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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沈韋]戀成狂【豪情三傑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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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7 07:27:57 |倒序瀏覽
戀成狂【豪情三傑之三】 作者:沈韋

練絕很清楚自己把她看得比什麼都還重要,
那如銀鈴般的嬌聲、柔情似水的性情均讓他著迷至極,
可就在他以為她也同樣深愛自己時,她竟刺了他一刀--
為了報這行刺之仇,他醉心於武學,
以致練功練到筋脈逆行,幾乎走火入魔,
在這似狂非狂的五年間,他的武藝突飛猛進,
每一招每一式皆充滿邪氣,讓人摸不著頭緒,
這教各派正道人士心裡充滿疙瘩,決定聯手除去他,
結果眾寡勢殊,讓有「刀狂」之稱的他也難逃一死,
在命喪黃泉之際,沒想到耳邊竟傳來那道熟悉的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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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7 07:28:16
楔子

  山林靜謐銀白,天寒地凍,鳥獸無蹤,鵝毛般的大雪啪嗒、啪嗒地落在與世隔絕的木造小屋屋脊上。

  小屋內陳設簡單,木搭的床,木造的桌和椅,墻上與桌案上的器皿簡陋粗糙,坐在火炕邊兀自隔水溫酒的男子彷彿感受不到寒凍的天候,赤裸著陽剛精壯的上半身,長腿屈成弓狀,狀似慵懶,但賁起的肌肉卻蘊藏無窮力量。

  男子劍眉飛揚,眼瞳深邃,鼻梁挺直,下巴剛毅,嘴角噙著愜意的笑容,相貌不是屬俊雅儒生型,而是充滿男子氣概的好看,再加上渾然天成唯我獨尊的狂狷氣勢,教人見著他後,便會不由自主地被蠱惑吸引。

  一雙帶著涼意的藕白玉臂輕輕從背後勾抱住他的胸膛,柔若無骨的嬌軀緊貼著結實背脊,嬌艷欲滴的紅唇親吻著頸側脈搏,烏溜發絲隨意披瀉而下,似有若無地輕搔男子赤裸的胸膛。

  「酒溫好了嗎?」如銀鈴般清脆嬌柔的嗓音輕問,再親密落下一吻。

  「就快好了,瞧你手涼的,冷嗎?」女子身上傳來的淡雅清香夾帶著他的氣味,勾動男子心魂,知曉這朵最美麗醉人的花兒已真真切切專屬於自己,他志得意滿地偏頭吻上女子朱唇,話中帶有濃濃的呵寵。

  「有你在我身邊,我一點都不覺得冷。」女子優雅輕笑,誘人的雪白嬌軀僅披著男子的外袍,底下則是未著寸縷。

  「我比燒紅的炭火還管用?」他的唇角勾起一抹愉悅的笑容。

  「這還用說嗎?」柔媚的眼波瞅著他。

  「看來在這下大雪的日子裡,我得時時刻刻將你守在懷中,以免你著涼。」打從第一眼看見她,他就被那如清泉般澄澈的雙眸所吸引,不諱言也為那美麗絕倫、天下無雙的容貌震驚不已,但最教他傾心的是她性情溫柔似水,心思剔透玲瓏,且宛如與他心靈相通,他完全無需言語,她即可知曉其心思。

  這樣的她教他如何不深愛入骨?

  「你不怕被武林同道得知你鎮日沉醉於溫柔鄉後,會大肆嘲笑你?」女子伸出纖指輕刮他的臉頰,輕笑。

  「只要能與你比翼雙飛,旁人想怎麼笑話就怎麼笑話吧。」男子健臂輕輕一攬,她猶如翩翩飛舞的蝶兒般旋落至他懷中,晶亮深邃的眼眸直勾勾盯著她細緻的嬌顏,恨不得永遠將她圈鎖在懷中,不讓外人窺見。

  「你真喜歡我喜歡到不怕旁人嘲笑?」女子直視著他那足以誘人沉淪的眼瞳。

  「不是喜歡。」他眼帶笑意,搖頭。

  「不然是什麼?」女子一怔,他望向她的眼瞳明明寫滿熾熱情感,怎麼會說不喜歡呢?

  「是愛。」他的額輕抵著她的,醇厚的嗓音低低笑道。

  「有多愛?」她的鼻尖輕摩著他,嬌問。

  「非常愛。」

  「有把我看得比你的性命還重要嗎?」她左手把玩著男子垂落的長髮,右手則探向他背後,挑逗似的撫碰。

  「當然。」他理所當然地回道。

  「我好開心。」她緊緊擁抱住他。

  一抹幸福的笑容躍上他嘴角,擁著她等於擁著世間最珍貴的寶物,教他捨不得放手,也不願放手。

  他的唇無限愛戀地吻上她散發淡雅幽香的髮心,藉此傾訴對她的珍視。

  女子抬起頭,溫柔如波的眼眸仰望他,唇角綻放絕美的笑靨,教人痴然如醉。

  他與她四目相接,心,深深地迷醉、融化……

  陡然間,背脊傳來一陣劇痛,全無防備的他不明所以,愕然瞪向她。

  迎上他錯愕不解的眼眸,她唇角的笑靨更加璀璨美麗。

  「你……怎麼會對我出手……」他不懂,明明兩人前一刻還繾綣纏綿,為何她現在卻出其不意地取他性命?

  倘若她對他無意,為何肯與他有肌膚之親,莫非這一切全都是在作戲?

  女子退出他懷抱,雪白的右掌沾染他的鮮血,她滿面堆笑,毫不在意地將他推倒在地,掌心的血印在他赤裸的胸膛,像盛開的花朵,燦爛耀眼。

  「為……什麼?」他胸臆沉悶、渾身麻軟,像廢人般重重倒臥在地,曾為她炙燙痴狂的心正涓涓淌血,卻仍執意要在臨死前得到答案。

  她那曾令他心蕩神馳的笑容,如今看來,卻嗜血殘酷得教人遍體生寒。

  「你不必知道為什麼,只要曉得自己該死就行了。」冰冷的眼瞳裡沒有任何愛意,吐出的話語比屋外滿地的白雪更為沁寒,彷彿他是不值一哂的陌生人。

  「你……」一千個為什麼、一萬個為什麼充斥在心口,教他情緒激盪不已。

  她淡淡一笑,不理會他的疑惑,毫不扭捏地褪去身上屬於他的外袍,不疾不徐地換上自個兒清雅精緻的水色衣裳。

  「對了,忘了告訴你一件有趣的事——我是拿你特地送給我防身用的匕首行刺的,還有,你最好別運氣,匕首餵了毒,愈是激動運氣,愈會加速血氣運行,讓你死得更快。」臨走前,她停下步伐,大發慈悲提醒他。

  多麼諷刺,她竟是拿他贈送的匕首來暗算他,且還欲置他於死地的餵上了毒……

  真的是又蠢又可笑,自己居然被她的美色所誘,看不出她包藏禍心,因而賠上一條命。

  門扉敞開,冰冷的風雪灌入屋內,痛楚不斷無情襲來,他的視線漸漸模糊,卻仍死命盯著她漸漸遠去的水藍色纖影,恨不得光憑含恨的視線就能讓她同樣嘗到他那飽受背叛的椎心之痛。

  他對天立誓,假若今日得以逃過此劫,定要她為此付出極大的代價!絕不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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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7 07:28:39
第一章

  無風的正午,熾熱驕陽照射在碧藍大海上,洶湧波濤閃爍著燦爛金光,細白沙灘亦被鍍上一層金光,耀眼刺目。

  今日合該是個讓人熱到全身盜汗,連提起一根手指頭都嫌懶,只想埋頭大睡的午後,可平靜的沙灘卻傳來刀劍相擊、響徹雲霄的廝殺聲浪。

  原本在沙灘上愜意橫走的蟹群受到驚嚇,全倉皇躲回沙洞中,唯恐遭受池魚之殃。

  「圍困住練絕!千萬別讓他給跑了!」一群手持兵器,各門各派的武林正道人士揚聲大喝。

  「大夥兒別怕!練絕已練武到走火入魔,咱們只消同心協力,一定可以為武林除害!」

  五年多前師承親父的練絕在江湖上已大放異彩,讓各個門派掌門對他這個後生小輩留了心,同輩則視為強勁對手,怎知他有一天突然銷聲匿跡,再出現已是五年後,武藝突飛猛進不說,每一招每一式皆充滿邪氣,讓人無法預測,曾看過他與人交手的武林前輩說他之所以變得如此邪門,應是已走火入魔。

  「殺了練絕!絕不能讓他有機會危害武林同道!」邪氣又讓人摸不著頭緒的練絕教正道人士心裡充滿疙瘩,就像芒刺在背,與其放任已半癲狂的練絕行走江湖,不如及早除去,以免他哪天凶性大發大開殺戒。

  「對!咱們要為武林除害!」為了今日,他們布局已久,在練絕行經的道路上安排多路人馬不斷奇襲,消耗他體力,亦在多間客棧安排下了毒的酒要讓他喝下,可惜都遭練絕識破。

  儘管事情的進行不如預期來得順利,他們依然占盡優勢,只是當大夥兒一接觸到練絕那雙彷彿來自地府深處嗜血、陰冷,帶著癲狂的眼瞳時,全身便不寒而慄,脫口的狠話頓時氣勢銳減。

  「練絕,納命來!」有些膽識較大又想在同輩間大顯威風的人,在靠近練絕時雖幸運地傷著了他,但自己亦被練絕那亂無章法又高深難測的刀法給砍得七零八落,甚至有些連他的寒毛也沒碰著即已身首異處。

  練絕跟手中的霸刀宛如已融為一體,人即是刀,刀即是人,任他隨心所欲掌控,每一招、每一式皆凌厲冰寒,只消被刀鋒邊緣輕輕一掃便會支離破碎,很難不教人膽顫心驚、惴惴不安,深深震懾於他那「刀狂」威名之下。

  儘管每個人怕得全身骨頭都快抖散了,可在武林同道面前,說什麼都得強裝鎮定,萬萬不能滅了自個兒威風。

  「想殺我就直截了當坦承了,何必費事找尋藉口?」被包圍在中心,黑髮張狂飛揚的練絕啐了聲,四周的聲響聽在他耳裡雜沓如雷鳴,額際不住隱隱作疼,渾身氣血紛亂,胸口凝窒,煩躁欲嘔。筋脈逆亂的他,早該口吐鮮血倒地不起,可一張張不停叫囂、欲置自己於死地的臉孔,卻令反骨的他不願順遂眾人心意,猶然站得直挺,恍若無事。

  他的唇角揚起譏笑,整個人變得更加狂亂狠絕,森冷中帶著邪氣的刀鋒一旋,輕巧削過擋在身前的男子脖頸,鮮血瞬間飛濺,頭顱滾動在地,他全然不把義憤填膺的人群放在眼裡,刀起刀落能殺多少人就殺多少人,至於身上大小不一、或輕或重的傷勢,則全然不放在眼裡。

  「你會落得今日這番下場,全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好個怨不得旁人,就不知你們是聽了誰的唆使,特地埋伏在此,等我上鉤。」練絕仰頭大笑,身上的鮮血直滴落在沙灘上,竟讓他感到一絲快意。

  「誰說我們是受人唆使?我們之所以在此,為的是伸張武林正義。」在眾人心裡,練絕這個邪魔歪道,根本不配叫正氣凜然、神聖不可侵犯的君傲天親自動手。

  「不肯說就算了,如果再也想不出更有趣的藉口,就全都上吧。」懶得聽他們自以為是的理由,反正這群人不怕死,他樂得成全他們。

  「大夥兒別跟他扯太多廢話,全都一起上!」眾人互使眼色,蜂擁而上,雖然有些人已傷亡,不過練絕早成了甕中鱉,束手就擒是遲早之事。

  練絕勾起嘴角,或許自己今日將死在這片沙灘上,但一想到陪葬的還有眼前這群令他連連作嘔的武林正道,又覺得這不是個合適的埋骨之處,他可不願死了,在黃泉路上還得忍受這群人吵雜的叫囂聲。

  假如真要死,真要有人跟著陪葬,他寧可……寧可要那個該死的女人!

  一回想起那個包藏禍心、心若蛇蠍,冷不防暗算他的女人,練絕猛地張狂大笑,笑自己的愚蠢,也笑自己的癲狂。

  她都毫不猶豫出手殺他了,他也為了報那一刀之仇,醉心於武學,以致練功練到筋脈逆行,幾乎走火入魔,可在這似狂非狂的五年間,卻仍牢牢記著她的一顰一笑,甚至還會因回憶而覺得周身充滿專屬於她的淡雅幽香,惹得他心癢難熬。

  嚴格說來,他是真的入魔了,因為那個女人。

  「你……你在笑什麼?」圍困住練絕,急欲進攻的眾人被他突來的笑聲給嚇了一大跳,神色不安,有志一同的向後退了一大步。

  「我開心想笑不成嗎?」練絕嘲弄地挑了挑眉,覺得他們的動作十分可笑。

  「你果然是個瘋子。」若不是瘋了,怎麼會在被眾人圍困、命在旦夕之際還笑得出來?圍殺他果然是對的。

  被人當面指稱瘋了,惹來練絕更加囂張狂放的笑聲,奔騰的血液、紛亂的心智皆在嘶吼叫囂,唯有手中飛舞的霸刀砍入人體的聲響,才能使他得到一絲平靜。

  「管他是不是瘋了,殺了他便是!」一句大聲吆喝,使眾人重新凝聚勇氣,不再畏懼他嗜血瘋狂的眼神;不再震懾他恍若擁有生命的霸刀,全邁步向前。

  「當個瘋子也沒啥不好不是嗎?」炙熱的風吹揚,練絕散亂不羈的黑髮拂過沾到面上的鮮血,加上似是而非的話語,為他增添不少邪魅氣息。

  「殺!」眾人被練絕的話與半癲狂的態度弄得頭皮發麻,乾脆不理會他說了什麼,直接宰了便是。

  所有人毫不留情,一塊兒圍攻練絕,只見刀光劍影、暗器紛飛,在燦爛陽光下顯得耀眼刺目。

  處於中心位置的練絕時而狂亂、時而輕緩地揮舞著手中的霸刀,可任他防守得再嚴密,終究會有漏網之魚傷著他,身上所添的傷痕愈來愈多。血花紛落,可他的神態仍舊是充滿快意,不帶一絲痛楚。

  眾人緊緊圍困住他,一旦有人被他狠戾的刀鋒殺傷倒下,立即又有人遞補上,大夥兒帶著騰騰殺氣,要他非死不可。

  練絕神智迷離地揮著手中的霸刀,聆聽刀鋒砍入血肉的聲響,唇角似笑非笑,疾走的步伐凌亂中帶著唯有自個兒明了的韻動。他似舞非舞、似狂非狂,詭異駭人,凡是刀鋒所觸及之處,無不血肉翻飛、屍橫遍野。

  「快點布下天羅地網,千萬別讓他給跑了!」眼見練絕就要突破重圍、逃出生天,有人趕緊嚷道。

  其中最靠近練絕的人馬上反應過來,兜頭朝他撒下石灰粉,讓他暫且無法視物。一部分的人對準練絕身上的要害持弓射箭,剩下的則等候在一旁,倘若練絕中箭後還未倒下,他們要衝上前砍下他的腦袋瓜。

  練絕雙眼被撒上石灰粉,痛得無法看清攻擊他的人,僅能靠著聽音辨位來閃躲箭矢攻擊,矯捷的身形如鷹隼起落翻飛,全然不願屈服在這群上不了檯面的小嘍囉手中。

  可失了眼力的鷹隼再傲然雄健,終究躲不過層出不窮的暗算,結實的右胸膛硬生生中了一箭,教他悶哼一聲,步伐頓了頓。

  「練絕中箭了!大家快上!」眾人見狀,欣喜同喝。

  一把閃爍著光芒的大刀狠戾地往練絕背脊砍下,瞬間血肉翻飛,無法視物的練絕再次悶哼了聲,下一秒便旋過身,不客氣地將偷襲他的人砍劈成兩半。

  埋伏的人下手狠,練絕更狠,場面因他的殘忍俐落而變得更加混亂。

  在眾人吆喝哀號的同時,突然間一陣爆炸聲響傳來,緊接著煙霧彌漫,眾人掩唇嗆咳,擊殺練絕的動作不得不停緩下來。

  一身黑色勁裝、蒙面的身影趁眾人摸不著頭緒之際,靈巧地竄至練絕身畔,執劍刺殺攔阻在他身周的武林人士。

  「大夥兒小心!有人要救走練絕了!」好不容易才逮著,豈容得了他輕易脫逃!

  練絕無法確認突然出現在身畔的人是敵是友,眉一豎,唇一抿,手中的刀毫不遲疑地砍過去,因若來人是好友雷剎托或仇釋劍,他們會出聲提醒,而非像現在這樣沉默不語,所以不管來人此刻是否出手相助,他都斷定對方不懷好意,決定先宰了再說。

  纖細的蒙面黑衣人靈敏察覺到凌厲的刀鋒往自己身上劈來,連忙抬腿踢開擋在身前的對手,旋身以劍抵擋。「別!」

  練絕的內力極強,震得她虎口生疼,長劍顫動不已,差點就擋不住。

  這銀鈴般的聲音令練絕愣了下,腦海思索這猶如出谷黃鶯的嬌聲是否出於自個兒的幻想,於是加重力道,非要宰掉這莫名出現的人不可。

  「我是來幫你的。」刀鋒寸寸逼近,猶如千斤重,眼看就要無力招架,只好再出聲,希冀他能夠相信她。

  這……

  練絕又是一愣,這教他魂牽夢縈又恨之入骨的熟悉嗓音與鼻端嗅到的淡雅幽香,讓他瞬間回到五年前傷痛欲絕的那日,他臉色猙獰,猶豫著是要加重力道,直接劈了這個心腸歹毒的女人,抑或是相信她是來助他一臂之力,與她攜手退敵。

  過去種種一幕幕躍入腦海,包含綺麗、甜蜜與美好,使練絕唇角勾起一抹微笑,緊接著再躍入腦海的是謊言、背叛與最後的性命垂危,他永遠都忘不了當自己極其愛憐地與她體膚相親時,她竟會刺殺他,一想到這兒,他的臉孔瞬間暴戾猙獰,厲聲說道:「說謊!」

  他恨得咬牙切齒,唇間嘗到了血味。

  「他們倆在自相殘殺,快趁此機會殺了他們!」迷霧散盡,圍攻的人見練絕提刀要殺害出手相助的人,心下大喜。

  感受到他強烈恨意的君若兮杏眼圓瞠,完全說不出能讓他信服的話,畢竟五年前自己出手殺他是事實。

  為免遭人發現身為武林盟主——君傲天掌上明珠的她出手搭救練絕,她特意一身勁裝且使不甚擅長的長劍,而這一偽裝,也讓本來功夫就不如練絕的她更屈於下風,長劍壓根兒抵不住綿延不絕朝她襲來的內力,讓她幾乎要落地。

  「看招!」一名灰衣人見她忙著抵擋練絕的攻勢,連忙舉起長劍削刺向她的後心。

  君若兮察覺到銳利的殺氣,心下一驚,微偏過身,欲避開致命的一擊,右手中的長劍在此時被練絕打落,左臂則被利劍劃下長長的血口子,她疼得尚來不及倒抽口氣,胸口便遭練絕反手以刀柄重擊,整個人往後跌,痛得臉色倏地死白,一口氣差點喘不過來。

  「除了我以外,沒有人能殺她!」練絕藉由對方的聲音及破風聲,發現除了他以外,竟然有人傷了她,臉色一沉,暴怒咆哮,霸刀飛旋,血花四濺,對方瞬間人頭落地。

  受到內傷跌坐在地的君若兮感受到他的憎恨與怒火,雖然他動手殺了傷她的人,可她明白他並非心疼自己受了傷,而是惱怒有人膽敢妄動他的獵物使然。不管練絕的怒焰是否會灼傷她,儘管胸口疼痛不已,她仍倔強不肯示弱,強忍著痛楚挺直背脊,傲然面對他的狂暴。

  君若兮的出現,讓練絕整個人變得更加狂怒,滿腔怒火急欲發洩,使他增進不少精神力氣,手中的霸刀恍如來自陰間的鬼刀,來無影去無蹤,所到之處無不哀聲四起、血流滿地,陰沉的表情亦如同厲鬼,森冷可駭到教對手望之卻步。

  「我們是否要撤退?」有人抖顫著聲,怕得幾乎要握不住手中的兵器,非他要滅自己威風,實在是練絕的頑強出乎意料之外,明明已身受重傷,為何還不倒下?

  「來之前不是說好,不取他性命,絕不撤退嗎?」話說得威風,可虛軟的語氣早洩漏了恐懼。

  在場負傷的人皆臉色慘淡,考慮著是否要馬上撤退,免得等小命丟了,想撤退已來不及了。

  「一個都別走,把命留下來。」練絕聞言,嗜血冷笑。

  他那副要殺光所有人的模樣,嚇壞了大家,還有命逃的忙不迭地轉身逃走,不在乎旁人是否會覺得自己過於軟弱,練絕發了狂想拚個你死我活,可他們神智清明,沒必要陪他玩這麼大。

  每個人抱持著相同的心思,原本人聲鼎沸的沙灘倏地除了翻滾拍擊的海浪聲外,已無其他聲響。

  「如此不堪一擊,竟然還有臉對我喊打喊殺!」練絕語帶輕蔑,冷哼一聲。

  君若兮捂著不住泛疼的心口,吃力地站起身,心想是她離開這本就不該加入的戰場的時候了。

  「你不許走。」霸刀不偏不倚架在她纖細的脖子上,若她稍有妄動,立即見血。

  「……你想殺了我報仇?」炙熱的風迎面吹來,容易教人焦躁,但君若兮猶氣定神閒,眉目低斂,語氣清冷,宛如性命並未遭受威脅似。

  「莫非你認為自己不該死?」練絕痛恨自己方才不小心著了道,雙眼蒙上石灰粉,無法看清這教他恨了五年的女人的模樣,僅能在心裡不斷揣測她是否仍用那張足以迷惑天下男子心智的絕美臉孔繼續欺騙世人。

  「我可沒這麼說。」放眼望去盡是殘破的死屍,但她未感到任何恐懼,一派雲淡風輕地道。

  「聽起來你似乎還存有一點良知,但就不知說的是真是假。」練絕告誡自己,這個女人素來口蜜腹劍,所說的每一句、每一字萬萬都不可聽信。

  君若兮淡淡一笑,並未說服他相信自己是善良可信的,因為她本來就不是!

  「你為什麼會來?」他想知道原因,再來決定要不要取她首級。

  「或許是想來看你怎麼死在眾人手中。」她不理會胸口不斷傳來的痛楚,挑釁說道,一點都不怕火上加油。

  「……你以為我不會殺你?」她的話太過放肆、太過挑釁,讓他火氣升騰,考慮是要砍下她美麗的腦袋,或活活掐死她,以消心頭憤恨。

  「我知道你這輩子最渴望的事,就是殺了我。」她低喘了口氣,看來心口受的傷,不是說要忽略就忽略得了。

  「既然如此,你還敢這般挑釁?是有勇無謀,抑或認為我終究不敢動你一根寒毛?畢竟動了你,等於是無視武林盟主——君傲天的權威,等於是與整個武林為敵。不過你或許沒想過,我這條命算是撿回來的,爛命一條,值不了幾文錢,根本就不在乎是否會被整個武林的人追殺。」他譏嘲道,她的背後有龐大勢力,江湖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他就是不把君傲天與整個武林的人放在眼裡。

  「依你的性子,的確是不會把我爹放在眼裡。」練絕的性情剛烈,是寧可玉石俱焚,也不願卑躬屈膝。

  「所以你還不老實說自己究竟為何會出現在此?莫非今日這一切全是你安排的?」仔細想想很有可能,只是他不懂她為何要費事先派一群人追殺他,再出現救他,她究竟在圖謀什麼?他不認為自己身上有啥東西值得她貪圖。

  銳利的刀鋒為得真相,劃破君若兮頸部柔嫩的肌膚,要她明白他若動起手來,絕對不會留情,她若識相,最好老實交代清楚。

  「這麼多武林英雄豪傑,可不是我這小女子指使得了,你未免也太瞧得起我了。」君若兮語帶嘲諷,在她眼裡,這群聽命行事的武林人士,不過是急功近利之輩,不值一提。

  「是你太過謙虛,你的能耐我最清楚,只消使一下美人計,裙下之臣便有如過江之鯽,你要他們往東,他們可不敢往西,今日你要他們追殺我,又有何困難。」當年他傻傻地在她身邊打轉,視她為掌中寶,小心呵護愛憐,完全看不穿她的黑心,他猜想這些年定有更多男人前仆後繼步上他的後塵。

  儘管對她恨之入骨,但一想到她在那些男人懷中吐氣如蘭,吟哦承歡,他胸口似被烙鐵燙著,恨不得殺了每一個沾染到她的男人,當然她也該死!

  「這麼好的主意,我怎麼會笨得沒想到?謝謝你的提醒,下回我會記得試試美人計是否真那麼有效。」他的暗示讓她臉色丕變,本就蒼白的嬌容變得更加死白,可她隱忍不動怒,揚笑說著教人瞠目結舌的話語。

  「君若兮!」練絕怒喝,這女人不知羞恥到令他難以置信的地步,他若在此時掐死她,也算是為武林除去一大禍害,好事一樁。

  「什麼事?」即使心口的傷折磨著她,可君若兮的聲音卻可以甜到快沁出蜜來,好似沒受傷般。

  「你!」他要殺了這個光憑簡單幾句話就可以把他氣死的女人!

  「你不是有話要說?怎麼又不說了?」嬌柔的嗓音更加無辜,存心要氣死他。

  「我警告你最好適可而止,不要再惹火燒身。」君若兮對他來說暫時還有用處,不用急著殺了她,不過他鐵青著臉警告道,她若再繼續玩火,可是會把自己燒得體無完膚。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她繼續扮無辜,澄淨的眼眸靈活溜轉,腦袋瓜苦思脫身的辦法,依她所受的內傷,想順利自他刀下逃脫,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別想再把我當傻子耍弄,走!」他低喝了聲,雙眼剛剛被撒上石灰,不能用水清洗,否則將永遠失明,得找油來洗去才行。

  「你的刀還亮晃晃地架在我脖子上,要我走去哪兒?」她佯裝抱怨,心下想的是或許自己可以趁此機會脫逃也說不定。

  「我要你暫時充當我的雙眼,至於我手中的霸刀頂多是把你劃傷,暫時還不會要了你的命,甭擔心。」此地不宜久留,誰曉得逃走的那群人會不會帶更多人回來,還是先行離開再說。

  「你不擔心我會把你帶向死亡之地?」她冷冷一笑。

  「就算我被你引到死亡之地,相信我,你也得跟我一塊兒陪葬,雖然和你死在一塊兒這件事讓人感到不愉快,不過我會勉強自己接受。」她最好清楚知道,眼下他們倆的命連繫在一起,他生,她生;他死,她死,絕不會有第三種情況發生。

  「我也不想和你一起死。」君若兮輕蹙眉,不甘示弱地回道。

  「看來咱倆已達成共識,既然如此,你就乖乖帶路,別耍花招,免得黃泉路上我要和你算的帳又多上一筆。」他沉聲說道。

  「看來別無選擇的我唯有暫時充當你的眼了。」她狀似無奈地嘆了口氣,彷彿已是妥協,可話語一結束,立即強忍著疼痛,提氣往反方向跑。

  練絕剛一察覺到她逃跑,本來要抹向她脖子的霸刀遲疑了會兒,轉了個方向砍向她的腳。

  「啊!」破風聲自身後傳來,受了內傷的君若兮想要閃躲卻為時已晚,她的右腳被銳利的刀鋒砍中,立即見血,教她吃痛倒下。

  「若不把我的警告當一回事,吃虧的人會是你。」練絕準確無誤地來到她身畔,臉色陰沉嚇人,一字字咬牙下達最後的警告。

  「……」君若兮捂著不斷淌血的右腿,看著居高臨下,即使看不見她模樣,仍很用力瞪著的練絕。

  「這全是你自找的,記住,你再耍花樣,下一刀會落在哪兒,我也不知道。」猙獰暴怒的臉孔朝她逼近。

  君若兮暗罵自己蠢,都怪她太急於自他身邊離去,才會忽略他的能耐,望著幾乎要見骨的傷處,不禁一嘆,她到底在做什麼?居然會把自己弄得傷痕累累,她感到身心俱疲,不想逃了,只想什麼都不做地躺在沙灘上。

  「站起來。」練絕命道。

  「我的右腿被你的刀砍得鮮血淋漓,根本就站不起來了。」她累到沒心思用話激他,直接道出事實。

  「你又在說謊?」練絕不願信她,可心裡有一道聲音很肯定地告訴自己,他的刀的確是砍中她,且力道不輕,所以她站不起來、走不動是很有可能的。

  「我都已經落到這般地步了,哪還有說謊的閒情逸致?你信也好,不信也罷,總之我是真的走不動了,你到別處另找他人充當你的眼吧。」她拉下蒙面的黑色布巾綁縛在右腿傷處,再點周圍的穴道止血。

  練絕沉默了,考慮是否要堅持己見帶她一起走,或是接受她的建議,另找他人充當他的眼。

  經此一役,他們倆皆已傷痕累累,帶著她離開,只會增加他的負擔,可好不容易遇見她,若就這麼丟下她,這仇想要再報,將會難上加難。

  帶她走?扔下她?

  熱辣的太陽燒烤著頭頂,心情鬱悶的練絕猶豫不決,遲遲無法下決定。

  「練絕,你走吧。」君若兮替他做了決定。

  「上來。」她的決定,他非常不喜歡,因為固執、因為不肯就這樣輕饒她,於是他背過身蹲了下來,一點都不在意她是否會故技重施,又出其不意捅他一刀,或許他就如眾人所言那般,真的瘋了。

  「什麼?」君若兮愣愣地瞪著他寬廣結實卻帶著傷痕的背脊,不懂。

  「我叫你上來。」練絕不悅地低咆,上來兩個字,他說得很清楚不是嗎?她是哪個字聽不懂?

  「你……會後悔……」她輕輕一嘆,放棄抗拒,順從地趴上他的背脊,在心裡補充了句:我也會後悔。

  「我若後悔,再尋你晦氣便成,用不著你操心。」他惡聲惡氣地背起輕若羽毛的君若兮。

  「可不是……」她的臉頰舒服地枕在他的肩窩,朱唇微微揚起一抹淺笑。

  「你還不快指路,真想和我死在一塊兒?」背負著她的練絕仍舊沒好臉色,口氣粗暴。

  「一點都不想。」她輕哼了聲,辛辣回嘴,開始充當他的眼,為他來個仙人指路。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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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7 07:29:00
第二章

  距離海邊十里,處於僻靜、鮮有外地人出現的小村落中,有一間極小又老舊的「揚升客棧」。

  向來門可羅雀的「揚升客棧」今日好不容易來了兩名外地客投宿——長相凶神惡煞的男瞎子和美若天仙的女瘸子,掌櫃兼店小二既懼又喜,畏懼的是兩人渾身是傷,似乎惹了大麻煩,他可不願這間小小客棧被捲入什麼莫名的事件裡;欣喜的是,已經近半旬沒來客,女瘸子一來就先給了一錠銀子,說若他服侍得姑娘開心,待他們離去時,他將得到更多。

  店小二勾起嘴角,為了那白花花的銀子,他可以拋下所有恐懼,滿懷熱忱地服侍他們。

  男瞎子一進到客棧便要了間房,再粗聲粗氣地叫他送進一碗菜籽油,掌櫃兼店小二將菜籽油送進房離開後,右手拄著下巴,出神想著女瘸子那教人難以忘懷的美貌。

  不甚大的房間內,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都清晰可聞,已經用菜籽油清洗掉眼睛內石灰粉及拔掉插在右胸膛箭矢的練絕正惡狠狠地瞪著坐在對面,一臉無事、絕美依舊的君若兮。

  君若兮優雅地捧著清淡若水的茶輕輕啜飲,彷彿身處華美舒適的亭台樓閣,而非窄小簡陋,門板床榻還遭白蟻蛀蝕好幾個洞的破舊客棧。

  練絕瞪大雙眼,胸臆間怒火狂燃,見她猶氣定神閒,宛如不曾做過對不起他的事,心頭的火燒得更旺了,他的雙手緊握成拳,強忍著不上前掐住她美麗纖細的脖子,邊搖晃邊大聲對她咆哮,用力吼出這五年來的怨恨與不滿。

  事經五年,再見到他,她怎能如此平靜?怎麼能如此美麗?她應該要羞愧到躲在哪個洞裡,沒臉面對他不是嗎?

  更教他氣憤的是,她那該死的容貌,該死的一舉一動依舊深深蠱惑他,讓他沒辦法二話不說,一刀砍下她的腦袋。

  「這茶淡得像水,完全嘗不出茶味,一點都不甘甜。」君若兮打破沉默抱怨道,徹底漠視身體的內傷,及外表的其他傷口。

  「你以為你是投宿在京城的大酒樓嗎?況且要真那麼難喝,你不也喝完一整杯了,還有啥好抱怨的?」同樣漠視傷口的練絕沒好氣地譏她。

  這個女人像是生來氣死他的,說出口的每個字都能讓他氣得牙癢癢,直覺告訴他,她是故意找麻煩,想看自己究竟能容忍她多久。

  「我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她忍受不斷擴散的痛楚,淡淡一笑,伸手又給自己斟了一杯難喝的茶水,優雅啜飲。

  君若兮藉由喝茶的動作,透過杯緣悄悄打量怒火中燒的練絕,其實內心正惴惴不安,並未如表面上表現的平靜。

  她心知肚明,五年前自己刺了練絕一刀,此事絕對不會船過水無痕,就這麼了了,換作她是練絕,斷然會眉頭也不皺一下地殺了惡意欺騙自己的人。心高氣傲的練絕因她承受背叛苦痛,練功練到差點走火入魔,整個人時常陷於狂亂,她虧欠他太多、太多了,依她猜,此刻的他定是正在盤算該要她怎麼償還這些債,才會暫且按兵不動。

  「我只看到你惹人厭的地方,倒是看不出你有半點委屈。」練絕不痛快的冷哼了聲,她的過於平靜,像根針深深扎刺著他,讓他想要激怒她,讓她同自己一樣狂怒叫囂。

  「你是頭一個說我是惹人厭的人,通常大家見到我都還滿喜歡我的。」她輕輕一笑,偏偏不發火。

  「那是他們瞎了眼,才會看不清你的真面目。」他怎會不知她天下無雙的外貌有多吸引人,會有多少男人受到迷惑,因為他也是其中之一。

  「原來從前你的眼力不好,像瞎了眼,我直到現在才曉得,真是失敬。」她極力不因傷口的痛楚蹙眉,笑吟吟地諷刺道。五年前那一刺,他們倆算是撕破了臉,她已沒必要再在他面前扮演柔情似水、溫柔婉約的君若兮,因為真正的她根本就不是那樣的人。

  明知這一番話會把他氣得雷霆大發,但她就是忍不住要捋虎鬚,好似不藉此,就無法證實他依舊活得好好的。

  不該是這樣的,她不該緊緊將他揣放在心口,不該在乎他在乎到耳聞父親暗中召集人馬沿路埋伏,意取他性命時,連想都不想,便偷偷瞞著父親離莊,快馬加鞭趕來助練絕脫險,即使知道他不樂意見她出現,即使知道他會很樂於殺了她,她仍是沒有半點猶豫地趕了過來。

  她見過太多比他俊美、瀟灑的武林俠客,可他卻是唯一教她記掛,始終縈繞在心頭的人。

  也是她此生不能再碰觸的人……

  「君若兮,你真的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怒火高張,成拳的右掌用力重擊了下桌案,早已被白蟻蛀蝕的木桌哪堪重擊,應聲倒塌。

  君若兮眼捷手快、滴水未濺地捧起她的茶杯。

  「我應該殺了你!」練絕氣憤到結實的胸膛不住劇烈起伏,經脈再次狂亂逆走,他以幾個深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

  理智告訴他,這個女人留不得,早點出手殺了她,積鬱在胸口的沉悶、仇恨、不平就能及早獲得解脫,他真不懂自己究竟在遲疑什麼,為何還會被君若兮的一顰一笑牽動,她對他已沒有利用價值,到底他還在眷戀什麼?

  莫非是對她餘情未了?不!不可能!他早就看清她了,像她這種為達目的而用盡心機的女人,根本就不值得他留戀,所以他要殺了她!一定要殺了她!

  馬上、立即、毫不猶豫直接動手!

  霸刀再一次凌厲架在她脆弱的頸際,沉重的呼吸自鼻翼噴吐出,練絕忿忿地瞪著她。

  君若兮捧著手中的茶杯,纖細的身形動也不動,連眼睫都未顫一下,果然欠下的終究是要償還,假如今天她註定要命喪於練絕之手,她,無話可說。

  「為什麼不說話?」她動也不動,任人宰割的模樣讓他全身上下都不舒服,一點也沒有復仇的快感。

  「我沒什麼好說的。」她輕淡說道,苦澀地嚥下所有的痛。

  水燦明眸不受控制地盯著練絕,他身上布滿大大小小的傷痕,流淌著鮮血,也不予以理會,黑髮如同他的人張狂凌亂,整個人看起來好狼狽,這樣的他哪裡值得她記掛在心上整整五個年頭?哪裡值得?

  「什麼叫沒什麼好說的?難道你不打算求饒?」練絕一雙深邃的黑瞳牢牢盯著她,縱然她一身黑色勁裝,但仍掩不去其絕倫美麗,只是……只是她身上流淌著血的傷太過於礙眼,礙眼到令他感到更加不愉快,而且那些傷絕大多數是由他造成的……

  為何要感到不舒坦?他傷她理所當然,為何要產生愧疚、憐惜之情?她不是他想要的女人,他恨她!那強烈的恨意已茁壯到無法拔除!所以他要狠下心,不理會心裡對她是否還存有除了恨以外的情緒。

  管她流了多少血、胸口受的內傷是否疼痛難耐,一概與他無關!

  「求饒?」君若兮笑出聲,好似他正在同她說笑般。「不論遭遇怎樣險境、窘況,我從不跟人求饒。」她的自尊絕不容許她為了活命,而向人低頭下跪。

  「是啊!我怎麼會忘了你是高不可攀、柔情似水、容貌出塵聞名天下的君家莊大小姐,你爹又是名震天下的武林盟主,這樣的你,該是受眾人簇擁、奉承不是嗎?怎能卑微地向人求饒,不過很可惜的是,今日你面對的是看穿你的我,為了性命著想,你還是求饒吧!」他不信她真不看重自己的性命,就是要等著看她聲淚俱下,對他屈膝下跪,哀求他的原諒。

  「你說得對,若想要活命,我最好拋下自尊,抱住你的大腿,懇求你的原諒,但是,我、不、要!」她斬釘截鐵地拒絕了他的要求。

  她的固執、她的驕傲、她的自尊,絕對不容許任何人踐踏,即便是纏繞在心頭整整五年的他,也不許!

  她的斷然拒絕、刻意挑釁及尖牙利嘴,讓練絕有了她終於露出狐狸尾巴的感覺,就知道這女人絕對沒他想得那麼好,自己絕不能再受她蠱惑!

  先前他會練功練到幾乎走火入魔,也全都是這個女人害的,都怪她在他練功之際,時不時浮現在心頭,使他無法凝定心神,導致練岔了氣,經脈受損,無法再回頭重新來過,原本一身純正,浩然正氣的功夫因此愈練愈邪、愈練愈怪,使他成了武林中人口中邪門的「刀狂」。

  不管君若兮是視死如歸,或者早已看穿他的舉棋不定,他依然沒辦法真正對她下手,實在是對她存有太多疑問,在他尚未得到答案之前,她不能死。

  「我問你,五年前你為何要殺我?」他深吸了口氣向她要答案,一個讓他可以對她徹底狠下心來的答案。

  「……」君若兮愣了下,以為他就要動手了,沒想到他竟會追問五年前的事。

  其實她早該料到不是嗎?平白無故被捅了一刀,連命都差點丟了,他怎會不想知道原因,可是真正的原因她不能說出來,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知道她會接近他、刺殺他全是出自父親的授意。

  江湖中人只要聽到君傲天三個大字,無不豎起大拇指讚揚,說他高風亮節、說他俠義心腸、說他武功蓋世……君傲天是眾江湖人士打從心裡欽佩的真英雄,這樣的他豈能讓人知道,為了權位、為了名聲,他背地裡暗算多少人,而她,則是父親最得力的左右手,常神不知鬼不覺代替父親除去許多人,這些事是君家莊最隱晦不為外人所知的秘密,她說什麼都不能洩漏隻字片語。

  「說啊!莫非你成了啞巴!」久久等不到答案,令練絕心浮氣躁,雖然她所說的話都尖銳到教他發火,可一旦君若兮悶不吭聲,他心頭的火會燒得更旺。他知道自個兒這樣很矛盾,一下希望她什麼都別說,一下又要她開口。

  「好吧,既然你要我說,我就說了。」君若兮沉吟了會兒,腦袋瓜轉了轉已想好說詞,反正她本來就不是好人,練絕恨她深些或淺些,差別並不大。

  「洗耳恭聽。」她終於肯說了,練絕諷刺地挑挑眉。

  「原因很簡單,就是我對你膩了,練師兄。」她佯裝厭煩的緊蹙秀眉,末了不忘甜膩膩叫聲師兄,知曉這會使他氣急敗壞,信了她的說詞——這些話在自己身上造成的痛,遠比那些傷還要更巨大、更強烈,差點讓她承受不住地軟倒下,可卻硬著脾氣撐在那兒。

  不說她爹之所以視他為眼中釘、肉中刺是因為她爹一直仇視、妒忌他爹——練揚,他爹和她爹本是同門師兄弟,她爹本來深得祖師爺爺喜愛,怎知練揚拜師後,竟讓情況丕變,她爹不再是祖師爺爺最寵愛的徒兒,且祖師爺爺還盛讚練揚是難得一見的練武奇才,於是將畢生所學盡傳授予練揚,甚至還私下給了練揚一本武功秘籍。

  祖師爺爺的過度偏心,讓她爹忿忿不平,深感只要有練揚存在的一天,他便永遠屈居於練揚之下。她爹對權位、名利皆有強烈的渴望與野心,所幸練揚性情與她爹正好相反,對名位毫無興趣,在祖師爺爺辭世後,練揚便瀟灑地過著遊歷四方的日子。

  「不要叫我師兄!」練絕怒目低嘶,氣血再次翻騰。

  膩了?一句膩了就表示她可以視他如草芥出手殺他?她這個女人真的有夠狠毒!完全不將人命看在眼裡。

  練絕氣到怒火幾乎要攻心,握在手中的刀已躍躍欲試,等著劃出完美的弧線。

  「我爹是你的師伯,你年紀比我大,我當然要叫你師兄,不然就長幼無序了。」君若兮似不知死活地眨眨如扇子般周密的長翹眼睫。

  整整二十三個年頭,她爹和練揚這對同門師兄弟都沒再碰面,爹的心情總算平靜下來,且順遂心意一步步往上爬,終於當上武林盟主,成為人人景仰的大俠。可惜好景不長,練絕竟挑這個時候在江湖上走動,所使的武功招式也明顯和練揚是同一路子,這引起江湖上各門各派的注意,她爹聽聞後,心下便有了底,在一次刻意與練絕相遇攀談下,得知練絕正是練揚的兒子,且練揚已在幾年前去世,她爹心下大喜之餘,對練絕這初出茅廬的後生小輩自是不敢掉以輕心,已在心裡擬下計劃。

  「倘若你心裡真有尊我為同門師兄,真有敬我一分,當年你不會狠下毒手。」她那句甜膩的師兄,只讓他覺得噁心欲吐,他想要抹掉她唇畔所有的笑意,他要她哭!為自己的所作所為痛哭流涕,可她為何不哭?為何不覺得自己有錯?臉皮怎能這麼厚?

  「可是那並不是我的錯啊!我從來沒想過你竟會那麼無趣,完全不懂得討人歡心,我真的沒辦法勉強自己接受你。」她故意用話刺他。

  心想,假如當年練絕和他爹一樣過著閒雲野鶴的生活,不涉足江湖就好了,這樣她爹也不會以要照顧師弟獨生愛子當藉口,極力邀請練絕到君家莊,再派她親近、試探,看能否拿到祖師爺爺贈予練揚的武功秘籍。

  她和練絕的糾葛全因父親的野心而開啟,乃至最後她爹要她不擇手段,就是殺了練絕也要拿到秘籍時,種下了練絕對她強烈的恨意。

  動手殺他的那天,她在他身上與暫居的小屋裡四下尋找都沒能找到秘籍,她爹一天拿不到武功秘籍就一天無法安心,像今日派人沿途埋伏是個開始,日後仍會層出不窮,直到他死亡,直到爹獲得夢寐以求的武功秘籍才會休止。

  眼前的練絕一心想要報仇,所以她讓他痛痛快快地報仇吧!只要報了仇他就會離開,應該也會遠離她爹布下的天羅地網。

  「既然覺得我無趣,你為何要獻上自己?」他以為君若兮獻上自個兒的純真與美好,是因為心下喜愛他,可現在聽起來卻完全相反,他不懂,真的不懂她在想什麼。

  「我好奇男女肌膚相親會是怎樣的感覺,當時身邊沒其他的男人,僅有你,我只好將就了。」她雙手一攤,說得很是無奈。

  殺了她吧!然後他就可以自由,離開這已被她爹布下陰謀詭計之地,這是她欠他的,她不後悔,也絕不會埋怨他。

  「好個不知羞恥的惡毒女人!」刀鋒因她的羞辱,一刀劃破她的肌膚。

  她帶給他的恥辱、她帶給他的背叛、她帶給他的傷痛、她帶給他的折磨,全都要在這一刻一一討回。

  他快意地看著她的血飛濺,心,猛地揪痛,快樂與傷痛同時重創心頭;他,愕然。

  事到如今,他早已看穿這女人惡毒的真面目,也抱持著非要殺她復仇不可的態度,可為何一痛下殺手,竟會感到心痛、不捨?

  君若兮閉上眼,唇角略帶笑意,感受頸際的疼痛襲來——

  他永遠都不會知道,自己並不如外表表現的那樣不在乎他;他永遠都不會知道,她不是個會因父親命令,而連自己的純真也一併獻上,恬不知恥的女人……許多事……他永遠都不會知道。

  臨死前想到自己心若蛇蠍,想到自己雙手沾染上多少無辜鮮血,最後想到了當他溫柔地擁她入懷,那幸福安適得教她幾乎要莫名流淚的臂膀,心便為之柔軟,緊接著受創的胸口一窒,加上頸際傳來的痛楚,黑暗如潮水迅速湧上,讓她遁入幽闇之中。

  練絕一臉茫然看著她整個人如凋零的花兒,無聲無息地凋落在他身前,他無法因大仇終報而愉悅地笑出聲,反而全身抖得有如秋風落葉,像是犯下無法彌補的大錯,凄然悲愴地瞪著這總教他又痴又狂,難以割捨的女人。

  「我……為何要這樣在乎你?」低啞的男性低嗓飽含苦痛,手中的霸刀鏗鏘落地,他煩躁地刷過凌亂的黑髮。

  傻瓜!這些個椎心刺骨之痛、懊悔難受之情,全都不該因君若兮而起,想想她曾對他做過的事吧!

  「我究竟該拿你如何是好?」為何還要心心念念牽掛她?他真是天底下最傻的傻瓜,最瘋的瘋子!

  ※ ※ ※

  當君若兮恍恍悠悠醒轉過來,已月上中天,她一臉迷惑地轉動僵硬的脖子,頸際猛地傳來的痛楚教她秀眉一蹙,不敢再輕舉妄動,這痛提醒了她,她仍活著,並沒有死在練絕刀下。

  為什麼?

  她明明記得他痛快給了她一刀,徹底了結兩人之間的恩怨,她獲得解脫倒下了,照理說應該已經死了不是嗎?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君若兮疲累地抬起右手撫向脖子,想要確認練絕的確以手中的霸刀抹向她的脖子,可撫到的卻是包紮住傷口的布條,她一愣,深吸口氣,強忍痛楚轉動脖子,看向外頭。

  清雅幽淡的月光照入房內,讓她得以看見練絕坐在椅中雙手環胸,長腿交疊抬起橫放在一旁的小幾上,雙眸閉上,鼻息沉穩已然入睡。

  君若兮趁練絕入睡時偷偷凝望他寫滿疲憊的臉龐,心頭百感交集,許多難以割捨的情感如潮水湧上,用力衝擊她總是故作堅強的表相。

  她努力抗拒起身親近他的念頭,僅讓雙眸貪婪地停駐在他身上,再牢牢印記於心版。是他幫她包紮的吧,他究竟是帶著怎樣的心情為自己療傷?他心頭可還憐惜她?還愛著她?若沒有,為何會在恨她至極的情況下可以手下留情?

  思及他對她仍是有情,心緒激動翻騰,一顆心既甜蜜歡快卻又緊縮難受,因為深知這份感情不是他們能夠承受的。

  君若兮輕嘆口氣,當初真不該聽命父親,故意接近他、傷害他,她的所作所為不僅折磨了他,也反撲折磨了自己。他一定不會相信,其實她非常懊悔,假如她有扭轉乾坤的能耐,寧可當初不曾與他相遇,那麼現下的他一定會截然不同,至少不會被她害得差點走火入魔,或許還會遇上一個全心全意待他好,不會傷害他的姑娘,兩人情投意合共結連理,這樣對大家都好,都好……

  君若兮向來堅強驕傲的臉龐此刻寫滿了脆弱與悔悟,澄亮的眼眸充滿水氣,淚珠像是隨時都會不受控制地滾落。

  彷彿察覺到她依戀的視線,睡得正熟的練絕倏地睜開了眼,與床榻上隔了五步遠的她四目相接。

  君若兮迅速眨去淚意,換上高傲神情,企圖重建那個在他面前永遠都自私自利、只顧自身感受的君若兮。

  「你活下來了。」練絕的嗓音因濃濃睡意顯得更低沉誘人,可話中卻帶有後悔。

  她倒下後,他原本可以再補上幾刀,以洩五年來的心頭之恨,可是他非但沒有,腦海還不斷浮現她燦笑如花喚他練師兄時的柔情。可知五年前她每喚他一聲練師兄,他的心就會被她攻陷一小塊,她一次次攻城略地、直搗黃龍,讓他完全無法招架,將整顆心當成祭品獻出。

  他只消一想起曾經因君若兮而起的瘋狂愛戀,就沒辦法對她的傷視而不見,沒辦法真正狠下心來,他左右為難,掙扎良久,最後孬種且焦急地選擇救她。當他唯恐已來不及地抱起倒在地上渾身浴血的她時,赫然發現,原來他的霸刀早就明白他的心意,僅是劃傷她的肌膚,並未割破喉嚨,經他仔細檢查過她身上的傷後,這才確定君若兮之所以倒下,應是胸口所受的內傷導致。

  他帶著後悔與心疼,為她包紮每一處傷口,同時在腦海中大聲喝斥自己愚蠢的行為,但他就是停不下來,他沒辦法對她視而不見,無法不把她的需要擺在自個兒之前,他努力過了,真的。

  「是啊。」她輕應了聲,眼下僅想享受片刻的寧靜,想像此情此景其實是五年前,她尚未出手刺殺他,兩人最為甜蜜美好,卻再也無法重返的時刻。

  「……」練絕沉默看著她,本以為君若兮會和自己針鋒相對,沒想到她的反應竟如此平靜,讓他有點錯愕。

  靜謐的氛圍籠罩在兩人之間,幽白的月光淡淡照射在躺在床榻上更顯纖瘦嬌弱的君若兮身上,他的心狠狠一顫,強壓下走過去將她緊緊擁入懷中的衝動,厲聲告訴自己,她從頭到尾都是在作戲,根本就沒喜歡過他,全是自己一廂情願,說不定靠近後她還會覺得很噁心,與其讓她憎惡嘔吐,不如離她遠一點。

  「殺了我,你會好過許多。」她澀聲打破沉默,雙手悄然成拳,指甲掐入掌心,藉由痛來提醒自己,就算他心裡有她,就算他還愛著她,他們都不可以在一起,他得盡速離開中原才行。

  「你的血會污了我的刀。」練絕冷淡譏嘲。

  他何嘗不知殺了她,自己會好過許多,可真是如此嗎?會不會當她死在他刀下後,反而會使他變得更加瘋狂?他會不會像置身於萬劫不復的地獄中,再也爬不出來?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僅知道對目前的情況算是滿意,短期內不想改變。

  「呵,是啊!」君若兮自嘲一笑,心頭泛著酸楚,難受到幾乎要哽咽,她深吸口氣,穩定下自己翻騰起伏的心緒。

  「假如你不打算殺我,我明天就要離開這個鬼地方。」她故作厭惡充斥在房內的霉味,皺擰著鼻子,擺出高高在上、惹人厭惡的模樣。

  她要推開他,用力且狠絕,不能有絲毫猶豫!

  她一再告訴自己,沒有他在身邊,她可以過得更好,完全不必為他牽腸掛肚。

  「我都忘了,住在這種破舊的客棧只會辱沒高高在上的君若兮姑娘,不過我反倒覺得這種可以讓人一眼看穿的破舊客棧很好,至少比一些外表裝飾華貴,背地裡卻幹些見不得人勾當的客棧、酒樓要好上太多。」他意有所指地瞟了她一眼。

  「所以往後你要記得睜大眼睛,別再被華而不實的事物所迷惑,就如同中原對你而言亦是如此,關外就像這間破舊的客棧,比較適合你這種粗人。」君若兮故作高傲地睨著他。

  練絕若到了關外一定可以過得很舒坦快意,起碼那裡的人不會和自己一樣心思歹毒,隨時都會出其不意捅他一刀,像她這種沒心沒肺的惡人,根本就不值得他再存有半絲情感不是嗎?離開吧!最好走得遠遠的,永遠都別再回來!免得她爹有機會對他再下毒手。

  「你的話倒是讓我靈光一閃,我不會殺了你,但也不會就這樣輕易放過你。」他絕不可能讓她當作啥事都沒發生過地轉身離去。

  「你什麼意思?」她心一顫,驚愕地看著他。

  「我要把你留在身邊好好折磨,直到消了我心頭之恨,你才可以離開。」他得意地揚著笑宣布他的計劃。

  「你不能留下我。」君若兮提高聲嗓,他該離開的,怎麼會想要留下她,不可以!

  「我當然能。」他堅定地看著她,話中有絕不容許拒絕的決心。

  「你不能……」她整個人都慌了,語氣虛弱無比,一時間想不出讓他打消念頭的好主意。

  「你無法阻止我。」他提醒她,她現在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更何況是要違抗他。

  「我爹他會追過來的,到時看你如何跟我爹交代!」在他心裡,她爹是師伯,他理當會有所顧忌才是。

  「那我會告訴師伯,我是他掌上明珠的入幕之賓,不過我很倒霉地被他那看似純真無害的寶貝女兒刺了一刀,不知師伯聽了會有何反應。」練絕故意對她揚唇一笑,提起兩人關係匪淺,他很樂意讓她爹知道她私下做了什麼好事。

  君若兮倒抽了口氣,瞪大眼,相信他絕對可以神色自若地對爹說出兩人之間的事,她爹特意派她親近他,可是完全不曉得他們究竟進展到什麼程度,自己終究是姑娘家,不想要這種事被大剌剌地拿出來說嘴。

  練絕眸底的決心過於堅定,她深信如果有必要,他肯定也不介意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究竟該怎麼讓他打消留自己在身邊的念頭?

  「你若不想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我之間的事,就乖乖待在我身邊,明白嗎?」他警告她,若不想自受眾人吹捧的雲端重重跌落,最好安分點。

  果然被她料中了,他真的不介意,君若兮煩躁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很想將臉埋進棉被裡躲一輩子算了,但是她不能,那樣軟弱的行為也太不像自己了,所以選擇不甘示弱地瞪向他。

  「你說我要怎麼折磨你才會感到痛快?」練絕故意向她虛心求教,畢竟折磨人是她最擅長的。

  君若兮哼了聲,乾脆閉上眼,不理會他,心頭暗惱,她都不顧內心感受,忍痛放手了,他怎麼就不肯放手?

  「你這反應是在暗示我,隨便我怎麼做都行嗎?果然夠爽快,不愧是女中豪傑。」胸臆間震出一串低沉的笑聲,練絕知道她已拿他莫可奈何了,他期望把她激怒,讓她和他一樣氣得直跳腳,不然老是他被惹惱,她則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豈不是太無趣了?

  「……」不要理他,千萬不能上他的當,他這是在激她回嘴。

  君若兮背過身去,讓他去為滿腦子的幻想自鳴得意。

  「明天就讓你先當我的貼身丫鬟服侍我好了。」練絕快樂地對著她的背影宣布,向來被人服侍得舒舒服服的君若兮可也要嘗到服侍他人的滋味了,他會盡情使喚她,絕不會再手下留情。

  君若兮聞言,轉過身來,睜開眼看著他,雙眸寫滿了無辜,像是落入猛獸口中的小兔兒。

  「怎麼?聽到要當我的貼身丫鬟不高興?」哼!不高興也得做,這全是她自找的。

  「練師兄,您好像忘了,我的右腳被您砍傷了,根本就沒法使力,看來明日我這貼身丫鬟要勞煩您這主子背著我到處幹活了,丫鬟在此先跟您說聲,辛苦了。」她笑得好甜、好甜,凌厲地放出冷箭,不讓他太過得意,此乃小小反擊。

  練絕一怔,隨即爆出一長串精彩難聽的咒罵。

  該死!他都忘了這女人的腳受了傷,這樣子要怎麼當他的貼身丫鬟,難不成他還要反過來侍候她?!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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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7 07:29:26
第三章

  隔日,為了貫徹折磨君若兮的信念,也不使自己淪為她的貼身小廝,練絕買了輛馬車,依原本的計劃帶她離開。

  「我渴了。」練絕駕著馬車,頭也不轉地道。

  「是,練師兄,水來了。」坐在馬車裡的君若兮皮笑肉不笑地遞上水壺。

  「你沒看見我在駕車嗎?」練絕眉一皺,低斥。

  「實在對不起哪,小女子頭一回當貼身丫鬟,難免有侍候不周的地方,請練師兄多多見諒。」君若兮強忍住將水整個往他頭上倒的衝動,拔開塞子,佯裝溫柔地餵他喝水。

  她告訴自己,目前最重要的是盡速遠離爹追緝的範圍,待逃到關外,要拿多少桶水往他頭上澆下都行,所以她得想個辦法讓練絕決定去關外才是。

  練絕快意地就著她的手,喝下清涼解渴的水,臉上有掩不去的得意,他相信此刻君若兮心裡一定氣得牙癢癢,礙於受制於他,不得不暫時委屈一下。

  「汗。」

  「什麼?」

  「你沒看見我流汗了嗎?」他白了她一眼。

  「是,練師兄,請恕小女子眼拙,一時沒看見。」強忍著將水壺用力砸到他臉上的衝動,她溫柔一笑,以衣袖輕柔地為他拭著額際的汗水。

  拭著、拭著,君若兮愈想愈覺奇怪,自己為何要聽從他的命令?她根本不想與他一塊兒走,是他強迫的,而且還說要折磨她欸,她怎麼就傻傻地任他折磨?就算希望他早點離開中原,脫離爹所掌控的範圍也不該如此啊,這一點都不像她,不對!

  君若兮板著臉,猛地停下為他拭汗的動作。

  「有點熱,幫我搧風吧。」被服侍得極快活的練絕再下令,很享受當大爺的滋味。

  「不要。」

  「你說什麼?」練絕輕蹙起眉,轉頭瞪她。

  「我說不要。」她一定是累壞了,剛剛才會乖乖聽從他的命令,現下神智清楚得很,所以斷然拒絕。

  「你是我的貼身丫鬟,怎麼可以拒絕我這個主子的命令。」簡直是膽大包天,不把他這個主子看在眼裡。

  「那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答應。」她瞟了他一眼,慵懶地坐回後頭養傷。

  昨天被他擊中的胸口仍隱隱作疼,加上身上大小不一的傷,昨夜她睡得並不好,兀自擔心爹的人馬隨時會找上來,又不好當面和他直說,心頭慌得很,而纏繞在腦海更多的是他和她之間的糾葛,整夜心頭又酸又甜又凄又苦,所有複雜滋味全部湧上來折磨著她,以致現下累得想躺下來好好睡一覺。

  「我剛剛叫你做什麼,你不也都做了,為何突然反悔?」這女人未免太難捉摸了。

  「方才只是因為無聊,所以陪你玩了一下,現在我覺得膩了,不想玩了,假如你真那麼想要貼身丫鬟隨侍在側,可以到下個城鎮雇一個。」她聳聳肩,要他另請高明。

  打死她都不會讓練絕知道,自己是因為整夜沒睡,導致思緒紊亂,才會傻乎乎地上馬車聽命行事,如果他知道真相一定笑破肚皮,所以她趕忙編造藉口,繼續當不可一世又惹人厭的君若兮。

  「又、是、膩、了!」只要一想到她曾說對他膩了,心頭就會忍不住冒火,現在又聽她吐出這兩字,自己若沒被激怒,就可以當聖人了。

  「對,就是膩了。」她笑吟吟,不怕死的再次重複。

  「昨晚沒有殺了你,是我今生所犯過最大的錯誤。」他悔不當初地瞪著她,考慮要不要馬上付諸行動,以免接下來更後悔。

  「你現在還有機會。」她好心提醒。

  說來奇怪,面對練絕,她就是沒法控制自己的嘴,忍不住要和他針鋒相對……可能是若不這樣,她會不小心洩漏出對他的情感吧!

  「我發現你這女人真的很奇怪,老是鼓勵我殺了你,是真的不怕死,抑或是篤定我不會下手,才三番四復出言挑釁?」練絕勒馬停步,暫且撇下躍上心頭的怒火,灼亮的眼瞳認真盯著君若兮,重新思考她的所作所為。

  「你說呢?」她不答反問,水眸盈盈秋波,恍若盛載千言萬語。

  練絕發現他只消與她四目相交,渾身上下所承受過的痛苦與折磨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他一心只想就這樣與她默默無語、四目相視,就算會在下一刻死去,也感到歡快。

  君若兮望著他,他那炙熱的眼神,好似能熨燙自己那始終冰冷孤寂的心靈,使她一顆心情不自禁悸動、發燙,彷彿有一隻蝶在心頭拍動,全身不由自主感到酥麻。

  「你總是讓我摸不著頭緒,這樣很不好。」面對她,他可以把話說得很殘酷無情,好似殺她如捏死一隻螻蟻般容易,可心裡其實更清楚,他根本就無法將她割捨下,意志不堅、心口不一的他連自己都唾棄,但他偏就是軟弱的仍深深受她吸引,大掌也不由自主地撫向她柔嫩的頰畔。

  溫暖的掌心,使她再也無法克制,眷戀地讓嫩頰偎進,在相互碰觸到的那一刻,她的心發出滿足的喟嘆,想念這一刻已有五年之久了,眼簾滿足地就要合上,因為練絕的親近,她變得更加敏銳,想要整個人偎入他懷中,得到更多憐惜。

  瀲灩的眸波,欲語還休的朱唇,使練絕情難自禁的再靠近,意圖吻上誘惑他沉淪失控的朱唇。

  君若兮合上眼,默許他索吻的動作,她忘不了五年前的他總是將自己吻得天旋地轉、芳心悸悸,全然忘了父親交辦的任務,滿腦子都是練絕的身影。五年過去,依然唯獨他能夠一親芳澤,她熱切期待,想知道過去那美好的記憶之所以美好皆因存在於過去,已不可得,或是現在他的吻,依然能帶來美好與愉悅。

  練絕的唇非常靠近,近到可以嗅聞到她的發香,近到只要再傾近一點,即可點上朱唇,恣意品嘗那世間最醉人的紅唇。

  就在兩人要重溫舊夢時,噠噠的馬蹄聲從遠而近傳來,打破這旖旎氛圍,君若兮張開了眼看進他深邃的眸。

  「有人來了。」練絕遺憾地沉聲道,來人實在不識相,教他想砍了他們的腦袋瓜。

  「來了不少人。」她敏銳察覺雜沓的馬蹄聲不少,似乎正在趕路或追緝著什麼人。

  「看來待會兒我有得忙了。」練絕料想來人是找他麻煩來著,人尚未出現,就先讓他沒能順利偷香竊玉,著實惹出一肚子火。他火大轉身拿起手邊霸刀,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殺戮。

  「練師兄!」她和他有相同的臆測。

  「什麼事?」練絕沒好氣地回頭,總覺得她叫他練師兄皆非出自真心,不是在算計他,便是莫可奈何,不然就是存心要氣他,不知這回又為了什麼。

  嬌艷欲滴的紅唇突然襲來,練絕先是愣了下,緊接著把握香吻,狂猛地與她唇舌熱烈交纏。

  就是現在!君若兮趁練絕將注意力都放在這個吻時,突然出手點了他的穴道,讓他無法言語、動彈不得。

  全身僵硬的練絕突遭暗算,惡狠狠地瞪著她,恨不得以凌厲的視線看穿她的黑心。

  他再次於腦海中斥責自己的蠢笨,為何會看不出君若兮圖謀不軌,她叫他練師兄就是最好的證明,他居然又重蹈覆轍,這次死在她手中,恐怕沒人會同情,連自己都覺得活該。

  「你暫且忍一下。」她沒有多做解釋,趁著人馬到來之前,把練絕推進馬車裡,將霸刀放在他右手邊,最後確認前後布簾皆密實掩上,旁人絕對看不出裡頭藏人後,這才坐在練絕先前所坐的位置,神色自若地駕車前行。

  莫名其妙被推進馬車內的練絕滿肚子疑問,本以為君若兮有此舉是想殺了他,怎料她竟推自己進馬車裡,究竟有何意圖?凶惡的黑眸怒意勃發地瞪著掩上的布簾,告訴自己,待他解了穴道以後,非要這個女人說清楚不可!

  紛亂雜沓的馬蹄聲自後傳來,吆喝同行的江湖中人已迅速出現,並且很快來到馬車旁,為首的人看清駕車人的容貌時,驚為天人面露喜色。

  「實在是太巧了,裴某沒想到竟然能與君姑娘在這荒郊野外不期而遇。」裴遇森驚喜地望著美若天仙的君若兮。

  其他隨行各門派的少年俠客見到以美貌名傾天下的君若兮,個個喜出望外,每個人如見著蜜糖的蒼蠅般,有志一同相互推擠驅馬靠近。

  「南若兮,北紅綾」是江湖上廣為流傳的話,講的是江湖上最有名的兩大美人,南指的是住在南方君家莊的君若兮,北指的是住在北方關家堡的關紅綾,一個美麗絕倫,一個艷冠群芳。

  不過兩位美人真正比較下來,江湖上的男子皆比較喜歡君若兮,除了關紅綾已經嫁為人婦外,她那火爆嗆辣的脾氣,尋常人可是不敢領教。反觀君若兮就截然不同了,她美得出塵,說話的嗓音如出谷黃鶯,揚起的笑容讓人光是看就會醉,雖然貴為君家莊的大小姐,亦是江湖女俠,可是她並未和一般江湖俠女一樣成天喊打喊殺,君若兮嫻靜清雅,宛如空谷幽蘭,加上溫婉的性情,教男人如何能不傾心?

  「真的好巧,裴大俠與諸位大俠們結伴遊歷江湖嗎?」君若兮漾開絕美笑靨看著眾人,宛如是在自家大廳接待眾人,態度從容自在。

  「我們是為武林除害來著,倒是君姑娘你怎麼不在君家莊,反而孤身一人在這荒郊野外?」裴遇森正氣凜然說完後,又一臉關心地看著她,恨不得敞開堅實的雙臂保護她。

  「君姑娘,你受傷了?」身旁的徐直民不甘落於人後,眼尖發現君若兮一身勁裝,且手和腳似乎都受了傷,心疼地驚呼,恨不得殺了狠心出手傷她的人。

  「什麼?君姑娘受傷了?嚴不嚴重?」關心的聲浪此起彼落,淹沒裴遇森的疑問,每個人都圍著君若兮,巴不得代她受過。

  「君姑娘,是誰傷了你?你告訴我們,我們馬上將那人抓來姑娘跟前好生賠罪。」然後再背著君若兮,把那不長眼的混帳給大卸八塊!

  馬車內的練絕聽著外頭的男人你一言、我一語關心君若兮的傷,可以想像那群男人包圍她、討好她的畫面,從前在君家莊他見過太多回,每個男人都冀求她能多看他們一眼、多說一句話。一想到這兒,他便惱怒得額際青筋浮跳,恨不得穴道已解,讓他得以拿著霸刀跳出去劈了外頭那些妄想一親芳澤、色慾薰心的狂蜂浪蝶。

  「多謝諸位關心,若兮僅受了點皮肉傷,並無大礙。」君若兮笑著答謝眾人,心,緊張得撲通、撲通直跳,害怕他們會發現車內藏了練絕。

  在發現有大批人馬出現時,她先是想要練絕躲入車內,由她確認對方是正巧經過的商旅抑或是追殺他的人,若是正巧經過的商旅,那就沒事;若是追殺他的人,當然由她出面打發會比較好,畢竟兩人都受了傷,要和成群有備而來的人大打出手,肯定吃大虧,所以先避上一避方為上上之策,但隨即想到,練絕不是個會逃避的人,肯定會強硬地說他又不是縮頭烏龜,大不了一死,何必窩囊躲躲藏藏等等。

  與其浪費時間爭論,讓來人將他們當甕中鱉,不如先制住他,讓她哄騙來人,回頭再應付他的滔天怒焰,所以她故意吻他,除了想轉移他的注意力外,也是想藉此感受他的唇。

  「君姑娘,你還沒說是哪個不長眼的傢伙傷了你,好讓我們代你出這口惡氣啊!」急欲在她面前樹立俠客風範贏得芳心的裴遇森追問,其他人則忙不迭的直點頭。

  「若兮在此謝過諸位仗義相助,只是那人不值一提,況且他已被我擊退了。」她笑著婉拒眾人好意。

  「君姑娘才貌雙全,自然能擊退那不長眼來犯的人,說要替君姑娘出頭,豈不是瞧輕君姑娘了?」徐直民吹捧君若兮的武藝與相貌,和裴遇森互別苗頭。

  「姓徐的,你不要故意曲解我的話。」裴遇森發怒,低喝,若非在君若兮面前要保持風度,他早一劍刺向徐直民了。

  「裴世兄,並非我有意曲解,而是你的話太容易讓人產生誤會了。」徐直民得意一笑。

  「你?!算了,君子不和小人鬥,君姑娘,你別理會他所說的話,我絕對沒有瞧輕你的意思。」裴遇森深怕佳人誤會,急忙解釋。

  「你說我是小人?你才是口蜜腹劍的小人。」徐直民不甘示弱,出言反擊。

  「裴大俠、徐大俠,若兮明白你們都是為了若兮好,千萬別因此傷了和氣,看你們這樣,若兮心下好生難過。」君若兮眼見他們倆吵了起來,心頭冷冷一笑,巴不得他們打起來,忘了要追殺練絕,不過仍表現出楚楚可憐,一臉為他們擔心難過的模樣。

  君若兮那我見猶憐的神情,當場震痛了在場所有男子的心,他們心生憐惜,渴望將她擁入懷中好生安慰,不約而同瞪著引起爭執的裴遇森與徐直民,說來說去都是他們兩個不好,若他們不爭吵,君若兮就不會難受了。

  「咳,君姑娘,你別難過,是裴某不好,一時太過衝動了,以致和徐兄有點小誤會。」裴遇森見所有人都怪罪他和徐直民,尷尬地脹紅了臉說道,就怕會給君若兮不好的印象。

  「我也太過衝動了,裴兄,方才徐某多有得罪之處,還望你能海涵。」為討美人燦爛一笑,縱然徐直民心有不甘,仍是抱拳賠禮。

  「裴某也請徐兄見諒。」裴遇森這歉同樣道得不情不願。

  「兩位能夠化干戈為玉帛,果然是泱泱大風,實在令若兮佩服。」君若兮一臉崇敬,吹捧兩人。

  裴遇森與徐直民聽見她真心的讚揚後,臉上皆顯露得意之色,全身飄飄然,有說不出的舒暢。

  馬車內的練絕聽她左一句大俠、右一句大俠,把兩個已經快翻臉的男人哄得服服貼貼,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在心底不快地哼了聲,心想,又有兩個笨蛋被她給騙了。

  「不過君姑娘怎麼會孤身一人在這荒郊野外?」左看右看不見有其他人同行,始終沒得到答案的裴遇森再次開口詢問。

  「莫非君姑娘也和我們一樣,是為追殺練絕而來?」徐直民見她一身勁裝,外表看起來顯然是經過一番打鬥,不由得如是猜想,不過在來的路上,他倒是沒聽說她也會加入啊!

  練絕聽到這兒,心一頓,屏氣凝神等待君若兮的回答,她是不是要馬上快樂地告訴外頭的追兵,他就在馬車裡?她是不是等著看他像個稚齡小童無法反擊任人宰割?她是不是得看他血流滿地、氣絕身亡才會滿意?

  他血液翻滾、經脈奔流竄動,熱血湧上喉頭滾動,幾欲發狂地等待她的背叛、她的離棄,不管心裡有多少準備、不管自己是否早知在她動人笑靨的背後藏著刀,他依然感到心如刀割,痛不欲生。

  這就是他練絕極其可笑又極其可悲的命運啊!永遠學不會教訓,註定要栽在這陰毒的女人手上。

  他煩躁狂亂地在心裡狠狠嘲笑自己,如果說君若兮殘忍地將他推入地府,那也是經由他愚蠢的協助,怪得了誰?怨得了誰?

  「若兮在此是為了其他事,至於是何事請恕若兮不便告知。」君若兮淡淡一笑。

  「原來如此。」徐直民見她拒絕透露詳情,猜想她是奉君傲天之命離開君家莊,若再繼續追問下去,恐怕會惹得佳人不開心,也會干涉到君家莊私事,於是就此打住。

  「不知君姑娘事情辦完了沒,裴某可否護送君姑娘?」裴遇森打蛇隨棍上,眼下陪伴君若兮遠比追殺練絕重要多了,他只想奪得美人芳心,才懶得管練絕死活。

  「若兮在此謝過裴大俠好意,只是若兮要辦的事獨自一人即可,且裴大俠與諸位大俠不是要追殺練絕嗎?可千萬別因若兮耽誤大事。」君若兮想要盡快打發他們離開,可不想有人亦步亦趨跟在身邊。

  她的拒絕讓氣息在體內胡亂竄動的練絕一怔,整個人宛如被雷擊中般無法置信,激動欲狂的情緒卻也馬上平息下來,胸口不再窒礙急欲嘔血,他自問,她怎麼沒告訴大家他就在馬車裡?她比誰都還要清楚他根本無力抵抗不是嗎?她不是想要他死?

  他在腦海中重新想過一遍她所做的事,昨天她突然出現助他脫困,今天使計制住他,為的卻是藏起他。為什麼?她究竟為什麼要這麼做?她是另懷目的?或是只為了救他而救他?

  練絕一下子如墜入五里迷霧,一下子又見到燦爛驕陽,心思百轉千折,忽冷忽熱,宛如大病一場,全身已然汗濕。

  他愈想愈慌亂,急切地想知道答案,心,滾滾沸騰,整個人焦躁不安,卻苦於沒辦法馬上開口問她,他運勁欲衝破穴道,只為求得答案。

  「呵,君姑娘說得是,那……既然如此,我們就先行一步了。」裴遇森見她拒絕,明白了其意思。

  君若兮含笑與裴遇森等人相互道別,親眼見他們策馬遠離視線後,這才鬆了口氣,不再全身緊繃,將掌心的冷汗輕拭在衣袖上。

  她讓馬兒改變方向,挑羊腸小道走,不與裴遇森等人同一路,以免他們突然回頭,橫生枝節。她一邊駕車一邊想著,待會兒該如何面對練絕,該找什麼藉口好解釋剛才的舉動。

  「解開我的穴道。」馬車內的練絕衝破了啞穴,汗水淋漓,命著外頭駕車的君若兮。

  君若兮無奈地停下馬車,轉身翻開布簾,為他解了穴道。

  練絕定定看著她,陽光斜斜灑落在她精緻的臉龐,讓她顯得更加美麗醉人。

  「你……為什麼要這樣看我?」他的眼神太過火熱,彷彿知道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令她惴惴不安。

  「你……可是為了我而來?」他沉著聲,握住君若兮的手,不讓她有機會逃避這個問題。

  冷靜思索過後,練絕總算發現,以往的他雙眸遭受層層迷霧阻擋,只能看見她的美貌、她的狠心絕情,可是今日已撥雲見日的他終於看見了被她極力隱藏否認的柔情,是讓人難以置信,卻不得不往這個方向猜測。

  「你、你在胡說什麼?」被說中心事,讓她措手不及,不僅口吃還脹紅了臉,急忙要縮回遭他緊握的抖顫小手。

  可惡!她為何要臉紅?為何不敢看向他了然的雙眸?更可惡的是她的手為何不停發抖?她可是冷血無情,向來殺人不眨眼的君若兮欸,怎能害羞?!

  「我說你是為了我而來的對吧?」食指勾回她急欲逃避的臉龐,練絕直勾勾地看進她的眼眸,企圖看穿那埋藏在深處的真心。

  是不是在她說著挑釁言詞的背後,都暗藏了一顆真心?是不是君若兮其實並非對他沒有感覺?否則如何解釋她剛剛救他的行為?

  他可不可以當作她是喜歡他的,只是不知為何不肯說出來,硬是要裝出對他很厭惡的模樣,硬是要將他自生命裡推開。

  「你、你也太自以為是了,居然會認為我是為你而來,實在是太可笑了!」君若兮嗆到,臉脹得更紅了,心慌意亂地想掙脫他的箝制。

  「沒關係,就算不是也不要緊,我不在乎,真的不在乎。」練絕用力一拉,將她扯入懷中,以下巴頂著她的髮心激切地說道。

  她驚愕的表情與羞紅的臉頰不似作假,加上她急著否認與掙扎,皆讓他心中充滿希望。他不管了,真情也好、假意也罷,總之他打定主意要將她永遠困鎖在自個兒懷中,再也不放手。

  突然被練絕擁入懷中,她愕然,用力想要掙脫開來,卻扯痛了胸口的內傷,痛得她淚花在眼眶亂轉,虛軟無力地倒回他的胸膛,鼻間嗅聞著熟悉好聞的男性氣味,心頭小鹿亂撞,纖纖十指動了動,渴望摟住他精瘦的腰桿……

  不行!她不能沉溺在他霸道的溫柔中,得要保持理智才行,遂以冷漠厭惡的口吻說道:「你究竟在做什麼?瘋了是不是?」

  「對,我瘋了,為你而瘋狂,難道你還不知道嗎?」他的聲音激動沙啞,充滿濃烈情感。

  「你忘了,你是恨我的。」君若兮乾澀著聲,提醒他。

  雖然他不曾說出口,可她一直都知道他愛她,雖然那已經是五年前的事了,五年後,她不斷猜測他不殺她的原因,猜想他心裡仍是有她,只是這份臆測並不篤定,現下聽他親口說出來,覺得心頭暖呼呼的,整個人似乎充滿力量,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痛楚。

  「我沒忘,我的確恨你,但是我更清楚我愛你,根本就無法放開你。」君若兮怎麼想他都無關緊要,重要的是他愛她,她一定得知道才行。

  因為愛她,所以無法殺她;因為愛她,所以無法放手;一切皆因愛她,深愛她。

  「你是傻了不成,竟然說愛我?我明明說過我對你膩了,也感到厭煩不是嗎?難道你不怕我會再趁你不注意時捅上一刀?」他究竟明不明白,像她這種惡毒壞心的女人根本就不值得他愛啊!

  只是她的內心深處卻非常渴望能夠回應他的愛,她悲愴地想著,為何爹都當了武林盟主還不滿足,偏要搶練絕手中的武功秘籍?練絕對稱霸武林一點興趣都沒有,他僅想逍遙自在過活,可是她爹聽不進她的話,硬要趕盡殺絕才得以放心,她能怎麼辦?

  她沒辦法明著反抗她爹,只好背地裡幫助練絕,偏偏他突然說還愛著她,硬是不肯放她走,假如她爹得知他們倆同行,自是會猜到她的背叛,到時怒火高張,不顧身為武林盟主與練絕師伯的身分,親自出馬追殺練絕,到時他就真的連一線生機都沒有了。

  她絕對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不行!

  「對,我是傻了,總之我就是愛你,你不愛我沒關係,你覺得膩了、厭煩也都無所謂,就算你要再暗算我,再捅我個十次、百次、千次,全都無法改變我的心意,你明白嗎?」他捧著她的臉,要她看清自己那悍然不可動搖的決心。

  她被他的話,被他的堅決震得無法動彈,也無力再反駁,他是如此愛她,愛到可以不顧自己的性命,那她呢?她可有喜歡他喜歡到願意明目張膽反抗父親,和他亡命天涯?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在這世間,再也沒有人能比練絕更愛她了,她……真捨得放手?

  若然捨得,她人怎麼會在這裡?她究竟該怎麼做?是快樂投入他的懷抱,抑或悲戚地轉身離去?

  「若兮,不要推開我,好嗎?」練絕的額抵著她的,痛苦低嘶,他已經飽受折磨,成日恍如活在煉獄中,若她再次推開他,他就真的再也無法自煉獄底層爬上來了。

  「……」他的親近,教她整個人快化為春泥,軟軟地偎向他。

  「若你開心,你可以打我、罵我,甚至砍我幾刀都成,就是不要推開我,你知道除了你以外,我心裡再也容不下其他女人是不?」他不顧自尊,卑微地懇求,明白自己要的始終唯有她。

  「放開我……」君若兮的語氣微弱,一點都不堅定。

  她何嘗不是除了他以外,心裡就再也沒有其他男人?她何嘗願意將他推拒開來?實在是不得不啊!

  不!不行!她不能再聽練絕的乞求,再聽下去,將貪婪的渴望更多,這輩子就再也離不開他了。

  「我不放。」他抿唇拒絕鬆手。

  「快點放開我。」其實她可以退開來,但卻半點都不想移動。

  「假如你真不願意待在我懷中,那麼拿我的霸刀砍我吧,反正你也不是沒那樣做過。」練絕讓她自己選擇。

  「你真以為我不敢?」秀眉惱怒挑起。

  「我從沒說你不敢,所以要砍就快點砍,不然我有正事要忙。」他粗率地要她快快做決定。

  「什麼正事?」君若兮沒好氣地問著,不覺得有什麼事會比她要不要拿他的刀砍他更重要。

  「吻你。」話剛一說完,練絕便迎頭給她一記猛烈狂放的熱吻,先前那充滿算計的親吻並未使他得到滿足,在馬車內一直耿耿於懷,現在總算可以恣意吻她,嘗盡甜美滋味。

  君若兮結實被他吻住,他的唇一碰觸到柔嫩的唇瓣時,她立即陶醉在他所帶來的狂野與炙熱裡。

  她全身發燙,歡喜承接他猛烈帶著占有意味的熱吻,任由他攻城略地,唇舌嬉戲共舞,十指指尖揉進他的黑髮中,狂亂抓扯,所有顧忌與擔憂全被拋諸在腦後,此時此刻,她只能想著他的人,貪戀他的吻。

  練絕熱切歡迎她扯痛他的髮,他的舌尖靈巧地在她唇中旋舞,不斷挑逗誘惑她一塊兒沉淪,他的吻粗暴中帶著一分憐惜,企圖在竊取她的甜蜜之時,也成功占據芳心。

  陽光燦爛,鳥鳴啁啾,火熱糾纏的兩人唇濡交融、吻得難分難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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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7 07:29:55
第四章

  君若兮苦惱得不知道該拿練絕如何是好,他打定主意非要在逃亡的路上帶她不可,且假如對她惡聲惡氣、頤指氣使,自己還有招架的能力,可他偏不,一認定她是為他而來後,不僅一路細心照料,還會出其不意吻上她的唇,非得在她身上烙下屬於他的印記,才會心滿意足。

  如此狂野、熱情又霸道的練絕,不是她說要撇下就能撇下的,不僅雙腿邁不開,連同心也離不開他。

  怎麼會這樣呢?不該啊!

  她兀自發愁,看著他愉悅駕車的臉龐,害怕這美好的一刻會在下一瞬間戛然終止。

  「我喜歡你一路上深情款款直盯著我看。」練絕突地轉頭在她唇上偷得一吻,笑得志得意滿。

  君若兮已經換下一身礙眼的黑色勁裝,改穿上在小鎮買的一襲湖水藍輕飄衣衫,雖然她因內傷臉色蒼白,不過顯得更楚楚動人,教他見了便想緊緊納入懷中。

  「我才沒有深情款款地盯著你看!」他是不是太過自大了?她是若有所思盯著他看好嗎?

  不過朱唇殘留他的氣息與熱度,使她雙頰迅速染上漂亮的瑰色,整個人彷彿沐浴在朝陽中,益發清靈出塵。

  「你無須急忙否認,我倆心知肚明便成。」練絕笑著不理會她的否認,他的心情很好,好到就算突然又出現一大群人對他喊打喊殺都無法破壞,皆因有她在身邊,皆因她對他並非真正漠視無情。

  他不再追問她為何出現、有何目的,反而問他們該往哪個方向離開,君若兮想都沒想便說要朝關外走,他不問原因,眉頭也不皺一下,全依著她。

  練絕非常確信她一定知道許多自己不知道的事,可是不願意說,既然如此他也不想逼迫,這事急不得,他必須小心翼翼地守護這段得來不易的感情。

  「你已經自以為是到讓我不知該說什麼是好了。」生氣吧!快生氣的對她吼回來吧!

  「隨你怎麼說。」他不在意地聳聳肩。

  君若兮沒好氣地冷哼了聲,他不對她發脾氣,她就沒辦法說出更挑釁的話來激怒他,實在是太沒用了。不過,真要和他一道出關?他們真能順利出關嗎?假如真能順利離開中原,她和他一同在關外生活,其實也不壞……

  光是想像和他悠閒愜意地在草原上奔馳,她的唇角便不由自主揚起一抹笑靨。

  「會累嗎?要不要躺下來休息一會兒?」望著她的笑靨,練絕胸臆充盈著滿足,思及她內傷尚未痊癒,劍眉一蹙,暗自懊惱自己出手太重了。

  「我還不累,不需要休息,你可以再快一點,沒關係。」她急著想讓他早點離開中原,片刻都不願耽擱。

  「好,如果你累了,就到裡頭躺下來休息。」她的焦急、她的不安,他全看在眼裡,沒說什麼,揚鞭催促馬兒繼續疾行。

  「我知道,咳咳……」馬車行駛的道上凹凸不平,震痛了傷口,讓她忍不住掩唇輕咳。

  「很疼嗎?」聽見她的咳聲,練絕馬上停下馬車,關心地扶著她問道。

  「不過是不小心嗆到,我沒事,繼續上路吧。」

  「你所受的內傷不輕,得治療才行,今日暫且不趕路,先進城裡找大夫替你診治。」他不容她拒絕,馬車倏地改變方向,朝城裡前行。

  「你忘了有一大群人在追殺你嗎?在這種危機四伏的時刻,怎還能進城?況且你打的那一掌,對我而言根本就不痛不癢,沒必要進城找大夫。」她急著阻止他的愚行。

  「如果真是不痛不癢,你的臉色豈會鎮日慘白?」練絕白了她一眼,雖然逃命要緊,可是醫治她的傷更為重要。

  「白比較好看,我是故意的不行嗎?」她想搶過他的韁繩,讓馬兒重新往關外的方向奔馳。

  「要不要我再多打你幾掌,讓你更白、更好看?」練絕偏身閃過,沒好氣地回她。

  「要打就打啊!」搶不到韁繩,她發怒,火大地推了他肩頭一把。

  「我看我們兩個人,真正瘋了的是你才對,往後你不能再說我瘋了。」她推人的力道對練絕而言細弱得有如螳臂,但突來的動作,令他覺得稚氣得好笑,嘴角忍不住上揚,不過旋即又隱去笑意,想到她不看重自己的身子,就心疼不已。

  「你在笑什麼?真以為我不敢推你下車?」看他在笑,君若兮生氣地揚高聲線。

  「你當然敢,放眼天下,有什麼事是你君若兮不敢做的呢?」他可不敢瞧輕她的本事,只要她想,再令人難以置信的事肯定都做得出來。

  「總之我不進城,你若要我和你一道走,也不能進城。」她耍著性子要他屈服,倘若練絕執意非進城不可,那她就會離開。

  「你受傷了。」他嘆了口氣,試著跟她講理。

  「都說了是一點小傷不礙事,你可別忘了,有一大群人等著殺你,城裡人多嘴雜,進城很快就會洩漏行蹤,屆時想要擺脫追兵可就難了。」她煩躁地想用力捶打他,看能否讓他有點理智。

  「他們要來就來吧,沒啥好怕的,你有你的堅持,我也有我的,你必須看大夫,不想去也得去,這件事不容你再反對。」他臉一繃,嚴厲地看著君若兮,如果她不愛惜自己的身體,那就讓他來珍惜。

  「我說不去就不去,你能怎樣?」她挑釁地揚高下巴,準備跳車。

  「看你是喜歡自己用走的,或是要我用扛的、抱的,隨便你。」練絕健臂一勾,蠻橫將君若兮攬入懷中,不許她逃跑。

  「放開我。」她故意將指甲掐入他結實的臂膀,再以手肘擊向他受傷的右胸口。

  「看來是選擇用扛的了,既然你不怕被人指指點點,我也不在乎。」練絕吃痛地悶哼一聲,點了君若兮的穴道,不讓她再撒潑。

  「練絕,你敢!」動彈不得的她尖叫道。

  「你忘了,我瘋了,所以什麼事都敢做,何況是扛你進城看大夫這種區區小事。」他咧嘴對她一笑,露出森白的牙。

  練絕的笑容討人厭到教她氣竭,他竟然以自己瘋了為由,好為所欲為!

  「別生氣了,不要忘了你是溫柔婉約、柔情似水,天下皆知的君若兮,這樣氣呼呼的模樣,可一點都不像你了。」他好心提醒她,免得毀了多年來欺瞞世人的假象。

  練絕的調侃震醒了她,是啊!該氣得直跳腳的人是他才對,怎麼會換成自己?說來說去,全是他的錯,若不是他不在意自己的安危,執意要進城,她又怎麼會動怒呢?

  「都是你不好。」君若兮嘟囔抱怨,若非太過在意他,她壓根兒不會方寸大亂;若非太過在意他,她本可冷笑看著他一步步踏入險境。心緒上的激動起伏皆因他而起,教她鬱悶得想狠狠教訓他一頓。

  「你脾氣不好怎麼會和我有關?」練絕故意問道,他不是笨蛋,當然知道她會發火全是為了自己的安危,可他就想聽她親口承認。

  君若兮嘴巴動了動,最後悶悶地咕噥了幾聲,才閉上嘴、合上眼,不理會他。

  「累了吧!好好睡一覺,進了城後我再叫醒你。」練絕調整好她的臥姿,讓她的頭舒服地枕在自己腿上,他的手也可以隨時隨地撫到她的發、她的頰。

  「我被你氣得火冒三丈,哪還睡得著?」君若兮睜開眼,倔倔地道。

  「睡不著也沒關係,就這樣乖乖躺著陪我吧!」他沒把她的怒火放在眼裡,笑道。

  「我躺這樣成什麼樣兒?又不是你的寵姬。」她不開心,開始挑剔,非得把他弄得和自個兒一樣火大不可。

  「心愛的女人和寵姬沒啥差別不是嗎?」他無所謂,不理會她話裡濃濃的挑釁意味。

  「誰說沒差?寵姬就像玩物,隨時可以被丟棄取代。」他的悠然自在,讓她氣得牙癢癢。說實話,她挺喜歡枕在練絕膝上,讓他的指尖寵溺地撫著自己的髮,只是現下故意找麻煩罷了。

  「……聽你這麼說,五年前的我不就是你的男寵了?被你惡意玩弄後,覺得膩了,便捅我一刀丟棄。」練絕沉吟了會兒,做出結論。

  「……」君若兮杏眼圓瞠,整張臉脹紅,他把她說得好像是夜夜狎玩男寵,一個不滿意就將男寵殺害的女山大王,害她一時間找不到話反駁。

  「不說話就是認同了,果然被我料中,時至今日,我才曉得自己竟是你的男寵。」灼熱的目光對上她因氣憤而顯得更加晶亮的眼瞳,明明心情愉悅飛揚,話中卻刻意帶著一絲感傷。

  「你不要再胡說八道了,什麼男寵,除了你以外,從來都沒有別的男人……」君若兮被他激惱,未經思考脫口而出後,才發現自己透露太多,原先就是要讓他誤以為她不在乎他,棄他如敝屣的不是嗎?現下又何必急忙忙解釋?都是他的吻擾亂了心智,讓她判若兩人,都怪他!

  「從來沒有別的男人如何?」他追問,已可猜到她情急下要說出的話,心下歡喜雀躍。

  「你說得沒錯,你就是我的男寵,怎樣?不高興嗎?」她硬是不理會他的疑問,話鋒一轉,故意氣他,不願再兀自一人氣急敗壞。

  「沒有,並不會。」練絕心情好得很,嘴角噙著飛揚的笑容,發現只要順著她的話接下來,不動怒、不反駁,反而能將她一軍,藉她之口,打得她節節敗退。

  「什麼?」君若兮一愣,他被她貶為男寵還不生氣?究竟是怎麼了?

  「既然我曾是你的男寵,現下咱們再度碰頭,我就委屈一點,再當你的男寵好了。」

  「你自己都說被我一刀丟棄了,既然已丟棄,我又怎麼會再要?」跟他扯愈多,她的頭愈昏。

  「你不要我,但是我要你啊!」君若兮那拿他沒轍的無奈表情,逗得他很樂,想都沒想便低下頭啄吻了下她的唇。

  「你是男寵啊!怎麼由得了你作主?」他的吻,使她的抗議虛軟無力,全身飄飄然,沉醉其間。

  「你就當我是欺凌主子的男寵,我不介意。」他迷戀她的唇,意猶未盡地由淺至深,再由深至淺,逐一吻去她所有咕噥,吻得她全身飄飄然,再也無暇爭辯,究竟她是他的寵姬,或他是她的男寵。

  ※ ※ ※ 

  練絕駕著馬車來到離兩人最近的一座大城,城裡商家林立、熙熙攘攘,好不熱鬧。

  「改變心意了沒?你是要自個兒乖乖走進去,或是讓我扛進去?」練絕將馬車停在城裡某間醫館附近,低頭問著枕在膝上的君若兮。

  「我已經跟你說過我不要看大夫,如果你不肯駕著馬車速速離開,那我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君若兮倔強的不肯服輸,明知跟他硬碰硬不會有好結果,可是要自己認輸,不如殺了她比較快。

  「既然如此,那就照我的意思做吧!」練絕聳聳肩,早就猜到她不會輕易妥協,健臂輕鬆勾起纖細的腰肢,將君若兮扛上肩頭,再利落地躍下馬車,穩健地往醫館走去,彷彿肩上扛的不是一名成年女子,而是一根羽毛。

  練絕扛人的動作引起街上來往行人注目,大夥兒好奇地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四周不斷傳來的耳語聲,使君若兮得知他們倆已成了街上行人注意的對象,她困窘地羞紅了臉,惡狠狠瞪著他的背脊,直想挖個洞鑽進去,一輩子都不出來見人,被他這樣扛在肩上招搖過街,實在是奇恥大辱,假如練絕是她的對頭,早被她千刀萬剮了,偏生他不是,她也沒辦法再對他下手,只好窩囊地任他為所欲為。

  她是可以開口懇求他放下她,但強烈的自尊心不容許她卑微乞求,總覺得一旦開口,就真的屈居下風了,雖然事實上,她的確屈居下風、受制於他,不過只要不攤開來講,至少還可以繼續自欺欺人,唯一感到安慰的是,旁人無法看清她的模樣,此事才不至於傳得人盡皆知。

  「今天全是托你的福,我才曉得眾所矚目是什麼滋味。」他懶懶地揶揄她。

  「你可不可以走快一點?」她咬牙低嘶,明明醫館就在前方,只消幾步路而已,他怎麼可以走這麼久?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我走得很快了。」練絕悶笑出聲。

  「……你在嘲笑我?」好想捶他喔!

  「沒有,我哪敢?」他的話裡仍帶著濃濃的笑意。

  「口是心非。」她雖然冷哼一聲,不過並沒有真的生氣,心裡不由自主地為兩人的談話感到甜蜜,唇角也揚起一抹笑。

  「在那兒的是不是練絕?」一道中年醇厚的男聲突然響起。

  被扛在練絕肩上的君若兮唇角的笑容猛地僵住,整個人宛如墜入冰窖,一股寒意自腳底竄上心頭,她不停告訴自己這是場惡夢,絕對不是真的,她爹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名不見經傳的城鎮?不可能!

  「師伯。」聞言,練絕轉過身,放下肩上面色死灰的君若兮,同時為她解開穴道,再恭敬地問候君傲天。

  「果然是練絕,若兮也在啊!」君傲天面色慈藹,含笑地看了下練絕,再看看站在練絕身畔的掌上明珠。

  「爹。」君若兮強壓下內心的恐懼,神色自若,嘴角帶著一抹微笑,雙眸不著痕跡地打量隨父親一道而來,莊內的其他弟子。

  「練絕,江湖上盛傳你練武不小心出了岔子,似乎快走火入魔,是否真有其事?」君傲天滿臉關懷。

  「多謝師伯關心,我已無大礙。」練絕心想君傲天不曉得他和君若兮之間的愛恨糾葛,便對差點走火入魔一事輕描淡寫。不過靈敏的直覺讓他不知為何全身倏地繃緊,彷彿面對的不是素來和善可親的師伯,更甚者察覺到若兮氣定神閑的背後竟是緊張,她為何會緊張?為何要緊張?來的人是她爹不是嗎?

  練絕按捺下滿腹疑問,不卑不亢地面對君傲天。

  「既然沒事就好,只是你出了這麼大的事,怎麼不到莊裡?自你五年前離莊後就音訊全無,當我再得到有關你的消息,即是差點走火入魔一事,一想到這兒,師伯便覺得有愧於你死去的父親,沒能好好照料你,唉!」君傲天感傷地搖頭嘆氣。

  君若兮並未搭腔,看著父親扮演充滿仁義的師伯,心下慌亂得很,爹太會作戲,練絕肯定被騙,她得想個法子讓練絕無聲無息自爹眼皮子底下逃開才行。

  「師伯無須感到愧對我爹,練絕已長大成人,自會好好照顧自己。」練絕再次清楚感受到若兮的不安,他克制著不展開雙臂將她納入懷中的衝動,不管她為了什麼事感到恐懼,他都會查出來。

  「不錯,男子漢的確是該如此,不過你和若兮怎麼會在一塊兒?」君傲天頷首同意後,不解地看著兩人。

  「女兒在道上和練師兄不期而遇,適巧在這之前,女兒與人交手受了點傷,練師兄知情後,便帶女兒進城求醫。」君若兮插嘴說明,不讓練絕說出兩人相遇的經過。

  「原來如此,是誰傷了你?傷得可重?」君傲天關心地道。

  「女兒不曉得出手的人是誰,對方武功高強,蒙面又穿黑色勁裝,女兒不是他的對手,以致受了內傷,傷勢不算嚴重,只是爹怎麼沒在莊裡,反而和師兄弟們出現在此?」君若兮在腦海中仔細盤算該怎麼回答,方不致使父親起疑,發現她是為救練絕才離莊。

  「既然不嚴重那我就放心了。」君傲天頓了下,繼續道:「我在莊內接獲消息說有一群人意欲出手傷害練絕,得知他們在這附近聚集,我不甚放心,便趕過來一探究竟,所幸上天有眼讓我找到了人,否則將來九泉之下,將無顏面對師弟。」雖然心裡對女兒的說詞有所存疑,但仍以充滿慈愛的眼神望著練絕,字字句句帶著不容他人懷疑的關切。

  「師伯為了我的事,特地離莊,練絕銘感五內。」練絕拱手道謝,心裡想著君傲天不曉得他和若兮的過節,她剛這麼說的確沒錯,只是不曉得為何,心頭老泛疙瘩。

  「說什麼銘感五內,你是練揚的獨子,就像是我的兒子,有人想要傷害你,我就算是拚了命也得護個周全啊!」君傲天再一次提及練揚,以顯示兩人的同門情誼。

  「謝師伯。」

  「既然我已找到了你,那麼你就隨我一塊兒回君家莊吧!我會發帖邀請那些意圖傷害你的人,讓他們知道你好得很,根本不是會危害武林的狂徒。」君傲天一副打算為練絕擺平所有麻煩的模樣。

  「師父,既然已找到練師弟,趁著尚未日落,不如咱們現下就啟程回莊吧!」明了君傲天內心所想的大弟子于慶益提議,暗暗算計著毫不知情的練絕。

  「也好。」君傲天嘉許地對於慶益一笑。

  聽見父親要練絕一塊兒回莊,君若兮焦急的輕輕一顫,心揪擰。

  「請師伯寬心,我真的沒事,那群人若再找上來,我也可以自行解決,不用再麻煩師伯了。」練絕眼尖地發現君若兮纖細的嬌軀微微一顫,暗自留了心,拒絕君傲天的好意。

  「怎麼會是麻煩呢?就算不為解決這件事,師伯也有五年沒能好好看看你了,你就和我一塊兒回莊裡住上幾日,屆時想離開,師伯絕對不會攔你。」君傲天表面上笑著說服他,心裡卻打定主意,無論如何非要練絕一起上路不可。

  「啊!」君若兮突然捂著心口輕呼了聲,步伐不穩,眼看就要跌倒。

  「你還好嗎?」站在一旁的練絕眼捷手快地扶住君若兮,眼眸灼亮地盯著她看,直覺告訴自己,不對勁,她十分好勝,就算傷得非常嚴重,也會倔著脾氣,表現出無事的模樣,且先前在道上,她也直說身上的傷不值一哂,要他快點趕路,為何突然痛呼出聲?他不得不猜,她是故意要引起眾人注意。

  「怎麼了?」已經決定回莊的君傲天疑惑地看著臉色蒼白的女兒。

  「方才女兒的胸口突然凝窒,氣息紊亂,差點喘不過氣來,不過現下好多了,咱們走吧。」她氣息虛弱地說著,額上盡冒冷汗,整個人看起來萎頓荏弱,就快要昏了過去。

  「看來君師妹的傷勢頗為嚴重,一定要讓大夫好好診治才行。」練絕不避嫌地將她攔腰抱起,邁步進入醫館。

  當他抱起她時,結實精壯的身軀阻絕了他人視線,即見君若兮如釋重負鬆了口氣,他由此猜想她不想他到君家莊去,藉由身上的內傷,阻撓君傲天非要馬上啟程的決定,她……是想徹底擺脫他,或者他到君家莊會有事發生?

  君傲天臉色一沉,看著練絕抱著女兒進入醫館,心下急了,可若是堅持啟程返回君家莊,恐怕會使練絕心生疑慮,沒辦法之餘,唯有先看女兒的傷勢如何再做決定,他掩去不悅的神情換上關切,跟著進入醫館。

  醫館裡的老大夫及學徒們見他們一行人走了進來,連忙迎上去。

  「大夫,勞煩你幫忙看一下,她受了內傷。」練絕將懷中的人兒放在木椅上安坐。

  「好,老夫看看,請姑娘伸出手來。」老大夫坐到君若兮對面,替她號脈。

  君傲天銳利的眼眸來回鎖定在女兒與練絕身上,想看他們是否對他有所欺瞞。

  君若兮知曉以父親多疑的性情,定會懷疑自己作假,於是她穩定心神,不顯露出半點心虛,今天能否留宿在這兒,端看她的表現了。

  「嗯……姑娘所受內傷,幸好沒有傷及心脈,老夫開個藥方,姑娘連續服用七日即可痊癒。」老大夫沉吟了會兒,執筆在學徒遞來的紙寫下藥方。

  「大夫,我右腳和左手也受了傷,也勞煩你幫忙診治一下……」君若兮虛弱地道。

  「是嗎?姑娘連脖子都受了傷呢!怎麼會受這麼多傷?」老大夫聞言,放下手中的筆,見她受的均是刀劍傷,又看她身後排開的全是江湖中人,心想這就是所謂的江湖仇殺,只是怎麼會有人捨得拿刀劍殺害這麼個美若天仙的姑娘呢!

  「我不小心在路上遇到盜賊打劫,所幸運氣好,逃過一劫。」君若兮淡淡一笑。

  練絕看著老大夫解開他為她包紮的傷口,當時出於惱怒、出於氣憤,所以出手傷了她,傷勢雖然沒有嚴重到會廢了她的腳、斷了她的頭,卻依然在乎到心頭緊窒揪痛。

  「姑娘好福氣哪!嘖,打劫姑娘的惡盜出手實在是太狠了。」老大夫不住搖首,再開立藥膏讓她敷用。

  「大夫,我女兒她沒事吧?」君傲天打量他們兩人良久後沒看出個端倪,終於出聲詢問。

  「老夫保證小姐只要照藥方按時服藥便會沒事,而她身上那些大小不一的傷口,只消抹上老夫祖傳藥膏,包准不會留下傷疤。」老大夫拍胸膛保證。

  「既然師妹的傷並無大礙,師父,咱們是否就照原先的計劃,馬上啟程回莊?」於慶益插嘴。

  君傲天要的就是這一句,他這個大徒弟愈來愈機伶,懂得見機行事了。

  「莫非諸位要遠行?」老大夫插嘴。

  「是,請問有何問題?」君若兮見到老大夫不苟同的神情,立即追問。

  「雖然小姐的傷不是很嚴重,但也不表示傷勢輕微啊!老夫認為天色就快暗了,若是強行趕路,恐怕會加重其內傷,不如先讓小姐好生休息一晚,明日再上路亦不遲啊!對了,切記一路要慢行,千萬別再折騰小姐的傷了。」老大夫交代著。

  「大夫說得沒錯,倘若輕忽君師妹的傷,恐怕會種下日後病根,不如就先在城裡投宿一晚,等明兒個再回莊亦不遲,或是莊內有急事等著師伯回去處理?若是如此,請師伯與其他師兄弟們放心回莊,練絕定會將君師妹安全送回。」練絕感受到於慶益的急切,順著大夫的話決意留下,看他們有何反應。

  君若兮沉靜不動,不表示任何意見,低斂的眼眉掩飾眸底流動的光彩,大夫和練絕都這麼說了,她不認為好做表面功夫的爹會反對。

  「莊內豈會有什麼急事,就這麼辦吧!今夜大夥兒就留宿在這座城裡,明日再一同啟程回莊。」君傲天微笑否認,話裡自行將練絕包括在明日一同上路的人裡。

  練絕不糾正君傲天,他並沒有到君家莊的意思,可君傲天一而再、再而三要他一同到君家莊究竟是葫蘆裡在賣什麼藥?他是否要改變心意,走一趟君家莊?

  君若兮聽父親這麼說,著實鬆了口氣,今夜將是關鍵,只要練絕趁著爹警覺性不高時離開就不會有事了,否則爹接下來肯定會派人日夜監視,屆時想走可就難了,是以今夜他非走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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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7 07:30:14
第五章

  是夜,君傲天在大夥兒於投宿的客棧梳洗休息後,沉著臉命于慶益將君若兮喚進房裡。

  「爹,您找我?」君若兮一進房裡即見父親臉上布滿陰霾,盡是不悅,她的心不禁緊張地跳動,力持鎮定。

  「我問你,你怎麼會出現在這兒?」君傲天厲聲劈頭就問,女兒什麼話都沒說便私自離莊,且好巧不巧出現在練絕身邊,教他無法不去猜測她存有異心。

  「女兒聽聞爹交代其他武林同道要在道上埋伏練絕一事,所以便趕了過來。」君若兮直視著父親的雙眼恭敬答道,此時萬萬不能閃躲迴避,不然爹就知道她在說謊了。

  「我要其他人在道上埋伏練絕與你無關不是嗎?你來做什麼?」君傲天仔細審視女兒的眼睛與表情,不容她有一絲欺瞞。

  「五年前沒能成功殺死練絕,此乃奇恥大辱,女兒心有不甘,所以才會瞞著爹,私自前來洗刷這恥辱。」君若兮刻意表現出自尊受損的模樣,咬牙恨恨道。

  「是嗎?」若兮心高氣傲他是知道的,沒有成功殺死練絕的確會讓她心有不甘,想再行刺一次。不過他仍有些疑慮未解。

  「是。」她回得斬釘截鐵。

  「既然你是來殺他的,又怎麼會和他走在一塊兒?」

  「他對五年前的事亦耿耿於懷,一見到女兒,二話不說就砍過來。如果爹不信,可以看看女兒右腳及脖子上的傷,全都是被他的霸刀所傷,而且傷了女兒之後,想好生折磨一番,所以挾持女兒一同上道。今兒個在醫館前的情景,爹您應當看得很清楚,他點了女兒的穴道,硬是將女兒扛在肩上,全是為了報仇。」她暗自慶幸,練絕今日堅持點自己的穴道並將她扛在肩上,否則真不知該如何讓父親聽信這說詞。

  「嗯……」君傲天沒忘在城裡見到他們的情景,她的確是被練絕扛在肩上沒錯,若兩人友好,練絕怎麼可能如此待她。

  「不過他在醫館裡似乎頗關心你的傷勢不是嗎?而你和他相處的情形看起來也不像劍拔弩張。」多疑的君傲天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繼續追問。

  「女兒猜想,一來是因為爹在場,練絕不曉得五年前的事出於爹授意,基於爹是他的師伯,他不好做得太難看,是以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二來,女兒料想或許五年前的種種浮掠上練絕心頭,使他想起了從前和女兒在花前月下互許終身的情景,心頭一軟,便不由自主流露關切之情。」

  「但你不是說他對五年前你出手殺他一事耿耿於懷嗎?」練絕對若兮的愛可會勝過自己的性命?不!不可能!

  「他這人反反覆覆,一下高興,一下又不高興,女兒也料不準他的心思,應當是走火入魔所致,一個瘋子的心思,誰會曉得呢?」君若兮不在乎地聳了聳肩。

  「我瞧他方才挺正常的,不像瘋了。」君傲天搖搖頭。

  「他是時而清醒、時而瘋狂,女兒與他一路走來,他一下子要殺女兒,一下子又對女兒百般好,若有人說他沒瘋,女兒可不信。」她故意這樣說,就是要降低父親對練絕的戒心,至於練絕所受的傷,更是隱而不說,以免父親乘機戕害他。

  「那你祖師爺爺的武功秘籍呢?你可知道他藏在哪兒?」君傲天心心念念的終究是始終拿不到手的武功秘籍。

  「女兒還沒機會查探他將秘籍藏在何處。」君若兮搖搖頭。

  「是嗎?這一路練絕可有說要帶你上哪兒?」君傲天遺憾的長嘆了口氣,緊接著想到明日他們將一同回君家莊,他就不信這一路會找不到武功秘籍,反正練絕在他手中,可以任自己揉捏,他定會用盡任何法子逼練絕交出武功秘籍。

  「他想要帶女兒到『龍淵山莊』去找仇釋劍,應是想靠仇釋劍助他退敵。」幸好這裡離「龍淵山莊」很近,得以不讓她爹有所懷疑。

  君若兮屏氣凝神盯著父親看,見父親眼底流露出殘酷的光芒,即知父親將不擇手段,非要從練絕手中得到武功秘籍不可,她心裡突地發寒,憂慮練絕逃不過這一劫。

  「我還聽說先前那一批人圍殺練絕時,突然有一名蒙面黑衣人殺出,助練絕一臂之力,你可曉得那人是誰?」

  「女兒不曉得,也沒能和那人正面碰上,不然就可以知道是誰出手搭救了。」君若兮鎮定地搖頭,一臉疑惑地看著父親。

  「究竟是誰壞了我的好事?就差那麼一點!」君傲天右手緊握成拳,用力捶了下桌子,忿忿道。

  「練絕有兩個好朋友,一個是雷剎托,一個是仇釋劍,興許是這兩個豬朋狗友出手搭救吧!」她故意在父親面前擺出對他們的輕蔑與不屑,不讓父親看穿心思,進而猜想到出手相救的人是她。

  「不!不會是這兩人,聽說出手的人蒙了面,特意不讓人看清長相……我懷疑有人背叛了我!」若讓他查出是誰,定教那人痛不欲生、悔不當初!

  「倘若真有人背叛了爹,一定要仔細追查才行。」她的聲音充滿冷意,一副準備替父親除去背叛者的殘酷模樣。

  「我絕不會放過那個人!」

  「嗯,至於取得武林秘籍一事,女兒認為該由女兒出馬再次親近練絕。」她忽爾提議。

  「你不擔心他對你再痛下殺手?」君傲天挑眉。

  「為了成就爹的大事,女兒一點都不怕,何況眼下有爹在,練絕多少會有所顧忌,不敢傷了女兒。」君若兮的雙眸充滿野心,說服父親。

  「你不也說他時而瘋狂、時而清醒,誰曉得他下一刻會對你做出什麼事來。」君傲天本來就打算讓若兮再次親近練絕,好先行套出話來,現下聽她主動提及,很是高興,不過還是擺出關心女兒的姿態來。

  「爹不用擔心,女兒認為美人計不管是對瘋狂的人或是清醒的人,應當都很有效。」她綻露出充滿算計的笑容。

  「說得好!去吧!」君傲天一點都不在乎女兒口中的美人計究竟得做多少犧牲,只要能順利拿到武功秘籍即可。

  「那女兒先告退了。」

  君傲天頷首,目送女兒離開房間,過了一會兒,喚來守在外頭的于慶益。

  「師父有何吩咐?」

  「你跟過去看看,仔細聽若兮和練絕在說什麼,若有什麼不對勁,馬上回來通報,記住!千萬別被他們發現了。」說到底,生性多疑的君傲天對女兒還是放心不下,總要有人親眼看過,告訴他若兮一心一意為自己著想才能放心。

  「是。」于慶益領命後,馬上跟在君若兮後頭一探究竟。

  ※ ※ ※

  君若兮走過客棧走廊,來到練絕房門前,舉手輕敲。

  「練師兄,你睡了嗎?」君若兮對已滅了燭火的房間喚道。

  「這麼晚了,你有什麼事?」練絕躺在床上,滿腹疑問使他輾轉反側無法入睡,聽見她的聲音,猛地翻身坐起。

  「我有話想要對練師兄說,開門好嗎?」

  練絕沒有拒絕,她是唯一能解開疑惑的人,於是下了床,打開門扉。

  門一打開,君若兮便不怕惹來閒言閒語地步入他房內,練絕掩上門扉,點上燭火,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你想說什麼?」話才問完,他耳尖聽見外頭傳來細微聲響,眉一擰,隔牆有耳!

  「若兮明白,五年前的事始終讓練師兄懷恨在心,全都是若兮的錯,希望練師兄能看在我爹的面子上,不要再和若兮計較。」君若兮太明白爹的脾性,一定不放心任她在四下無人時和練絕接觸而派人尾隨在後,偷聽他們的談話內容,且被派來的人定也是最近頗受她爹重用的于慶益。

  君若兮故意舊事重提,表現出要與練絕化干戈為玉帛的模樣,希冀練絕能明了她的用意,不要說穿兩人早談論過此事,且他已表明不再在乎。

  于慶益怕裡頭的燭光會將自己躲在外頭的身影照出而藏身暗處,屏氣凝神偷聽他們的談話。

  「你就為了說這些而來?」練絕挑挑眉,心知她說這些話全是為了給外頭的人聽,果然不是自己太過敏感胡亂揣測,有他所不知的事正在發生。

  「沒錯,我不想五年前的事被我爹知曉,如果他知道肯定會很傷心失望,練師兄,咱們曾經相愛一場,你不會狠心不理會我的懇求是不?」她靠近他,牽起他的手,在掌心寫字。

  此地不宜久留,今夜速速離去。

  「你憑什麼認為我會輕易原諒你?」練絕讀出她在掌心上所寫的字句,眉心攢得更緊了,反手拉住君若兮,想要帶她一起走。

  「因為你心裡還是有我,不然早就殺了若兮是不?」溫熱的大掌拉住她,竟教她泫然欲泣,猛地湧起想與他一道離開的渴望。

  偏偏她走不得,一旦跟練絕一起離開,爹就會知道她的背叛,震怒之下會追他們追得更緊。何況他有傷在身,雙方真要打起來,爹肯定會針對弱點予以痛擊,且自己也受了傷,行動不便,只會成為他的包袱拖累他罷了。假如她留下來,還可以誤導爹往錯誤的方向追緝……

  她若要他安全活著,就不能一起走。

  關外青翠的草原,遼闊的大地,她是無緣見到了。

  君若兮強忍住感傷,揚著輕淺的微笑對他搖搖頭。

  「我心裡還有沒有你,不是你說了算。」既然君若兮認定此地不宜久留,為什麼不與他走?或者該說,她知道有人要對他不利,所以才會要他今夜離去,究竟是誰想要對自己不利?

  腦海中不期然浮現出君傲天那張和善可親的臉龐,再想到今天若兮見到她父親時不該有的緊張與畏懼,她的表現與說的話皆不像是怕被君傲天知道她曾出手殺他,且還不想讓君傲天知道是她出手助他脫困,為什麼?

  假如君傲天真如自己所說的擔心他的安危,趕來救他脫險,那麼若兮將事情經過說出,定會得到君傲天的讚許,可她卻不肯說,令他不得不從她不經意透露出的種種跡象猜測,君傲天此番前來對他不懷好意。

  「練師兄不要再生我的氣好嗎?可知你冷漠的言語、無情的眼眸教我多傷心。」她刻意讓躲在外頭的于慶益聽見她的苦苦哀求。

  君若兮想要縮回手,他卻緊抓不放,她改以口形無聲告訴他:放開我。

  「你也會傷心?」練絕冷哼一聲,也以口形無聲地告訴她:我不放!

  「我當然會,練師兄你一定不曉得當我出手傷了你時,整顆心都碎了。」望著他灼熱的眼眸,君若兮凄然道出當時的心情,不過他一定不會當真,鐵定會認為她是刻意說給躲在外頭的于慶益聽。

  不過她就是不想讓練絕知道自己當時的心情,就是要他以為當年的她完全不在乎他,甚至殘酷地想要他的命,如此現在才會願意捨下她離開。

  聽我說,今晚你一定要趁著沒人發現時離開。至於我,我沒有你會過得更好,你知道的,我一點都不想跟你一塊兒走。君若兮努力說服他離開。

  「心碎是嗎?」練絕將她的手握得更緊,心彷彿遭烈火灼燒,劇痛難耐。

  我不曉得出了什麼事,但是直覺告訴我,就算要走,我也絕對不能單獨離去。

  練絕擔心這一走就再也見不到她了,自己心心念念深愛的女人就算拔劍相向,就算出手殺他,他也無法將她自心頭割捨,她應當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外頭的于慶益強忍著不打哈欠,他聽到這裡,發現君若兮不斷說服練絕相信她的愛,練絕則抱持著懷疑,整段話聽起來沒有任何問題,雖然很想回房休息,可怕師父會責怪他沒有全部聽完,只好強忍著睡意,繼續聽下去。

  你爹他要對我出手嗎?練絕定定看著她,直搗核心。

  君若兮全身一震,沒想到他這麼快就猜出來,她左右為難,既不願說出爹的野心與渴望,又擔心他不知情會被爹所騙,最後死於非命……

  她想了良久,終於困難地做出決定:你……別信我爹。

  果然有問題的人是君傲天,練絕沉默地看著她,若兮這麼說就表示想維護他,教他看見了深藏其中的真心,情緒激動地將佳人用力擁入懷中。

  于慶益突然沒聽到交談的聲音,疑惑地伸長脖子,冒著被房內的人發現的危險,偷偷覷看房內究竟發生何事,這一看,即見兩人緊緊相擁。他無聲揚唇一笑,練絕畢竟是男人,終究無法抗拒像君若兮這麼美的女人。

  君若兮不過三言兩語,或許再加幾滴眼淚就說服練絕相信她的真心,于慶益不得不說,自己挺佩服她的。

  「練師兄,不要討厭我……」君若兮倚在練絕懷中,悄悄探出雙臂摟住他的腰桿,這是她最後一次擁抱他,過了今夜,兩人將不再相見。

  「我永遠都不會討厭你。」練絕愛憐啄吻她的髮心。

  君若兮抬頭仰望眼前竊取芳心的偉岸男子,心,揉和了痛楚與凄楚,可旋即便摒棄,她自小就聽令父親行事,殺害過不少人,早就沒心沒肺,要將練絕自心頭割捨下並不難,她做得到的!一定可以!

  澄亮的眼瞳閃爍世間最眩目迷人的愛意,練絕無法克制滿腔對她的渴望,低吼一聲,狂猛攫住她的唇。

  唇舌火熱交纏,充滿熱情與絕望。

  相擁親吻的兩人步履凌亂,撞到了桌子,雙雙倒臥在床上,練絕唯恐纖弱有傷在身的若兮承受不了他的重量,於是翻身充當她的肉墊,讓她安穩地落在自個兒懷中,他的手臂圈住她的腰肢,大掌固定她的頭,痴狂索吻。

  君若兮被他吻得意亂情迷,深深陷入他所布下的情慾魔障中。

  于慶益親眼見他們兩人火熱交纏的身影映在窗扉,又聽見木桌遭受撞擊及人體跌落在床榻上的聲響,再蠢也知道現下房內的兩人在做什麼事,他脹紅了臉,自認沒有必要再繼續聽下去,於是轉身去向師父稟報所聽所聞。

  貪婪的大掌火熱撫弄身下雪白嬌軀,薄唇啄吻過她敏感的部位,氣息紊亂,血脈賁張。

  君若兮抓著他的發,任由他的唇、他的指在身上引燃火苗,貝齒咬著唇瓣,抑制將要脫口而出的嬌吟。

  美眸布滿激情,看著俯在身上同樣被情慾醺暈的男子,她極力抓住最後一線理智,敏銳察覺到外頭已沒人竊聽,吐氣如蘭地偏頭躲過要再次落在唇上的熱吻。

  「怎麼了?」她的拒絕使情慾高漲的練絕一怔,低啞著聲問。

  「你該走了。」她嬌喘吁吁,酡紅著臉低道。

  「我不怕你爹。」敏銳察覺到外頭已沒人竊聽,他放心地說道。

  「我沒說你怕,只是你有傷在身,與其栽在我爹手裡,不如先行退開。」她不要他在不該固執時堅持己見。

  「你這是在為我擔心?」她的擔憂顯而易見,讓他不再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你說呢?」君若兮親吻了下他的喉頭,不願正面回答。

  「跟我一塊兒走。」他拉起她的小手,移到唇邊,印下一吻要求。

  「我要留下來。」她搖頭拒絕,天知道她得發揮多大的自製力,才有辦法克制自己不跟他走。

  「為什麼?」她心裡明明有他,為何不願與他遠走高飛?

  「你心知肚明我若跟你走,只能過著遭人追殺的日子,我不想那麼辛苦,我生來就要享受榮華富貴,苦日子不適合我。」她必須留下來為他斷後。

  「你是說真的?」練絕仔細看著她的表情,試圖找出些蛛絲馬跡,她所說的話常常真中帶假、假中帶真,很難讓人分辨何為真心。

  其實他也不忍心讓她過著遭人追殺,時刻不安穩的日子,他想要若兮感到快樂自在,而非痛苦絕望,到底他該怎麼做,對她才是最好?

  帶她走?不帶她走?

  「當然,你一個人走吧。」她的十指戀戀不捨地纏著他的發,內心不斷遺憾嘆息,可唇角卻噙著微笑說服他相信。

  「為何你爹要對付我?」他左思右想依然想不透,假如君傲天認定他會危害江湖,為何不直接出手,反而要誘騙他到君家莊,究竟在打什麼鬼主意?

  「時間太過短暫,一時半刻沒辦法好好說明,不如你先走,一年後的今日,我會去找你,然後告訴你事情的前因後果,如何?」她直視著他的眼流利撒謊,誰曉得一年後的今日,她會身在何方,是否會繼續四處替父親鏟除敵人?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她不會去找他,為了他的安全,為了不使父親起疑,她寧可一輩子都不和他見面。

  「一年後我會身在何方連自己都不曉得,你要如何找我?」他反問,執意不肯放手。

  「我終究會有自己的法子,不然這次怎麼能知道你人在哪兒,是不?」她甜甜一笑。

  「我不能撇下你。」他終究無法一個人一走了之,若是如此,他將會嘗盡椎心之痛,她怎能不懂!

  「不是你撇下我,是我撇下你。」她糾正他的錯誤。

  「你要我走,難道不怕你爹知道了會責怪你?所以若要我離開,你得跟我一道走才行。」他極力說服她。

  「別忘了,我是我爹的掌上明珠,一來他不會知道是我要你走,二來他若知情頂多罵個幾句,我根本就不會有事。況且如果我跟你走了,我爹肯定不會原諒我,你不會想要我們父女倆因此反目成仇,害我有家歸不得吧?」唯有自己心知肚明,父親對她的喜愛,絕對遠遠不及對武功秘籍的渴望,假如讓父親知道自己背地裡幫著練絕,肯定不會輕易饒恕。

  「你心裡有我是不是?」練絕長長一嘆,的確不想讓她因他而委屈自己,無論如何,都希望若兮能過得舒心快樂,但始終無法說服她改變心意,教他焦急地想要索取她的真心。

  「我心裡有沒有你,我也不知道,不過一年後,你可以再來問我,記住!我將會為你解答所有疑問。」她輕捧著他的臉,立誓般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君若兮的態度太過曖昧,教練絕痛苦低嘶,偏偏奈何不了她,只好死命吻住她的唇,將所有熱情與渴望注入這一吻當中。

  「一年後,你一定要來找我,不然我就會來找你,明白嗎?」他吻到兩人快喘不過氣來時終於鬆開緊貼的唇,抵著她的額要承諾。

  為了得到答案,為了聽她親口承認愛他,他咬牙漠視滿腔的不捨與不願,決定不和君傲天硬拚。

  「好,我會去找你,絕不說謊騙你。」她笑著順從他的意,向他許諾。

  「我會等你。」練絕依依不捨啄吻過她的髮、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最後纏綿至極地落在她的唇。

  她柔若無骨地承接他的吻,在心中默默與他道別。

  練絕萬般不捨鬆開她的唇,拿起他的霸刀,起身準備離去。

  「等一下。」君若兮出聲喚住他。

  練絕回頭一望,見她褪下外衫、鞋襪,僅著褻衣,拉過棉被蓋在身上,頓時明白她要讓大夥兒對兩人所發生的事產生遐想,亦要讓君傲天認為她和他的離去並無任何關係,她不僅不知情,還遭到反制。

  練絕的心狠狠一震,為的是她竟然肯為他做如此大的犧牲,雙腿瞬間沉重,一時無法狠絕離去。

  「點上我的昏穴,再走。」她躺在床上,微微一笑。

  「可知你這麼做,名節會毀在我手中,旁人也將對你指指點點。」他低啞著聲。

  「名節對我而言不算什麼,我不在乎。」只要他今夜能安然離去,再多不堪的耳語,她都承受得了。

  「可是我在乎,我不要旁人用穢言穢語傷害你。」他心疼不已,情願備受苛刻言詞攻訐的人是他。

  「別忘了,我爹是武林盟主,他不會讓我遭受任何傷害,這事頂多在莊內私下流傳,沒人敢挑戰我爹的威信。」他的在乎、他的心疼,教她全身上下充滿暖意,沒有任何畏懼。

  這樣已經足夠,她要的不多,真的不多,只要他好,她就好。

  「一年後,我在關外雷剎托的鐵勒吾族人那兒等你,你一定要來。」練絕極為不捨地在她的唇上再印下一吻。

  「我一定會去找你。」君若兮燦爛一笑,聽他說要到關外找雷剎托,終於放下心中大石,有雷剎托和關紅綾夫妻在,加上練絕高強的武藝,江湖人士想要殺他,將難若登天,而爹自是不可能追到關外,她終於可以不用為他提心吊膽了。

  在被練絕點穴之前,她的雙眸始終牢牢盯在他身上,看著自己深愛的男人,這一分離將成為永別,從此天南地北,勞燕分飛……

  這輩子除了他以外,她絕不會再愛上別的男人。

  君若兮內心凄愴慘澹,卻仍竭盡所能對他綻露璀璨笑顏,不讓他瞧出任何端倪。

  練絕咬牙,不顧內心的抗拒,狠下心腸出手點了她的昏穴,在若兮閤眼倒下時,探臂輕巧地將她放在床上,把棉被蓋好,不讓雪白的肌膚裸露在外,大掌戀戀不捨地撫過她的頰,指尖描繪過她的唇,最後毅然決然起身離開,不再回頭。

  無月的黑夜,吞噬了練絕翩然離去的身影,他走得無聲無息,整間客棧,除了昏睡中的君若兮知情外,無人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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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7 07:44:07
第六章

  一年後,關外。

  藍天白雲、青翠遼闊的大地,雄鷹於天際盤旋飛翔。

  練絕騎在黑色的駿馬背上,神色慍怒,額際青筋浮跳,眺望著返回關內的方向。

  「君若兮那可惡的女人已經不是第一次騙你,你就忘了她吧。」雷剎托同情好友的遭遇,被同一個女人一騙再騙,當自個兒識人不清也就算了,居然還不死心,對那滿腹心計的君若兮始終念念不忘,甚至興起回中原見她的念頭,簡直是痴傻得可以。

  「我要當面問她為什麼。」練絕低沉著聲,執著韁繩的手握得死緊,像是要掐住某人的脖子般,體內的氣息四處竄流,教他難受到幾欲嘔血。

  「還有什麼好問的?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君若兮要嫁給『麒麟堡』少堡主為妻,只有你還傻乎乎地以為她會遵守一年之約,死心塌地在這兒等,假如她要來早就來了,你醒醒吧!」雷剎托不懂,他這個旁觀者看得清清楚楚,可練絕不僅雙眼遭受矇蔽,連心也被矇蔽了,硬是不肯面對事實。

  「……」練絕牙根咬得死緊,嘗到了血味。

  當他獲知她將要嫁給「麒麟堡」少堡主時,整個人無法克制地陷入瘋狂,心智備受煎熬,經脈大亂、內力反噬,若非雷剎托在一旁導引他體內狂亂的氣息,早已命喪黃泉。

  在瘋狂瀕死邊緣,纏繞於心頭的還是若兮——

  她是否已忘了一年之約?當初是存心騙他出關?又或者其實當年君傲天根本就沒打算對他不利,一切全都是她編出來的?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疑雲密布,他已不知該相信哪個,唯一知道的是,她再次棄絕他,他再次被她傷得遍體鱗傷。

  「中原的人大多狡猾奸詐,尤以君若兮為最,像我們哈薩克民族就截然不同,不論男女全都真誠無偽。你雖是漢人,但在這片草原待了這麼久,應當很清楚才對,別再回到中原那塊充滿謊言與欺騙的土地了,這裡才是能讓你真正敞開胸懷、任意遨遊的天地。」雷剎托拚命說服他留下,君若兮那種女人根本就不值得留戀。

  練絕沉默不語,她曾對他許下的承諾依舊在心間迴盪,教他痛徹心肺。雷剎托說得沒錯,他不該再思念她,不該再讓滿腔相思折磨心志,倘若自己聰明,就該完全忘了若兮,一如她忘了關外還有個傻子在等她一樣,偏偏知道是一回事,想要真正做到卻難如登天。

  「雅娜很喜歡你,從前族人們反對與漢人通婚,不過他們已經接受了紅綾,你在族裡又待了好一陣,若你想和雅娜成親,族長額什木與其他族人並不會反對,最重要的是雅娜為人直爽、心地善良,你永遠不用擔心她會背地裡算計你。」雷剎托極力鼓吹,希望他最好能在這片廣闊大地落地生根。

  「我對雅娜沒有感覺。」雅娜喜歡他,他何嘗不知,只是自己的心早被君若兮占據,根本就容不下別的女人。

  「我真的不懂君若兮哪裡好,值得你這般真心相待,像她那種惡毒、滿嘴謊言的女人,我見一次就想砍一次,根本就不覺得她哪裡討人喜歡。」雷剎托毫不隱瞞自己對君若兮的厭惡,事實上他若見到君若兮,真的會二話不說拿起彎刀直接砍了她,以免她再加害練絕。

  「是啊!她究竟是哪裡好?」練絕自嘲一笑,她待他並不是很好,不是欺騙他,便是語帶嘲諷挑釁,偏偏自己就是犯賤,心頭依舊滿滿都是她的身影,可說是深愛到骨血裡。

  「你先前為了她差點走火入魔甚至死亡,已是足夠,你什麼都不欠她,忘了關內種種吧,不要回去找她。」雷剎托完全不敢提出要練絕報仇的主意,就怕練絕一見著君若兮又鬼迷心竅,再次被她玩弄於股掌之間。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別為我擔心。」練絕心意已決,拍拍好友的肩頭,淡笑。

  「那我陪你一道回中原。」雷剎托見說服不了他,擔心又會出事,遂決定為他進入中原。

  「不用了,弟妹已懷有身孕,需要你陪伴在身邊,我一個人沒事的。」關紅綾剛懷有身孕,腹中胎兒還不是很穩定,他不能讓雷剎托丟下她一人,陪自己一同涉險。

  「有人陪著,至少君若兮會投鼠忌器,不敢再出手害你。」雷剎托始終無法放心,就怕下一次接到的消息是,練絕已死在君若兮那狠毒女人的手裡。

  「別忘了釋劍在『龍淵山莊』,我若有難,他定會出手相助。」

  「我就怕遠水救不了近火,唉!你真的是非見那惡毒的女人不可?」雷剎托嘆了口氣。

  「對。」他的心思篤定,沒有任何猶豫。

  「就算明知會賠上性命也要見她?你們漢人不是有一句話叫『浪子回頭金不換』嗎?你現在想要浪子回頭還來得及哪!」雷剎托恨不得練絕能多些理智,別再讓滿腔情愛牽著鼻子走。

  「這句話不是這樣用的。」練絕應了聲,苦笑。自己早將性命交到她手中,只是令他疑惑不解的是,若兮沒來找他,也沒有將他的下落洩漏給旁人,就這樣不聞不問地將他棄於關外,教他難以接受。

  「不管是不是,我都希望你別那麼愛她,該找個值得你傾心相待的女人才對。」雷剎托恨恨道。

  練絕仍舊是揚唇苦笑,值得嗎?不值得嗎?他對她的愛濃烈到連自己都吃驚,無論如何他都會依照一年前的承諾,若兮不來找他,他就親自去尋她,哪怕她心裡不再有他,哪怕她即將嫁為人婦,哪怕她會再出手殺他,他都要見她……

  ※ ※ ※

  一個月後,關內,君家莊。

  成堆的綾羅綢緞、珠寶首飾,一箱箱、一盒盒整齊地堆放在莊內的「朝露閣」,供主人玩賞。

  「未來姑爺和莊主實在是太疼愛小姐了,送來這麼多珍貴的衣料和珠寶首飾。」服侍君若兮的貼身丫鬟——拾月話中帶著濃濃的羨慕。

  依拾月看來,全天下除了宮中的后妃、公主外,再也沒有別的女人比君若兮更好命嘍!君若兮不僅有過人的美貌、疼寵她的父親,現下又多了個英俊瀟灑、武藝不凡的未婚夫婿,可以想見她的未來不僅一帆風順,更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這樣的好命,如何不教人欽羨哪!

  慵懶躺臥在軟榻的君若兮輕應了聲,對滿屋子珍貴的衣料首飾提不起半點興致。

  「小姐,你一定要看看這個,這是姑爺特地派人送來的南洋珍珠,你瞧,每一顆不僅色澤相同,連大小也一致,姑爺要找來這滿滿一盒的南洋珍珠,肯定花費不少心力。」拾月捧著一盒珍珠到君若兮跟前讚嘆,要她看看齊伯浚的用心。

  「如果我的琉璃珠用完了,這盒南洋珍珠倒是可以暫代。」君若兮輕瞥了一眼盒中如彈丸般大小的南洋珍珠。

  「小姐!你怎麼能將這盒價值連城的南洋珍珠和慣用的琉璃珠相提並論?姑爺若是聽到,肯定會很傷心。」拾月倒抽了口氣,不敢相信君若兮竟然想把南洋珍珠拿來當兵器使,實在是太暴殄天物了。

  「是嗎?」君若兮淡淡一笑,完全不在乎齊伯浚會怎麼想,反正她對他只有深深的厭惡。

  爹想要和「麒麟堡」共結秦晉之好,壯大君家莊在江湖中的聲勢。「麒麟堡」少堡主齊柏浚貪戀美色,且覬覦她已久,於是爹投其所好,雙手奉上她這個僅剩美貌可利用的女兒。

  君若兮想反抗父親的決定,不願齊伯浚成為枕邊人,可是自一年前那夜練絕悄然離開後,爹震怒之下完全無法接受,儘管她特意讓自己顯得和練絕的離開無關,但爹仍舊無法輕易原諒,加上後來她暗示父親,練絕可能逃到哪座深山,使爹派出的人馬四處亂找亂竄,更加種下對她的懷疑與不滿。

  為了不讓父親看穿她的背叛,她僅能咬牙吞下所有的不滿與不願,接受父親的安排,然後一再告訴自己,只要練絕過得好,只要練絕安然無恙,最終她會變得怎樣都無所謂……

  「當然,小姐,你再看看這些瑪瑙,如果做成首飾戴在身上,一定會很漂亮。」拾月將南洋珍珠擱在軟榻旁的小几上,再取來瑪瑙。

  「拾月,你別忙了,這些東西我會慢慢看。」君若兮不想再看這些她將以身體換取的珠寶。

  「小姐,你累了嗎?」拾月聽她這麼一說,才依依不捨放下手中的瑪瑙,本來還興奮地想取來羊脂白玉讓她欣賞的。

  「對,我累了,想歇會兒,你下去吧。」美麗的嬌容蒼白毫無血色,整個人有氣無力。

  「小姐,你都快要和姑爺成親了,怎麼會在這幾個月突然病了,且一直沒能好轉呢,一定要快快好起來哪!」拾月拿起薄被蓋在君若兮身上,擔心君若兮嫁到「麒麟堡」後會被嫌體弱多病。

  「我會的。」君若兮淡淡一笑,眼窩下有著淡淡的陰影,她疲累地合上眼,心裡苦澀泛酸。

  拾月告退後,君若兮睜開眼看著裝飾華美舒適的臥房,種種陳設都像刻意顯示對她的疼愛,可看在自個兒眼裡卻覺得諷刺可笑,這一切都是假的!全都是用來欺騙眾人的謊言!

  再想到拾月所說的病,她帶著嘲諷意味的笑容更加張揚,因為自己這病永遠都好不了——

  爹將對她的不滿與懷疑化為行動,故意教導錯誤的內功心法要她練,倘若自己有絲毫遲疑、不願就表示已經背叛,她想爹到時不僅會徹底毀掉她這個女兒,還會上窮碧落下黃泉找出練絕,且找到後將會反覆凌遲,使練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此方能消去心頭之恨。

  她太明了父親的想法與作為,所以不敢有任何猶豫,照著爹所傳授的心法練武,且還特意練給父親看,讓他不再有所懷疑。

  錯誤的心法愈練愈糟,傷及她的心脈,使她功力銳減,時常有氣無力,最心寒的是,爹見了卻笑著說這是練這門功夫必經之路,只要衝破這一關,武藝自會大有進展,要她無須擔心。

  從小到大,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遵照父親的指示,連殺人也是,從未有絲毫遲疑,因為父親是自己打從心裡敬愛的人,也認為父親絕對如他表現出來的那樣疼愛她。可是自從她背地裡偷偷違背父親的意思後,漸漸了解不是這麼回事,在父親心中,只要她與名勢、名利起了衝突,就是隨時可以丟棄的。

  她看穿他的謊言、看穿他的不在意,在悲傷之餘仍得噙著笑容,順從父親的意思去做,以免他看出端倪來。

  「一報還一報,我欠你的,已經還完了。」她輕聲說道。

  這一年,每當夜深人靜時,她便會偷偷在心中咀嚼他的名字、咀嚼當日的誓言,然後告訴自己,明日便可以啟程到關外找他,實現當日承諾,如此反覆,一次又一次地自我欺騙,才沒讓強烈的渴望將心摧折,不教滿腹相思啃蝕得她形銷骨毀。

  君若兮嚥下滿腔酸楚,素白的手覆在眼上,不讓淚水流下,突然間感覺到一道銳利的視線朝她射來,心裡打了個突,移開手,猛地對上一雙深邃黑眸。

  「為什麼又騙我?」練絕如鬼魅般出現在「朝露閣」裡,低斂的眉眼滿布陰霾,直視著眼前這個教他又愛又恨的女子。

  君若兮沒料到他會出現,朱唇驚愕微啟,自軟榻坐起,痴痴然看著練絕,她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他了,想不到現在竟出現在眼前,教她又驚又喜。

  「為何不說話?是心虛?還是根本就忘了我在關外等你?」她的沉默不語,讓練絕大為光火,他俯身,忿怒地逼向若兮,非要她給個答案不可。

  「我沒忘,只是沒想到你還真傻等了我一年,我早告訴過你,關外只適合你這種粗人,自己張大眼仔細瞧瞧我房裡吧,每一樣物件皆精巧細緻,我已經習慣被綾羅綢緞、珍珠瑪瑙包圍了,可不想過著被牛羊圍繞,弄得滿身騷味的日子。」驚喜過後,旋即想到練絕不能留下,所以立刻擺出高傲不屑的姿態來逼退他。

  爹一直派人暗中監視自己的一舉一動,她擔心練絕的出現已遭發現,他得速速離去才行。

  才剛見著面就又要分離,無限感傷衝上心頭,不過也該感謝老天爺對她的厚待了,讓她可以再見他一面,好滿足心頭強烈的渴望,嗯,是該知足了。

  「你說完了沒?」又是令他憎惡的高高在上的姿態,他氣惱自己總是學不會教訓,老是記掛著若兮。他早該知道,沒有他,她只會過得更好,不會更糟。

  「還沒,有件事我要告訴你,就是我要成親了,對方是『麒麟堡』少堡主,他風度翩翩、武藝高超,最重要的是家財萬貫,我以後會過得很好,所以你可以走了。」她擺擺手打發他,無視自個兒心頭正淌著血。

  天知道她有多渴望投入他懷中,告訴他自己一點都不想嫁給齊伯浚;天知道她有多想大聲要求他,帶她遠走高飛,偏偏她不能這樣做,只能將所有的渴望,用悲戚深深埋藏。

  「我不管你要嫁給誰,我來只為求一個答案。」練絕強忍著不對她即將嫁給齊伯浚一事大發雷霆,不讓她知道他在乎這件事在乎到連命都差點賠上。

  他要表現出他的不在乎,不再讓她有機會將自己雙手奉上的真心狠狠地砸在地上踐踏。

  「什麼答案?」她心一顫,佯裝不知。

  「一年前,你在我出關前,曾經承諾一年後會將所有事情始末都說清楚,這些話該不會全是說來騙我的吧?」他瞪著她。

  為了見她,為了得到一個解釋,練絕從關外一路以不要命的速度策馬狂奔,中途遇到有人尋釁,也以最快的速度解決。他一路擔心馬跑得不夠快,直到趕抵君家莊,確認她尚未出閣;直到偷偷潛入,看見她慵懶地躺臥在軟榻上時,懸吊在心頭的大石方能安穩落下。

  「被你說中了,我的確是在騙你。」君若兮微微一笑,當著他的面把玩拾月擱在一旁的南洋珍珠,明顯感受到練絕身上勃發的怒意。

  「你為什麼可以說得這麼輕鬆?一再欺騙我很好玩嗎?」練絕發現他真的不懂她,分手前,他以為她對他有心;分手後,他卻自己在漫長的等待中度過,這君若兮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是否真貪慕虛榮、自私自利、陰險狠毒、表裡不一?

  可他又想到她曾出手助自己逃過他人追緝,現在回想起來,真的不曉得能不能再相信她也有真心?或者當時出手相助是一時興之所至?

  「是很有趣,你特地為了我說的謊趕回關內,讓我很開心,現在開心夠了,你可以走了。」快走!快走!千萬別被爹發現!

  君若兮把玩珍珠的模樣很礙練絕的眼,想到她為了這些東西而蔑視他,就很不痛快,他從她的手中奪過那一箱光彩奪目的珍珠。

  「你做什麼?」君若兮不懂他為何要搶珍珠。

  「沒什麼,只是想欣賞這些讓你割捨不下的寶貝。」他以拇指及食指拿起一顆圓潤透著光澤的珍珠審視,稍加使力,手中的珍珠立刻化為粉末飄散空中。

  「看來我是太用力欣賞了。」練絕不帶任何歉意淡然道,然後故意打翻手中的珍珠。

  近百顆的珍珠紛紛掉落在地面再彈跳起,叮叮咚咚清脆好聽如樂曲般的聲響此起彼落地撞擊響起。

  「你竟敢打翻我的珍珠!」君若兮眼看他將珍珠打翻,知曉他在發洩心中怒火,故意出聲指責。

  「對,不小心手滑了一下,既然你這麼喜歡,就自個兒一顆顆慢慢撿回來吧。」練絕再拿起一旁的瑪瑙盒,同樣倒在地上,他得藉由傾倒珍珠瑪瑙的動作,才有辦法克制雙手不掐上她的脖子。

  練絕一再告訴自己,別再讓她擾亂心緒,今日他出現就是為了揮劍斬情絲,不是來和她繼續再糾纏下去的。

  猛地,一道凌厲的掌風自背脊襲來,練絕旋身,拔刀抵擋來人攻勢,雄厚的內力重重擊在刀面上,練絕被震得往後退了一大步,氣血翻騰看著出掌的人。

  「爹,他是練師兄!」君若兮見狀,立刻躍下軟榻,有意擋在練絕身前,直視父親充滿殺氣的眼眸。

  終究還是太慢,讓她爹知道練絕出現了,沒有辦法之餘,唯有希冀爹仍想在練絕面前維持慈愛長者的表相,讓她得以伺機放練絕離開。

  「我還以為是哪個色膽包天的采花大盜闖入『朝露閣』,原來是練絕。」君傲天的口吻充滿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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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7 07:44:22
  整整一年,君傲天派出眾多人馬上山下海四處找尋練絕,卻始終找不到,好不容易練絕出現了,君傲天也厭倦再當和善可親的師伯,他不願再錯過機會,想要馬上將武功秘籍拿到手。

  練絕感受到君傲天彰顯於外的敵意,暗自猜想君傲天對他的殺意應當是來自一年前,他將衣衫不整的君若兮拋在客棧房裡,壞了君若兮的名節,是以君傲天才會出手狠絕,他理虧在先,不能責怪君傲天下手毫不留情。

  「爹,練師兄耳聞女兒即將成親,所以特地前來為女兒道喜。」君若兮看見父親眸底的陰狠,心下駭然,再次移動身子,企圖將練絕密密實實地藏在身後。

  「是嗎?既然是特地前來道喜,為何不走大門拜訪,反而像個賊人夜闖你的閨房?」君傲天冷冷一笑,她維護練絕的小動作,全看在他眼裡,眸底的冷意與殺意更深了。

  「未經通報,直接夜訪君師妹是我的不對,師伯會誤以為我是採花大盜也是理所當然。」練絕抱拳賠禮,同樣察覺到君若兮維護他的小動作,心裡打了個突,為什麼總是在自己準備將她從心頭割除時,卻又發現她的在乎?

  「既然知道不對,就留下來好生賠禮吧!」君傲天嘴角揚起殘酷的笑意,右掌五指成爪,身形飄動繞過君若兮,抓向練絕心口。

  「爹,不要!」君若兮幫忙出手阻擋。

  練絕見君傲天出招狠厲,轉身避開,不願與君傲天正面衝突。他的身形飄忽,但步伐沉穩,凡是被他踩到的珍珠瑪瑙全碎成細屑。

  「我就知道你背叛了我!」君若兮的阻擋,加上沒能抓傷練絕使得君傲天震怒,反手擊向君若兮的心口,當作是給她的懲罰。

  君若兮來不及閃避,被打個正著,沒有驚叫、沒有痛呼,整個人重重往後飛去。

  練絕見狀,情急關心,立即展開雙臂接住若兮,才沒讓她重重跌落在地。當他看著懷中人兒慘白的臉色時,心下大為震撼,無法相信君傲天會對親生女兒下如此重的手。

  「師伯,做錯事的人是我,請您不要責怪君師妹!」練絕抱著君若兮,渾身充滿怒火。

  「你別這麼跟我爹說話,快快賠禮。」倚在他懷中的君若兮原本體內氣息就已紛亂無章,再受這一掌,氣息更是在四肢百骸間亂竄,痛得她不由自主嘔出了口血。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這麼和我說話。」君傲天不理會女兒受了內傷,注意力始終放在狂妄的練絕身上。

  「我說的是實話,就算師伯再不愛聽,也改變不了事實。」面對武功在自己之上的君傲天,練絕沒有半點畏懼,完全無視君傲天的怒氣,此時他比君傲天更惱怒。

  練絕完全無法保持冷靜,因為君若兮受的傷,令他全身氣血奔騰,內力不斷在體內流竄,急於發洩,抱住君若兮的雙臂因熊熊怒焰而發抖,整個人可說已瀕臨發狂。

  「好個實話。」君傲天輕蔑地哼了聲,再出手擊向練絕。

  「快走!」君若兮發現父親語調的變化,心知他要再痛下殺手,急忙忙地將擁抱著她的練絕用力推開,自己則重重跌落在地。

  練絕沒有防備她會突然出手推開他,愣了下,再見她如斷了線的紙鳶重跌落地,心又是猛地一揪,為這一跌沁出血來。

  君傲天看也不看君若兮一眼,雙掌擊向練絕心口,而練絕則揚起霸刀阻擋,刀面旋轉,改劈向君傲天。

  重跌在地的君若兮手邊正好摸到珍珠,緊咬的貝齒已將唇瓣咬出血痕,深吸了口氣痛下決心,順手抓起一把,拿珍珠當她的琉璃珠使,用殘餘的氣力自背後射向父親的周身大穴,她要的並非使父親受傷,而是能讓練絕有機會逃出君家莊。

  「君若兮!你好大的膽,居然敢一再背叛我!」背後傳來的破風聲令君傲天暴跳如雷,他面目猙獰,抬腿踢起案上一疋絲綢,重重擊向出手偷襲他的君若兮。

  「若兮,小心!」練絕看得清清楚楚,想要出手搶救,卻被君傲天絆住,一時間無法阻止君傲天的反擊。

  挾帶著父親雄厚內力的絲綢重重擊向君若兮的心口,她壓根兒無法阻擋,痛得叫了聲,連嘔三口血,整個人軟倒在地,已沒有力氣爬起。

  「若兮!」

  練絕見她為了自己身負重傷,心痛欲裂,他再也不會懷疑若兮的真心了,不管她為了什麼原因不赴一年之約;不管她為了什麼原因要嫁給「麒麟堡」少堡主,他切切實實明白,她心裡一直有他。

  霸刀狠狠劈向君傲天,儘管君傲天武藝在練絕之上,也被他的蠻勁與瘋狂嚇到,狼狽閃避,才沒被練絕削下一條臂膀。

  練絕衝到君若兮身畔,將她扶起身,但君若兮雙腿無力又軟倒下,健臂及時勾住她的腰肢,繼續抵擋君傲天的攻勢。

  「別管我,你快走……」君若兮痛得額際直冒冷汗,低啞著聲。

  「我不能丟下你。」練絕堅持不獨自離去。

  「我不過是摔了一跤,什麼事都沒有,我不是跟你說過,我覺得你很無趣,你還不快走!咳咳……」她氣急敗壞,一口氣把話說完,牽動了內傷,引起一陣劇咳,又吐出血來。

  「你別想再騙我,今天我非要帶你走不可。」

  她的劇咳、她的鮮血,皆教他痛不欲生,就算今天會死在君傲天手裡,他也絕不會棄她於不顧。

  「哼!誰也別想走!」君傲天趁著練絕顧及君若兮的傷,無法隨意移動時,出手更加狠絕凌厲,雙掌挾帶著雷霆萬鈞之勢重擊練絕的心口。

  練絕的刀鋒在此時劃過君傲天的臂膀,心脈卻也受到重創,一股熱液急湧上喉頭,緊接著再也控制不住地噴吐而出。唯恐已受了嚴重內傷的君若兮會再次受到重創,他以身軀緊緊護著她,兩人雙雙落在堆放於角落的嫁妝上頭,手中的霸刀亦飛出落地。

  「你有沒有怎樣?」練絕翻起身,問著懷中的人兒。

  「你怎麼會這麼傻?我都不要你了,為何還要回來找我?」君若兮傷心地看著練絕,他明明可以走的,卻倒霉地被她給絆住了腳,一想到這兒,就難過得眼眶發熱,喉頭像梗了塊石頭。

  「快告訴我,你有沒有怎樣?」練絕不理會她的話,逕自追問她的傷勢。

  「我沒事。」君若兮凄然搖頭,強忍著淚水,伸手為他拭去唇角的血漬。

  「還說我傻,真正傻的人是你,都傷成這樣了,怎麼會沒事。」他心疼地將她擁進懷中,目光如炬地瞪向君傲天。

  「你這個手下敗將,不想方設法討好我,居然還敢瞪我?」君傲天皺眉看了眼受傷的臂膀,拾起練絕的霸刀,隨即像個王者,踢了把椅子坐在他們身前,居高臨下睥睨地望著他們。

  「若兮是你的女兒,你怎麼忍心對她下這麼重的手?」練絕不滿地低咆,就算若兮失身於他,君傲天再生氣也不該痛下殺手,完全不顧念父女之情。

  「你不要再說了。」君若兮擔心他會激怒父親,忙出聲阻止。

  「若兮為了你三番四次背叛我,我沒殺了她,她就該叩謝我的恩德了,還敢計較我出手傷她?」君傲天思及她的背叛,就震怒得無法原諒。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若兮為了他背叛君傲天?難道君傲天計較的不是若兮失身於他,而是別的事?

  他想到一年前要離開時,若兮說一年後會向他說明所有事情始末,原來所有事都和君傲天有關。

  「看來你什麼都不知道,既然如此,我就讓你明白。」練絕已成了俎上肉,君傲天不怕練絕會有反擊的機會,算是他善心大發,讓練絕死後能當個明白鬼。

  君若兮害怕的緊揪著練絕的衣襟,父親的無意隱瞞,表示接下來將會不擇手段逼迫練絕交出武功秘籍,倘若他不肯交出,爹絕對會讓練絕知道逼供的手段會有多凶殘。

  「別怕,不會有事的。」練絕發現她全身不住顫抖,愛憐的啄吻了下她的太陽穴,安慰道。

  「你真的是天底下最傻的傻瓜……」她的聲音因傷心、因感動而哽咽。

  「如果我獨自離去,才是天底下最傻的傻瓜。」練絕再啄吻了下若兮的髮心,不論她做過什麼事,都是他這輩子最愛的女人,就算會因此失去性命,也不會撇下她不管。

  「五年前若兮她之所以親近你,完全是出自我的授意,我要她替我拿到你爹傳授的武功秘籍,可是她遲遲未能拿到手,所以我要她殺了你,再仔細從你身上、住處找起,誰知你竟然沒死,且她還空手而返!」

  「現下仔細回想,若兮,你是故意的吧?因為對練絕動了真情,所以暗地裡違背我的命令,故意沒殺死他是不?你還有什麼事瞞著爹?是否你其實早已找到武功秘籍,只是不肯交出來?」君傲天無視籠罩在他們之間的綿綿情意,眼神狠毒地睨向君若兮。

  君若兮慘白著臉,緊抿著唇,一言不發,不看向練絕,也不看向父親。

  練絕聞言,渾身一震,原來她會出手殺他,不是膩了、不是覺得無趣,全是出於她爹授意。若兮為了不讓他知道她爹的真面目,所以拚命隱瞞,且又為了不讓她爹知道她早傾心於他,是以故意失手,他不曉得該不該責怪她的隱瞞,僅知此刻,他徹底明白何為肝腸寸斷。

  他為了她刺殺自己一事,不僅責怪她,還出手傷她,甚至差點要了她的命,結果她寧可被他誤會、被他憎恨,卻始終堅持守住君傲天的秘密,她守得嚴密,結果換來的是君傲天狠心對待,值得嗎?

  「若兮,你不說話,就表示全被為父的猜中了是嗎?」君傲天仔細留意她的表情。

  「對,武功秘籍被我藏起來了。」君若兮心下有了主意,定定地看著父親說道。

  「你藏到哪裡去?」君傲天見她終於承認,急切追問。

  他就是猜想她很可能得到秘籍後藏起,所以不只一次來到「朝露閣」尋找。可是他翻遍每一角落,皆是無功而返,讓他非常惱怒,最後為了測試若兮,故意教導錯誤的心法,看她會不會拒絕學習,或是暗中違抗他,想不到她為了取信於他,竟然硬著頭皮練下去,他不得不說他這個女兒比他想的要更深沉。

  「她胡說,根本就沒有什麼武功秘籍。」自看見她的真心真意後,練絕便可以了解若兮所說的每一句話背後的深意,她想要助他脫身,所以故意將危險往身上攬,他不能讓她這麼做!

  「有,已經被我拿走了,我藏在非常隱密的地方,想要等爹不再懷疑我時,再偷偷拿出來練。」她焦急地說服父親相信她。

  「一個說有,一個說沒有,你們說我究竟該相信誰?」君傲天凌厲的目光來來回回看著兩人,沉思。

  若兮會為了練絕不惜撒下漫天大謊,那練絕呢?凡練武之人,誰不想求得更上一層的功夫,他相信練絕也不例外,如果將若兮和武功秘籍擺在一塊兒,練絕搞不好也會選擇保住武功秘籍。

  「你該相信我,我爹根本就沒有交給我什麼武功秘籍。」練絕說服君傲天相信,他希望自己是為她擋下一切災難的人,不要她用生命來換取他的安全。

  「不!武功秘籍明明就被我給拿走了,你不要再隱瞞了。」君若兮如是堅持。

  「你們兩個都別爭了,武功秘籍究竟在誰身上,我會查出來。」君傲天堅信一定有武功秘籍,當年他親眼窺見師父親手將武功秘籍交給練揚,可練絕一逕否認,是把他當成傻子嗎?究竟是誰在說謊誆騙他,很快就會真相大白。

  「慶益,把他們兩個給我關到地牢去!」君傲天揚聲命守在外頭的大弟子于慶益進來帶人,打他一獲知練絕出現在莊內,為了以防萬一,便命于慶益帶人守在外頭布下天羅地網,要練絕插翅也難飛。

  「是,師父。」于慶益帶著三名師弟入內,伸出手要將兩人分別架到地牢去。

  「別碰她!」練絕反手擊向于慶益等人胸口,不許他們碰觸君若兮。

  君若兮虛弱地倚靠著練絕,厭惡地看著狐假虎威的于慶益等人。

  「可惡!」于慶益胸口受創,火大出手反擊,卻連練絕的衣角都沒碰到,便又再度遭受重擊。

  其他受創的師弟們跟著圍上,想從不同方向出手襲擊,讓練絕瞧瞧他們的厲害。

  「夠了!慶益,你們師兄弟都不是他的對手,別再打了,他們愛黏在一塊兒就由他們去吧!」君傲天出聲制止,不在乎他們想黏多緊、黏多久,他只要能拿到武功秘籍就好。

  「是,師父。」于慶益聽君傲天這麼說,這才恨恨收手,任由練絕摟著君若兮到地牢去。

  君傲天在眾人皆離去後,貪婪的眼眸打量著君若兮的閨房,心想,先前他搜過多次皆沒能找著武功秘籍,或許是找得不夠仔細,今夜要再次仔仔細細翻遍每一寸,興許武功秘籍就藏在某個不曾發現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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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插放在牆上的火把照亮了陰冷潮濕的地牢,于慶益等人將君若兮與練絕秘密押往地牢,因為練絕的堅持不放手,君傲天又無特別言明,于慶益便將他們倆關在同一間牢房,派兩名師弟留下來看守後,才回房休息。

  「冷嗎?」練絕緊緊摟抱著身子冰冷的君若兮,不捨地以下巴輕摩她的發心。

  「你抱著我,一點都不會冷。」君若兮輕笑搖頭,看著髒污、滿布蜘蛛絲的地牢,感到一絲凄涼。爹今夜不顧父女情分對自己痛下殺手,讓她更加清楚爹對武功秘籍的強烈渴望,是以接下來兩人面臨的情況只會更糟,她得步步為營,才能讓他遠離爹的魔爪。

  「你明明是個聰明人,為何要做傻事?」他憐惜地以拇指輕輕拭去她唇角的血漬。

  「你都說我是聰明人,我哪會做什麼傻事。」她輕輕一笑,受創的胸口沉窒,令她面色灰白,難受地喘著氣。

  「你已經傷成這樣了,還說不傻。」練絕試著為她調息,當他的內力注入她體內時,立即心驚鬆手。

  「你到底出了什麼事?!」他既驚且怒,全身因心痛而顫抖。

  「哪有出什麼事。」君若兮迴避他的質問,想要自溫暖的懷抱退出。

  「一年前你的內力純正,為何短短一年間全變了樣?你這樣簡直變得和我沒兩樣。不!該說你的更糟,內力至少掉了一半。」他將若兮抱得死緊,不許她逃避,心痛地想知道原因。她不是傻子不會隨意殘害自己,也沒理由躁進習武,為何會整個經脈大亂?

  「我練武時不小心練岔了氣,沒什麼。」她始終不看向那雙會教自己心頭灼燙的黑眸。

  「直到現在你還不肯說實話?是想替誰隱瞞?你爹嗎?」練絕思來想去,會讓若兮想維護的人除了他以外,就是她爹。

  「……」她倔強地抿唇不說話。

  明明已經飽受摧殘,卻仍要維護傷害她的人,教練絕整顆心揪得更疼了,再想到方才若兮不顧自身安危,執意要救他的情景,頓時心碎成片,恨不得將她揉入胸口,讓君傲天再也無法出手傷她。

  「你想要替你爹隱瞞沒有關係,讓他繼續當名滿天下的武林盟主也與我無關,但是有一點你務必要答應我。」他雙眼發燙,情緒激動得幾乎要淌下淚來,在她耳畔沙啞著聲道。

  「是什麼?」

  「不要忘了多愛自己。」他輕捧著她比巴掌還要小的臉蛋,悲傷要求。

  「我很愛我自己啊!」望著他的眼,看見了憐愛與珍視,痛苦與悲傷奇異地離她遠去,取而代之的是輕軟舒服的幸福感,如果說這一刻即將死去,她也不會有任何後悔。

  「不!你沒有。」他哀傷搖首,喉頭梗得更嚴重了,極力克制不讓身體顫抖。

  「怎麼會沒有?我想要什麼就有什麼,方才你不也看見我的房裡堆滿了各式珍貴的寶物嗎?」君若兮急切反駁,要他明白,她可是許多女人打從心裡羨慕的對象。

  「可那些全都不是你心裡真正想要的。」他早已看穿了她的虛張聲勢都是為了不讓人瞧見脆弱的一面。

  「你又不是我,又怎麼會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她惱怒得想推開他,卻始終推不開來,氣得出拳捶了下他的胸膛。

  「我知道,我清清楚楚地看見了你的渴望。」他握住逞凶的小手,愛憐地移至唇邊。

  「那你說,究竟我在渴望什麼?」充滿愛憐的溫柔舉動軟化了君若兮的惱怒,可她依然嘴硬,不信他真看穿了自己。

  「我。」他堅定地道。

  「什、什麼?你未免也太自大了。你什麼都沒有,又因練武差點走火入魔,我怎麼可能會渴望你!」蒼白的小臉瞬間脹紅,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被說中心事使她狼狽地忙於否認。

  「是啊!我既沒萬貫家財,也沒翩翩風度,為何你會渴望我?但這就是顯而易見的事實不是嗎?就像我深愛著你一樣,你也深愛著我,且愛到義無反顧。若兮,今後由我來填滿你愛自己不夠、不足之處,不要再狠心將我推拒開來,不論是生是死,我們都在一起,好嗎?」他與她十指交扣,然後萬般珍視地擱放在自個兒心窩,要她許下承諾,別再逼他獨自離開。

  君若兮定定地看著他,這話說得太吸引人,想到他會給她多到滿溢的愛,還要和她生死與共,再也不分離,自己如何能不怦然心動?

  但,正因練絕是自己深愛的男人,她怎麼忍心要他跟著葬送在爹手中?她已完全沒有未來可言,是生是死對她來說並沒多大差別,但是他還有希望啊,她怎能狠心阻斷他的後路。

  「別再胡思亂想了,你明知道我對你的心意,要我將你割捨下,日後豈不是都過著行屍走肉般的生活,你真忍心?真捨得?」看見她的猶豫,練絕再次將她的手移至唇邊,親吻著指關節,要她別想再將他割捨下。

  君若兮深深地望著他,正因為不捨、正因為不願,她才會無法斷然做出決定,陷入痛苦的掙扎中。

  「人生不過短短數十載,難道接下來的日子你都要活在痛苦與悔恨當中嗎?」練絕柔著聲說服她,傾身啄吻那倔強的唇角。

  「我不曉得到底該怎麼做才是對的。」他的吻如絲似縷沁入心扉,軟化了自己的堅持,天知道,她有多想與他同生共死。

  「照我說的去做就是了。」練絕吻著、吻著,由淺啄改為深吻,嘗到了她口中的血味,心痛到難以言喻。

  君若兮放縱自己沉醉在他有力的懷抱,以及總是教她心蕩神馳的熱吻當中。如果他們已經沒有明天、沒有未來可言,那麼有件事他非知道不可。

  「練絕,我愛你,真的很愛你。」君若兮氣喘吁吁地離開他充滿誘惑的嘴唇,急切表白,擔心此刻再不說,以後就沒機會了。

  「我知道,我也愛你。」好不容易得到她真心傾吐的愛語,練絕激動的再低頭給她一記勾魂攝魄的熱吻。

  兩人吻得難分難捨、纏綿悱惻,完全不在意此情此景全被負責看守他們的人看見,只想好好把握這一刻,同時希冀此刻能成為永恆。

  兩名君家莊的弟子見君若兮和練絕旁若無人吻得火熱,兩人的臉害羞得脹紅,面面相覷。他們怎麼也沒想到高潔貞靜的君若兮竟然會在有婚約的情況下,毫不避諱地對另一個男人說愛他,而且還和對方唇舌交纏,她這樣子根本就是不貞。

  想到她對師父的背叛、想到她對未來夫婿的背叛,這兩名弟子不再覺得她聖潔高不可攀,兩人輕蔑地撇了撇嘴角,不想繼續待在這裡聽這對姦夫淫婦訴說露骨愛語,且也擔心他們倆吻著吻著會情慾高漲,做出不知教人該把眼睛往哪兒擺的事來,於是互使了個眼色,決定到地牢外看守。

  兩人熾狂火熱地擁吻了好一陣子,若非君若兮氣息短促,練絕還捨不得鬆開她的唇瓣,他意猶未盡地望著懷中雙頰嫣紅、雙眸布滿炙熱情感的人兒。

  「從現在開始,你得聽我的,不許你再為了替我擋下災難攬下一切,明白嗎?」大拇指依戀地撫弄著被他吻得紅腫的唇瓣。

  「你不能自作主張要我全都聽你的。」君若兮不滿地反對道。他不曉得爹殘酷起來會有多可怕,她怎能放手讓他應付。

  「那你就能自作主張要我聽你的?」

  練絕不快地擰眉,他想要守護她的決心和她如出一轍,他是個擁有強烈占有欲的男人,想緊緊將她護守在懷中都來不及了,豈會放手讓君兮涉險,給旁人有傷著她的機會!

  「你不了解我爹!」蔥白的指尖輕撫他那揪結的眉心,低啞著聲。

  「光看他如何待你,我就知道君傲天是多自私的人,正因為他的殘酷、他的自私、他的無情,所以我更不能讓你應付他。」一回想起君傲天的惡行,對她的心疼一湧而上,體內的氣血倏地四處亂竄奔流,衝擊心窩,他猛地噴吐了一口血。

  「說到底我終究是他的親生女兒,他再殘酷,也不會要了我的命。」

  發現練絕氣息不穩,又吐了血,她焦急的一手拍撫他的心口,一手則傷心地拭著他唇角的血。

  「如果他真把你當女兒疼愛,就不會利用你接近我,不會害得你經脈錯亂、內力半失,甚至將我們一同關到地牢,你的傷有多重,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抓住若兮拭著鮮血的小手,要她別再試圖欺騙他,他全都看得清清楚楚,也替她心寒難過。

  「一切都是我自願的,怪不了任何人。」她被他吐出的實情刺傷,瑟縮了下肩頭,卻仍擺出不在意的模樣,甚至告訴自己,不管她爹怎麼待她,她都不會難過、都不會心痛。

  「可我卻怪我自己,如果我早一點回來、如果我不離開,你壓根兒就不會有事。」他恨自己傻傻地出關,如果沒有走,她就不會遭受任何傷害。

  「別責怪自己,別忘了,是我要你走的,事情已經過去,就別再想了。」

  練絕一心在意她所受的內傷,全然忘了他的傷勢亦不輕,情緒不可激動,否則傷勢將會加劇。擔心他會再次激動嘔血,她的手不斷拍撫他的心口,要他將情緒穩定下來。

  「沒有過去,它一直停留在我心裡。」這將是他抹不去,也不願抹殺的椎心之痛,他沙啞著聲,唇角猶淌著血。

  「停駐在你心頭的應該是我不是嗎?我要你想我,只要想著此刻倚偎在你懷中的我好嗎?」

  她柔若無骨地偎在練絕懷裡,企圖以他對她的愛,來忘卻他為她感到的痛。

  練絕抱著她,心仍不斷的為她痛擰糾結。

  「我冷。」君若兮發現他未將全副注意力放在自個兒身上,便輕聲撒嬌。

  「還很冷嗎?那我抱得更緊一點。」聽見若兮喊冷,練絕立即拋下自責與歉疚,將她摟得更緊。這地牢又濕又冷,一般人在這裡待上一夜都有可能會受凍生病,更何況她受了傷,身子變得更加虛弱,他無法不擔心。

  「你的懷抱,比蓋錦被還要舒服。」她閉上眼舒服一喟,唇角噙起一抹微笑。

  「所以說你不該興起拋下我的念頭,有我在身邊,你若累了,我既可抱你,又可以溫暖你,比錦被好用太多了。」嬌聲軟語使原本陰鬱忿怒的他轉憂為晴,輕笑打趣。

  「可不是。」她燦爛一笑,更加蹭進他懷裡。

  練絕右掌輕輕摩搓她的手臂,藉此給她更多溫暖。

  「有件重要的事我想要問你。」君若兮趁著看守他們的人到外頭去,壓低了聲音說道。

  「什麼事?」她認真的神情,教練絕同樣壓低聲音,不讓守在外頭的人聽見談話內容。

  「你方才跟我爹說師叔沒有給你武功秘籍是真的嗎?」

  「是真的,我爹生前壓根兒沒提過有什麼武功秘籍,我不曉得師伯口中的武功秘籍所指為何?」練絕一臉茫然,完全摸不著頭緒。

  「難道師叔沒說過祖師爺爺曾私下給了他一本武功秘籍?」

  怎麼會這樣?她相信他不會騙她,可是爹很肯定祖師爺爺將武功秘籍傳給了師叔,且日日夜夜為了此事都感到不痛快啊!

  「師伯要的是祖師爺爺給我爹的那本書?」練絕驚愕地瞠大了眼,總算明白君傲天要什麼了。

  「對,我爹說祖師爺爺故意瞞著他,將武功秘籍交給了師叔,他對這件事始終耿耿於懷,沒有將武功秘籍拿到手,一窺其中奧秘,他是絕對不會死心的。不過你不能真的把書交給我爹,我了解他的性情,不管你有沒有把書交出來,他最後都不會留活口,所以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她最害怕的是爹會等不及,也不再執著非要得到武功秘籍不可,而是直接殺了練絕洩恨。

  練絕搖頭長嘆了口氣,君傲天的野心、想望,在他看來,全都毫無意義。

  「怎麼了?」看見他嘆氣,君若兮一顆心懸吊著,極為不安。

  「那本書根本就不是武功秘籍。」

  「不然是什麼?」

  「書上寫的是祖師爺爺大半生遊歷江湖的趣事,因為祖師爺爺認為我爹和他老人家一樣,喜歡四處游走,才會私下將書傳給我爹,沒想到師伯知情後,竟會產生這麼大的誤會。」正因為知曉兩名弟子性情、喜好天差地別,書才會完全不考慮地贈予君傲天。

  「想不到我爹心心念念的武功秘籍竟是祖師爺爺手書的江湖趣聞,這件事千萬不能讓我爹知道,就讓他以為真是武功秘籍吧!」這是老天爺開的玩笑嗎?爹處心積慮想要得到的竟是他完全不感興趣的江湖趣事,她覺得實在很可笑,也替爹感到悲哀。

  「為什麼不對他說出實情?」既然不是武功秘籍,就該讓君傲天早點明白,省得他再覬覦那根本就不存在的東西。

  「我爹一心一意認定那本書就是武功秘籍,就算你說得口沫橫飛,就算你把書拿出來,他還是會認為你在欺騙他。」

  「但是你相信我說的,對嗎?」她的全然信任,讓他的心感到踏實。

  「當然,別忘了愛騙人的是我,可不是你。」她自嘲一笑。

  「看來我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練絕的神態看起來一點都不焦急,實際上內心正迫切地想要離開這裡,她的傷得及早接受治療才行。

  「不管我爹對你做了什麼樣的承諾,都別信他。」她提醒他,爹是老狐狸,為了得到不存在的武功秘籍,極可能許下一堆絕不會實踐的承諾。

  「你放心,我會看著辦的。」溫柔的大掌輕撫著她柔細的發絲。

  「嗯。」兩人有了共識後,她總算不必擔心他會說溜嘴。一個放心之下,全身疲累地連動根手指都無力,眼皮沉重地就要合上。

  「閉上眼睡一覺吧,我就守在你身邊,不會有事的。」他輕吻了下若兮冰涼的唇瓣,要她放心入睡。

  「我要你陪我睡。」她不想他強打起精神,整夜睜大眼睛守在自己身邊。

  「我不累,沒關係。」練絕再低頭親吻了下她的唇。

  「我就要你陪我睡,不然我也不睡。」她故意耍性子,嬌蠻要求。

  「好,我們倆一起睡。」他抵抗不了若兮嬌蠻的要求,怕她會為了他,強忍著睡意,加上自己也真的累了,不好好睡上一覺,怎麼應付老狐狸。

  於是他倚靠著以大石砌成的冰冷的牆,讓她的頭枕在心間,兩人的心跳相和、呼吸一致,一同墜入夢鄉。

  ※ ※ ※

  當君傲天出現在地牢時,練絕立即清醒,充滿警戒地看著君傲天傲然走來,身後跟隨著于慶益等弟子。

  沉睡中的君若兮感覺到練絕忽然全身肌肉緊繃,如一頭蓄勢待發的猛獸,隨時欲張牙舞爪撲向敵人,那緊張的氛圍讓她猛然清醒過來,順著他銳利的目光,看見了她爹。

  「看來你們倆在地牢過得很怡然自得。」君傲天語帶嘲諷,緊盯著見他出現,仍緊緊相擁的男女。

  在他眼裡,君若兮不再是他的掌上明珠,而是背叛自己的敵人。昨夜他不僅翻遍她房間的每一寸,連她常去的花園亭台都找過了,但就是找不到武功秘籍,讓他一口氣怏怏不悅地卡在心口,整個人更加煩躁不耐。所以忙了整夜仍完全不想休息,直接來到地牢,追問武功秘籍的下落。

  「爹……」君若兮見他臉色陰沉,緊張的輕捏了下環在腰際的手臂,要練絕小心注意。

  練絕接收到她的暗示,反掌包裹住冰涼的掌心,要她別擔心。

  「你背叛了我,沒有資格當我的女兒。」

  君傲天冷哼一聲,不悅抿唇,以下巴下令于慶益持鑰匙打開牢房的鐵鎖,彎身進入牢房內。

  君傲天擺明不再視她為女兒,君若兮心裡有了底,他們父女的情分恐怕是到此為止了。

  練絕保持原來的姿勢,緊緊環抱她,希望透過自身的力量,讓她不再因父親無情的棄絕而感到悲傷。

  「我也不跟你們拐彎抹角,東西到底在哪裡?快點交出來。」君傲天的聲音深沉駭人。

  「昨兒個是女兒說謊,其實武功秘籍被練師兄藏在非常隱密的地方,除了他以外,沒人找得到。」君若兮搶先回話,她想過了,只要練絕能離開地牢,到了外頭應有機會逃離爹的箝制。

  「若兮!」練絕心急如焚地拉著她,聽若兮這樣說,就知道她想要讓他藉機逃出去,那她該怎麼辦?

  難道為了他,被她爹關一輩子都無所謂嗎?

  「我就知道你會撒謊騙我!你可真敢,竟害得我白白浪費一夜時間!」君傲天聽她坦承說謊,又見練絕急忙喚她,阻止她繼續說下去的神情,料想武功秘籍果然還在練絕手裡。

  「女兒知道錯了,實在是昨夜女兒害怕得心神恍惚,完全不曉得自己在說什麼。」君若兮只怕練絕會走不掉,其餘的什麼都不怕。

  「是嗎?練絕你怎麼說?事到如今,你已成了俎上肉,是要死守著那本武功秘籍呢,還是乖乖交出?」君傲天不介意對練絕施用酷刑逼他交出,甚至在來之前,已交代于慶益準備好刑具,若練絕不聽話,馬上行刑。

  「我會交出來,但是我有個條件。」若兮要他走,但是他也有自個兒的打算,絕不會棄她不顧。

  「條件?你已成了階下囚,憑什麼和我談條件?」君傲天不屑地嗤之以鼻。

  「你可以選擇不要接受我的條件,反正結果就是拿不到武功秘籍罷了。」練絕雙手一攤,由君傲天自個兒選擇。

  「是什麼條件?先說來聽聽。」君傲天沉吟了會兒才開口問。

  「你得讓若兮離開,她想上哪兒都不能加以阻止,如此,你便能得到這夢寐以求的武功秘籍。」若兮有她的盤算,他也有他的,總之,她也得離開這個鬼地方。

  「練絕!」練絕提出的要求,讓君若兮心頭又疼又酸。他真的很愛她,才會要爹先放了她,而將自個兒的生死置之度外。

  「你們倆對彼此還真是情深義重哪!」君傲天冷笑著。「不過你似乎忘了,我穩操勝算,根本無須理會這種威脅,因為我早已掌握你最大的弱點。」

  君傲天話一說完,身形晃動,五指成爪暴戾地抓向全無防備的君若兮。

  練絕面對君傲天不敢掉以輕心,一發現君傲天神色不善,立即將君若兮推開,雙手出掌擋下君傲天,不讓君傲天有機會傷害她。

  被推開來的君若兮緊張地看著他們兩人過招,練絕受了內傷,不會是爹的對手,她擔心他會再次受創,情急關心下不怕會再次惹惱爹,跟著躍入,與練絕聯手對抗爹。

  「好個逆女!一心一意只為情郎,竟然敢對為父的出手!」君傲天見君若兮跟著出手,大為震怒,下手更加狠毒。

  「女兒不孝,只求爹您別對練師兄下手。」

  君若兮冀求父親能收掌,她內力不足,經脈錯亂,父親一次次出手重擊,使她氣血翻騰,就快要承受不住。

  「若兮,你退開。」練絕心急大喊,一再挺身護在若兮身前,不讓君傲天傷著她。

  「今日就算為父的親手殺了你,眾人聽聞也會拍手叫好。」君傲天打不到君若兮,挌開練絕的右掌,翻掌屢次重重擊中他心口。

  練絕心口遭到重創,身軀往後飛時,右腿乘機掃向君傲天的胸膛,重踹了下。

  「練絕!」君若兮見練絕的身軀往後飛跌,擔心他會撞到石壁,加重傷勢,心急飛躍拉住他,兩人翩然落地。

  她這一緊急拉扯,扯痛了胸口的傷勢,嘔出一大口血來,雙腿無力地跪坐在地。

  練絕見她嘔血,五臟六腑痛得翻絞,跟著也嘔出血,倒臥在她身畔。他想要努力提氣躍起身,可氣力用盡,連動根手指都很困難,僅能軟弱無力地癱在地上,遺憾霸刀被君傲天拿走,否則他不會輸得如此難看。

  「你們兩個都該死!」君傲天猝不及防被練絕狠踹一腳,不僅胸口隱隱作痛,還印有練絕的鞋印,礙於他的身分,不好捂著泛疼的胸口,可面子實在掛不住,於是惱羞成怒發出怒吼,右掌高舉就要往練絕的天靈蓋打下去。

  「爹,不要!」君若兮見狀,強忍著痛,急忙轉身趴在練絕上方守護,不讓爹取他性命。

  「逆女!」君傲天見君若兮想為練絕擋下這沉重的一掌,雙眸冒火,並未收回勁道,而是重重擊向她的背脊。

  「啊!」君若兮的背脊受到重創,痛叫出聲,臉色慘白,倒臥在練絕懷中,她的五臟六腑彷彿都移了位,魂魄似要飄離體內,痛楚難耐。

  「若兮!」練絕驚見她為他遭受重擊,顧不得四肢百骸間不斷叫囂的痛楚,深吸了口氣,硬是坐起身,嘔出胸口積鬱的熱血,抖顫著扶起若兮,焦急的眼眸凝著她慘白的臉色,心神俱裂。

  君傲天神色漠然地看著君若兮受重傷的模樣,對於背叛他的人,他從不手下留情,就算是自己的女兒也一樣,她犯下大忌,會有這樣的下場,應該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才是。

  「若兮……她是你的女兒,你再怎麼生氣,都不該對她下如此重的手,甚至是想利用傷害她來箝制我,惹惱你的人是我,你儘管針對我來!」練絕惱恨君傲天為了一本根本就不存在的武功秘籍泯滅人性。

  「你別說了。」君若兮害怕練絕會引來父親更大的怒火,氣若游絲地要他別跟爹硬碰硬。

  「正因為她是我女兒,我要她生就生,要她死她就得死!她錯在不該三番兩次出面維護你,你則錯在不肯老老實實交出武功秘籍,若不想被我分筋錯骨廢去武功成為廢人,最好趕快交出武功秘籍來。」君傲天給予最後的警告,他的耐性已達極限,不想再和練絕糾纏下去。

  「爹,練師兄是一時沒想透,求求您不要。」

  君若兮耳聞父親殘忍的警告,知道他是認真的,硬撐著一口氣掙脫練絕的懷抱,爬到父親腳邊苦苦哀求。

  「若兮,別這樣。」練絕見向來心高氣傲的她竟然為了他不顧自尊,跪下來哀求君傲天,心痛得恨不得被君傲天一掌打死,也好過她委屈自己,只為替他求得生機。

  「你現在倒是想要求我了。」君傲天冷哼一聲,毫不留情地抬腳將她踢到一旁。

  「若兮!」練絕見若兮被踢開,想要走過去扶起她,可是身體受到重創,根本無力撐起雙腿,只好拖著身軀爬向她。

  「你別管我。」君若兮怕得膽顫心驚、熱淚盈眶,心裡想的全是若爹真將練絕分筋錯骨,廢去一身武功,那簡直比殺了他更讓他痛不欲生,她絕不能讓這樣的慘事發生,絕對不行。

  「爹,練師兄會交出武功秘籍的,女兒也已經知錯,會乖乖留在您身邊,您要我做什麼我就做,我會心甘情願嫁給『麒麟堡』少堡主,絕不會再生異心。」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哀痛滾落。

  「你是說真的?」君傲天睨著她,君若兮的話提醒了他,她與「麒麟堡」少堡主有婚約在身,他的確是需要她。

  「是,女兒發誓今生今世絕對不會再與練師兄見面。練師兄,你不會忍心再看我受苦吧,會帶我爹找到武功秘籍是不?」君若兮拉著練絕的手臂,雙眸盈滿哀求,要他快快答應,不然真的會葬送在此。

  成串為他淌下的淚珠刺痛了心肺,練絕牙根咬得死緊,緊緊盯著若兮,知曉她的盤算,可他實在無法丟下傷重的她,實在無法……

  「練師兄,你快點答應我,帶我爹拿到武功秘籍好嗎?」

  君若兮扯著他的臂膀,要他快點頭答應,他們倆都受了重傷,就算真能幸運逃出地牢也走不遠,留下她才是最聰明、正確的做法,這是他唯一能夠逃離地牢的機會,絕不能再有遲疑。

  「快點決定,我的耐性有限,再遲可不曉得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君傲天心裡正雀躍狂笑,基本上練絕已在他掌握之中,答應帶他拿到武功秘籍是遲早之事,不怕練絕會再拒絕。

  「好,我會帶你爹去拿武功秘籍,你……一定要好好保重。」練絕痛下決心,他若仍堅持己見,不肯暫時拋下若兮,根本就沒有救出她的機會。為了她,他會逃出君傲天的掌控,再回頭帶她走。

  她一定要等他,一定要!

  「我會的,你也是,一定要好好保重。」見練絕終於妥協,她放心地笑了。

  「你早點答應,不就什麼事都沒了?」君傲天一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心情愉悅。

  「在我帶師伯去拿武功秘籍時,希望師伯能請大夫替若兮診治。」練絕看向得意洋洋的君傲天,提出請求。

  「你這可是在懇求我?」君傲天得意挑眉。

  「是。」就算要他跪求君傲天,磕上十個響頭,他也願意!

  「若兮是我的女兒,且還得嫁給齊伯浚為妻,我自然會讓她平安走進『麒麟堡』大門,你放心好了。」君傲天心情愉悅,沒說出口的是,等練絕乖乖交出武功秘籍後,將成為死屍一具。

  「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千萬別再讓我為你感到痛徹心肺。」練絕不捨地以拇指拭去她那比南洋珍珠還要珍貴千百倍的淚珠,不放心地再次叮嚀。

  「我會過得很好,你別再為我擔心。」她依戀地將臉頰偎進他的掌心,楚楚美眸緊盯著他瞧,嘴角噙著美麗的笑靨,可淚水仍舊無法控制,不住流淌。

  「你們情話綿綿夠了的話,可以走了吧?」君傲天等得不耐煩了。

  「若兮,我走了。」練絕柔聲與她道別,想要站起身,可身上的重傷作祟,讓他雙腿無力支撐。

  君若兮驚叫了聲,想要扶住他,可她同樣無力救援,只能眼睜睜看著練絕軟倒在地。

  「慶益,你負責扶他。」君傲天冷冷一瞥,練絕的傷勢頗重,他根本不怕練絕會乘機逃跑。

  「是,師父。」于慶益心不甘情不願地扶著練絕出牢房。

  「師伯,別忘了你答應過我,會派人找大夫為若兮診治一事。」練絕提醒君傲天。

  「我沒忘,你,扶你師姊回房,再派人請大夫來為你師姊診治。」君傲天命著身畔的弟子,藉此證明自己並未毀諾。

  「是。」領命的弟子小心翼翼扶起君若兮。

  分手前,練絕與君若兮脈脈不語,深情凝望彼此,練絕以眼神示意她一定要等他回來帶她離開。君若兮為了讓他放心,綻出最為絕美的笑靨,幾不可聞地微微頷首,然後偷偷在心裡向蒼天乞求,讓他能順利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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