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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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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袁圓]相戀在冬季{四季戀曲之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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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7 13:07:01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季襄雪幾乎是腳才踏出門檻沒幾步,便開始感到後悔,原本看起來就臭臭的臉色,是越來越往下拉。
  雖然這南部的天候比北部暖和些,但站在附近毫無任何屏障的遼闊牧場上,風勢之大,又夾著濱海地區特有的陰濕,再刮進皮膚毛細孔的感受,唯有親身經歷,才能體驗箇中的颼峭滋味。所以她極不高興地坐在車內,一路上喋喋不休地被他載到了十八號倉。
  此地教授曾在課堂裡帶著全班同學來參觀過兩次,除此之外,因為路途離教室和宿舍都頗為遙遠,加上只有雙腿這項交通工具,她再閒再無聊,也不會那麼勤快地挪駕蒞臨;隱約中,她只記得這裡養的不是羊就是馬。
  「你家『小花』咧?!」她打了個哆嗦。
  「在這兒。」刁名豪半秒也不敢耽擱地拉她進入其中的一個馬廄。
  「這……這是馬呀!」季襄雪看來看去只看到了一匹躺在地上的馬,它看起來懷有身孕,而且情況很不好。
  「我當然知道它是『馬』。」刁名豪蹲下來安撫地摸著馬頭。
  季襄雪白了他一眼,然後她突然目瞪口呆,像是有人忽然給她當頭棒喝似地想到了什麼。
  「老天……你家『小花』不會就是……」她指著那匹馬。
  「你看它是不是難產了?」刁名豪對馬的認識,是到了牧場工作以後才開始學習的,因而所知有限;在此之前,他所碰過的馬不是在書本的圖片上,就是從電視電影的螢光幕。
  「老天,你家『小花』怎麼會是一匹馬?」季襄雪喃喃自語,尚未從震撼中恢復過來。
  「不然你以為是什麼?」刁名豪忍不住也翻著眼珠子。
  「起碼我沒想到會是一匹又高又魁梧的駿馬!  」  季襄雪吼著。「你一直喊著『我家小花』怎樣、『我家小花』怎樣,所以我完全受到你的誤導以為它是你的寵物,好比貓呀狗的……」
  這和她預期的完全不一樣啊。
  「噢,天呀……怎麼會有人把馬的名字取為『小花』?」她至今仍處於驚訝的狀態下,搖著頭,頻歎不可思議。
  「你沒看它全身都是深淺不同的斑點嗎?」刁名豪倒認為這個名字取得再貼切不過了。
  「我……」罷了,算她沒問。他那時都能把她家的「佈雷克」取名「威武」,她對他的命名能力還能有啥要求呢。
  「你到底要不要幫它看病啊?」刁名豪這下問到重點了。
  「可是……」季襄雪很是猶豫。
  母馬「小花」的雙眼晦暗,先前的陣痛或許已經耗盡它所有的力氣,它的精神虛弱到不能再虛弱。
  「你是研究所的學生,也是有掛過牌的獸醫,不是嗎?」刁名豪半激半誇地求她。
  「對,先生。」季襄雪也有話說。「但是本人執業的地點在大台北地區,請問您大哥有沒有在熙熙攘攘的市區裡,看過有人牽著他的寵物——一匹高過門楣的巨馬到獸醫診所去掛門診的嗎?」
  「這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獸醫!」刁名豪怪叫,然後搔搔頰動動腦,音量不覺逐漸降低。「不過我想……應該是沒有吧。」
  「不是『應該』,是『根本就沒有!」季襄雪立刻公佈正確答案。「不光是我,大部分的獸醫盾診的不是貓就是狗,偶爾會有鳥、烏龜或天竺鼠,但是馬……」去掉初來此地的那兩次,她唯一真正「接觸」過——請名位特別注意,只是「接觸」喔——是在她讀大三時跟著老師的戶外教學,其餘的瞭解全是她從書本上讀到的理論,所以她根本毫無把握。
  「試試看好不好?」現在再去找別的獸醫已經來不及,刁名豪眼前能依靠的只有她。
  「小花」的後腿抽了幾下,彷彿也在求她快救救它和它肚裡的小生命。
  「好吧!」季襄雪只好硬著頭皮。「你先說說它之前的情形。」
  「它的預產期應該還有兩個星期,所以照顧它的人也沒太留心,等我發現的時候,它已經倒在這兒了。」刁名豪知道的其實也不多。
  季襄雪拿聽診器聽德它的腹部,又用手摸了摸。「它的子宮已無收縮的現象了,小馬的心跳和活動力也很弱,如果再不想辦法,可能會沒救。」
  「你會讓它們沒事的對不對?」刁名豪不安地盯著她。
  「我說過了,治療馬匹不是我的專長,因此我也只能盡力而為,把死馬當活馬醫。」
  話一出口,兩人不禁很有默契地對望,雖說彼此難得英雄所見略同,覺得那個成語用得非常恰當,不過他們倆都非常地不喜歡。
  季襄雪很快地就找出「小花」難產的原因。
  一般小馬應該是鼻子先冒出來才對,但是「小花」的「貝比」顯然小小年紀就不學好,喜歡特立獨行愛作怪,因此就苦了「小花」媽媽。
  幸虧「小花」現在已經沒什麼體力抵抗,所以季襄雪未受任何阻撓,一下子就扳正了胎位,再加上刁名豪這壯漢的協助,兩人合力且順利地將小馬拉出。
  不過把手從馬屁股探進陰道裡的感覺,實在非常非常地不好,而且在沒有母馬的收縮推擠的助力下,想要拉出小馬也不是那麼容易,他倆差不多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再加上吃奶的力氣才達成任務。
  「成功啦!」刁名豪興奮地大叫。
  「還早呢。」季襄雪沒他那麼樂觀。
  悶在母馬體內缺氧過久的小馬,看起來幾乎是奄奄一息。
  「你絕對辦得到的,呼吸呀小傢伙。」她不斷地為它加油打氣,雙手也不停地在它身軀上搓揉拍壓。
  「加油呀!」刁名豪也在一旁助陣。
  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小馬眼睛眨了眨,然後奇跡似地活了過來,並試著想要站起身。
  「謝天謝地。」季襄雪暫時先鬆了一口氣,並由衷地祈禱這種事不要再有下一次;另一方面,她非常慶幸她的診所未來仍會開在大台北市區。
  「唷呵——萬歲——」刁名豪開心地抱著仔馬又喊又跳。「你真是一隻幸運兒,所以你的名字就叫『幸運』好了。」
  「現在慶祝還太早。」潑人冷水一向是季襄雪的拿手絕活。
  可是她的話也沒說錯,衰弱的「小花」還在死亡邊緣掙扎。
  「怎麼樣?它要不要緊?」明知故問的廢話,刁名豪還是忍不住要問。
  「不知道。」季襄雪正在用聽診器聽著「花姐」的心跳狀況。
  她是實話實說,因為她對馬本來就不在行。
  「那……」刁名豪只好跪在「小花」的前面,頻頻用雙手輕柔地撫著它,希望能讓它舒服些,還不時地鼓勵它安慰它。「『小花』加油,有我們在,你絕對不會有問題的。」
  有那麼短短的一剎間,季襄雪忽然有了某種幻覺,在幻覺中他正鼓舞的是他待產的妻子,那情景令她好生感動。
  這能當他老婆的女人,應該會很幸福吧……
  眨眨眼,她趕緊從幻想中甦醒,因為此刻此地她還有件生死攸關的大事要面對。
  「我先幫它注射一些抗生素。」她說著將注射筒注滿藥,再把注射器的針頭往「小花」的脖子插。
  就在這個時候,大概是母愛的天性產生了作用,「小花」猝地抬頭動了一下,並打了一個好大的一嗝,旋即嘔出了一堆惡臭的黏稠液體。
  「嗄……」刁名豪首當其衝,頓時被吐了一身。
  緊接著它又甩了甩頭,然後企圖想要站起來。
  「啊……」由於事發突然,季襄雪全無防備,登時受擊跌了個倒栽蔥,本來拿在手裡的注射器也被「花姐」撞飛了出去,而針頭的落點竟剛好扎進了刁名豪的大腿。
  偏偏災難尚未結束——
  努力的「小花」連踹了兩腳才蹬起身,可是它的第一腳卻湊巧且精準地踢中了咱們刁大哥腿上的那支注射器,於是整筒滿滿的抗生素就這麼注入他的體內,而它隨後跟來的第二腳,又好死不死地踏在他的小腿。
  「哇呀……」連著兩聲淒厲的慘叫與「卡嚓」一響,刁名豪抱著他那多災多難,不是斷了就是骨折的腳,朗朗俊臉已扭曲成萬般痛苦相。
  結果好心拯救了兩條生命的兩個人當場掛掉,而奇跡恢復元氣的「小花」則和它的小「幸運」又磨又蹭地在一旁共享天倫之樂——
  就在這令人難忘的聖誕夜。
  叮叮,叮叮,鈴聲多響亮……
  「哎唷……哎唷……」有氣無力的呻吟來自於床上躺著的大漢,打著石膏高吊的左腿則是他呻吟的來源。
  「哎什麼哎?」季襄雪說著一巴掌打在他的左大腿上,劇烈的振動引起患者劇烈的陣痛。
  「哇呀——」有氣無力的呻吟登時轉為驚世駭俗的哀嚎,刁名豪的臉色說有多慘白就有多慘白。
  「拜託你有點出息好不好?不過是小腿斷了嘛,堂堂男子漢連這點小痛也忍不住。」跟她乍見他受傷之初的擔心比較起來,他現在的疼痛根本算不了什麼。
  「小痛?你稱這個叫小痛?!」刁名豪險些氣得腦血管破裂。
  一匹成馬少說也有三百公斤重,當這些重量一股腦地全集中在某一點上,可想而知,它的摧毀力有多高。
  「本來就是嘛,人家我膝蓋磨成這樣,也沒叫過半聲啊。」季襄雪頗為自豪地挺起胸膛。
  「我……」她只是輕微的表皮擦傷,頂多了不起再加上幾小塊瘀青,但那也不能和他的病情相比呀,刁名豪覺得他現在沒中風還真是不容易。
  「好了啦,大男人別像個娘兒們似地,講出來也不怕人家笑。」季襄雪都有點替他感到不好意思了。
  哇咧……當病人已經夠可憐了,結果還要受這婆娘的窩囊氣,這種事刁名豪不——干——了。
  「要不要你也去讓馬踩一踩,然後換你躺在這裡試試看。」
  「那有什麼問題。」季襄雪說著趕他下床。「你起來呀。」
  「我起來幹麼?」刁名豪無法理解。
  「你不是說要換我躺在這裡試試看嗎?」這床那麼小,這傢伙若是不起來,那她怎麼躺得下啊?
  「你……你……」刁名豪沒痛死也要先被她氣死。
  「你你你什麼?你不會是腦袋也被撞到,所以傷到語言中樞了吧?否則你說話怎麼突然結巴起來啦?」季襄雪這會兒還滿關心他的咧。
  「我——要換醫生!」刁名豪在氣絕身亡前先提出嚴重的抗議。
  「歡迎歡迎,你有本事在這個時候找到醫生就去找呀!」季襄雪可是巴不得坐到一旁去喝茶呢。
  「我……」這就是刁名豪最淒涼的地方。
  荒野小鎮本來就沒啥像樣的診所,此刻適逢聖誕節接連元旦的連續假日,鎮上唯一僅有的醫生早就出國去度假了;剩下來的大醫院不僅天高皇帝遠,人家也沒到府出診的服務項目,所以眼前說來說去,也只有她這麼一位現成的醫生,而且還是個——獸醫!
  真是郁卒呀,想不到他風光一世,竟然也有任人宰割的一天!
  「搞不清楚嘛你,向來都是人家服伺我耶,今天我破例當你下女,你還敢挑?!嗟!」季襄雪冷哼嘟嚷,撩起他的胳臂,拿起針筒就往下扎。
  「哎唷……」刁名豪再次慘呼。「我要告你虐待病人!」
  他覺得她對待動物都比對他溫柔。
  「好好好,你去告,你去告。」季襄雪翻翻眼白,勉強耐住性子當他是小孩在哄。「來,自己把褲子拉下來一點。」
  「我都傷成這樣子了,現在要做『那檔事』恐怕不太方便哩。」刁名豪苦中作樂,曖昧地打趣著。
  「等打完這支消炎針,你再慢慢貧嘴吧。」季襄雪乾脆自己動作,一手拉下他的褲子,啪地一針就插進他的臀肌裡。
  「哇呀……你以為你在射飛鏢啊!」刁名豪痛得臉都歪到一邊去。
  這令他想起他被「小花」踹傷以後的情景。
  說來諷刺,  當初扛他到動物醫療室照X光、又幫他在折斷的小腿陘骨上打上鋼釘動刀的,就是床邊這位對人沒有愛心的大獸醫。
  猶記得她替他打麻醉藥時,他還非常緊張地問:「你……行嗎?」
  會問此話的原因不是懷疑她的醫術,而是……畢竟獸醫和醫人的醫生是完全不同領域的專業人士。
  「安啦,這人類的構造其實跟狗差不多。」她笑呵呵地拍拍他。
  結果在他尚未來得及表示反對意見時,她的刀已經切下去了……
  唉——
  虧他之前還曾經信誓旦旦地說過就算他再怎麼病危,也不會找獸醫來幫他治療……所以說做人千萬不能太鐵齒,否則倒霉的會是自己。
  「哈……」床上的老太爺開口了。
  「嗯?」季襄雪懶懶地搭著腔,小腦袋瓜子仍埋在歐美最新一期服裝雜誌的色彩裡。
  「削點蘋果來吃吃吧。」刁名豪嘴饞地望著桌上那籃誘人的富士蘋果,單是聞到那撲鼻的香味就曉得一定很好吃。
  「哪!」一顆紅咚咚的大蘋果連同一把銳利的水果刀,齊聲飛向老太爺的方枕邊,亮錚錚的刀鋒還險些刺到他英俊的臉頰。
  「嗄……你想謀殺我呀?」幸虧他閃得快,要不然……刁名豪根本想都不敢再往下想。
  「我想謀殺你還不容易?嗟!」季襄雪兩眼仍盯在雜誌上所介紹的香奈兒二○○一年新款的紀念手提包。「問題是我謀殺你作啥?一又沒錢可拿,二又恐怕會弄斷我的指甲,三又不合經濟效應。你長得這麼高大,要藏屍體也麻煩,剁碎又浪費我的時間和力氣,這剁了以後拿去餵豬餵狗,我還擔心它們會消化不良,腸胃不適……」
  「夠了,夠了,你不要再說了。」刁名豪趕快插撥,算是怕了她了。
  「又不是我先起頭的。」季襄雪還冷嗤抱怨。
  「……哪。」刁名豪緊急煞住欲衝上來的頂撞,很勉強地堆出和顏悅色,把蘋果和水果刀又遞給她。
  「又幹嗎?」季襄雪這次總算抬了一下眉瞄他。
  「麻煩你幫我削一下嘛。」刁名豪盡量地甜言蜜語。
  噯……龍困淺灘遭蝦戲,這人在屋簷下是不得不低頭呀!他現在終於明白自己這輩子是來還債的,否則他也不會愛上這種大女人中的大女人。
  「要不要我順便幫你刮一下鬍子呢?」季襄雪接過那把水果刀,忽然笑得很詭異地靠過來。
  「還……是不要的好。」刁名豪瞥著那帶著刺眼反光,又近在他頸項咫尺處的刀鋒,不禁渾身發毛。「你只要幫我削蘋果,我就很滿足了。」
  「哦?那麼請問幫你削好之後是給我吃,還是給你吃?」季襄雪依然好聲好氣地甜笑著。
  「你想吃當然也可以一塊兒吃呀。」刁名豪急忙陪笑。
  「問題是……我不想吃耶。」笑瞇瞇的媚眼直勾勾地對著他。
  「問題是……」刁名豪保持微笑回應。「我想吃耶。」
  「想吃你不會自己動手。」天真無邪的笑顏說不見就不見,季襄雪冷淡地轉過身,繼續看她未來要採購的新春服裝。
  「我傷成這個樣子,你起碼有點愛心好不好?」刁名豪登時垮下臉。他不過只有這麼一點小小的要求也算過份嗎?
  「說到這兒,你倒提醒我……」季襄雪狐疑地瞪著他。「你既然傷成這個樣子,怎麼昨天卻無緣無故地失蹤了一整天啊?」
  害她一早「查房」不見他人影,也無緣無故地跟著緊張了一整天。
  「這……我只是去辦一點私事。」刁名豪支吾其詞不敢說實話,因為說了保證她會大發雷霆。
  「既然你還有力氣去辦私事,想當然耳,你一定也有力氣自己動手削蘋果。」瞧他眼神閃閃爍爍的模樣,怎麼看都知道有鬼,不過他不願說就拉倒,她才不稀罕呢,哼!
  可她心裡卻很清楚,說不稀罕是騙人的,尤其他還特別強調了是「私事」。
  「再說你傷成這個樣子又不是我害的,要找人削蘋果,不會去找害你傷成這個樣子的『小花』嗎?」本來她還有一些些的惻隱之心全被他給抹殺掉了。
  「我……」「小花」要是會用馬蹄削蘋果,他早帶它做環球表演賺大錢去啦!然後再請上個十名傭人,哪還需要像現在這樣看她的臉色!
  「何況你是腳受傷,又不是手受傷,你若真懶到連動都不想動,那你不會直接用嘴巴咬嗎?」埃及艷後三兩下就塞了他滿嘴黃連。
  「我是……」
  「你不會連嘴巴也受傷了吧?」她繼續冷言消遣著。
  「那……」稀罕?喝!大不了老太爺他不吃了總可以吧。
  鼓著腮幫子,他又下達新命令。「我想上廁所。」
  砰——一根枴杖出現在他床上。
  「小心慢走別跌倒呀。」
  聽到她說這話時,刁名豪心中雖仍有不滿,但總算覺得好過些,至少她還是關心他的。
  豈料她接著又說:「不然我又要開刀重新接骨挺辛苦的耶。」
  沒……沒……沒良心的女人!
  刁名豪簡直是氣到全身發抖,麻藥早就退了的傷口也隨之抽痛,然而這種痛跟此刻的戰役比根本算不了什麼。
  「我起不來。」他決定要要賴大家就一起來耍賴。
  咚——天外又扔來一個夜壺。
  季襄雪的注意力依舊鎖在她的雜誌上。「小心別尿到床單上,尿髒了是沒人會幫你換,尿完了記得自己拿去倒。」
  噼哩哐啷——啷——啷——!
  夜壺被鐵沙掌一揮摔到床下去,還在地上連續滾了好幾圈才落定。
  「我不尿了!」刁名豪賭氣地把雙手交叉橫在氣鼓鼓的胸脯前。
  「隨便你。」季襄雪不痛也不癢。「反正到時候憋尿憋出毛病的人又不是我,嚴重一點的頂多是尿毒症或洗洗腎吧,不過咧……」
  她想了一下,又聳聳肩。「這會不會腎虧我就不曉得啦,只是我聽說腎虧對男人似乎不大好……」
  她倏地止住恫嚇而偷偷地竊笑不已,因為那廂刁名豪早就怒氣衝天地拄著枴杖,以不穩的步伐殺進廁所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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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為什麼?”季襄雪望著臉盆中的熱水,自己問著自己說。
    “因為我是病人。”刁名豪大咧咧地躺在床上,伸長的手指試著靠近被吊高的左腿,那兒從剛剛就一直癢得讓他難受。
    “為什麼我要做這些?”季襄雪把臉盆端到他床邊的床頭櫃,一邊嘮叨一邊把毛巾扔進那盆熱水中。
    “因為我是病人。”啊——好舒服呀,總算搔到癢的地方了。
    “為什麼我又要做這些?”季襄雪咬牙切齒地擰幹毛巾,從她青筋暴露的手勁來看,不難判斷她正把它想像成某人的脖子。
    “因為我是病人。”刁名豪開始寬衣解帶,心情頗為愉快。
    由於努力好學和不時地記取教訓與嘗試錯誤,所以他已逐漸摸索出該如何與她相安共處的個中精髓,因此他現在也愈來愈能適應她的步調,習慣兩人這種非比尋常的往來模式。
    “那為——什——麼我又要做這些?”沸騰的火氣自抿緊的唇瓣間擠出,季襄雪把濕熱的毛巾扔到他赤裸的胸膛上。
    “輕點嘛,因為我是病人嘍。”刁名豪閉目養神,準備享受每日一次的擦澡大禮,呵呵呵,而且還是皇太后親自下海的喔。
    “要輕點是嗎?”季襄雪笑語如花,溫柔地用毛巾由他的頸端抹至他平坦結實的腹肌上,再原路返回。
    “對對對,就是這樣,啊……”刁名豪舒服地呻吟著。
    可惜蜜月期總是結束得很快。
    “那這樣呢?”季襄雪第二次下手時,便沒那麼溫和了,而是既粗魯且迅速地來回搓。
    “哎喲……你以為你在刷地板呀?”刁名豪連忙抓住她的手,幾乎脫去三層的皮膚痛得教他眼歪嘴斜。
    “你又以為我是誰呀?你請的菲傭嗎?嗄?”季襄雪光火地把毛巾甩向他那張俊顏。
    “你就不能對病人好一點嗎?”刁名豪拉下毛巾,露出哀怨的眼神,企圖喚醒她的同情心。
    “我對你還不夠好嗎?”季襄雪聽到這話就更惱了。“你躺在床上的這一整個禮拜,我每天為你做牛做馬;你想吃蘋果,我就大老遠開車到市區去幫你買蘋果;你要吃,我還得為你削好,再一片片地送到你嘴邊。我下女呀?啊?我這是為誰辛苦為誰忙?”
    “你哪有幫我削,那一片片送到你嘴邊的是我好不好……”
    季襄雪沒聽到他的竊竊私語,繼續發飆。
    “你我既不沾親又不帶故,我幹麼這麼委屈?就連你肚子餓了,我還要幫你張羅三餐……”說來說去,這才是她最氣的一點,更氣的是她如此降格伺候他,他居然連個謝字也沒有,反而還將它視為天經地義之事。
    “我的三餐是廚房的老王幫我弄的,又不是你洗手為我做的羹湯……”刁名豪又跟著碎碎念了。
    季襄雪這回可是聽得一清二楚,兩道彎月眉立刻打直成了倒八型。“起碼他送飯菜來時,是我端到你床前讓你吃的吧?”
    “你端是因為你自己也要吃呀……”刁名豪忍不住又說了一句。
    “喔!”一記河東獅吼斥斷了他的民主宣言。“你當我是鐵打的神仙嗎,我不吃飯哪有力氣伺候你……”
    “顯然你吃太多了,所以力氣才會那麼大。”刁名豪小聲發著牢騷,這次再怎麼樣也不敢讓她的耳朵接收到。
    “你又在那邊嘀咕什麼?”季襄雪卻眼尖地瞄到了那兩片唇瓣的蠢動。
    “沒,沒有!”刁名豪忙不迭地否認,並趕緊表明自己與她站在同一陣線上,還把無辜的廚子臭駡一頓。“我是說老王也太不懂事嘍,你這麼辛苦,他應該多做一些好吃的讓你補一補。”

    但是這馬屁卻拍到馬腿上了。
    “補?你當我是豬呀?還是你想把我喂成大肥豬?”烽火佳人又開炮啦!
    “我沒……”這也不對、那也不對,刁名豪決定不說不錯,還是乖乖閉上嘴比較保險。
    “哼,懶得理你!”今天就到此為止,生太多氣會害她長皺紋。
    “等等,我的背你還沒擦……”請求的聲納在對方充滿淫威的怒視下自動消音,舉在手裏的毛巾也慢慢地垂下來。
    “我都還沒叫你幫我捶背, 你倒先要求我替你擦起背來啦。 ”季襄雪冷笑。“呵呵……你還真當我是菲傭在使喚耶,不過人家菲傭至少還有薪水,可我呢?我呢?”
    最後一句她幾乎是用咆哮的。
    “我犧牲色相,讓你吃盡豆腐看光光,這些還不夠嗎?”從小的人文教育加上在商場打滾多年的經驗,鍛煉出刁名豪耐磨耐操的好本事;所以不論雙方的敵對情況有多嚴重,他依舊能維持他的幽默感,然後在談笑中繼續殺伐,在夾縫中尋求生存。
    “誰……吃你豆腐啊?”舌頭莫名其妙打了好幾個結。“我可是先聲明喔,幫你擦澡又不是我心甘情願,何況我負責擦洗的部分也沒包括你的重要部位……”
    這話好像有點給他越描越黑,而且連她自己聽起來都覺得她作賊心虛似地,這……這……?!
    “反正你講話要講清楚,免得人家不小心聽到了,那誤會可就大條嘍,你不想做人,我還想呢!”怪了,她跟他強調個什麼鬼,她不是向來不顧世俗的眼光嗎,怎地這會兒卻……
    “你要是想的話……嘿嘿……”刁名豪曖昧地聳聳肩,還朝她擠眉弄眼了一番。“我也不介意呀。”
    雪白粉膚倏地脹成豬肝紅,結巴的程度也變得更嚴重。“神、神、神、經病!你卑鄙無恥下流!就算你……跪下來求我,我也不會想……”
    不過想想,他的體格還真的是很不錯,保養得也相當的好……噢,老天,她這是在幹什麼呀?
    “你想到哪里去啦?我說的是薪——水。”迷人的俊顏倜儻地笑了笑。
    甭談是薪水了,就連人最寶貴且惟一僅有的一條生命,刁名豪都願意毫無條件地奉獻給她。
    “那也得看你付不付得起!”這個臭刁民。季襄雪氣急敗壞地跺著腳。
    他是故意誤導她的!
    “嗟,想要人幫你擦澡?你另請高明吧!”她搶過他手裏的毛巾,然後再度往他臉上丟。
    “討——厭啦!”非常時期就要用非常手段,刁名豪於是又開始三八了。“要我在其他人面前袒胸露背,人家我會害羞ㄋㄟ。”
    面對他這種突如其來的無理頭,季襄雪往往是被弄得啼笑皆非。
    “該害羞的是我……”慢著,這麼說似乎不太對,她想了想又換了另外一種說法。“羞你的屁啦,我堂堂一個大女生幫你,你才應該害羞咧。”
    “反正我的裸體遲早都要讓你看,那麼早看晚看也就沒啥差別是吧?”刁名豪把話講得那麼明白了,她要是再不懂,他只好使出殺手鋼;否則這要等她自己開竅,不曉得要等到民國幾百年。
    “你……在說什麼呀?”季襄雪眨眨眼,果然一時無法意會過來。
    “我在說……”刁名豪二話不說,一把將她拉近自己。
    “嗄……”季襄雪猝不及防,整個人不禁失去重心。
    刁名豪順勢將她按在床上,再用自己的重量壓制她,然後做了一件他一直想做而沒做的事。“……這個。”
    說著,他恣情深深地吻住她。
    ???
    每個人小時候或多或少都有過這樣的記憶,一些認識或不認識的大人也不管你喜不喜歡,亦不曾顧及你的感受,見了面就猛捏你的小臉小手直誇——
    “哇,弟弟你好可愛喔”或“哇,妹妹你好漂亮喔”。
    季襄雪打從出生就是個美人胚子,所以這種不愉快的經驗更是不勝枚舉,久而久之,內心的抗拒便很自然地反映在身體的行為上,因此她有所謂的“肉體潔癖”。
    她討厭家人以外的閒人碰她、摸她、抱她,當然也包括了——吻她。
    沒錯,她渾然天成的冷豔嫵媚,一副就是做人情婦的性感調調,每個人一見到她,又總會看到一堆男人圍著她在打情罵俏,基於人類特有的“自以為是”的聯想力,大家便認定她人盡可夫,在“那方面”也是“身經百戰”。
    事實上,她很小就學會要如何保護自己,因此截至目前為止,還沒有半個人能在她身上占到半點便宜,或偷到什麼香,刁名豪算是第一個僥倖得手的幸運者。
    所以當他品嘗到的是一片未經墾荒的處女地時,他不禁匪夷所思地閃過了好幾片疑雲。
    無論原因為何,這只會讓他愈加珍惜憐愛她。
    “呃……”尚未由震懾中恢復神志的女主角,儼然失去了意識,四肢已呈僵化狀態,靈魂也仿佛脫了竅,腦海裏全是渾渾噩噩的大空白,只能目瞪口呆地盯著眼前近到失去焦距的俊顏;更遑論去體驗這珍貴的一刻,或是一般愛情小說上用盡所有形容詞所描述的甜蜜。
    “襄雪……”刁名豪逐漸放開她的唇,然後戀棧地在她唇周附近廝磨。
    為了證明依舊殘存在他口內的那股青澀味,他再次欺向她微啟的芳澤。
    “喝……”季襄雪二度陷入驚駭中,根本不記得自己又讓他吻了多久。
    只是兩舌繾綣交纏所引發的熱力,氣勢宏偉龐大地教人害怕,噴張的血流疾速賓士在管脈中,令她的心臟無法負荷,這種幾乎不能呼吸的感覺反而使她霍然清醒,重新歸隊的肢體語言登時火爆地產生反彈。
    “你——這只豬——八——戒!”她忿然推開壓在身上的重量,啪地就先賞他一個山東大鍋貼。
    “襄雪,我……”刁名豪錯愕不已。
    他一直以為她很喜歡這些吻,至少她的身體反應是這麼告訴他。
    “不許你隨便叫我的名字!”季襄雪憤怒地拿起枕頭,乒乒乓乓就是一陣亂打“你當我是誰啊?想摟就摟、想親就親,人家阻街女郎起碼還要按件計酬咧!”
    “你別激動,我是……啊……腳!小心我的腳!”礙于左腳不便,刁名豪連連中彈。
    “激動?我當然不激動,我幹麼要激動,我有什麼好激動的?你說,你說呀?!”暴躁的猛攻繼續從四處飛降,季襄雪很不“激動”地齜著牙、咧著嘴。
    “襄雪……”刁名豪抱頭鼠竄。
    此刻他不禁要感謝老天保佑,幸好他睡的不是綠豆殼枕頭,也幸好她拿的不是桌上的那把水果刀,或是旁邊那個不銹鋼制的洗臉盆,要不他這下子恐怕就……
    “喝——” 沒料到他為了避開敵軍的襲擊而左閃右躲, 卻因所在的地理位置“險峻”,結果他一個不留神,緊接著只聽到連續好幾聲的砰砰砰,再下一幕他整個人已從床上狠狠地摔到床下去了。
    “哎唷喂呀……”刁名豪抱著先著地的後腦勺,又揉著次落地的脊椎和屁股,然後又捧著最後吻上地面的左腿。
    曾經到訪過的探望者的簽名則在那圈石膏上,對著他冷笑。
    “嗄……”季襄雪急忙鳴鼓收兵,扔下兇器,然後慌張地蹬著小碎步跑來慰問。“你有沒有怎麼樣?有沒有怎麼樣?”
    “哎喲……”命運悲涼的病患目前只會慘叫。
    “噢,好乖好乖,不痛不痛,你究竟是摔到哪兒啦?快讓我看看有沒有怎麼樣。”季襄雪疼惜地摸摸他的頭。
    這大概是他認識她以來,她講出最溫柔、也是他聽起來最順耳的一句話。
    “哎喲唷……”刁名豪利用僅有的力氣一一指出痛處,但是他所指的差不多是全身的每一寸。
    “好可憐喔。”季襄雪又輕輕地拍拍他的臉。
    早知這樣就能讓她待他好些,刁名豪早就讓自己多摔幾次了。
    原來,大丈夫偶爾當當小男人也未嘗不是件壞事;只是仔細回顧過往,他似乎一直也是以小男人的姿態與她見面的多。
    “哎喲……”好吧,要裝就裝得像一點。他眨著小狗乞憐又無辜的雙眼,故意喊得更大聲。
    “好啦,好啦,我曉得你很痛。來,我們先把你弄回床上去。”季襄雪鑽進他的胳肢窩,努力了半天才又讓他躺回原位。
    她接著幫他做檢查。

    數分鐘後,雖然已經沒有那麼痛了,可刁名豪仍持續地哀嚎著。
    “還好,應該沒什麼大礙。”她拍拍他,然後嘴巴一嘟,忍不住開始發牢騷。
    “真是的,我差點被你嚇死,你就不能小心一點嗎?”
    “我……”這到底是誰不小心啊?要不是得繼續裝可憐,刁名豪早跳起來和她爭辯了。
    不過她說差點被他嚇死,那是不是……有可能……表示她終於開竅啦?
    刁名豪不禁定眸瞅著那張精緻無瑕的豔容,企圖從上面尋出他想要找到的蛛絲馬跡。
    “嗯?”怎麼突然沒聲音啦?季襄雪納悶地抬起頭,正巧與他熱情洋溢的炯炯
目光相望,一股沸騰騰的暖流刹那間竄及全身。
    奇咧,她最近對他的反應越來越不對勁喔!自己又不是沒被人死盯過,她幹麼要臉紅?
    “看什麼看?”她忙撇開赧顏斥喝。“沒看過這麼窈窕、漂亮、高貴又大方的大美女嗎?”
    倘若換作平時,刁名豪必定會哈哈大笑,然後再好好地消遣她一番,可他這回卻出人意表地正經得不得了。
    “我真的真的真的……”他伸出雙手包住她的手,以柔得不能再柔的音調說:“真的很愛你。”
    “啥?!”猛地聽到這樣驚人的告白,季襄雪咋舌得說不出話來。
    但是沒多久,她便笑著甩開他的手。
    “哈,說的和真的一樣似的!”他一定是存心和她開玩笑,好看看她的反應之後再來取笑她。“少來了,我們認識又不是一天兩天啦,你居然跟我來這套?嗟,
你以為我會上當對不對?”
    刁名豪知道今天若是不能讓她明白,日後她也永遠會像現在這樣認定他只是在戲耍她,而不會把他的真心誠意當一回事。
    “我是認真的。”他抓著她的手不肯放。
    “喂,這個玩笑並不好笑。”季襄雪攢眉蹙額,表情已經開始不悅,而怦怦亂跳的心,宛如有支鑼鼓樂隊在裏頭作怪,且似乎隨時都會蹦到外面來。
    “為什麼說這是玩笑?為什麼不相信我是非常非常認真的在愛你?我平常在你面前做人真的那麼失敗嗎?”別的女人可是巴不得聽到他說這番話耶,但是她的反應卻只會增加他的挫折感呢?
    “我……”從前那個伶牙利齒的俏佳人不曉得一下子跑到哪里去了。
    “如果你答應,我願意與你白頭偕老……”刁名豪旋即又搖首改口說:“不,就算你不答應,我也會想盡辦法克服一切,然後與你白頭偕老。”
    “你……”他在向她……求婚嗎?
    “是的,我在向你求婚。”刁名豪用一本正經回答她眼中的疑問。“或許這對你來說有點唐突,但對我而言卻是期待已久;所以拜託你,不要立刻拒絕我,我希望你能好好考慮考慮,多久我都願意等。”
    照說光是曾經向季襄雪求過婚的男人便足以從宜蘭排到台中,所以類似這樣的場面和臺詞她不知已面對過了幾萬遍,然她此時所受的震撼,卻遠比猝失父母之時還要劇烈。
    “這……”她目瞪口呆了半晌,方寸大亂又茫然失措之餘,她最後選擇落荒而逃。
    “喔,不會吧!”刁名豪翻翻白眼,只好拿起拐杖追出去。
    ???
    “我的媽呀,我快不行了。”大冬天的,刁名豪卻頂了滿頭大汗。
    “別理我。”季襄雪站在山坡上,一見到他,又打算躲開。
    刁名豪不禁垮了臉。
    “求求你不要再跑啦,有話咱們可以慢慢談嘛。”她也不想想,他裹著這麼厚重的一塊石膏在腿上,行動會有多麼不方便。
    “我倆之間沒啥好談的。”渾噩一片的心潮如今已漸漸理出了點頭緒,季襄雪也曉得逃避不是解決之道,只是她萬萬沒想到,她向來不受世事干擾的心境也有這
般不平穩的一天。
    “不!我倆之間要談的才多呢。”事情都已經發展到了這裏,刁名豪怎能在這個節骨眼上放棄。
    “你……”望著那張認真的俊臉,她的思維驀然不受控制地快速流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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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7 13:19:00 |只看該作者
    他和她在公園裏的初識,她和他的怒目相向,他惱怒她的無情無義;或他妙語如珠地逗她發噱,偶爾低聲下氣的不甘神色;或她見他受傷之初的揪心,他跌下床時所惹來的驚慌……
    兩人共處以來的點點滴滴,儼然一出倒轉的影片,一幕又一幕的在她腦海內重現;她此刻才頓悟,原來他的一言一行總是牽動她的一顰一笑,他帶給她的情緒起伏是其他人辦不到的。
    這也難怪她剛剛的反應會那麼激動,其實她早忘了這種奇特的感受就叫做“驚喜”,事實上她對他的情愛,早在彼此的作息互動和每回的爭鋒相對中逐次積聚累增。只是她始終沒有發現,其實她一直在等著他開口。
    然而在此同時,一種莫須有的恐懼卻又從另一方襲來,她總覺得……覺得他倆之間就是還少了個很重要的東西,至於那是什麼,她卻說不上來,所以她現在才會如此無助。
    “如果我長得很普通,或是很醜,你還會像現在這樣追著我嗎?”那樣的她,必定會過著完全不同的人生吧?
    “我承認一開始的確是受到你的外貌吸引,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我今天長得又矮又胖又醜陋,你對我的態度是不是也會和現在不一樣呢?”刁名豪以同樣的問題反詰。
    “這……”季襄雪答不出來。
    “我知道你對男人和愛情的看法,可是你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並非所有的男人都如你想像的那般差勁,起碼我就不是。”刁名豪替她道出她心底的癥結。
    “你明明深受我軒昂不凡的氣質和斯文俊偉的風采所吸引,而我待你也稱得上極度的包容,但是你對愛情的不信任,使你嚴重地缺乏安全感。”
    他向前一步,輕輕握住她的手,然後繼續說:“你一直找不到一個很確切的事實,來認定我的求婚是基於對你的外表迷戀,還是發自我的真心,對不對?”“你……”季襄雪訝然睜大眼。
    “你擔心我們所追逐的,會不會只是為了那一層浮華的皮相。你說我分析的對不對?”刁名豪緊緊地瞅著她,不讓她有退縮的機會。
    “我……”季襄雪覺得她完全變成了透明人,要不就是他有特異功能,否則她自己都理不清的情絲,他卻能將它們赤裸裸地一一揭露。
    “試著相信我。”刁名豪懇求。“讓我愛你,讓我寵你,讓我告訴你什麼是海誓山盟和天長地久。”
    “你怎會曉得……”這其中的片段好耳熟呀,不就是她曾經和她姐討論過的問題嗎?
    “你也不能因為你父母的死,就認為愛的付出沒有代價,而從此封閉自己的心,壓抑自己的感情,這麼做是不健康的。”想到她如此孤寂地過了那麼多年,刁名豪便是好一陣心疼。“愛的真意應該是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你懂嗎?”
    “你怎麼連這個也知道?莫非你……調查我?!”季襄雪的眼珠子已經快瞪出來了。
    “我只是想更瞭解我自己心愛的女人。”刁名豪聳聳肩,不覺得這有什麼錯。
    “而且你大姐也很擔心你,她很希望你能有個‘像我這麼好’的歸宿。”
    季襄雪沒心情去留意他特別強調的那幾個字。
    “我大姐?”她一把揪住他追問。
    “是呀,你大姐人還真是不錯耶。”刁名豪尚未嗅到四周彌漫的火藥味,兀自
笑呵呵地道。“不過你另外那個姐姐人也很可愛,我剛看到她的時候,還以為她是你妹妹呢。”
    不用猜,也知道他說的是季惜楓。
    “什麼?!”季襄雪大叫。“難不成你還去騷擾我的家人?”
    “人家我們相談甚歡咧,你兩個姐姐還說歡迎我隨時去你們家玩說,所以這哪算是騷擾?”刁名豪聲聲抗議。
    “原來你那天抱病‘不假外出’,便是刻意上北部去拜訪我的家人?!”季襄雪現在終於曉得啦。
    “呃,我……”刁名豪這才發覺自己不小心露出了馬腳,眼看就要深入她的心,這會兒又前功盡棄,得重新來過。
    “不要碰我。”季襄雪拍掉他伸來示好的手。
    “你冷靜點,襄雪……”都是他的愚蠢壞了大事。
    “冷靜?你瞞著我打探我的隱私,你竟然還有臉要我冷靜?”季襄雪冷冷地與他劃清界線。
    “有話我們回屋裏說好不好?”這座後山的山勢險峻,旁邊又是斷崖絕壁,所以平時是嚴禁外人進入的。而她此時哪兒不好站,偏要選在這山頭附近吹冷風,刁名豪可不希望有啥意外發生。
    “不必,我倆已經沒話好說了。”季襄雪拒絕。
    “好嘛,就算我這麼做有失風度,但那也是因為我太想接近你了呀。”刁名豪也急了。“為了愛你,我心甘情願在你面前扮演一個小男人的角色,難道這還不夠讓你看出我的用心嗎?”
    “你不要找藉口……”季襄雪再度拍開他的親近。“放開,不要碰我……可惡,我叫你放開!”
    “除非你跟我回去。”刁名豪見她越來越靠近崖邊,手因此抓得更緊。
    未料這麼一拉一扯,季襄雪反而失去了重心。
    “啊……”才那麼一晃眼,她忽然覺得一腳踏了空,接著整個嬌軀便開始往下墜,高跟鞋也不見了一隻。
    “襄雪!”刁名豪刻不容緩地撲向前去。
    幸好上天保佑,他在岌岌可危之際抓住了她的纖腕。
    “喝!”兩人當場被嚇出一身汗。
    只是昨晚才飄過的冬雨,使得微斜的坡面又濕又滑,根本很難讓人穩住不動,加之他的腳上還裹著石膏,幾乎派不上什麼用場,而深不見底的空曠山谷仿佛有股強大的磁力,不斷地將她往下吸。光禿禿的山崖除了爛泥就是陡壁,她連個依附也沒有,漸漸地,她的手越來越脫出他的掌心。
    “襄雪!”刁名豪連忙伸長另外一隻手出來救援,總算又令她重回人間,不過他的身體卻也跟著地心引力,一點一點地朝她的方向下滑。
    “你放手吧。”再這樣下去,他倆都會沒命的。
    “不!”他若真那麼做,就算她不怪他,他卻說什麼也不能原諒自己。
    “快放手,不然我們兩個都會掉下去呀!”季襄雪不想拖累他,她要他好好活著,她不要他為她犧牲。
    “看過電影‘鐵達尼號’沒?”刁名豪突然說。
    “啥?”電影鐵達尼號?季襄雪當然沒去看,因為她不相信世上會有那種堅定不移的愛情。
    蘿絲明明可以優先坐上救生艇,然後只要安然地等待救助,可她偏偏跑去救傑克,還選擇留在船上陪他,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我看了十遍。”刁名豪說。
    “你……”這傢伙大概是瘋了,否則都什麼時候了,他居然還有這種好心情跟她談論電影?
    “我特別喜歡其中最經典的一幕,當蘿絲要跳海自殺,傑克就告訴她:‘你跳,我也跳’。”刁名豪接著款款情深地瞅著她。“現在,同樣的話我也要對你說。”
    所謂患難見真情,還有什麼比這個更能證明一切?
    “刁民……”季襄雪登時為之動容。
    “……豪,你每次都故意漏掉一個字。”刁名豪輕笑。
    “我……”這人就是這樣,即使天塌下來了,他仍不忘發揮他的幽默感。
    “你放心,我死也不會鬆手的,現在快把你的另外一隻手給我。”沒有她的幫忙,刁名豪是沒辦法在這種險惡的情況下拉她上來的。
    身體又下滑了一寸,他趴著的上身幾乎懸空了大半,兩人的體重全仰賴他的腰力在支撐。
    “嗄……可是……”季襄雪怔忡地望著他。
    “難道你真那麼殘忍,要我親眼目睹我最心愛的女人在我面前死去,而且還是因為我見死不救?”刁名豪疾言斥喝。
    “你……”季襄雪感動得無以復加,眼眶都濕透了。
    “別你你我我啦,除非你真想要我陪你一塊兒殉情。”再不快一點,這穀底下就會多添兩條冤魂了。
    “嗯。”季襄雪頓然發現,原來她始終尋覓不著的東西其實就在眼前,所以她不能放棄,不能在這個時候這麼輕易地死去。
    於是她振奮精神,努力讓雙腳踩住壁面,兩手也拚命地向上抓,但她連試了幾次,足下只是不斷地在岩壁上打滑,兩人反而又下滑了一些。
    “啊……”劈哩砰啷的碎石經不起這場騷動,紛紛從他倆的身邊散落,僅剩一只的高跟鞋也從她腳上掉落,然後久久聽不見落地的回聲,唯有刺骨的冷風從穀底席捲上來,令他倆不由自主地打了好幾個哆嗉。
    “別怕,別怕,我抓住你了。”刁名豪其實比她還緊張。“來,快攀著我的胳臂往上爬。”
    “好。”季襄雪從來沒這麼合作過。
    “加油,用力一點,再用力一點!”刁名豪快要支援不住了。
    “呀……”季襄雪咬緊牙關,並拿出渾身解數以及吃奶的力量,再借著他的勁道,一鼓作氣,連爬帶蹬地向上撐。

    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她終於回到了地面。
    “噢,老天……”顧不得滿地的汙濘和美美的形象,季襄雪驚魂未甫,全身癱平在泥地上喘息。
    “呼……你沒事吧?”刁名豪也在喘。
    “……嗯。”季襄雪主動牽住他的手。
    “那就好。”刁名豪微笑地反握她的手,一直吊得老高的緊繃神經,終於可以真正鬆懈下來了。
    四目交纏,情意交流,此時一切盡在不言中。
    “襄雪。”刁名豪忽然輕柔地叫她。
    “嗯?”她轉眸問他。
    “我想……”刁名豪方才好閃問到腰了。“你該減肥嘍。”
    “什麼?……討厭!”季襄雪先是一愣,然後出拳打他。
    刁名豪則順勢將她拉進懷中。
    兩人就這麼相擁了好一會兒。
    沉靜的甜蜜時光不由得將他倆拉回到第一次見面的情景,無巧不巧地也發生過與剛剛類似的險象;差別僅在於她當初並未出手相救,且還狠狠地奚落了他一場,並任他一人癱在公園的水塘中自生自滅。
    好在那時的坡度與這次相比只能算是小兒科,不然她現在就不會偎著他,而他也沒機會再抱她了。
    ???
    實習已經接近尾聲了,季襄雪正溫柔地摸著“小花”和“幸運”母女倆,與它們做最後的告別。
    刁名豪高興地站在馬廄外,像是早料到自己可以在這兒找到她。
    “襄……”他剛想加入她們,有三名打臨時工的工人從馬廄另一頭進來,那賊兮兮的模樣,不用瞧也猜得出他們有一肚子的壞水。畢竟美麗的女子總是容易招蜂引蝶,特別又是妖嬈冶豔如她這般的曼妙女郎,在幾乎全是男性天下的牧場裏,更是奇貨可居。
    大概是大男人主義一時沖昏頭吧。
    刁名豪竟沒有立刻上前阻止,反而躲在門後按兵不動,想等待適當的機會,再跳出場來個王子救公主,英雄救美人,好重振一下往日雄風。
    “今天天氣真好呀。”一號工人示好地露出大門牙。
    他和他的幾名弟兄打從看到她的第一眼,就一直覬覦她的美色,礙於苦無機會,她的身邊總是有個亦步亦趨的護花使者跟著,總算她今日落了單,正是他們下手的好時機。
    季襄雪懶得答腔,心裏卻覺得好笑。
    這一歲半的小娃兒也看得出來今天天空陰陰的,又有寒流來襲,這種鬼天氣叫好?呸!這人分明是瞎子。
    不過她的冷淡並未澆熄他們的追逐。
    “你在摸馬啊?”一臉驚豔的二號工人緊接著放電。
    季襄雪更想笑了。
    這人說的簡直是廢話,除非她眼前這兩匹不叫馬而是驢。
    想想現代的這些年輕人,怎麼連最基本的搭訕都不會啊?咱們國家以後還得靠他們這群笨蛋來當中流砥柱耶。
    “你一個人多寂寞呀,要不要我們陪你玩玩一點小遊戲呢?”三號工人暖昧的提議旋即贏得其他人的熱烈迴響。
    “對啊,對啊!”
    不待她的允諾,三名大漢已紛紛將她圍在中間,色欲薰心的手腳也躍躍欲試地準備往她的粉軀方向亂探。
    該是他出馬的時候了。刁名豪暗忖。
    一旦他打退這些膽敢欺侮他刁某人嬌妻的混帳傢伙時,季襄雪必會對他刮目相看,還他本來的威武氣概。
    豈料萬事總有不盡人意的時候。
    就在數隻魔爪猙獰地伸向公主之際,美豔的玉容冷冷地勾起一笑。
    “你們來得剛好。”嬌媚的聲韻陡然斂作嚴峻。“姑娘我正無聊地想找人發洩發洩呢!”
    緊接著那位平日連動一下都怕弄斷指甲的弱女子,竟搖身一變,成了無敵女金剛,一出手便是一個漂亮的反擒拿。
    接下來的畫面就宛如成龍拍的動作電影,只見她身手俐落,忽而左拳,忽而右劈,一會兒前踢,一會兒後踹,偶爾還來個連環踢。
    “嗄……”刁名豪的下巴險些掉到地上,那副吃驚的表情簡直比那幾個傢伙還要精彩。
    “敢惹我?哼,今天算你們倒楣,人家我‘不小心’學過跆拳道,而且還是柔道黑段。”季襄雪呼呼又是兩拳。
    “媽媽啊……”三名登徒子根本不是對手,沒幾下就被她打得跪地求饒,哭爹喊娘。
    “呃……”刁名豪不禁為自己的有眼不識女泰山捏了一把冷汗。
    搞半天她上次那記過肩摔並非僥倖得逞,難怪她上回擊中他腹部的那拳令他永生難忘,看來是他打錯了如意算盤。
    好在,好在。
    好在他以前沒有真的把她惹毛,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哎唷好討厭喔!”那廂無敵女金剛突地嬌斥,翦水明眸直盯著她腳上的昂貴高跟鞋面上,要用顯微鏡才看得到的小刮痕。“都是你們害我的啦,這可是我最喜歡的一雙鞋耶!”
    接著她拎起那只高跟鞋,叩叩叩地三人腦袋統統有獎。
    “哼,看你們以後還敢不敢弄壞我的鞋。”季襄雪忿忿地套回鞋子,想想心裏仍有不甘,遂一人又補上一腳。
    “嗚……”三名已成“牛排”的工人牛仔,癱在原地連吭都不敢吭。
    出水芙蓉總算又有了明媚的笑靨。
    “啊,好久沒這麼伸展筋骨了,嗯,心情果然好多啦!”她拉拉衣裙,整整衣領,撫平縐摺,撩撩些微亂飄的發絲,再拭去額角沁出的汗珠,然後又蹦又跳地踱出馬廄,然後她眼角餘光瞄到正貼在壁上當壁花的熟悉身影。
    “過來。”她朝他勾勾手指頭。
    “唉……是。”刁名豪吞吞唾液,拄起拐杖,絲毫不敢怠慢地依令行事;尤其是才剛剛欣賞過她神乎其技的演出。
    這會兒王子和公主的角色似乎互換了。
    “你前幾天問我的話還算數嗎?”季襄雪抓著他的前襟,然後把他的俊臉拉到她的面前來,狐媚的秋波則在他的眼唇之間蕩呀蕩。
    “你是說……求婚嗎?”呼吸裏全是她好聞的氣味,刁名豪貪婪地吸了好幾口,心神一下子便失了魂。
    “還有別的嗎?”季襄雪慵懶而性感地用雙臂圈住他的後頸,讓自己吊掛在他的肩頭上。
    “這還用問嗎?”刁名豪伸手環住她的柳腰,鼻息跟著越來越重,頭也越壓越低,吐出來的話語就在她的菱唇四周打轉。
    “那就好。”季襄雪滿意地燦笑,然後仰首吻住他。
    季冬
    “這是什麼?”季襄雪冷漠地將手中的東西射出。
    一本攤開的財經雜誌接著乖巧地平躺在他案前。
    “這……這是……”看著雜誌裏面的內容,雖然窗外的樹芽已逐漸綻放一點翠綠,刁名豪的心卻下著陰寒的冬雪。
    “你突然失明不認識字啦?那好,我念你聽。”季襄雪笑裏藏刀地指著上面的標題文案。“商場奇子棄商轉農,回歸牧場投奔自然,為家族企業開創新氣象。”
    “那……”
    “我說刁民呀……”季襄雪保持微笑。
    “……豪。”危難時機,他仍不忘驗明正身。“其實我比較喜歡你叫我小豪或豪豪時候的聲音。”
    “那些現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季襄雪又是一記冷哼。“這上面的照片和封面的那一張都跟你長得好像喔,而且最有趣的是這商場奇子居然與你同名同姓耶,你說這事情巧不巧呀?”
    “我……呃……唉……”俊秀斯文的臉龐緩緩地從左晃到右,再由右晃回左,
仿佛他脖子扭到,所以動作顯得有些僵硬困難。
    “這種事你居然提都沒跟我提過半句?幸虧我難得好心情去翻財經雜誌,否則我不知道要被你騙到何年何月呀?”季襄雪蹺著二郎腿,好整以暇地等著他的說明。
    也許這是天意,因為她一向不看這類型的雜誌。
    “我不是……我只是……”刁名豪現在似乎連嘴巴也開始中風。
    “呵呵,我曉得了。”季襄雪笑言揶揄。“你一定是想等咱們六月婚禮當天,再來給我一個大驚喜。”
    “我真的不是……唉。”刁名豪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剛開始的時候沒有告訴你,是因為我覺得沒有必要,而且那個時候,我只是因為我父親這幾年身體不好才暫時回去看看,所以我本身也還在考慮到底要不要接管家業,畢竟那不是我的專長。”
    “故事很感人嘛。”季襄雪繼續挖苦。“但是後來呢?在我答應你的求婚之後,你也覺得沒有必要告訴我這位未過門的妻子,我未來的丈夫竟是我實習牧場的繼承人?”
    “我後來沒提是因為我……我……”刁名豪怯生生地瞅著她,腦袋瓜子已然垂到胸口前,聲音也愈來愈小。“……忘了。”
    “忘了?”季襄雪以為自己耳背。“這麼重大的事情你居然忘了?!”
    “我發誓!”刁名豪舉起雙手和雙腳。“從你答應我求婚的那日起,我一直處在興奮狀態,或許是興奮過頭了,我一心想的全是咱們的婚禮,以及我將與你共度的快樂時光,所以……我根本不記得這檔事了嘛。”
    “這麼說來,我實習那時之所以會住個人套房,也是……”
    “也是我的安排。”刁名豪承認。“最先也是因為在實習學生的名單中翻到你的資料,我才會答應我老爸的要求,回到屏東這裏從新手開始學起。”
    無論他所言是真是假,至少這段變相的真愛告白是讓人窩心至極,縱然他有再大的過錯,瞧在他這麼愛她的分上,她除了歡欣雀躍,還能怎樣?
    “對不起嘛,你不要生氣啦!”遇到她,刁名豪這輩子註定要吃鱉,也天生注定得在她跟前做個小男人。
    “我沒說我生氣呀。”季襄雪知道真相之初,只感到萬分驚訝,根本還來不及去動怒。
    “真的?你沒有生氣?”刁名豪小心翼翼地詢問,以免動輒得咎。
    “我幹麼要生氣?”季襄雪聳聳肩。“生氣會害我的皮膚失去光澤,容易老化長皺紋,搞不好還會生出幾根白頭發,那多不划算啊!”
    說來說去,還不是為了她自己。
    “再說……”季襄雪頓了頓。
    “再說?”才剛松的一口氣立刻又提了上來,刁名豪眼皮亂跳,靜靜地等著下文。
    “再說你是牧場的繼承人也沒什麼不好,姑娘我樂得當少奶奶,整天只要逛街瞎拚又有人養,我何樂而不為?”季襄雪喜孜孜地計畫美好的未來。
    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哈,你不要那麼現實好不好?”刁名豪一直不願意暴露身份,就是不想招惹那些只看在錢財而黏上來的花蝴蝶;不過話說回來,他就是欣賞她的這份坦白。
    “我這叫做務實。”季襄雪坐上他的大腿,動手摸了捏他的鼻頭。“但是我可先把話講清楚喔,你到時別想要我當你的免費獸醫,姑娘我去你家是做少奶奶,不是去幫傭。”
    “偶爾客串一下下也不行嗎?”刁名豪柔聲抱住她的小蠻腰,把臉埋進她的軟馥胸懷裏磨蹭。
    “不行,不行,半下下也不行,因為我最討厭牛。”季襄雪在意亂情迷前提出堅定的拒絕。
    “別忘了還有馬……”刁名豪的熱唇已經從她的鎖骨熨至她敏感的耳垂。
    “對,還有馬……”季襄雪渾身酥軟地癱在他的柔情裏,迷蒙低啞的嗓音逐漸融化在他的熾吻中。
    晚冬的風兒輕吹,夾著一股令人打從心底舒服的暖意,看來,春天就要來了。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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