不住為可信度低的謠言頻搖頭。

  「我當然不懂武功,不過你應該聽過他的名字,他叫仇釋劍,曾經救過我兩次,是我深愛的男人。」甯千羽向秦可晴簡略說明自己曾在王家大宅外號「雁翎山」山巔被仇釋劍所救一事。

  「原來和你先前口中所說的救你的路人是同一人啊!這世間怎會有這麼巧的事,仇釋劍居然能連救你兩回,不過這些事你怎麼連我都瞞?話說回來,他不是好人,你怎麼會糊塗到喜歡上他呢?」秦可晴驚歎之餘,秀眉緊蹙地追究寧千羽的欺瞞。

  「我不是故意要騙你,正因為知道沒有人會認同我愛上他,所以我才會選擇不說。不過,我已經把心給了他,收不回來了。可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能不能不要和其他人一樣,反對我和仇大哥在一起?」孤立無援的寧千羽抓著可晴的手,希冀可晴能夠懂她。

  「你真的那麼愛他?」秦可晴認真地問著寧千羽。

  「對,我真的很愛他,不能沒有他。」寧千羽用力頷首。

  「就算世間所有人都憎惡他,你也不在乎?」秦可晴再問。

  「對!」寧千羽以無比堅定的語氣說道。

  「小姐,你別再說那麼可怕的話了!可晴小姐,你一定要好好勸勸我家小姐,我瞧她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簡直就像是被那個姓仇的下了蠱一樣。」一旁的蓮香翻翻白眼,再也聽不下去了。

  「蓮香,你不懂,愛非常美好,一點都不可怕,等到你真心愛上一個人時,就會明白我的意思了。」

  「小姐啊!」蓮香為寧千羽的執迷不悔急得直跳腳,小姐再這樣下去,老爺、夫人和少爺們肯定會十分痛心,說不定一輩子都不讓小姐踏出寢樓了,難道這樣小姐也心甘情願?

  「誰?!」秦可晴忽然出聲低喝,隨即眼睛瞪得大大的、被點了穴,再也無法動彈、說不出話。

  一旁的蓮香亦然,本來還在急躁跳腳的她,也是突然間動彈不得,雙眼睜大,完全說不出話來。

  「你來了!」甯千羽見到仇釋劍突然出現在秦可晴與蓮香身後,原先魂不守舍的她,整個心魂又安定了下來,雀躍地跳起投入他的懷中。

  「我來了。」心急如焚地趕來的仇釋劍管不了現下是白天,也不管他的出現是否會引起「龍淵山莊」的紛亂,他一心一意只想親眼確認千羽沒遭受到任何來自家人的責難。

  當他潛入到「千羽閣」的週邊時,發現已經有多名家僕守衛,當下便明白她定已遭受到諸多責難,於是他將那些守在她寢樓下方的家僕全數點了穴道及啞穴,讓他們動彈不得,也無法張揚,再躍上樓來見她。

  「我還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釋然的淚水瞬間奪眶而出,淌落至他的衣衫,纖細的雙臂緊緊摟著他,絲毫不敢放鬆,管不了此情此景全讓可晴與蓮香看見,她就是想要藉由雙臂確定他並非來自她的幻夢。

  「傻瓜,這世間沒有任何人能阻止我見你。」就算要力拚到剩最後一口氣才能見到她,他也會奮戰到底。

  仇釋劍溫柔地啄吻她柔細的發絲,當場讓秦可晴與蓮香看凸了眼。

  「你怎麼會在白天時突然過來?」靈燦的眼瞳裏閃爍著淚珠。

  此時此刻,她的眼底僅容得下他的身影。

  「現下有許多人正在談論那天夜裏我們救了那三名姑娘的事,我心想事情極可能已傳到你爹娘耳裏,擔心你會受到責駡,所以急忙趕過來,果然被我料中了。」他輕撫著她的嫩頰,以拇指拭去晶瑩剔透的淚珠,不舍地低聲說道。

  「你能過來,我真的好高興。」喜悅的淚水潸潸滾落。

  「別哭,我不是說了,沒有人能攔得住我。」她的淚水教他心疼不已,他俯身將她的淚珠一一吻去。

  寧千羽合上眼,放任自己徜徉在他醉人的溫柔當中。

  秦可晴張大眼看著眼前這濃情密意的一幕。

  蓮香則害羞地閉上眼,腦海中反復思索著寧千羽剛剛所說的話。他們兩個看起來情投意合,硬要拆散他們,她突然覺得太無情了。

  「我們以後該怎麼辦?」寧千羽睜開眼,害怕地問道。她不願再嘗到被迫與他分離的淒苦滋味了,不要!

  仇釋劍歎了口氣,僅是抱著她,不發一語。關於他們的未來,他找不到答案。

  「你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他的沉默使她對兩人的未來更加惶惶不安,她迫切需要他的保證。

  「你說。」他親吻了下她的發項後,下巴輕抵著她的發心。

  哪怕要他上刀山、下油鍋,他眉頭都不會皺一下,會樂意答應她的要求,只為博得紅顏一笑。

  「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不會拋下我。」她望進他的眼,要求道。

  「這是很大的承諾。」望著她的眼,他看見了她眼底深切的渴望,他何嘗不是如此?可是她的家人絕對不會認同他的,是以他猶豫著是否要對她許諾,只因一旦許下,他就絕不會背離。

  「我知道,所以我要你親口對我說。」

  「如果我說了,這承諾將持續到我死亡的那一刻來臨方會終止。」他要她明白不離不棄的真意。

  「我也會承諾你,直到死亡將我自你身邊帶離,否則我的人、我的心永遠都只屬於你。」她不會只要求他遵守承諾,她也會用她的心與她的生命來愛他。

  仇釋劍定定地看著她好一會兒,她的渴望、她的迫切,都在催促他下決定,如果今日不下決定,也許明日他就會懊悔不已。

  她是他的心、他的靈魂,因為有她,所以他懂得歡樂,他真捨得放開她嗎?不!他放不下,就算是拚到剩最後一口氣,他也想要牽著她的手,與她一塊兒走下去。

  「我,仇釋劍向你寧千羽承諾,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會拋下你,除非死亡將我自你身邊帶離。」

  毅然決然作下決定的仇釋劍無比認真地牽著她的手,對她許下他的真心,將他的一切奉獻給她。

  「那我寧千羽也向你仇釋劍許諾,直到死亡將我自你身邊帶離,否則我的人、我的心永遠只屬於你。」真誠的承諾,使寧千羽的唇角揚起一抹動人的微笑,柔聲對他許諾。

  擁有他的承諾,不論今後會發生什麼事,她都無怨無悔。

  動人的宣誓,讓蓮香感動地紅了眼眶,她的心悄悄向寧千羽和仇釋劍靠近,暗自祈求有情人能終成眷屬,而秦可晴也是雙眼灼灼地直盯著兩情相悅的兩人看。

  「我愛你,仇大哥。」寧千羽忘情地輕訴愛語,恨不得每天都對他說上百遍、千遍、萬遍。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仇釋劍不說愛,他自認還不夠懂愛,但他會慢慢學習,今日會比昨日更愛她,明日會比今日更愛她,如此持續,在他死亡的那一刻,即是他最愛她的一刻。

  仇釋劍俯身,極其纏綿地吻上她嬌豔的紅唇,將他的靈魂、他的生命,全都灌注在這一吻當中。

  寧千羽抓著他的衣襟,意亂情迷地投入這一吻當中,火熱交纏的唇舌訴說著濃濃愛意,一遍又一遍,至死方休。

  見他們唇舌交纏的蓮香臉都燒紅了,她趕忙閉上眼,當作什麼都沒看見。

  「該死!姓仇的闖進來了!」前來察看妹妹情況的甯家老三淬火發現守在寢樓下的家僕全被點了穴,立即發出怒吼。

  「你哥哥來了。」仇釋劍戀戀不捨地離開她的唇,撥弄著她的發絲,心下可惜這一吻被打斷。

  「怎麼辦?」猛然回過神來的寧千羽焦急地看著他,擔心他會和脾氣最火爆的三哥起衝突。

  「我會再來看你。」仇釋劍眷戀地低頭再親吻了她的唇,一笑之後,順手解了秦可晴與蓮香的穴道,躍窗離去。

  他不願和寧淬火交手,是不想讓她擔心難受,也不想使她哥哥更加火冒三丈,所以才會選擇離開。

  「我會等你……」寧千羽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右手輕撫著被他徹底吻過的紅唇,先前的沮喪與不安皆已平復下來。

  被解了穴的秦可晴一言不發地盯著臉泛紅暈的寧千羽。

  「小姐,你們兩個真的是太大膽了!」蓮香感到害羞,跑到寧千羽身邊低道。

  經蓮香這麼一提,寧千羽的雙頰馬上爆紅,這才想起剛才她和仇釋劍太忘情投入,以至於讓蓮香和可晴將他們的火熱纏綿全都看得清清楚楚,這下可好了,可晴與蓮香一定都會覺得她很不知羞,她羞到不敢對上可晴和蓮香的眼眸。

  「可惡的傢伙!」寧淬火急沖了上來,順手拿著樓下家僕的刀,闖進千羽的房裏,左右張望著。

  「三哥。」寧千羽扭捏不安地看著四下找人的三哥,擔心蓮香或可晴會將剛才的事告訴三哥。

  「他人呢?」甯淬火有滿肚子的火要發洩,他一定要讓姓仇的知道,千羽可不是姓仇的能碰的。

  「走了!」秦可晴沒好氣地代為回答。

  「什麼?可晴,你為什麼不攔著他?」寧淬火認為自己的動作已經很迅速了,沒想到還是讓那小子給跑了。

  「我被點了穴道,怎麼攔?」秦可晴無奈地睨了寧淬火一眼。仇釋劍來得無聲又無息,她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制住,甭說要她攔人。況且,若真的過起招來,她也會被打得落花流水,恐怕連小命都不保。

  「真是會氣死人!」寧淬火捨不得責駡千羽,只好兀自發火,懊惱怒咆。他們在千羽的寢樓下布了多名家僕,防範仇釋劍潛入,結果全是白費功夫,那傢伙根本就如入無人之境,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快把他給氣死了。

  不成!他得再和爹、大哥、二哥商議對策,看要怎麼讓仇釋劍那小子再也見不了千羽。

  「蓮香,你好好看著小姐,不許她亂跑。」雖然攔不下仇釋劍,但把妹妹看緊一點總聊勝於無。

  「是。」蓮香沒膽說有沒有她看著都一樣,仇釋劍那人可不是尋常人阻擋得了的。

  「三哥,對不起。」甯千羽眼見哥哥那麼生氣,好生抱歉,可是她真的攔不住自己的心。

  「等到你真的能了斷和姓仇的之間的孽緣,再來跟我說話!」寧淬火氣惱地丟下話後,邁大步離開她房裏。

  「我也要走了。」秦可晴向寧千羽道別。

  「可晴……」寧千羽心想可晴突然要離開,應是方才見到她和仇釋劍擁吻的畫面,本來就不贊同她和仇釋劍在一起的可晴,這下極可能更覺得仇釋劍目中無人、狂妄放肆了。她焦急得不知道該如何化解可晴對仇釋劍的不悅。

  秦可晴未搭理寧千羽的叫喚,逕自離開。

  三哥和可晴都不甚開心地離開了,寧千羽的心情瞬間又變得無比沉重,她沮喪地垂下雙肩,不明白為何單純愛一個人會衍生這麼多風波。

  「小姐,你別想太多了,淬火少爺和可晴小姐他們不會生你氣太久的。」蓮香見寧千羽仿佛是被拋棄在街頭的棄兒,一副可憐無助的模樣,遂出聲安慰她。

  「蓮香,你一定也覺得我很壞。」惹惱她所喜愛的三哥與可晴,真的並非她所願,如果可以,她當然也想做到皆大歡喜,可是家人、朋友與愛人,不論哪一方她都不願犧牲掉。老天爺有沒有辦法能讓她變得聰明些,讓她得以順利解決眼前的難題呢?

  「小姐你哪里壞了,不過是傻氣了點,不要傷心,一切都會沒事的。」蓮香不斷安慰,她想得很簡單,其實老爺、夫人和少爺們要的不過是小姐能得到幸福,依她剛才所見,仇釋劍似乎對小姐是真心真意的,假如確定他是真心深愛著小姐,能帶給小姐幸福,不就行了?

  「謝謝你,蓮香。」蓮香的安慰,讓寧千羽心裏好過許多,積壓在頭項的烏雲也散去不少。

  「小姐跟我客氣啥?」蓮香格格嬌笑,輕推了下她的腰際,眨眨眼,暗示她方才那教人臉紅害臊的一幕。

  「你別取笑我了。」寧千羽明白她的暗示,嬌羞地小聲抗議。

  「好,我不取笑你,那你跟我說說仇釋劍的事吧!」蓮香想要多瞭解仇釋劍,也好日後多幫小姐一點。

  於是,主僕二人並肩而坐,蓮香拄著下巴,聆聽寧千羽嬌語呢喃地述說著仇釋劍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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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7 07:23:34
第九章

  深夜裏的「龍淵山莊」各院落寂靜無聲,眾人皆已醉入夢鄉,唯獨「千羽閣」例外,因為仇釋劍白天的潛入,使得震怒的寧湛爐加派更多人手看守,就是要預防仇釋劍再次出現。

  幽暗中,一道身影行蹤鬼祟,避開巡夜的人,往山莊後門行去,快速來到後門邊,緊張的左右張望了下,確定沒人發現後,才緩緩將後門打開。

  門一開後,六名手執兵器、身穿黑色夜行衣的蒙面大漢立即竄入,無聲地將後門關上。

  「你們別忘了我們約定好的事。」甯湛爐的得意弟子章海對領頭的黑衣人低聲說道,要求保證。

  「你放心,你將消息賣給我們,等我們成功盜取寶劍,屬於你的重賞自然不會少給,但你也得知道一點,千萬別妄想要出賣或是欺騙我們,否則我就讓你頭身分家!」領頭的蒙面黑衣人厲聲警告。

  「我不會出賣你們的,不過……你們不會傷害山莊裏的人吧?」章海在貪婪與良知之間不斷掙扎。

  章海自小就在寧湛爐身邊學習打造兵器,他自認學得又快又好,所擁有的天賦絕不輸給寧家的三個兒子,可是甯湛爐基於私心,硬是說他火候不到,始終不肯讓他獨當一面。

  抑鬱不得志的他終日忿恨不平,唯有縱情醇酒、美色與豪賭來使自己平靜下來,可他所領的薪晌根本就不夠平日花費,為了能夠擁有足夠的金錢供他揮霍,半年多前他偷偷將寧湛爐打造出一把媲美太阿名劍的事透露給外人知曉,得到了一大筆賞金,可再多的賞金仍不夠他花用,短短半年間,他已在外頭欠下了大筆賭債,無力償還,因此又動起那把劍的主意。

  半年多前夜賊闖入兵器室讓寧湛爐有了防備之心,悄悄將寶劍改藏在佛堂的觀音像中,這些事他皆默默看在眼裏記下,當他需要龐大的錢財時便能派上用場。

  「嘖,你都已經是個背叛者了,還擔心其他人死活做啥?你的頭腦就是這麼不清楚,才會到現在還一事無成!你仔細想想,如果甯家人與其他弟子全都死光了,這世間還有誰比你更會打造兵器?你可以成為第二個寧湛爐,到時可是會有一大堆人捧著銀兩求你打造兵器,這樣豈不更好?」領頭的黑衣人嘲笑他愚蠢。

  黑衣人的話如當頭棒喝,使章海貪婪地舔了舔嘴角。他也想像寧湛爐一樣備受推崇,假如所有人都死了,他就可以以好不容易存活下來的弟子身分繼承「龍淵山莊」了。

  光是想像那美好的遠景,就教章海雙眼發亮,拋下甯氏夫婦這些年來的養育、教育之恩,以及與其他同門間親若兄弟之情。他一心一意想著自已飛黃騰達的情景,樂不可支。

  「那你們一定要做得乾淨俐落,千萬別讓其他人懷疑到我頭上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況且老天爺定也認同他的做法,否則怎麼會在這個時候,讓千羽和一名男子鬧出事來,使勃然大怒的寧湛爐將大部分家僕調往「千羽閣」看住寧千羽,使他有機會內神通外鬼?這一切全都是上天安排,甯家人與其他人休怪他無情。

  「你放心,我們知道該怎麼做,帶路吧!」領頭黑衣人桀桀怪笑,陰沈的眼瞳裏閃爍著殺意。

  「好,你們隨我來。」心念已定的章海走在前頭負責帶路。

  六名蒙面黑衣人緊緊尾隨在後,隨時注意狀況,好出手解決礙事的人。

  「章海,你身後這些蒙面黑——」一名半夜起來上茅廁的女僕見到章海身後跟了六名大漢,出口詢問的話尚未說完,已遭到無情的長劍劃破喉嚨,身首異處。

  章海一瞬也不瞬地張大眼看著熟識的女僕倒地身亡,嚇了一跳,可隨即想到名利雙收的未來,便不再感到歉疚。

  「走。」領頭黑衣人要章海莫遲疑。

  「喔,好。」章海頷首,繼續向前行。

  陸續有人因撞見夜賊侵入而被殺,而死去被拖置一旁的屍體也遭人發現,驚恐的尖叫聲四處響起,使得章海低咒連連。六名黑衣人決定分散開來,由領頭的和另一名黑衣人隨著章海去盜劍,其他人則四散在「龍淵山莊」點火製造紛亂,讓已被驚叫聲驚醒的人們疲於奔命,無暇顧及其他事。

  甯湛爐夫婦與三個兒子全被夜裏的驚叫聲給驚醒,他們匆匆披上外袍,奔出房門查看情況。

  「老爺,這是怎麼回事?」徐湘玉驚慌地看著山莊內四處火光蔓延,嚇白了臉,她嫁進寧家多年,可不曾遭遇過這種事。

  「有人放火燒莊。」寧湛爐臉色難看,極力保持鎮定,以免其他人跟著慌亂。

  「老爺,倉庫那兒火勢甚猛,大少爺正忙著救火。」一名家僕匆匆來報。

  「老爺,二少爺領著一些人守在西廂房那兒救火,以免火勢波及到其他廂房。」另一名家僕灰頭土臉地前來報告情況。

  「老爺,三少爺在東側那兒遇見正在放火的黑衣人,和對方起了正面衝突!」一名家僕嚇得腿都快軟了。

  「我的老天爺,淬火不懂武,快多些人手去幫忙三少爺!」徐湘玉掩唇驚呼,命家僕速去幫忙。

  寧湛爐眼看一手建造的山莊就要被火焰吞噬,心痛不已。

  「所有人都冷靜下來,先將火勢撲滅,如遭遇闖入的惡徒,儘量別與對方起衝突,保住性命才是最要緊的。」甯湛爐強忍悲痛,揚聲叮囑。畢竟失去山莊可以再重建,但絕對不能讓其他人失去寶貴的性命。

  「是,老爺!」大夥兒聽見寧湛爐以眾人的生命為要,感動得熱淚盈眶,又想到惡徒惡意毀壞山莊,恨不得殺盡狂妄惡徒。

  「老爺,你說究竟是誰惡意在山莊放火?會不會是那個姓仇的惱恨我們不讓千羽與他相見,所以故意放火報復?」徐湘玉首先想到的即是惡名昭彰的仇釋劍。

  「這我也不曉得。」在不曉得惡徒是誰之前,仇釋劍的嫌疑的確最大。

  「糟了!千羽待在寢樓裏會不會有危險?」徐湘玉擔心地望向寢樓方向,不見火光,這才松了口氣。

  「有許多人守在寢樓下,那裏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你甭擔心,先待在這裏,別一個人亂跑,以免發生危險。」甯湛爐安慰妻子後,開始幫忙救火。

  「好,老爺,您千萬要小心哪!」徐湘玉憂慮地聽從丈夫的命令。

  ***

  另一頭的「千羽閣」中,睡到一半的寧千羽被外頭喧叫的聲浪給吵醒,她赤足沖下床到窗邊,這一看讓她嚇得臉色刷白。

  「小姐,莊裏失火了!」睡在軟榻的蓮香也驚醒了,瞪著窗外的火光,聲音顫抖。

  「怎麼會這樣?」站在高處的甯千羽正好可以看見其他院落驚慌救火的家僕。

  「小姐,這該如何是好?」蓮香慌得不知所措。

  「不行!許多人都在我這兒,得讓他們去幫忙救火才行。」寧千羽馬上沖下樓下令。

  「小姐,你得披上外袍啊!」蓮香拿著寧千羽的外袍緊追在後,在寧千羽沖到樓下,見到同樣慌張的家僕前,連忙為她披上。

  「你們趕快去幫忙救火。」寧千羽下著命令。

  「可是老爺吩咐我們要嚴密守在這裏,不能讓外人入侵。」守在這裏的家僕礙于寧湛爐的命令,只能看著火光心裏幹焦急,沒辦法離開。

  「老爺下令時,可沒想到莊內會出事,我知道你們心下一定也很著急,想要幫忙救火,你們現在馬上去幫其他人,我不會離開的,倘若老爺怪罪下來,我會擔著,別擔心。」寧千羽急切說服他們幫忙。

  「這……」家僕們左右互看,仍舊遲疑。

  「難道你們要等山莊被火燒毀了,再來後悔今日沒幫忙救援嗎?你們擔心被我爹責駡不去沒關係,我去!」寧千羽心想與其繼續浪費口舌說服他們,不如自個兒去救,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她不能讓爹半生的心血全都被大火給燒蝕了。

  「小姐,請你留在寢樓,我們馬上去救火,蓮香,你要好好照顧小姐。」家僕一見她急得要衝出去的模樣,心下一緊,便決定去救火,臨走前還不望叮囑蓮香要好好照顧她。

  「嗯,大家千萬要小心,拜託你們了。」寧千羽目送大家離去。

  「小姐,我們上樓去吧。」蓮香扶著寧千羽回樓上。

  寧千羽一臉擔憂的和蓮香一塊兒上樓回房裏,她站在視窗看著底下的情景,不斷乞求上蒼快點讓火勢撲滅。

  「小姐,你別擔心,火燒成這樣,隔壁的秦家與附近人家發現全都會過來幫忙的。」蓮香安撫著她的情緒。

  「希望大家快點趕過來。」寧千羽衷心說道。「但不知爹娘和哥哥他們現下情況如何,蓮香,你下樓去查探一下。」完全無法掌握確實情況的她,實在很擔心父母與哥哥們受到傷害,一顆心完全無法平靜下來,便拉著蓮香的手要求。

  「小姐,我得留在你身邊照顧你啊!」蓮香好生為難。

  「我都這麼大的人了,哪需要照顧,不然我自個兒去好了。」寧千羽打算親自去查看爹娘和哥哥們的安危。

  「小姐你別去,現下莊裏亂糟糟的,你去了說不定會被撞倒受傷,由我去吧!不過你得好好待在房裏等我回來跟你說明情況啊!」蓮香拉住寧千羽,猶豫了會兒,還是決定由她去會比較好。

  「好,我等你消息。」寧千羽感激地看著蓮香。

  蓮香快步下樓,前去打探消息,而「千羽閣」內僅剩寧千羽一人咬著右手大拇指幹著急。

  「蓮香跑哪兒去了?」秦可晴的聲音突然傳來。

  「可晴,你來了!蓮香幫我去打探目前的情況,我擔心我爹娘和三個哥哥會出事。」寧千羽驚訝地轉頭看著忽然出現的可晴。

  「是嗎?我發現守在樓下的那些人也都去幫忙救火了。」秦可晴眉眼低斂,眸底佈滿精光。

  「對,大夥兒都去幫忙了,不過可晴你今夜怎麼會穿得一身黑?」寧千羽疑惑地看著一身黑色夜行衣的秦可晴。

  「整座寢樓就剩你一個人了,真好。」秦可晴不回答寧千羽的問題,自顧自地說道。

  「可晴?」不知為何,寧千羽覺得秦可晴怪怪的,心下湧現層層不安,腦海中忽然浮現仇釋劍說過的話,他說可晴騙她上「雁翎山」山巔!

  不!不會的!可晴也是聽信了別人的傳言,才會告訴她山巔有神水的事,她們倆是一起長大的好朋友,可晴不可能會騙她,她怎麼可以懷疑起可晴來?

  「千羽,陪我到外頭去遊玩好嗎?」秦可晴唇角揚笑,可笑意並未達到眼裏,渾身泛著一股冷意。

  「可晴,現下莊裏著了火,到處亂七八糟的,我怎麼能隨便亂走?」寧千羽搖頭拒絕,不是她多心,今晚的可晴真的很奇怪,明知莊裏失了火,怎麼還會對她提出要到外頭遊玩的事?寧千羽打了個寒顫,覺得眼前的可晴好陌生、好可怕!她嚇得不想靠近這樣的可晴。

  「瞧你就是這麼蠢,這時候出去,才會神不知鬼不覺啊!」秦可晴眼神尖銳、笑容殘酷,伸出手要抓住寧千羽,此刻的她再也不是平日和甯千羽開心嬉笑的秦可晴。

  「不要過來!」寧千羽下意識往旁邊逃開,眼眸驚恐地看著教她打從心裏害怕的可晴,那冰冷的眼神令她驚駭到心底直發毛。

  怎麼辦?誰來救救她?仇大哥!

  「由不得你說不要。」秦可晴的表情瞬間變得扭曲猙獰,聲音刺耳尖銳,步行變化,眨眼間已欺到寧千羽身畔,毫不留情地出手將她打昏。

  甯千羽連逃都來不及逃,只感覺到頸際傳來一陣劇痛,在黑暗來襲前,浮現在她腦海中的人影是仇釋劍,緊接著她便失去了意識。

  「呵,我等待多年,期待的就是這一刻來臨,豈會讓你這個笨蛋自我眼皮子底下溜走。」達到目的的秦可晴唇角泛著冷笑,趁著「龍淵山莊」上下所有人都陷入一片混亂時,神不知鬼不覺地帶走寧千羽。

  ***

  沉靜的夜裏,仇釋劍坐在城中一座大戶人家屋頂,仰望天際明月,若有所思地啜飲壺中的酒。

  今天白天千羽仰望他時眼中的恐懼與渴望,令她傷心難受,他會時時刻刻守在她身邊,揪痛了他的心,若非不願與她的家人起正面衝突,以他的胸膛、以他的親吻抹淨她所有的不安。

  一直以來,他的心是座孤島,因為天真無邪、帶點傻氣的千羽突然闖入,為他孤寂的心房注入生氣,使他領略到生命的美好、使他渴望與她共效於飛。

  「甯家人啊……」仇釋劍望月興歎,甯家人不喜歡他,不許他跟千羽在一起,是他最大的難題,可他本來就不是個會討好別人的人,根本就不可能刻意討好甯家人,但又不能和平時一樣,以冰冷無視的態度對待甯家人,唉,該怎麼做才能讓甯家人認同他呢?

  仇釋劍悠然長歎了口氣,仰頭再喝了口酒,突然間瞥見不遠處冒出澄亮的火光,那位置很明顯就是「龍淵山莊」,他心一驚,立即扔掉手中的酒壺,施展輕功疾馳而去。

  「千羽,你不能出事,絕對不能!」他心急如焚,飛身掠過屋脊樓宇,心心念念的全是寧千羽的安危,乞求她別被困在烈火中,畢竟她是如此嬌弱,若真被大火困住,恐怕……

  他不敢再想下去,嚴厲命令自己別胡思亂想。

  仇釋劍以生平最快的速度趕到「龍淵山莊」,未見「千羽閣」陷入火海,教他著實松了口氣,可擔心千羽會感到害怕,便身形快速地直接躍進二樓窗內。

  「小姐,你又跑哪兒去了?不會又騙蓮香,偷偷跟仇釋劍跑了吧?」蓮香焦急的四下找人,她確定老爺、夫人及三位少爺都沒事後,便急忙忙趕回來,怎知回來就不見寧千羽蹤影,教她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

  「你家小姐呢?」躍進窗內的仇釋劍見蓮香如無頭蒼蠅到處亂竄,開口詢問。

  「咦?不是你帶走我家小姐嗎?」蓮香見仇釋劍突然出現,傻愣愣的反問。

  「我沒有帶走千羽,她人在哪里?」仇釋劍眉頭緊蹙,心下隱隱感到不安。

  「我不知道,小姐要我去查探老爺、夫人和三位元少爺們的情況,說會待在房裏等我,怎知我一回來就不見她的蹤影,這麼混亂的時候小姐會上哪兒去?」聽見人不是仇釋劍帶走的,蓮香急壞了,深怕寧千羽亂跑出事。

  「在這種情況下,她怎麼可能會亂跑,替大家添亂?」仇釋劍想不通她突然失去蹤影的理由。

  「那究竟是怎麼回事?」蓮香一臉茫然地問著仇釋劍,希冀與寧千羽情投意合的仇釋劍也能夠和她心意相通,猜出她的下落。

  「不曉得。」仇釋劍沉下臉,揣測著各種可能性。

  「千羽,你還好嗎?」寧千錘在火勢得到控制後,得知妹妹派守在寢樓下的家僕全力幫忙滅火,實在不放心,遂趕過來查看情況。

  「你怎麼又來這裏?」寧千錘甫沖上樓,見到陌生男子待在千羽房中,立即猜想出對方身分,已為滅火及在莊內四處亂竄的夜賊心煩的他,眉心攢得更緊。

  「大少爺,先別管這個,小姐不見了。」蓮香可不想寧千錘將時間浪費在質問仇釋劍上,連忙說明剛才發生的事。

  「什麼?人怎麼會不見?是不是被你給帶走了?」寧千錘頭一個想到有嫌疑的人即是仇釋劍。

  「我剛到這裏,就已不見她的蹤影,如何帶走人?」仇釋劍告訴自己,對方是千羽的大哥,就算他再為對方的懷疑感到不悅,也不可動怒。

  「人不是你帶走的,難道和那些蒙面黑衣人有關?」甯千錘心想仇釋劍說得有道理,如果千羽真被他帶走,他沒道理人還留在這兒。

  「什麼蒙面黑衣人?」仇釋劍追問詳情。

  「今夜山莊闖進多名蒙面黑衣人,火就是他們放的,我們料想他們是為盜取兵器而來。」寧千錘惱怒說道,會闖入山莊的盜賊多半是為了精良的兵器而來,只是令他們痛恨的是對方不僅放火燒莊,還殺害多名家僕,簡直可惡至極。

  「他們沿路殺了不少人,倘若小姐落入他們手中,後果將不堪設想。」蓮香嚇得完全不敢想像落入賊人手中的寧千羽會有什麼下場。

  「對方特意移轉你們的注意力,應該是為了那把劍而來。」仇釋劍推敲對方放火的用意。

  「什麼劍?」寧千錘警戒地盯著仇釋劍。

  「你父親親手打造,足以比擬太阿的那把寶劍。」仇釋劍定定地看著寧千錘說道。

  「你怎麼會知道這件事?」寧千錘震驚地瞪著仇釋劍,那把劍的事在莊內極為保密,他不明白仇釋劍是從何處得到消息。

  「因為半年前潛入兵器室要盜劍的人正是我。」仇釋劍不在乎讓寧千錘知道他曾潛入盜劍一事。

  「什麼?!那你還敢當著我的面承認?」寧千錘可沒想到仇釋劍曾來盜劍,氣得想要趕人。

  「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當,我為何不敢說?我要說的是,半年前我能用錢買到寶劍的消息,不表示其他人買不到。」仇釋劍全然未將寧千錘的怒火放在眼裏。

  「是誰賣消息給你?」甯千錘無法相信莊內竟有人背叛父親、背叛山莊所有人。

  「他叫章海。」

  「是他?!難怪今晚都沒看到他,糟了!莫非他已經要帶人去盜取寶劍了?」寧千錘心下震驚,那把寶劍威力驚人,正因為如此,父親才會特意藏起,以免遭到惡人覬覦盜取,導致天下生靈塗炭。

  「寶劍藏在哪兒?」仇釋劍追問。

  「你還想再盜寶劍?」仇釋劍的問題,使寧千錘對他更加戒備。

  「若是半年前的我,我會跟你說是,但現在的我不一樣,對我而言,千羽才是這世間最珍貴的寶物,我之所以問你,是要知道究竟是何人將她帶走。」仇釋劍急著救回千羽,寶劍在他心中已不值一哂。

  寧千錘遲疑了下,看著仇釋劍,不知該不該相信他。

  「少爺,救小姐要緊。」急壞了的蓮香忍不住插嘴。

  「寶劍藏在佛堂的觀音像中,你跟我來。」蓮香的話使寧千錘猛然了悟,現下不是懷疑仇釋劍的時候,就算仇釋劍意在寶劍,那又如何?目前最重要的是千羽的安危,區區一把寶劍算不了什麼。

  「我知道佛堂方向,先趕過去。」瞭解「龍淵山莊」地形的仇釋劍馬上施展輕功趕往佛堂。

  「蓮香,你在這裏守著,若有小姐的消息,馬上來通報。」寧千錘將話丟下,立即奔下樓。

  「是,大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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