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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沈韋]戀成狂【豪情三傑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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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7 07:45:06
第八章

  天際烏雲密布,豆粒般的大雨傾盆而下,一艘船在波濤洶湧的江上漂蕩,船家穿著蓑衣,嚴肅謹慎地掌舵,就怕一個不小心撞上沿岸的山壁翻覆沉沒。

  「嘔——」于慶益臉色發白趴在船舷不住乾嘔,五臟六腑因這場突來的大雨翻絞,狂吐到再也吐不出任何東西。

  君傲天的臉色同樣難看,但礙於自己是威名遠播的武林盟主,不好當著小輩的面捧腹狂吐,所以故作鎮定,盡量不去看惹人頭暈目眩的滾滾江水。

  「師伯的定力與修為果然非常人所及,嘔,這樣大的風浪還能猶如身處平地,教人打從心裡佩服。」練絕在嘔吐之餘,不忘語帶嘲諷地讚許君傲天。

  君傲天睨了他一眼,本想開口回應,但怕這一開口,會形象大失吐得滿地都是,所以緊抿著唇一個字都不肯說,無奈地看著這場狂風暴雨,心想何時才會到張家口,拿到本該屬於自己的武功秘籍。

  「師父,您還好嗎?」于慶益以虛弱的聲音痛苦地問道。

  「嗯。」君傲天強忍下湧上喉頭的穢物,應了聲。

  這回為了不引人側目,他僅帶著于慶益,挾持練絕,輕裝簡騎地出門,一路走來,許是練絕身負內傷;許是練絕已認清事實,所以非常安分守己。他們三人來到江邊搭上渡船要到張家口,天色仍舊晴空萬里,豈料船在江上航行沒多久,突然烏雲密布,雷聲大作,緊接著便下起傾盆大雨,變化之快,教他措手不及,也被船搖晃得五臟六腑像是全移了位,難受不已。

  大夥兒原本待在船艙內,但因為船顛得厲害,于慶益吐了整地,弄得艙內充滿酸腐味,君傲天在無法忍受下出了艙,于慶益與練絕見狀也跟著走出來。

  君傲天見江上風雨大作,他們又是一葉孤舟在江上載浮載沉,篤定傷重的練絕沒有外援,況且心頭記掛著若兮,斷然不可能跳江,選擇與她天人永隔,所以便放任練絕隨意趴吐。

  練絕坐在甲板上,任由狂風暴雨將全身打濕,特意擺出氣息奄奄倚著船舷狂吐的模樣,藉此削減君傲天的戒心。

  這裡時常陰晴不定,江上不是彌漫濃霧、視野不佳,便是倏地下起傾盆大雨,所以沿岸人家都說這條江就像女人一樣善變,永遠教人摸不著頭緒。

  是以當君傲天要他帶領取出武功秘籍時,他立即想到要將君傲天引來這條江,一來他六年前被若兮刺了一刀後,便來張家口養傷,因此熟悉這附近的地形,二來他水性佳,雖然身負重傷,可是為了若兮,他願意和老天爺賭一把。

  練絕眼眉低斂,狀似痛苦地拖著身體半癱掛在船舷,悄悄覷著四周動靜,等待最適合落水的時機出現。江面上風大雨大,視線不良,自己若落入江中,君傲天絕不會冒險下水抓他,屆時他順著水波而流,再想辦法上岸,找個地方暫時躲藏。

  「嘔!師父,弟子……」于慶益不停地嘔出酸水,連句話都說不清楚。

  渾身不舒服的君傲天皺擰了眉,十分厭惡于慶益說著毫無意義的話。

  「師伯,我瞧于師弟是快挺不住了。」練絕語氣虛弱地嘲笑道,這于慶益跟在君傲天身邊助紂為虐,不是個好人,是以他完全不同情吐得七葷八素的于慶益。

  「嘔——誰、誰說我……嘔……我挺不住?也不想想到底是誰受了重傷,需要我……嘔……一路攙扶,嘔!依我看來,你比我慘上千百倍……」于慶益氣不過,出言反譏,結果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不停嘔著酸水,連膽汁都吐了出來。

  凄風苦雨使君傲天心情沉鬱,不理會他們兩個五十步笑百步,拚命想穩住自己,別像于慶益一樣吐得慘兮兮,顏面盡失。

  「船要撞上水中礁石了!大夥兒小心!抓牢!」一波江水打來,使船偏離了原本的方向,船家揚聲大喊,雙臂火速轉舵改變方向。

  「什麼?」君傲天瞪大了眼,氣守丹田,雙腿站穩,雙臂牢牢抓著艙門。

  就是現在!練絕腦際靈光一閃,趁著船家急忙轉舵,船身在江面上大轉彎時,放任身軀急甩而出,在強風豪雨中撲通一聲落入江中。

  「可惡!」君傲天見練絕落水,惱怒咒了聲,卻不敢出手拉人,怕自己也會跟著陪葬在江中。

  「啊!」同一時間于慶益亦被狠狠拋出,急呼求救。「師父!救我!」

  君傲天神色漠然地看著于慶益緊接在後落入江中,這些年于慶益的確是他得力的助手,不過並非不可取代,死了一個于慶益,他可以再利用其他弟子辦事。

  最令他惱恨的是練絕落了水,等同於和武功秘籍說再見,不過,好險練絕受了傷,絕對不可能自波濤洶湧的江中逃出生天,是以他全然不擔心自己的所作所為會被練絕傳揚出去,毀壞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好名聲。

  至於武功秘籍,他也不可能這麼簡單就放棄,練絕說把武功秘籍藏放在張家口,既然他人已來到這裡,沒理由不到張家口走一遭,老天爺是站在自己這邊的,他絕對會尋得蛛絲馬跡找到武功秘籍。

  練絕在狂風驟雨中落入挾帶滾滾黃泥的江裡,身上的傷成了最大的負累,身軀在江面下翻騰掙扎,幾次感覺就要沉入江底慘遭滅頂,於危及之際,若兮的身影浮上腦海,讓他增添不少力氣抵抗滔滔江水。

  幾番垂死掙扎、險中求生後,練絕終於浮出水面,他不曉得自己被江水帶到何處,僅知放眼望去,不見任何船隻蹤影,想來已成功脫離君傲天的挾持。

  接下來更重要的是,他得想辦法活下來,救出被囚禁在君家莊的若兮。

  「若兮……若兮……」練絕在風中、在雨中,在生死一線掙扎中,一遍又一遍撕心扯肺地呼喊她的名字。

  每呼喊她一回,就增添不少氣力;每呼喊她一回,就知道他能活下去。

  教他魂牽夢縈的人兒正在等他,假如他死了,等於是斷絕若兮的活路,就算身上的傷讓他氣息沉窒到快喘不過氣來、就算波濤洶湧的江水殘忍的一次次要吞噬他,為了心愛的人兒,他仍要活下去——

  眼一瞥,發現江面上有塊浮木,練絕立即攀抓住,然後隨波逐流,任由滔滔江水帶著他疲累的身軀離去。

  ※ ※ ※

  一個月後。

  君傲天風塵僕僕回到君家莊,連梳洗的興致都沒有,便疾步往「朝露閣」而去。

  「莊主。」正將煎好的湯藥端給君若兮喝的拾月見君傲天出現,立即屈膝一福,入莊多年,未曾見過莊主臉色如此陰沉,嚇得她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坐在軟榻的君若兮見父親歸來,馬上放下手中的藥碗,往父親身後看去,不見練絕身影,暗自揣測練絕應當是已順利逃走了,不然她爹不會如此生氣是不?

  「下去。」君傲天低喝。

  「是。」拾月立即退下。

  君傲天怒氣勃發地在君若兮面前來回踱步,他有滿肚子的怨氣等待爆發。

  此次為了有充裕的時間拿到武功秘籍,君傲天特地以若兮染病,向「麒麟堡」延遲婚期,好讓他在順利取得武功秘籍後,能夠心無罣礙地回來籌備若兮的婚禮,孰料途中竟出了這麼大的差錯,簡直快把他給氣死了。

  父親不說話,君若兮就不主動開口,她屏氣凝神等待父親率先打破沉默,告訴自己練絕已經逃出他的手掌心。

  「練絕死了!」盛怒中的君傲天直接對她投下令人震驚的消息。

  「什麼?」君若兮心頭一震,不確定是否自己耳背聽錯了,她努力扯動嘴角,想要笑著告訴自己,爹正說謊騙她,她可不能傻傻上當。

  「我說練絕死了!」君傲天忿忿揚聲道。

  「不可能,他怎麼會死?我不相信。」練絕死了這四個字如釘子般重重敲進她的心口,痛得心魂差點飛了。

  練絕怎麼可能會死?他應該要如她冀求的,早就逃出爹的魔爪了啊!莫非爹發現這是場騙局,震怒之下便出手殺了練絕?不!不會的!一定不會的!

  「你以為我就願意嗎?他一死,我根本就沒法拿到武功秘籍,我問你,他有沒有告訴你,究竟將武功秘籍藏放在張家口哪個地方?」君傲天逼問著臉色蒼白、全身顫抖,就快要昏過去的君若兮。

  原以為張家口是個不起眼的小地方,練絕將武功秘籍藏在那兒,定會留下蛛絲馬跡,所以他渡過翻騰的江水,好不容易抵達張家口,向人打聽有關練絕的事——

  在張家口江邊討生活的人都對他的癲狂與落拓深具印象,指引君傲天到練絕曾經居住過的地方,當君傲天找到那棟布滿蜘蛛網、年久失修無人居住的小屋時,欣喜若狂,料想他定能在那棟狹小的屋舍找到武功秘籍。

  可事實卻不然,君傲天遍尋不著武功秘籍,煩躁至極的他再次向人打聽練絕曾到過哪些地方,一一仔細翻找後,結果仍舊相同,最後只好失望地空手而返。

  「那麼重要的東西,他怎麼可能會告訴我藏在哪兒。爹,求求您告訴我,練絕是怎麼死的?」君若兮悲傷地拉住父親的衣袖,求一個答案。

  「他被拋入江中溺死了。」君傲天煩悶地甩開她的手,給了個簡短的答案。

  「為什麼會被拋入江中?」被推拒開來,君若兮軟坐在榻上悲傷追問。

  「當時狂風暴雨,船在江上顛簸翻騰,差點撞上江中礁石,練絕和慶益都被拋出船外,落入江中,唯獨我備受上天眷寵。」君傲天話中帶著濃濃的驕傲,慶幸著自己的好運。

  「怎麼會遇到狂風暴雨……為何會這樣……」君若兮凄然呢喃,釘在胸口的釘子一寸寸往下深扎,痛得她喘不過氣來,眼淚盈在眼眶。

  猛地,一口鮮血自口中噴出,君若兮茫然地望著父親,望著那曾經讓她敬愛、以為會疼愛她的父親……此刻父親雙手沾染練絕的鮮血,刺痛了她的雙眼,對父親僅存的微薄的敬愛,也因練絕的死,消失殆盡。

  「張家口那裡的人說那條江經常如此,在天候萬里無雲時上船渡江,於途中遇到狂風暴雨或是濃霧密布都是尋常之事,溺死在那條江屍骨無存的人不計其數,練絕和慶益不過是其中之一。」君傲天無情地道。

  君若兮瞪著一派無事、還在為根本就不存在的武功秘籍惋惜的父親,為此感到悲哀,爹只懂得愛自己,愛權勢、名利,連從小就入門拜師學藝的于慶益溺死在江中,他也無關痛癢,為何能如此狠絕無情?

  「假如不是爹太過執著得到武功秘籍,練絕不會死,大師兄也不會死!如果我當時也一同前往……且被拋入江中,爹,您也會同樣捨棄我吧?」君若兮冷冷地看著父親。

  「你並沒有一同前往不是嗎?別閒著沒事淨問些沒有發生的事。」君傲天拒絕回答,事實上答案顯而易見,只是他不願親口說出罷了。

  若兮的指責惹得君傲天十分不快,若非與「麒麟堡」結為親家一事勢在必行,缺不得她這最重要的新娘,他早出手教訓她的桀驁不馴了。

  「呵,假如是我和武功秘籍同時被拋入江中,爹您一定會奮不顧身搶救武功秘籍是不?」孰重孰輕,再清楚不過了,一直以來她僅是爹用來達成目的利用的工具罷了。了悟之後,君若兮感到非常疲累,苦澀一笑,頰面上滿布淚痕。

  練絕,她的練絕,真的再也不會回到自己身邊了嗎?她哀傷欲絕雙手抱膝,脆弱的前後搖晃,拒絕再看向父親那張可憎的臉孔。

  「既然你不曉得武功秘籍藏在何處就算了。」君傲天重重哼了聲,甩袖離去,免得留下來與君若兮產生更多衝突,忍不住出手教訓她。

  父親一走,君若兮頰上涕淚縱橫,哀戚地嚎啕大哭,發洩心中的不甘與不願。

  「你怎麼能拋下我不管?你怎麼能?!」向來拋下他的人是她,這一回他怎能搶先一步不要她?

  可知這麼做,她會有多傷心?

  「你明明說過,我不夠愛自己,不足的部分你將為我補足,怎能食言?」她聲嘶力竭吼出內心的凄切。

  她全身痛得癱倒在軟榻上,心中充滿絕望。曾經,因為擁有練絕的愛,自己嘗到了快樂的滋味、幸福的喜悅,現下失去了他,難道她又要當回過去那個不懂快樂、無法真心揚笑的君若兮?

  不!她不要,她受夠再被父親利用,受夠像尊木偶受人擺布。

  練絕死了,她也活不下去了,沒必要再順從爹的意思去做。

  爹口口聲聲提及她的背叛,她的確曾經覺得有愧於父親,可現在不了,既然他無情的任由練絕溺斃江中、既然他惋惜再也拿不到武功秘籍、既然他狠心地將一根根釘子用力往她心口敲下,連條活路都不留,那麼她也會讓爹知道何為痛徹心腑。

  她絕不會讓練絕就這樣白白死去,在追隨練絕下黃泉前,她要父親為練絕的死付出沉重的代價!

  ※ ※ ※

  在一座僻靜小村落中,傷勢嚴重的練絕發著高燒,額際滿布汗珠地躺在一棟小木屋內的床榻上,於惡夢中痛苦的掙扎求生。

  「……若兮……不要……」練絕看見君若兮穿上艷紅嫁衣,神情木然地步向花轎,準備嫁給「麒麟堡」少堡主為妻。

  他在背後試圖穿過長長的迎親隊伍,阻止她上花轎,可是擋在前頭的人群實在太多,不論他怎麼穿越閃避,始終無法奔到前面阻止這場錯誤,於是急得大聲疾呼她的名字,可聲音出了口,竟是孱弱破敗飄散在風中,教他驚愕不已。

  更令他膽顫心驚的是,君傲天突然出現,嘴角還噙著心機的冷笑。

  「若……若兮,小心!」他看著君傲天指示迎親隊伍起轎,且隨行在側,似乎打算做出傷害若兮的事來。

  練絕嚇得快魂飛魄散,拚命想往前追,但雙腿彷彿有千斤重,使他無法施展輕功急追而上,僅能無助地留在原地乾焦急。

  「不!不許你傷害她……你的目標是我……不准你……動她一根寒毛!」他痛苦低嘶,整個人不住顫抖。

  接獲消息從「龍淵山莊」一路趕來的仇釋劍看著飽受惡夢糾纏,又因滿身傷痛形容憔悴的好友,胸臆中充滿了憤怒與不捨,他不曉得練絕出了什麼事,可直覺告訴他一定和君若兮那個惡毒的女人脫不了關係,他絕對要殺了她!

  「大嬸,我朋友一直都這樣飽受惡夢糾纏嗎?」仇釋劍問向救了練絕的中年大嬸。

  「他剛被救起時,神智有些迷迷糊糊,不過雙眼瞪得老大,看得出來是很勉強撐著不願倒下,嘴裡不斷呼喚著一個叫若兮的人。我和我兒子帶他回家,請大夫來診治,大夫說他受了很重的內傷,需要好好治療,否則將性命不保,我和我兒子真怕他就這樣死去,畢竟根本不知道他是誰、家在何方啊!

  「他昏迷了三個日夜,有一晚突然醒過來,托我兒子帶信給你,話才說完沒多久,人又昏了,然後就開始睡睡醒醒、惡夢連連,清醒時話也不多,好似就在等你趕過來,昏睡時他所作的夢,好像都跟那個叫若兮的人有關。」大嬸大氣不喘,連珠炮般地敘述救起練絕後的情形。

  「若兮……」像是要印證大嬸的話,練絕在昏睡中又低喚了聲君若兮的名字。

  「你瞧,他一直就是這個樣子。」大嬸指著練絕說道。

  「我明白,謝謝大嬸這一個月來用心照顧我的朋友,還特別為他請大夫。」仇釋劍聽練絕呼喚君若兮的名字,眉心不自覺攢緊,對她的厭惡又多增添幾分。

  「可不是,這些日子我都睡得很不安穩,就怕他突然死了。」照看病患的辛苦有人能夠體會,讓大嬸覺得這些日子以來的辛苦全都值得了。

  「娘,你先讓這位公子喘口氣吧!他一路策馬狂奔,很累了。」負責去報信的兒子以掌心抹去滿臉的塵土,倒杯茶給仇釋劍。

  「大嬸,我並不累,我的知交好友能幸運得到大嬸及令公子搭救、照顧,是他的福氣。」仇釋劍接過茶水,感激地看著這對熱心救人的母子。

  「俗話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不算什麼。」大嬸高興地笑咧了嘴。

  在他們談論著練絕的傷勢時,練絕在夢中苦追不到君若兮,心力交瘁,無計可施之下,忽然間,遠遠聽見仇釋劍與人交談的聲音,他一怔,隨即想到可以要仇釋劍幫自己阻止若兮嫁給齊伯浚,於是奮力穿過重重阻撓,往仇釋劍聲音傳來的地方追尋過去——

  朦朧恍惚之際,練絕撐開沉重的眼皮,頭一個映入眼簾的即是仇釋劍的身影。

  「啊!醒了醒了!公子爺,你的朋友醒了!」大嬸心喜大叫。

  「練絕,你總算清醒過來了。」仇釋劍轉過頭,情緒激動地道。

  「我……聽見了你的聲音,睜開眼一看,你果然……來了。」練絕以微弱的聲音應道,他已經作過太多與若兮有關的惡夢,每次醒來總疲累不堪、滿懷相思。

  她的內傷不知痊癒了沒?他很擔心君家莊裡的人沒能好好照顧若兮,更教他憂心的是君傲天會不會食言,待他們一離開君家莊後,又把她丟回地牢?每次一想到這兒,他便恨不得能生出一雙翅膀飛到她身邊,不讓她再遭受一絲傷害。

  「你們倆好好聊聊,我和我兒子去做飯。」大嬸料想他們兩人想好好聊聊,於是拉著兒子離開。

  「我聽見你一直在睡夢中叫著那個女人的名字,是她把你害成這樣子的吧?」連提起君若兮三個字都會覺得玷污了他的嘴,仇釋劍帶著強烈的不滿說道。

  「不!你誤會她了,我會傷成這樣,不是她害我的。」深怕仇釋劍對心上人懷有更大敵意,練絕不顧身體上的痛楚急忙解釋,情緒一激動,扯痛了內傷,使他整張臉糾結在一塊兒。

  「有話慢慢說,你別太激動。」仇釋劍見他為了維護君若兮,不顧身上的痛楚,連忙出聲安撫道。

  「我要請你幫我。」眼下他受了內傷,所面對的敵人又是君傲天,憑一己之力想要救出若兮並不容易,得尋求協助才行。

  「幫你什麼?」殺了君若兮?不!應該不可能,因為練絕剛才還在捍衛君若兮,豈會轉眼間就想殺了她。

  真是太可惜了,如果是要殺了君若兮,他很樂意代為出手。

  「救出若兮。」練絕定定地看著仇釋劍道。

  「什麼?救她?她在君家莊當個高不可攀的千金大小姐,又有成堆的男人敗倒在石榴裙下,過得可愜意快活了,為什麼要我幫你救她?你是不是病糊塗了?把殺了她說成救她?」仇釋劍斷定練絕在江中浮浮沉沉時,定是撞壞了腦袋瓜,才會說出令人匪夷所思的話來,他得再請大夫過來看看練絕的腦袋才成。

  「不!你錯了……若兮在君家莊一點都不快樂……」練絕將君傲天的偽善、野心和若兮對他的真心真意,不顧自身安危替他擋下君傲天的攻擊,以及跪下來哭求君傲天等所有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告訴仇釋劍。

  仇釋劍愈聽眉心攢蹙得愈緊,終於明白練絕為何會向他求援,因為他們面對的是勢力龐大又武藝高強的武林盟主,練絕這條命可說是在鬼門關前撿了回來,倘若再傻乎乎地和君傲天硬碰硬,下場肯定會比現在凄慘千百倍。

  「不過你真的確定君若兮對你是真心的?」仇釋劍一時之間難以接受練絕所說的話,在他心裡,君若兮是個狠毒的女人,實在無法想像她會為了救練絕,不顧自身安危被君傲天打成重傷,她會不會又再作戲欺騙練絕?

  「對,我非常確定。」練絕的眼眸閃爍著堅定的光芒,希望仇釋劍不要再對若兮有所懷疑。

  「我真的很難相信她是真心愛你,不過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信你。」無論如何,仇釋劍都會站在練絕這一邊。

  練絕揚唇一笑,並不說謝,因為憑他和仇釋劍可以毫不猶豫為對方兩肋插刀的交情來說,若特意道謝,反而顯得生疏。

  「你想怎麼做?」仇釋劍料想練絕定已經想好下一步了。

  「君傲天注重外在虛名,喜歡被人捧得高高的,我要讓他重重跌一跤!」君傲天愛面子,丟不起臉,他要狠削君傲天的面子,教君傲天為傷害若兮一事,付出沉重代價!

  仇釋劍挑挑眉,嘴角帶著笑意,反正他本來就不喜歡君傲天,現下又得知君傲天殘害練絕,有機會重挫君傲天,他自然非常樂意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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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7 07:45:31
第九章

  兩個月後,麒麟堡。

  今日,江湖上最盛大的事,即是武林盟主——君傲天的掌上明珠君若兮出閣,故各門各派、有頭有臉的人物皆受邀齊聚觀禮。

  「齊伯浚實在是太好運了,居然能得到君若兮的青睞。」心儀君若兮已久的裴遇森話中飽含妒意。

  「可不是嘛!唉!我多希望自己就是齊伯浚。」眾人交頭接耳,欽羨齊伯浚的好運,竟能娶得君若兮這美嬌娘。

  齊伯浚驕傲地挺起胸,和父母親並列,接受眾人的羨慕與嫉妒。他覬覦君若兮已久,今日終於能抱得美人歸,一想到她美若天仙的容貌,不由得熱血沸騰,巴不得現下夜晚已來臨,他正快活地過洞房花燭夜。

  君傲天面帶微笑接受武林同道祝賀,站在身邊的則是預計要承接大業的獨子——君若鴻,先前他都在江湖上走動,為武林除害,直到君若兮出嫁,才特意趕回君家莊,護送她出閣。

  「君盟主,您啊!實在是讓人又妒又羨不知說什麼是好哪!」鐵拳派掌門霍克剛咧嘴大笑走過來。

  「霍掌門何出此言?」君傲天揚笑請教,同時在心裡默默清點賓客,看是否有人不賣他面子,故意不出席。

  「您的一雙兒女皆為人中龍鳳,掌上明珠美若天仙,獨生愛子少年英雄,您說能不讓人又妒又羨嗎?」霍克剛中氣十足,以眾人都聽得見的音量說道。

  「沒錯!確實如此,且君盟主謙沖自牧、俠中君子,能來領導咱們實在是武林之幸哪!」其他人紛紛點頭附和,放眼天下的確沒有人的成就能及得上君傲天。

  「承蒙諸位武林同道看得起君某,日後君某還會有許多地方需要各位鼎力相助,希望諸位屆時不吝賜教。」君傲天表面謙虛,實際上正享受著眾人的欽佩、景仰與欣羨,整個人彷彿站在雲端上,飄然、快意。

  「君盟主客氣了。」一群人笑呵呵。

  練絕與仇釋劍特別經過易容,喬裝成畏畏縮縮的小輩混在人群中,他們倆不動聲色地站在角落,看著君傲天在場中接受眾人吹捧,不可一世的模樣。

  「今日我總算是大開眼界,一個人竟然可以表裡不一到讓人瞧不出端倪來,厲害厲害。」仇釋劍以微弱的氣音說道。

  「若不厲害,如何欺騙世人數十年?」練絕同樣以氣音回答。

  這段日子以來,並非他不願暗地和若兮聯絡,實在是君傲天的眼線太多,倘若自己還活著的消息傳到君傲天耳裡,君傲天搞不好會再以傷害若兮的方式來挾持他。是以自己完全不敢通知她,而是悄然易容換裝,掩人耳目地與仇釋劍一道回「龍淵山莊」,任由滿腔相思折磨心扉,耐著性子調養身體,只為了今日能夠順利帶走若兮。

  「不過他們受騙也是活該,瞧那一個個對他搖尾乞憐的模樣,實在是夠可笑。」仇釋劍不屑地撇撇嘴。

  練劍輕扯了下唇角,移開視線,引頸企盼夢中人兒快些出現。

  他已經好久沒見到她了,心頭渴望到如遭螞蟻啃蝕般,麻痛難耐。

  「待會兒就可以見到她,你也不用再苦苦想她了。」光看練絕的眼眸飽含痛楚,就知道定和君若兮脫不了關係。

  這些日子以來,儘管練絕不曾在自個兒面前提起君若兮,不過他可以從練絕的雙眼看到濃濃的思念,連原本嚴重到無法迅速痊癒的傷勢,也因想早一點見到君若兮的關係,在短短兩個月內痊癒,讓他不得不佩服練絕的毅力與堅持。

  為了支持好友,仇釋劍擔心已被君傲天取走霸刀的練絕沒有好刀可使,搶起人來會格外吃力,於是請以打造、精煉兵器享譽天下的岳父——寧湛爐借練絕一把親手打造的刀,好讓練絕能順利奪回心上人。

  寧湛爐本來很敬重君傲天的為人,但在聽完來龍去脈後,也不忍練絕與君若兮這對有情人的姻緣葬送在君傲天的野心下,於是大方贈刀,還提供他們許多搶奪新娘可能會用到的暗器。

  「我知道。」一想到兩人即將相見,練絕的心更加澎湃渴望,對於他的死而復生,若兮一定會感到非常驚訝。

  練絕強迫自己斂定心神,靜待時機,切莫不可急躁行事,以免壞了大事。

  「新娘子來了。」穿得一身紅的媒婆喜孜孜的大喊。

  拾月攙扶著身穿鳳冠霞帔,蓋著紅蓋頭的君若兮,在眾人注目下,蓮步輕移地走進布置得喜氣洋洋的大廳。

  期待已久的齊伯浚迫不及待地迎上前,雙眼貪婪地想要穿透紅蓋頭,窺見美麗絕倫的新娘。

  練絕站直身子,雙眸緊盯在她身上,思潮澎湃。雖然隔著紅蓋頭看不見若兮的容貌,可他敏銳地發現她的身形變得更加纖細消瘦,這段日子定沒有好好照顧自己,他的心倏地不捨而刺痛。

  君傲天滿意地勾起嘴角,原先以為君若兮獲知練絕的死訊,傷心欲絕之餘會斷然拒絕與齊伯浚成親,可她終究不是傻子,不會笨得想死守一個再也回不來的男人,所以依然遵照他的指示去做,畢竟齊伯浚才是那個能給她未來的人。

  紅蓋頭下的君若兮,耳邊所聞盡是眾人的讚嘆與恭賀聲。她雙眼盛滿恨意,想到慘死江中屍骨無存的練絕,心就更加堅定不移,所有爹虧欠練絕的,她都將在今日為他討回!

  君傲天與齊伯浚的父母端坐在首座上,笑看著下方即將拜天地的兒女。

  「大夥兒瞧,咱們新郎倌不僅氣宇軒昂,更是一表人才,而新娘則美若天仙,這對金童玉女今日共結連理,實在是天作之合,可喜可賀啊!」媒人婆揚高聲兒,笑嘻嘻稱讚著兩人。

  「可不是!」在場眾人紛紛笑著,頻頻點頭附和。

  聞言,君若兮冷哼了聲,相信待會兒媒人婆就不會再讚嘆他們倆是金童玉女、天作之合了。

  拾月與媒人婆各執同心結一端交給兩人,君若兮於同心結遞上時,突然拉下覆面的紅蓋頭丟在地上,冰冷目光筆直地射向坐在首座的父親。

  陪嫁的拾月見狀頓時傻住,不知該如何是好。

  「咦?君若兮為何突然拉下紅蓋頭啊?」

  「她這麼做豈不是觸霉頭?」

  眾人被她突來的舉動嚇了好大一跳,交頭接耳談論著。

  站在角落的練絕亦大感意外,腳步往前,想要排開人群,看得更清楚。

  「等一下,我們先靜觀其變。」仇釋劍拉住練絕,以氣音說道。

  說到底,仇釋劍對君若兮仍抱持一丁點懷疑,他倒想看看君若兮打算做什麼,是否真值得練絕為她付出。

  「我不能放她孤軍奮戰。」練絕同樣以氣音回道,若兮掀起紅蓋頭定會造成軒然大波,君傲天鐵定不會放過她。

  「你不是說她對你是真心的嗎?現下正好可以讓我看看她的真心真意,況且有我們倆守在這裡,若真有人欲對她不利,我們也可以馬上出手相助,沒問題的。」仇釋劍說服他。

  「可是……」練絕遲疑了。

  「難道你不相信自己有保護她的能力?」仇釋劍見他仍猶豫不決,改以激將法說道。

  「好,姑且先依你的意思。」練絕其實也是很好奇,不曉得她逕自掀開紅蓋頭想做什麼,是以決定先看了再說。

  「你這是在做什麼?」君傲天沒想到她會在這個節骨眼做出如此挑釁的動作,根本是針對他而來。他瞪著君若兮,無聲命她速速認錯,撿起紅蓋頭蓋上。

  「若兮,你怎麼了?不舒服嗎?」齊伯浚摸不著頭緒,看著她那滿布冰霜的小臉,突然有種兩人成不了親的感覺——不!他好不容易盼到今日,絕不能讓煮熟的鴨子飛了。

  君若兮再摘下沉重的鳳冠用力扔在地上,形同扔掉父親加諸在身上沉重的枷鎖,鳳冠落地,上頭的珍珠、寶石顫動不已。

  「放肆!」君傲天雙手成拳,額際青筋浮跳,怒喝道。

  「她這是怎麼著?不想成親嗎?」齊母首先發難。

  齊父臉色難看至極,君若兮這舉動,無疑是要羞辱「麒麟堡」,若非礙於君傲天武林盟主的身分,他早就大聲咆哮,出手嚴懲這大不敬的君若兮了。

  眾人皆倒抽了口氣,看著她接二連三出人意表的動作。

  「若兮,你一定是累壞了,我先讓丫鬟扶你回房休息好嗎?」齊伯浚拚命為她找藉口。

  「我不會嫁給你。」君若兮不理會父親與齊父、齊母的怒火,當著眾人的面,拒絕成親。

  「什麼?」齊伯浚臉色刷白,不敢置信地瞪著她。

  「我爹命令我嫁給你。同意這樁婚事是我的錯,若兮在這裡向齊堡主、齊夫人與齊少俠賠不是。」君若兮當著所有人的面,鄭重向他們道歉。

  「如果你不想嫁,為何先前不直接回絕這門親事,現在才當著眾人的面說不嫁?這不是故意要削我『麒麟堡』的面子嗎?」齊父大為震怒,不接受她的道歉。

  「這是我的錯,齊堡主要打要罵,若兮絕無二話。」君若兮站得直挺挺地接受指責。

  「她倒是挺有骨氣的。」仇釋劍挑眉讚賞。

  「她本來就是。」若兮的不卑不亢,教練絕為她的驕傲喝采。

  「諸位,小女一時昏了頭,以致頭腦紊亂不曉得自己在說什麼,請諸位別將她的話放在心上。」君傲天深吸了口氣,站起身抱拳賠禮,力輓狂瀾。

  「爹,女兒腦子清清楚楚,您應該很明白不是嗎?我想在談這門親事時,您應當忘了告訴齊堡主他們女兒早已心有所屬一事。」君若兮完全不害臊地道。

  「什麼?!你心裡有了別人?」齊伯浚瞪大眼,深受打擊。

  練絕聞言,嘴角帶著滿滿幸福的笑意。

  「你別得意得太早,她又沒說意中人是你。」仇釋劍以手肘輕推了推練絕身側,故意取笑他。

  「你繼續聽下去,就知道她說的人是不是我了。」練絕對她信心滿滿,完全不擔心會聽到別的男人的名字。

  「你瘋了不成!」君傲天大聲怒喝,不許她再胡言亂語下去。

  一旁的君若鴻愕然不解,不明白凡事聽從父親命令的姊姊為何會有如此重大的轉變,她這麼做根本就是故意要給父親難看。

  「我沒有瘋,爹。您明明知道女兒在六年多前就與練絕私定終身,亦有了夫妻之實啊!齊少俠,你應當不會想要娶一個已和別的男人有了夫妻之實的女人為妻吧?」君若兮無視父親的怒火,笑問呆愣的齊伯浚,完全不在乎自己的私密情事被所有人知道後會被說三道四,反正練絕死了,她也死了。

  「君盟主,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明明知道你女兒無媒無聘和別的男人行了苟且之事,卻想要將她嫁給我兒子,這麼看不起我『麒麟堡』是不是?」齊父氣得臉紅脖子粗,指著君傲天破口大罵。

  「齊堡主、齊夫人,事情不是這樣的,請你們聽我解釋。」受到責難的君傲天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不用再說了,我原本敬你是武林盟主,想說『君家莊』和『麒麟堡』結為親家是美事一樁,想不到你居然玩陰的!」齊父氣急敗壞,口不擇言。

  齊父所說的話無疑是火上加油,教君傲天恨不得一掌重重擊中齊父心口,以免齊父再說出更多惹惱他的話,可為了維持武林盟主的風範,這口氣唯有暫且吞下,日後再尋機找齊父報仇。

  所有人皆沒想到君若兮會坦白說出如此教人震撼的消息,他們看著君若兮的眼神充滿輕視,大聲的議論紛紛。

  「有膽識!我再也不會懷疑她對你的真心了。」仇釋劍輕拍了下練絕的肩頭,君若兮敢大聲說出這些事就足以證明一切了,他豈會再懷疑她。

  「她實在是很傻氣,完全不在乎這樣說,旁人會怎麼談論她,君傲天又會有多震怒。」練絕又心疼又歡喜,她無畏眾人耳語,將真心剖開來,他果然沒有愛錯人。

  「我才不要這個人盡可夫的女人!」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的齊伯浚氣得大喊,他是貪戀美色、嘗盡百花沒錯,可不表示他就想娶一個不貞的女人為妻。

  「不許你污辱她!」站在角落的練絕聽見齊伯浚口出穢言,不想再藏身於暗處,讓她獨自承受諸多責難,便迅速竄到場中,抓住齊伯浚的衣襟。

  這聲音教君若兮先是一愣,轉過頭去發現不是練絕,失望了幾秒後又發現不對勁,她仔細審視著這人——身形和練絕如出一轍、眼神和練絕一模一樣,再加上捍衛她的舉動,讓她認出他來,心下又驚又喜,熱淚盈眶,整個人彷彿從不見天日的萬丈深淵裡見到光明。

  君若兮顧不得在場有上百雙眼睛正盯著他們看,自身後緊緊抱住練絕的腰桿,深深吸進他那好聞熟悉的男性氣味。

  「我以為你死了!」釋然的淚水潸然滾落,如果現下是在夢中,她情願一輩子都不要醒過來。

  「我沒死,讓你擔心了。」練絕感受著身後柔軟的嬌軀,與她親密貼頰,鼻間嗅聞到專屬於她的淡雅清香,糾結纏繞胸臆的相思之苦迅速褪去,心脾舒暢快意長喟,他終於又回到她身邊了。

  他們倆旁若無人,身軀一前一後緊密相貼,如同是一塊分開已久的美玉再次重逢契合,眾人震懾之餘,腦海中不期然浮現先前媒婆所說的金童玉女、天作之合這八個大字。

  「放開我!」齊伯浚的衣襟遭練絕緊抓不放,雙手出掌想挌開練絕的箝制,卻遭練絕一一化解開,教他面上無光,暴跳如雷。

  原先還在和齊父、齊母夾纏不休的君傲天見到有人突然竄至場中,定眼細看,無法認出來人身分時,見若兮抱著對方的腰桿,心中立時了悟來者何人,畢竟能讓若兮不顧臉面的人除了練絕以外,別無他人。

  練絕沒死,他又有取得武功秘籍的希望了!君傲天震驚之餘心頭蠢蠢欲動,企圖再如法泡制以若兮的安危來要脅練絕就範。但在場的人太多,他總是需要顧及身分及面子,不能讓旁人找到藉口,有機會取而代之,成為武林盟主。

  「你是誰?為何對我兒出手?」齊父見到練絕如抓小雞般擒抓他的愛子,立即竄下場來救子。

  君若兮見齊父竄出,鬆開雙臂,讓練絕可以心無旁騖地回擊齊伯浚。

  「我要求他向若兮道歉。」練絕閃過齊父的攻擊,依然不肯放開齊伯浚。

  「道什麼歉!她根本就是個不要臉的女人。」齊伯浚堅持不道歉。

  「道歉!」練絕抓向齊伯浚衣襟的手掌收緊,目光銳利逼視,要齊伯浚知道,他隨時可以扭斷齊伯浚的頸子。

  「咳咳!爹……救我……」齊伯浚呼吸緊窒,難受地咳著。

  「伯浚,別怕,爹來了。」齊父礙於寶貝愛子落入敵人之手,拳法施展不開,根本沒法救人。

  「他究竟是誰?君若兮到底有多少男人?」齊母揚高聲兒,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君若兮的醜事。

  「我只有練絕一個男人。」君若兮糾正齊母的謬誤,幫練絕提防背後,以防有人出手偷襲。

  「啊?他就是練絕!」君若兮的話證實了練絕的身分。

  「一年多前君盟主不是私下召集大夥兒,說要殺他嗎?」前來觀禮的徐直民想起來了。

  「莫非君盟主下達追殺令,為的就是練絕和君若兮有了夫妻之實?」曾參與追殺的裴遇森將事情兜上,虧他之前一直很羨慕齊伯浚的好運,現下可不了,反而慶幸自己不是齊伯浚,否則妻子尚未過門,就被戴綠帽,這恥辱他可承受不起。

  仇釋劍仍站在原地看著練絕和齊父過招,一點也不擔心,他防的是老狐狸君傲天,君傲天不曉得自己也在場,若打算對練絕出手,他可以出其不意助練絕反擊,是以一直按兵不動。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惹得君傲天心煩意亂,若兮是故意在眾人面前大大削他的面子,她的一再反抗已令他感到厭倦,況且與齊家這門親事已談不成,沒有半點利用價值的女兒無須再留。

  「爹!她是姊姊,您的親生女兒。」一旁的君若鴻發現父親雙眸顯現殺機,心中一凜,低聲要父親別不顧父女之情。

  「她是故意的,想要報復我!」君傲天冷凝著聲,要君若鴻別多事。

  「爹!請您原諒姊姊。」君若鴻代為求情。

  「若鴻,記住要成就一番大事業就不能心慈手軟,你姊姊現下成了我的絆腳石,若今日不狠下心腸除去,日後定也會成為你的絆腳石,難道你想要一輩子都睡得不安穩,鎮日提心吊膽擔心你姊姊會鬧出事來嗎?」君傲天忿忿地道。

  「……」君若鴻表情僵硬,緊抿著唇不搭腔,他與他爹的想法不同,不願為了權勢、名利捨棄親情。

  陪伴在練絕身畔的君若兮對上父親狠絕、寫滿殺意的眼眸,無所畏懼,她已經接受父親一點也不在意她的事實,也不再感到悲傷難過,就算今日死在父親手中,依然無怨無悔。

  君傲天望著場中打成一團的練絕與齊父,再看看女兒無所謂的表情,心思千回百轉,浮掠上腦海的盡是她的背叛,一把火燒得更旺,為免她說出更多不利於自己的話,決定趁早除掉若兮。

  「君若兮背地裡與邪魔歪道同行,已不能見容於江湖,君某教女不嚴,對武林同道深感歉疚,今日將大義滅親,以防她和邪魔歪道做出危害武林之事。」君傲天一臉痛心,當著眾人面說出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論,誣指練絕為邪魔歪道。

  「邪魔歪道是指練絕?」

  「難不成君傲天不顧父女之情,要痛下殺手?」眾人聽聞,再次相互討論。

  正和齊父打得難分難捨的練絕聽君傲天這麼說後,心下有了底,掌心推出,擊向齊父心口,再將齊伯浚扔給齊父。他的主要目標是君傲天,一直不願使刀,就是不想傷及不相干的人。

  人群見君傲天自首座躍下,紛紛讓出條路來,想看是否還會有更出乎意料的事發生。

  君傲天打的主意是先擒拿下若兮,如此練絕便束手無策。

  站在暗處的仇釋劍見狀,躍進場中,準備助練絕一臂之力。

  「師伯,莫非您急著殺人滅口,急到連祖師爺爺傳下來的書都不要了?」練絕快手將若兮護至身後,同時自懷中掏出一本暗色封皮的書來,故意高舉揚聲道。

  君傲天眼尖看見練絕自懷中取出的書,急疾的身形猛地定住,激動地盯著那本教他日思夜想的武功秘籍。

  沒錯!就是這一本!當年就是看到師父親手將這本武功秘籍交給了練揚,他想了又想、盼了又盼,今日終於見著了。

  一個說要大義滅親、一個說是殺人滅口,情況變得愈來愈詭譎了,議論的耳語在眾人間蔓延開來,連原本氣急敗壞的齊家父子也為這突來的變化,暫且壓下滿腔怒焰,站在一旁幸災樂禍靜觀其變。

  「麒麟堡」內暗潮洶湧、風雲詭譎,多的是一邊看熱鬧,一邊暗忖著晚點能不能撈到好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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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7 07:45:56
第十章

  眾人聚精會神,緊盯著場中的練絕與君傲天,生怕錯過精彩場面。

  「什麼殺人滅口!練絕,你少胡說八道。」君傲天聽見眾人的竊竊私語,加上四周狐疑的目光,他面色黑沉怒喝,不敢再輕易動手,以免落人口實。

  「敢問師伯,我究竟做了什麼傷天害理之事,讓您非要將邪魔歪道這四個字安在我身上不可?」練絕無視君傲天的警告,朗聲問。

  「你一身武藝偏邪,不是邪魔歪道是什麼?」君傲天硬拗。

  練絕的疑問問進了大廳裡所有江湖人士心底,他們心裡皆打了個突,先前的確聽聞練絕練功練到快走火入魔,可是卻不曾聽聞他出手傷害無辜。再者君傲天的回答給人一種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的感覺,使眾人心中持著些許懷疑態度。

  「練絕是否練功練到快走火入魔是他自己的事,只要不出手傷及無辜,就不是邪魔歪道。」君若兮忍不住開口說道,她絕不容許爹惡意將罪名冠到練絕身上。

  「這裡沒你的事,閉嘴!」君傲天惱怒地瞪了她一眼。

  「既然如此,那麼我也可以說師伯是邪魔歪道了。」練絕牽著君若兮的手,與她十指交扣,笑道。

  「你竟敢說我是邪魔歪道?」練絕無禮的指責,令君傲天雙手握了又放、放了又握,極力壓下想立刻殺掉練絕的衝動。

  「為何不?眾人皆知師伯與我系出同門,練的是相同的武功,既然我練到差點走火入魔,不就表示師伯也極可能會如此?」練絕看出愛面子、重名聲的君傲天正努力克制不動手,他挑釁地挑挑眉。

  「別把我和你混為一談!」君傲天不屑地冷哼了聲,他可是名滿天下的武林盟主,豈是練絕這個上不了檯面的小輩能相提並論?

  「師伯與我的確不能混為一談,畢竟師伯為了我手中的武功秘籍,不惜在一年多前編派我會危及武林同道的謊言,讓在場許多人士埋伏追殺我,此等卑劣小人行徑,我不屑為之。」練絕銳利的目光掃過在場曾經聽命君傲天,參與埋伏追殺他一事的武林人士。

  即見裴遇森、徐直民等小輩,皆心虛垂首,完全不敢反駁他的指控。

  「誰准你目無尊長,當著眾人之面在此胡言亂語?」君傲天氣得臉色鐵青,不許練絕再繼續說下去,他身形快速移轉,掌心擊向練絕胸口。

  練絕早就料到君傲天不會再忍氣吞聲,為了掩蓋其惡行,定會痛下殺手。是以君傲天的身形剛移轉,他立即以寧湛爐贈送的寶刀劈向君傲天雙掌。

  君傲天見寶刀光芒閃爍,刀鋒無比銳利,不敢直攖其鋒,雙腿急忙往後退,及時保住雙掌。

  「師伯痛下殺手,是擔心我說出更多有關師伯的惡形惡狀嗎?」寶刀輕旋,如飛似舞,練絕一派輕鬆地問道。

  「我為人正派,眾所皆知,豈是你三言兩語就可扭曲的?」君傲天表面鎮定,實際上緊張得很,擔心眾人會選擇相信練絕。

  「如此說來,師伯對這本武功秘籍絲毫不感興趣嘍?」練絕揚著手中的書。

  「當然。」君傲天昂高下巴,一派正氣凜然。

  「那好,反正我早就嫌這書帶來太多麻煩,既然師伯表明不感興趣,那麼就一把火燒了乾淨。」練絕說著早與仇釋劍擬好的話,引誘君傲天上鉤。

  仇釋劍在練絕話一說完後,立即點燃火摺子遞給他。

  練絕接過火摺子,當著眾人的面點燃書。

  所有人都瞪大眼看著這一幕,不知君傲天會有何反應。

  君傲天瞪著書本被火點燃,額際冒出焦急的汗珠,多年來心心念念的武功秘籍難道就要眼睜睜看著它燒成灰燼?那裡頭可是記載著師父的絕學,他焉能放棄一窺全貌的機會?

  火舌張牙舞爪,像是在對君傲天耀武揚威,他若再遲疑下去,武功秘籍就沒了!情急之下,他衝上前,不顧一切搶過武功秘籍,忙著以手掌撲滅張狂的火舌。

  火舌撲滅後,君傲天如獲至寶地捧著書,暗自慶幸自己動作夠快,及時將它搶過來,不然早就被燒成灰了。

  「我以為師伯說不想要武功秘籍是出於真心,現下看來,師伯似乎說了違心之論。」練絕涼涼說道。

  「我是不想你祖師爺爺畢生心血葬送在你這渾小子手裡,才會出手救書。」君傲天心一涼,赫然發現自己當著眾人面前做了蠢事,連忙正色,不顯露垂涎之意。

  在場閱歷豐富、見多識廣的江湖人士將他的貪婪與狂喜看在眼裡,心下登時有了底。一些作風正派的掌門人已感到遺憾地直搖頭,而早就有意取而代之的掌門人則心下大喜,恨不得練絕能掀出君傲天更多醜事,好讓自己能夠名正言順地將君傲天扯下武林盟主的寶座。

  君若兮感傷地低下頭,向來精明的父親竟然為了一本不存在的武功秘籍變得如此顢頇,完全沒察覺到自己的貪婪全曝露在眾人目光下。

  「既然師伯擔心祖師爺爺畢生心血會毀在我手裡,那麼裡頭記載的是絕世武功或是江湖趣聞,師伯應當是一點都不在意了。」練絕挖了陷阱讓君傲天往下跳。

  「什麼江湖趣聞?」裡頭記載的明明就是武功秘籍,練絕這渾小子在說什麼?

  君傲天心裡直泛嘀咕,急著將書翻開來。豈料翻開後整個人如被雷擊中般愣在原地,裡面記載的的確不是武功秘籍,而是江湖趣聞,且字跡確確實實出自師父之手,他驚愕地瞠大眼,快速地從頭翻到尾。

  沒有武功秘籍,一招半式都沒有,僅有那些師父一再重述的江湖趣聞。

  「怎麼會這樣?你在耍我是嗎?」濃濃的失望衝擊君傲天的心,他憤怒地將書重重扔到練絕跟前,厲聲質問道。

  「我並沒有耍你,從頭到尾都是你自己一廂情願認定這是本武功秘籍。」練絕彎身拾起書,輕輕拍撫。

  「爹,放下你的執念吧。」君若兮輕聲道。

  「你給我閉嘴!是你們兩個害我變得如此狼狽不堪!」君傲天完全無法接受武功秘籍變成江湖趣聞一事,整個人處於狂怒之中,雙眼布滿血絲,全身顫抖地指著若兮與練絕,痛恨不已。

  「爹,算了,咱們回莊吧。」君若鴻再也看不下去,上前勸說。

  「回莊?好!但在回莊前,我要先殺了他們兩個。」君傲天怒火攻心,完全失去理智,一心一意只想嚴懲背叛、耍弄他的人,才不管他人見狀後心裡會怎麼想。

  他的面子、他的裡子全讓若兮和練絕丟在地上踐踏,這兩人今日不死在自己手裡,他一輩子也無法甘心。

  君傲天推開身旁的若鴻,眼神狂亂,帶著殺意取劍刺向兩人。

  練絕拉著若兮閃避,寶刀再次飛揚削砍,兩人身形飛竄,忽高忽低。君傲天以劍刺向練絕,練絕提刀反擊,刀光劍影,火花飛濺,劍鈴刀鳴鏗鏘作響。

  君若鴻想了下,咬牙痛下決心,身形飛竄,決定助父親打退練絕,至於事情最後會變成怎樣,他已經沒心思去想了。

  君若兮見狀,猶豫著是否要出手,她已經和父親反目成仇,可是自小和弟弟感情不錯,若真要對上若鴻,她下不了手。

  「我來。」閒了很久的仇釋劍竄出幫襯。

  君若兮心急如焚,看著練絕與爹交手,他手中無堅不摧的寶刀占優勢,而爹則在武藝修為上占上風,兩人可說勢均力敵,只要稍有差池,其中一人必定落敗。

  「君若鴻,你明知你爹為了得到那本不存在的武功秘籍,不止一次暗算練絕,差點使練絕命喪黃泉,甚至還不顧父女之情,於兩個月前出手把君若兮打成重傷,若不是想利用君若兮與『麒麟堡』結為秦晉之好,早就把她給殺了。你現下是非不分幫著你爹,果然是他所屬意,未來接承武林盟主之位的最佳人選。」

  仇釋劍因為妻子——寧千羽曾被君傲天看中,想要讓她嫁給君若鴻為妻,所以對君若鴻一直沒有好感。現下君若鴻出了手,他自然也不客氣,順道讓眾人知道君傲天為了武功秘籍做出多少令人不齒的事。

  所有人都清楚聽見仇釋劍說的話,皆吃驚的倒抽了口氣,有志一同地望向君若兮。果然見她雖然上了胭脂水粉,可氣色仍是不佳,若有病容,想來正如仇釋劍所言,於兩個月前被君傲天打成重傷所致。

  他們怎麼都想不到素來受人敬重的武林盟主竟會是個貪婪、冷血、絕情之人,大夥兒全都被君傲天特意端出的謙謙君子表相給騙了。

  「你給我閉嘴!」君傲天惱羞成怒,轉攻向仇釋劍。

  「你的對手是我!」練絕手中的寶刀橫出攔截,不許君傲天轉移目標。

  「他這樣根本就是欲蓋彌彰,太難看了。」鐵拳派掌門霍克剛搖頭嘆氣。

  「難怪練絕先前會說君傲天想殺人滅口,他這樣子哪配再當武林盟主?」想取而代之的禿鷲派掌門說道。

  「連親生女兒都要殺,這種人完全不值得我們尊重,虧他平日大言不慚,總說要主持武林公義,我看最該受到批判的人是他。」弄了半天,他們全被滿口仁義道德、狡猾的君傲天給騙了。

  「爹,我們現下該怎麼辦?」從頭看到尾的齊伯浚側過頭問父親。

  「當然是不要這門親事了。君若兮失貞、君傲天失德,這種人不配和我們『麒麟堡』結為親家。幸好事實真相被他們自個兒揭露出來,不然咱們日後肯定成為笑柄。」齊父暗自慶幸沒上了惡當。

  「那就隨他們去打吧。」齊伯浚也不想蹚這渾水,況且方才練絕擒抓住他的那股狠勁,直到現在仍餘悸猶存,他完全不想再和練絕對上。

  喜堂內眾人皆冷眼旁觀,沒人想要出手幫君傲天,也沒有人再敬重他。

  君若兮發現父親頃刻間盡失人心,也如自己預期的丟盡顏面,她成功報復了父親,可濃濃的悲哀卻湧上心頭,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可惡!」眾人說的話傳進君傲天耳裡,他狂暴怒吼,手中的劍使得更加凌厲狂亂。

  相較之下練絕的一招一式皆嚴密紮實,攻守自如,不似君傲天自亂陣腳,反而失去威力。

  猛地,鏘一聲,君傲天手中的長劍被練絕的寶刀削斷,緊接著練絕手中的刀朝他胸口劃過,他狼狽地往後退躍,刀鋒堪堪劃破衣衫,胸膛因驚怒而劇烈起伏。

  「師父待我不公!師弟瞧不起我!女兒背叛我!連你這個後生小輩也想要拿本假書來欺騙我!所有的人都對不起我!」君傲天恨恨扔下手中斷劍,心思紊亂,整個人陷入瘋狂,大聲吼出所有的不滿。

  「真正對不起你的人是你自己,你很清楚我給你的書是真的。」練絕閃避過君傲天狠撲而來的聲勢,要他面對現實,別再執迷不悟。

  「爹!」君若鴻聽見父親的怒吼,心驚地停手躍開。

  既然君若鴻不打了,仇釋劍也不打算窮追不捨,於是收手。

  「你這個滿口謊言的臭小子!我的一切全讓你給毀了!」君傲天不滿地仰天長嘯,雙手交叉變化招式襲向練絕。

  「爹,您醒醒吧!」君若兮見父親如此瘋狂,不願面對現實,難受地出聲。

  「全都是你害的!」若兮的聲音激起了君傲天更多仇恨,若非她的背叛,自己怎會落得今日這番下場?於是他不再攻向練絕,反而掠過若鴻身邊,搶過若鴻手中長劍,陰狠筆直地對準若兮的心口。

  「爹!不要!」君若鴻驚駭大叫,急欲追上阻止。

  「小心!」在場所有人見君傲天下狠招,焦急大喊。

  君若兮見父親來勢極快,出手狠絕,閃身迴避劍鋒,無奈她的身手已大不如前,移動的速度仍不夠快,眼看就要命喪於父親之手,傷心地對上練絕驚慌的黑眸,與他無聲告別。

  練絕見君傲天突然攻向若兮,嚇得膽顫心驚,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取出由寧湛爐打造,一把薄如蟬翼的飛刀,用力朝君傲天的背部擲去,同時向上蒼祈求,飛刀的速度能趕得上君傲天的劍勢。要他眼睜睜看著若兮死在君傲天手中,豈不是毀了所有希望,將他整個人打入無間煉獄?!

  一旁的仇釋劍於驚險萬分、危急存亡之際,快手拉開君若兮,不教練絕苦嘗痛不欲生的滋味。

  破風聲自背後狠戾傳來,君傲天為了保住性命,不得不快速旋身,改為對付飛刀。可是他動作不夠快,當他轉身想打落飛刀時,飛刀已插中他右胸口。他愣愣地看著胸口上的飛刀,想著他的武功明明在練絕之上,為何輸的人會是他?

  「爹,您沒事吧?」君若鴻趕到君傲天身邊,馬上點住傷口周圍的穴道止血,扶著他關心問道。

  「我沒有輸給練絕!再來打一場!」君傲天聲嘶力竭,硬是不肯認輸。

  「爹,您別再硬撐了。」君若鴻難受到喉頭不住滾動。

  練絕不理會君傲天的叫囂,焦急地奔至若兮身邊,用力將她擁入懷中,讓倉皇不安的心能夠回歸穩定。「我差點被你嚇死。」

  「若非你的朋友及時拉了我一把,我就……」君若兮與他緊緊相擁,整個人嚇出一身冷汗。若非他射出飛刀,若非有人拉了她一把,他倆早就天人永隔了。

  仇釋劍有意擋在練絕與君若兮身前,以防君傲天再出手偷襲。

  「幸好有釋劍在。」練絕將對仇釋劍滿滿的感激放在心裡,這份恩情他一輩子也還不了。

  「原來是他,謝謝你,仇大俠。」仇釋劍和練絕一樣易容換裝,君若兮與仇釋劍一點都不熟,若不是練絕點明,她真猜不出救自己一命的人是誰。

  「練絕和我是推心置腹的好友,我理所當然要出手救他的心上人,你無須道謝。」

  「君傲天,你的執念太重,是該收手了。」一直默不出聲、德高望重的天山派古掌門站出來說話。

  所有人見古掌門開口,全都靜了下來,連原本還在瘋狂叫囂的君傲天,狂亂的眼眸對上古掌門睿智清明的眼瞳時也安靜下來,肩膀頹喪垂下,面對眾人責備的目光與自身的落敗,他不得不接受事實。

  剛剛自個兒明明還高高在上,備受武林同道崇敬、欽羨,怎知才短短一炷香時間便失去一切,猶如過街老鼠,人人唾棄,他作夢也想不到自己會輸得一敗塗地。

  「爹,我們走吧。」君若鴻扶著父親,挺直腰桿接受所有人鄙夷的目光。

  「嗯。」君傲天有氣無力應了聲,腳步虛浮,沮喪地和君若鴻往外走。

  君若兮看著走到她身旁的父親,嘴角動了下,想要開口說話,卻不知該跟他說什麼是好,事到如今不管她說什麼都不對。

  「姊,你保重。」君若鴻勉強扯動嘴角,揚笑和她道別。

  「若鴻,你也是,爹他就交給你了。」君若兮難過地看著頹喪失意的父親。

  「爹有我照顧,你別擔心。姊夫,我姊姊為了你犧牲許多,你一定要好好疼惜她。」君若鴻看向練絕,鄭重地將君若兮交給練絕。

  「若兮的好,我非常明白,我向你保證,絕對不會辜負她。」練絕擁著君若兮的肩頭,仍舊提防君傲天,擔心君傲天會趁他不注意時再次痛下殺手。

  自尊受創,失去一切的君傲天拒絕看向君若兮與練絕,目光筆直望向前方。

  「爹,不肖女兒在此向您拜別,請您好好照顧自己的身子。」君若兮想了想,不管父親喜不喜歡聽她說,可該說的話仍是得說。她雙膝下跪,向君傲天磕了三個響頭,泛濫的淚水再也忍不住滾滾而落。

  「我,沒有女兒。」君傲天冷冷道,拒絕承認她。

  練絕扶起跪在地上的若兮,以拇指為她拭去淚水,希望她別再為君傲天的冷絕感到悲傷。

  君若鴻嘆了口氣,便扶著父親離開「麒麟堡」。

  君傲天落得這樣的下場,可說大快人心,一干虎視眈眈的掌門人已摩拳擦掌等著當下一任的武林盟主。

  天山派古掌門擔心群龍無首之際會鬧出事來,便站出來主持大局,與眾人商議擇日將推選出新的武林盟主。

  「我們也走吧。」練絕挽著君若兮的手,眼底盛滿愛意。

  「好。」君若兮吸著哭紅的鼻子,忍著不再流淚,將幸福交託到他手中。

  他們倆連袂步出「麒麟堡」,一陣涼風輕輕吹揚起兩人髮梢,絲絲纏纏。

  君若兮心想,若鴻行事謹慎,將父親交由若鴻照顧,她不用擔心會出岔子,只是自己和父親的父女之情就這樣結束了,心中不免感到惆悵萬分。

  「你們倆若要成親,別忘了捎個信給我。」仇釋劍從後追上。

  「一定不會忘了你。」練絕笑著拍拍好友肩頭。

  「那麼我先回『龍淵山莊』了。」仇釋劍與妻子分離多日,想念得緊。

  「好,別忘了幫我跟你岳父大人道聲謝,也幫我向嫂夫人問候一聲。」練絕知曉他們夫妻鶼鰈情深,不便多留。

  「保重。」君若兮與仇釋劍道別。

  「你們兩個也是。」仇釋劍微微一笑後快速離開。

  「接下來我們要上哪兒去?」帶著輕愁的君若兮望著仇釋劍遠離的背影問道。

  「你想上哪兒?」只要她想去的地方,不論路途多艱辛遙遠,他都會帶她去。

  「我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你到哪兒,我就到哪兒,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家。」她定定看著他,眼神帶有一絲憂愁。

  「別再傷心難過,終有一天你爹會有所省悟,再度接納你的。」練絕心知她仍為了當著眾人的面,揭露父親的真面目一事深感愧疚,可他並不認為她做錯了。

  「希望如此。」君若兮悠悠的長嘆了口氣,希冀終有一天,父親能容許她再次踏進家門。

  「我們先到關外去,我想要讓你看看那一望無垠的大地。」練絕沒忘,一年多前他們倆在前往關外的道上遇到君傲天,結果他獨自一人前去關外等候不會出現的她,而這一回出關的路程,他們倆將攜手同行,誰也不會被犧牲割捨。

  「好。」她的心與他一致,同樣想到了一年多前的事,望著他的澄淨眼瞳不禁放柔,積鬱在心口對父親的歉意也悄然隱去。

  「那裡吹的風是自由的;長的草是自由的;飛翔的鷹也是自由的。」他興致高昂地向若兮描述關外景致,意圖使她振奮精神。

  「有了你的我,也是自由的。」從前的她活得一點都不自由,處處受到爹控制,他明了她的渴望,才會這般描述那片自由天地,教她心生嚮往,熱切期待能早點看見那片美麗的土地。

  「對,你是自由的。」練絕望向她,伸手將她垂落香腮的發絲塞至耳後。

  「而你是深愛我的。」不再感傷的君若兮笑盈盈地順著接話。

  「沒錯,我的確愛你愛到義無反顧。」練絕笑容飛揚,胸臆漲滿喜悅,大掌珍視的輕捧若兮的小臉,他的唇緩緩印上櫻唇,以炙燙到足以教她腳趾蜷曲的熱吻承接下帶給她幸福的甜蜜負擔。

  君若兮仰首緊緊攀附他,讓他那狂猛的親吻帶領她遨遊於湛藍天際。

  自由的風吹揚起兩人衣角,將濃情密意的兩人溫暖烘托在中心。江湖中的紛紛擾擾已經與他們無關,接下來要做的就是盡情珍惜、深愛彼此,以彌補一再分離所浪費的時間。

  ※ ※ ※

  五年後,關外。

  青翠遼闊的大地上,野放的牛羊四處漫走吃草,湛藍無雲的天際,有雄鷹快意四處飛翔。

  身穿水藍色哈薩克民族女性服飾,頭戴「塔合亞」圓形帽,美貌依舊的君若兮正讀著自中原寄來的家書。

  「若鴻在信上說了些什麼?」練絕亦是一身哈薩克民族男性裝扮,自身後摟抱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肢。

  自從五年前他們一塊兒出關來到雷剎托所屬的「鐵勒吾」部族暫居後,若兮便愛上這片可以任她盡情策馬奔馳的大地與坦然無偽的民族。因為她的喜愛,所以在徵求了「鐵勒吾」族長額什木的同意後,兩人便在此成親定居,成為雷剎托與關紅綾的鄰居。

  這一住便整整住了五年,除了與部族隨著四季遷徙外,他們倆並未再踏足中原,君若兮則靠著與君若鴻的魚雁往返得知父親情況。

  「若鴻說,近來我爹不再失意地將自己困鎖在屋子裡,終於願意走出來了。」君若兮開心微笑,說著信中內容。

  「真是難為了若鴻,在武林同道的鄙夷之下,他還能站得直挺挺,努力撐過來。」練絕對這小舅子頗為讚賞,因為若鴻的性情不似君傲天,是個有擔當的堂堂男子漢。

  「他從前是走到哪兒都被眾人捧得高高的天之驕子,大家都衝著我爹的面子,沒人敢對他不敬,經過『麒麟堡』事件後,他可說是自雲端狠狠跌入萬丈深淵。我覺得很對不起他,他卻從來都沒有責怪過我,反而憑藉著一身傲氣,坦然面對所有風浪,他真的長大了。」君若兮心疼這些年弟弟所遭遇的種種責難。

  「就當這是對他的磨練,若沒有這些磨難,恐怕他會是不堪一擊的嬌貴公子爺,你也不想他變成那樣吧?」練絕覺得這些事對君若鴻而言未嘗不是件壞事。

  「嗯,若鴻還在信上寫著要我帶著你和煦兒一道回君家莊去玩,你說我爹他是不是准許我回去了?」君若兮的話中充滿了期待。

  「既然若鴻這麼說,應該就是了。」練絕對於見君傲天這件事並沒有像妻子那樣歡喜不已,可以預料屆時他和君傲天若不是對對方視而不見便是相敬如「冰」,不過為了讓心愛的妻子開心,他願意陪她一塊兒回君家莊。

  「那我們何時啟程?」君若兮聽他如是說,已迫不及待想回家探望多年不見的父親與弟弟。

  正當練絕要回答時,一道小小結實的身影已朝兩人奔過來,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勾起一抹志得意滿的笑容。

  「爹、娘,我的小紅毛不聽話,我要它直直走,它不要,偏轉著走。」四歲大的練煦邁開小腿急忙跑過來,詞不達意地跺腳告狀。

  「煦兒,你還太小,娘不是告訴過你不可以背著爹和娘,自己偷偷騎小紅毛嗎?」君若兮離開丈夫寬廣的胸膛,嚴肅地教訓不聽話的兒子。

  「沒有偷偷!我跟小紅毛說要騎它,它又沒說不行。」練煦拚命跳腳澄清。

  「小紅毛既然不聽你的話直直往前走,而是四處亂轉就表示它也不認為你可以騎它。」練絕笑著,彎腰將直跺腳的小人兒抱起,輕擰了下他氣得紅咚咚的臉頰。

  「為什麼小紅毛不聽我的話?爹、娘,你們去罵它,叫它聽我的話好不好?好不好?」練煦一心一意想像大人一樣威風地騎在馬背上。

  「恐怕爹暫時沒辦法要小紅毛乖乖聽你話。」練絕遺憾地逗著兒子。

  「為什麼?為什麼?」練煦不解地大叫。

  君若兮揚著幸福的笑容看著她深愛的兩個男人,心中漲滿滿足。

  練絕對上她柔情似水的眼波,臉上也揚著溫柔的微笑。

  「因為咱們就要啟程去見你外公和舅舅了。」練絕為兒子解惑。

  「若鴻舅舅嗎?他會不會再用木頭雕匹小馬送我?」練煦聽到要和未曾謀面,卻對他很好、很好,總是會寄禮物給他的舅舅見面,就興奮得不得了。

  「去了你就知道。」

  「那我要舅舅雕小紅毛給我,還有老鷹,還有白兔兒。」練煦興奮大叫。

  「你想把你舅舅累壞啊!」君若兮見兒子如此快樂,伸指輕刮了下兒子曬得黝黑結實的臉龐,逸出一長串銀鈴似的笑聲。

  「不會累壞,煦兒會幫舅舅捶背,嗯……還有外公!」練煦末了加上一句,差點忘了還有個外公在等他。

  「好,煦兒,你千萬不能忘了也要幫外公捶背喔。」君若兮的笑容好柔、好甜。

  「嗯!」練煦用力點點頭。

  「咱們收拾收拾,明天啟程吧!」練絕口氣豪邁地說道。

  「太好了!」練煦快樂地拍手叫好。

  一家三口幸福洋溢、和樂融融,準備進入中原——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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