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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唐昕]痞子闖情關【喜相逢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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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9 00:10:24 |倒序瀏覽
痞子闖情關【喜相逢之一】 作者:唐昕

在香港他馬太保可是人人敬而遠之的地痞流氓
這會兒卻因一塊古玉作怪而莫名的來到唐朝
面對眼前正上演著刀光劍影的戲碼
雖然搞不清這是啥狀況
但……依他「男兒本色」的直覺
跟著眼前這個救了他的大美人準沒錯!
不過,這唐朝的美人難道真的都是豪放女嗎?
竟脫掉衣服叫他動作快點!?
既然她那麼主動,那他就不客氣囉……

這個死纏著自己不放的痞子無賴
不但油嘴滑舌、吊兒郎當,還手腳不乾淨的對她上下其手
她不過是要他幫忙把身上的毒吸出來
他竟然敢抓住她偉大的胸前不放
為求保命以報師仇,她決定收他為徒傳授「玄冥真經」
利用他替自己逼毒。不過,她不會讓他知道
練了玄冥真經將有什麼「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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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9 00:10:45
楔子

  二○○一年 香港

  韓記古董店位在中環老式的商場一隅,店鋪不大,老舊的店面甚不起眼,在日新月異的發展中城市而言,像韓記這樣的地方幾乎面臨淘汱的窘境。

  店裏的光線有點陰暗,唯櫃檯之前點了盞日光燈,照映著店主慘白的老臉。

  「太保哥,麻煩你行個方便,再寬限個幾天吧!」開口的是店主,年紀還不算老,只是那不及六十的臉上掛著超越年齡的疲憊,看起來像足有六十歲。

  「不行!這是東哥的交代,無論如何今天你都得交租。」男人的聲音帶著不耐,在他那張年輕的俊顏上甚至浮現流氣的邪佞。

  他是中環一帶的地痞,主業是討債,為中環角頭老大的得力手下,人人敬而遠之的一號人物。

  「再寬限個三天吧!求求您,太保哥!」

  「我說交租就交租,你少給我廢話一堆!」馬太保一手揪住店主衣領,惡聲惡氣地吼道。

  店主在驚嚇之餘,忙回道:「別……別生氣,要不,就由我店裏拿點東西抵償吧!」語氣萬般地無奈。

  「哼!」馬太保放開店主。「就憑你這破店,還有什麼值錢貨?」靈活的一雙精眸打量著店裏,眸光中透著不屑。

  遲疑了片刻,店主由抽屜中取出一隻黑絲絨小袋,拿出一件東西——

  「這是我兩個月前到內地沽來的古玉,太保哥若不棄嫌就拿去吧!」

  馬太保拿起古玉審視了會兒,挑眉道:「這是孝敬我的?」

  「是、是,還望太保哥替我向東哥說說情,前兩回的租金再多寬限幾日。」

  那古玉色澤還算不錯,馬太保不客氣地收入口袋裏。「好吧!回頭我和東哥說說,改天再來。」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古董店。

  此時,一道瘦小的身影迎面而來,撞了馬太保一下——

  「該死!沒長眼睛哪?」他順手拎住對方衣領。

  「對……對不起……對不起……」聲音不大,卻很清脆。

  馬太保一看,發覺是個年輕女孩,看她打扮與說話口音,似乎不像本地人。「內地來的?」他隨口問。

  「是!」

  「滾遠點!下回別再讓我馬太保撞見。」

  女孩低著頭,「是,太保哥!」語畢,她迅速離開。

  在此一剎那間,馬太保出於多年的直覺,順手朝口袋裏一摸——

  該死!

  她居然敢在他地盤上扒走他身上古玉。

  「不要跑!給我站住!」他追了上去,在她身後怒叫著。

  女孩加快腳步離開了商場,轉入一旁的小巷,卻不小心撞上另一道身影。

  「噢,小心點。」

  女孩還來不及看清自己撞上什麼人,手中剛剛到手的古玉便失手摔在地上。

  「啊——」女孩垂首頓足,伸手便要去撿。

  豈知,破裂的白玉忽地迸出強烈的光芒。

  馬太保此時正好追進巷中,被此情景震住。

  「搞什麼鬼——」

  話聲未完,強光瞬即消逝,連帶地,巷子裏的三個人也一併消失不見,連個渣也不剩,神不知、鬼不覺。

  一陣風吹入巷子裏,空蕩蕩地,只有巷尾趴著一隻老黃狗。

  狗兒懶懶地打了個呵欠,合上眼,繼續睡它的午覺。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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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9 00:11:09
第一章

  唐 貞觀三年

  三年一度的武林大會在華山的「白雲山莊」舉行。

  莊主白雲騑為三年前取得武林盟主之位,武藝高強自不在話下。

  然而,白雲騑究竟師承何人,卻始終無人知曉。

  每當有人提起,白雲騑總以師父不願他在人前提起他老人家的名諱為由,不願透露自己何門何派。

  奇怪的是,眾家高手以他武學招式來看,卻也說不上他武功到底屬於什麼路數,十分地神秘。

  不過,自從白雲騑當上武林盟主之後,卻鮮少與江湖各派來往。

  據說,白雲騑為求武學更高境界而閉關修煉。

  正當眾家門派議論紛紛之際,一道清亮的嗓音直傳入大廳——

  「莊主到!」

  緊跟著,白雲騑緩步出現在大廳之中。

  眾目所望,只見白雲騑一如三年之前,仍是一身白衣,精神奕奕。

  唯一的改變是在他年輕的臉龐上,雙鬢竟已染上白霜!

  這個改變莫不令人為之譁然——

  「盟主此番出關,雙鬢竟已轉白,想是在武學修為上又更上一層樓了吧!」開口的是崆峒派掌門宋天長。

  此語一出,眾人皆附和。

  白雲騑朗笑數聲,答道:「在各位掌門面前,白某豈敢說更上一層樓,但求不退罷了。」

  「是不是更上一層樓,咱們待會兒試試不就知道了!」

  「是呀,是呀!」

  眾人莫不躍躍欲試。

  武林大會每三年舉行一次,除了各門派切磋武藝之外,還有更重要的一件事,便是由眾門派間選出一位武功最高者來統率武林盟主,解決江湖紛爭。

  想當然耳,這個武林盟主的寶座是人人都想爭奪的權力象徵。

  白雲騑自然明白此理,當下他微微一笑,開口道:「各位遠道而來,想必有些疲累,不如先在山莊裏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再談切磋武藝如何?」

  堂中,人人均附議。

  白雲騑朝總管點頭示意,眾僕紛紛端出一道道美酒佳餚招待賓客。

  白雲騑雖年不及三十,但做人圓滑,待客豪氣,為了討好諸如武當、峨嵋等道家高手,他特地請來江南第一名廚到此掌廚,葷菜、素菜道道精緻絕倫,一點也不含糊。

  一時之間,各門各派一致贊聲連連,氣氛十分暢快。

  豈料酒過三巡,三枚細如牛毛的暗器破空而來,針針齊逼向白雲騑。

  饒是白雲騑這一等一的高手要閃避這等陰毒的暗器也非易事,當下他陡然一個後翻,帶些狼狽地避開了暗器。

  只是對方並不輕易放過他,暗器再度接連而來,令白雲騑幾度陷於險境。

  此時堂中早已一片譁然,眾人紛紛退至一旁。

  刀劍無眼,更何況是細小的暗器。

  堂中人人自危,生怕自己捲入這場突如其來的災禍!

  白雲騑亦非等閒之輩,在閃避的同時,心下早了然敵者何人,趁著一個空勢,他以絕快之速閃身避入石柱之後。

  「今日敝莊高手雲集,閣下一味使出這等陰毒暗器,豈非有欠光明,貽笑江湖。」

  聞言,各派譁然——

  「盟主言之有理,各家各派都是用光明磊落的比試來爭取盟主之位,而非藏頭縮尾……」開口的是青城派掌門人沈文淵。

  豈知,沈文淵話未說完,兩枚牛毛暗器已隨聲而至,直往他雙眸而去,以極險之差再由他面前岔開,由雙鬢擦了過去,打在他身後的牆上。

  「區區武林盟主之位,我冷素心還不放在眼底!」隨著這一道清冷的嗓音而出現在大堂門口的,是一名黑衣女子。

  女子一出現便捉住所有人的目光,她一身如雲霧般的黑紗,襯著那張犀冷而絕俗的面孔,誰也料不到這樣一個國色天香的年輕女子,竟會是方才使出陰毒暗器的厲害高手。

  沈文淵回過神來,不甘受辱於女子,當下拔劍疾往冷素心刺了過去。

  正當眾人對他以一派之尊而襲擊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子而覺不妥時,女子卻面不改色,皓腕翻動,掌起掌落,快疾無比。

  只聽得「鏘」的一聲,女子僅以戴在腕際的兩隻黑環,便巧妙地格開沈文淵毫不留情的劍招。

  「好!」

  在廳堂之中,多人竟忍不住脫口贊道。

  沈文淵面色鐵青,想他家學淵博,竟教一個十來歲的女娃兒給小覷,心有不甘,當下又要發招。

  冷素心卻早他一步開口道:「沈掌門,再不自重,休怪我手下不留情!」她始終沒有痛下殺手,他該最明白。

  青城派弟子豈容此姝對自家門派不敬,不待掌門下令,便將此姝團團圍住。

  「白雲騑!你出來,莫教旁人受你欺師滅祖之累,枉送性命!」冷素心瞧也不瞧上青城派人馬一眼,一雙犀冷的黑眸直落在石柱之後。

  五年前,白雲騑下藥毒害師父,盜走師父的「百毒訣」以及「玄陰真經」。

  所幸師父早有防備,早將玄陰真經藏起,被盜走的是無用的仿本,為無字天書。

  因為忌憚師父,五年來白雲騑倒也不敢再上師門。

  仗著內力修為,師父當年雖未遭白雲騑毒害,卻已元真損耗,於隔年病歿。

  臨終前,師父要她取回百毒訣,並且要她取白雲騑性命,為師父報仇,亦為武林除害。

  冷素心之言清楚地傳入眾人耳中,挑起了各派的高度關切。

  青城派弟子得到了掌門的首肯,當下首先發難——

  一時間,各派均不動聲色,想藉此機摸清這個丫頭的武功路數,瞧瞧她是否與白雲騑師出同門。

  冷素心面對青城派七人的圍擊,面上並無懼色,只見她雙手一展,在剎那間由腰際取下兩條烏光燦燦的黑鞭,不疾不徐的揮舞起來。

  誰知這黑鞭看似慢使,實則暗含極其厲害之後招,在倏忽之間已分別掃向四人,招式如鬼魅勾爪,落勢快絕,四人連哼都沒哼一聲,就僵直不動。

  眾人心忖,好高明的點穴手法!

  在另外三人未來得及續攻之時,冷素心足下輕點,一個旋身直攻向白雲騑。

  他才是她今夜下手的目標。「百毒訣還來!」

  白雲騑自知躲不過師妹的糾纏,只有挺身應戰。

  他自問五年來無論是武藝與施毒之法皆有顯著的精進,今晚他大可試試身手,瞧瞧他與師妹到底何人厲害。

  黑鞭未到,白雲騑便使出長劍,疾刺而出。

  當年師父傳他劍法,傳師妹鞭法,兩人各有所長,卻因師妹年歲尚幼而從未真正與她交手。

  由於冷素心身負報仇之責,因此一出手便是殺招,招招狠辣異常,逼得白雲騑不得不使出全力與她交鋒。

  直到此刻,他方知這個師妹武藝絕不在他之下,甚至,他沒有致勝的把握。

  心念電轉間,他有了對策——

  「師妹,百毒訣你且拿去!」話起時,他由懷中掏出一物,拋向大堂中燃點的巨大蠟燭。

  冷素心一驚,立即停下攻勢,揮手甩出鞭子朝書冊捲去。

  師父的遺物絕不能損毀!

  趁她分神之際,一枚淬毒的丸形暗器神不知鬼不覺地激射而出,打在冷素心胸口上。

  不痛!這是冷素心心頭的第一個感覺,但很快的,她的左臂已經麻了一半,幾乎無力施鞭。

  「這不是百毒訣!」掃過一眼,她當即明白捲回之物只是一本普通的冊子。

  犀冷的黑瞳恨恨的盯住了白雲騑。

  儘管她武藝高深,卻仍只是個初出江湖的年輕女子,心思怎敵得過詭詐無情的白雲騑。

  「我根本不知百毒訣為何物,更不明白你所說的師父所指何人?」他狡猾地回答,自問無人見得他施毒。

  「你……你這個豬狗不如的畜生,今日我定要替師父清理門戶!」語罷,她運氣暫逼住身上的劇毒,右手再度甩出淩厲的殺招。

  再出手勁道與速度已大不如前,白雲騑當可輕易取勝。

  「啊……救命啊……」一聲慘叫自遠而近,卻不見何人求助。

  正當眾人四處張望之際,一團黑影自上而下,衝破屋頂的琉璃瓦,直墜入大堂之中。

  「小心!」眾人忍不住呼道。

  冷素心眼見這急遽而來的人就要落在自己身上,未及思索,施鞭一捲,將人帶到身前。

  馬太保本以為自己會摔死,雙眸緊緊閉起,如今身子竟奇異地停止下墜,雙腳還著了地,於是欣喜地睜開眼。

  「哇!大美人!」他萬萬想不到睜眼之後竟會看見如此國色天香的美女,他是不是在作夢?

  冷素心黛眉一擰,冷斥了句:「滾開!」黑鞭跟著一甩,將他甩到十尺開外。

  痛死了!馬太保掙扎地站了起來,本欲發火,繼而一想是這個大美人救了自己,因此怒氣當即消失得一乾二淨。

  白雲騑當然不放過可以殺了師妹的機會,再度朝冷素心出手。

  眾家高手無暇顧及這個自屋頂摔下的男子,目光全繞在長劍與黑鞭舞起的黑白光芒之中。

  「嗖」的一聲,冷素心右臂教長劍劃出一道血痕,傷口極深,鮮血很快地濡濕了冷素心的衣袖。

  馬太保一見美人手臂血流如注,眼看就要讓那個可惡的白衣男子給殺了,當下摸出皮夾克內袋裏的手槍,朝屋頂射了一槍。

  這下子,大堂中的人,全掉轉眸光,驚懼地盯住馬太保,包括白雲騑與冷素心。

  「喂,白衣人,你再敢對大美人無禮,我可對你不客氣了!」馬太保一向為所欲為慣了,壓根兒不把大堂中的人放在眼底。

  嘿!有槍的人才是老大!這是他字典裏唯一的一句。

  「我白某倒要領教……」話還未說完,砰的一聲,白雲騑頰畔一陣急遽灼痛,出現了一道血痕。

  這下子,大堂中所有人才明白這個怪人手上拿的是極其厲害的兵器。

  「快,美人,我們快離開。」馬太保立即貼近她,並伸手扶住她。

  冷素心本欲掙脫,但心下明白今日若無法全身而退,一定教白雲騑所弒,因此任由這個陌生男子拉著自己一步步退出大堂。

  白雲騑忌憚那件奇特的兵器,不敢再貿然出手。

  就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馬太保拉著冷素心退出了白雲山莊。

  「放開我!」離開了白雲山莊不久,冷素心用力推開眼前的陌生男人,眸光浮現殺意。

  馬太保渾然不覺將有性命之憂,滿臉關切地盯住美人冷冰冰的容顏。

  「你的手流了那麼多血,讓我幫你止血吧!」他從小混到大,打打殺殺免不了會流血,所以練就出他處理創傷的本領。

  「不許碰我!」冷素心冷言阻止她靠近,並悄悄運氣,準備立時解決眼前的男人。

  豈料她中毒比自己所想更深,一時竟無法凝聚真氣。

  可恨!

  此刻她居然連一個討厭的人都解決不了!

  下一瞬,冷素心二話不多說,掉頭就走。

  她必須找個地方療毒治傷,而且要快,否則一旦毒性擴散,她將無法自救。

  「你……你別走呀!等等我!」馬太保急跟了上去。

  他不是不明白自己來到一個古怪的地方,但此刻他沒有閒工夫去追究,一心只想追上面前那個他這輩子見過最美的靚女。

  冷素心倏地止步轉過身。「不許跟著我。」

  「可是……你受了傷耶!難道不要人幫忙?」

  「不必!」

  哇!回絕得這麼快,真辣!他喜歡。

  「起碼讓我報答你剛才的救命之恩,如果沒有你,只怕我馬太保已摔成肉醬。」

  「你死你活與我一點也不相干,我根本不想救你!」她冷冷地道,絕色的容顏上一點表情也無。

  「那麼你為什麼——」

  冷素心打斷他的話,「我只是不想被一團莫名其妙的廢物砸死,如此而已。」語畢,她轉身就走。

  說他是一團會砸死人的廢物!?

  這個靚女說起話來真不是普通的傷人。

  照理,依他馬太保的個性早就該發火了。

  奇怪的是,對這個美人,他心中居然發不出半點火氣來。

  馬太保捨不得離開她,於是再度跟在她身後。

  這一次,冷素心勉力揮動黑鞭,毫不留情地賞了他三鞭。

  馬太保痛得齜牙咧嘴,卻死撐著沒叫出聲。

  他絕對、絕對不能在這樣的靚女面前哀叫,有損男子氣概。

  不過……這三鞭還真的超痛啊!

  冷素心直盯住他,再次冷聲開口道:「不准再跟著我!」

  「跟了會怎樣?」忍住痛,他撐出笑臉問。

  冷素心面色更冷,幾乎是咬牙地道:「我會殺了你!」話說完,她面帶怒容地離去。

  記憶中,除了白雲騑之外,她還不曾對人動過真怒。

  這個怪人算是希罕的!

  馬太保癡癡地望住她離去的方向。

  死!?

  她一定不知道自己發起怒來說有多靚就有多靚。

  死了、死了!這下子他真的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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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9 00:11:30
第二章

  蒙朧間,馬太保耳邊似乎聽見打鬥聲。

  打了個呵欠,他翻了個身繼續睡。

  只是,那打鬥之聲非但沒有消失,反倒愈來愈近似的,吵得他無法安然入眠。

  該死!

  下一瞬,馬太保揭開供桌蓋垂至地的桌帷,準備破口大駡一番,豈知才剛探出頭,一眼就看見打鬥的人不是別人,而是他昨晚追丟的大美人!

  哈!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他還是遇上她了!真是超有緣的。

  馬太保相信這一切一定是上天安排的,讓他莫名地來到古代,為的就是要幫助這個大美人……當然啦!順便泡個古代美人!

  眼見四個大男人圍攻大美人,馬太保想也不想便鑽出供桌底下,沖到廟門口。

  此時打鬥正烈,美人手持黑鞭正忙於迎戰四柄森冷長劍,看起來頗為驚險。

  怎麼辦咧?他又不會武功,沒辦法助她一臂之力,若是貿然沖過去,只怕人還沒救到,他就讓這些古人的長劍給砍死了。

  怎麼救人咧?

  冷素心打從昨夜中毒受傷之後,一直在趕路,根本無暇停下來治傷療毒,因為她知道白雲騑一定會派人來追殺。

  果不其然,天亮後不久,她就察覺已被人盯上,她心知逃不過,索性趁著未倒下之前,先解決這一干殺手。

  只是她中毒甚深,雖一時逼住了毒性,卻非長久之策,若不及時想法子解毒,只怕她要命喪黃泉了!

  就在她將支援不住的時候,忽地聽見一聲巨響——

  「住手!」馬太保大喊,手上握著槍。

  這是他唯一能救她脫困的法子,嘿嘿!

  四名黑衣人並未見過手槍的厲害,其中一人冷笑著,提劍朝馬太保疾刺過去。

  砰的一聲,馬太保一槍射中黑衣人的頭。

  黑衣人慘叫一聲,身子晃了晃便倒下。

  另一人見狀,發狠地要搶上前去。

  馬太保真不敢相信,這些人是豬頭嗎?居然不怕槍!

  眼看長劍刺來,馬太保再度開了一槍。

  這一次,黑衣人膝部中彈,慘叫一聲,直跪在地上無法再站起身。

  「嘿嘿!知道老子的厲害了吧!還不快滾,否則再賞你們吃子彈。」怕了吧!

  黑衣人見同伴們皆受重創,心中十分忌憚,因此一人扶起一個,就要逃開。

  「等一等,先向小姐道了歉再走不遲,這是禮貌。懂不懂啊?」

  黑衣人猶豫著。

  「嗯?不想道歉?」馬太保槍口朝其中一人瞄準。「告訴你們,我槍法超准的,待會兒腦袋開了花可別後悔。」他惡謔地威脅著,幾乎笑彎了嘴。

  還好東哥送他的槍他始終隨身帶著,想不到效果出奇的好,慶倖!慶倖!

  「我數到三,道不道歉隨你們,一——二——」

  「姑娘,對……對不起……」

  冷素心只是冷眼瞧著這一切,渾身冰冷而暈眩……她快倒下了,她知道!

  「OK!Sorry說完了,滾吧!別再讓老子遇見!」

  送走了四個黑衣人,馬太保笑嘻嘻的來到大美人身前。

  「我們真是有緣,對不對,美人?」

  冷素心正欲斥退這個言行輕浮的男人,卻突如其來的感到一陣天旋地轉,身子晃了晃便倒下。

  「美人!你……怎麼了?哪里不舒服?我馬上送你到醫院……」馬太保順勢扶住她,急得快跳腳。

  該死!醫院不知要往哪里走?

  「美人……請問醫院往哪里去?」他問。

  冷素心當下怒火攻心,精神稍稍振奮了些,伸手一把揪住他衣領,「快扶我入廟!」

  入廟!?莫非這時候她要求神拜佛?來得及嗎?

  「快、一、點!」她幾乎由齒縫迸出這三個字。

  「現在拜佛有用嗎?」他懷疑地揚起眉,莫非古人都這麼迷信?

  冷素心怒火更甚,哇地一聲,口中吐出一口黑紅色的血。

  嘩!這麼嚴重,這下子代志大條了!

  不待美人開口,馬太保立即扶她沖入廟裏。

  「關……關上門……」

  馬太保急忙中匆匆踢了兩下,算是關上廟門。

  很快的,他把美人放下,開始跪在供桌前跪拜。

  「你……你作啥?」冷素心勉力靠坐在牆邊。

  「當然是為求神保佑你羅!」他頭也不回地道。

  可恨的蠢蛋!

  「你……快過來……」她掙扎地開口。

  馬太保回頭,只見她吃力地解開胸前的絆扣。

  「快……幫我解開……」她雙手漸麻,不聽使喚。

  媽呀!這間是什麼廟,這麼靈!

  他才拜了幾拜,美人就主動要他幫忙脫衣服,要是再多磕幾個響頭,她會不會就主動提出嘿休的要求?

  「你……你還愣……愣著作啥?」

  這麼急!?哈!這下子他明白了,原來她是要他以身相許為她治內傷,陰陽調合嘛!電影上都是這麼演的!

  早說嘛!他可是技術一流。

  二話不說,他立即上前解開她前襟絆扣。

  之後,冷素心狠一咬牙,伸手撥開衣襟,露出胸前一片春光。

  這一看之下,馬太保幾乎要噴出鼻血。

  女人他一向玩多了,卻從沒見過眼前這一種極品。

  冷素心見他呆怔地直盯住自己,羞惱地燒紅了臉。

  若非要留住性命報師仇,她是寧死也不讓這個可恨的輕浮男子碰她一下。

  她發誓事成之後,一定一掌劈死他,以保名節。

  下定決心之後,冷素心咬住唇,開口道:「你……你快吸……」

  天!他這是在作夢嗎?一顆心像要由嘴裏跳出來似的。

  望著眼前如羊脂一般的渾圓胸脯,兩道熱流自他鼻中淌了下來。

  「你——」

  該死的!在這種緊要關頭他居然流鼻血!

  冷素心緊擰起眉,恨恨地別過頭,小聲卻清楚地開口:「快一點,晚了我定饒不了你!」她命在旦夕,他居然還一副輕浮樣兒,可恨!

  饒是他這身經百戰的個中高手,見了面前這超級撩惑的美人獻身,也只能像個呆子一樣;抹去鼻血,雙膝微微發顫地跪在她身前。

  現在,就是要他死也甘心,他咽了咽口水。

  色心一起,他伸出微顫的雙手分別握住她羊脂一般柔嫩的挺聳,考慮著要先從哪一邊開始。

  冷素心乃雲英未嫁之女,怎堪受此奇辱。

  當下,她燒紅著臉,狠狠地給了他兩個耳刮子。

  馬太保這下總算清醒不少。

  「你放手!」她咬緊牙關,不讓淚水流下來。

  這個可恨的男人,她一定要親手殺了他!

  「你不是叫我吸……」望著她眼眶裏淺淺泛起的淚水,他不由自主地鬆了手,像做錯事般無措。

  他沒聽錯啊!

  冷素心恨恨地閉上眼,「我是讓你吸胸上的毒……不是要你……要你……」話到此處,她再說不出口。

  此人不僅輕浮,還卑鄙無恥!

  啐!是他會錯了意,還以為她主動獻身,原來一切是他想得太多。

  見他久久未有行動,冷素心睜開一雙水氣氤氳的瞳眸。

  「如果不肯幫我吸毒……」

  話未盡,馬太保一把握住她的肩頭,俯身湊近她胸前接近鎖骨地方的一塊青紫處,貼上自己的嘴,毫不猶豫地吸了起來。

  本以為這個是胎記,這一下他總不會吸錯了吧!

  馬太保邊吸邊吐出一口口黑色血水。

  那味道真不是人可以忍受的!

  可,他卻甘之如飴。

  他是不是瘋了?唉!管他去。

  當血水終於變紅的時候,馬太保總算抬起頭。

  「你的毒,我已經……」他說著,聲音卻愈來愈小。

  她居然睡著了!

  想是受了太多折磨,累慘了!

  他的眸光再度往下移。

  然後,他深吸了口氣,在鼻血還沒流下來之前迅速將她的衣襟拉上。

  依照以往,他一定會……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卻不想占她便宜。

  摸了摸她仍冰涼的小手,他脫下外套輕輕覆在她身上。

  冷素心剛由睡夢中醒來,聽見有人走入廟中。

  白光一閃,冷素心已將柳葉形手刀貼上來人頸項。

  「啊——是我……大美人!」馬太保雙手捧著一堆從外頭撿來的枯枝,一動也不敢動,生怕她手沒拿穩,要了他的小命。

  「既然有機會逃離,就該逃得遠遠的,不該再回來!」她緩緩收回柳葉刀。

  「那怎麼行?你中毒不輕,我怎麼可以丟下你一人在破廟裏,萬一那些壞人又回頭來找你,怎麼辦?」他邊說邊走入廟中,同時放下手中所捧著的枯枝,開始學習生火。

  「你在向我邀功?」她站在他身後,低低的問了句,黑瞳裏透著冰冷的殺氣。

  「不是。」他很快的回頭對她笑了笑,接著繼續與手上的樹枝奮戰。「我只是放心不下你!」想不到生火竟如此困難,摩擦了半天連個煙都不起,古人真是難為!

  不過,他馬太保不是個輕易服輸的人,今天他非得把火生起不可。

  冷素心神情未變,握住刀的手卻緩緩地抬起。

  「哈!冒煙了——冒煙了——」馬太保興奮地回過頭,卻見她揚刀就要砍向自己。

  當下,他大叫一聲,狼狽地往一旁滾去,躲開那致命的一刀。

  「別殺我呀!大美人!」他邊說邊閃躲著美人兒手上不停的戳刺。

  由於毒性已蔓入內腑,冷素心無法運勁,生怕毒性會隨氣運行,不出三日必死無疑。

  所以馬太保一時間竟得以與她周旋,連碰都碰不上他一下。

  「你這個淫賊,今日我一定要親手取你性命!」她來到廟門口,反手上了栓,阻止他逃走。

  「等一等!大美人,剛才我可規矩得很,沒淫你哦!」他認真地盯住她。

  冷素心瞧著他,怒火更熾。「住口!」

  「大美人!你別生氣,摸你咪……那個地方,也是為了救你,情非得已呀!」

  冷素心畢竟是個初出江湖的少女,想起當時的情景忍不住又羞又惱,更恨他千百倍。「現下,你只有兩個選擇!」

  「哪兩個?」

  「一個是自刎,另一個是挖掉雙眼。」名節為女人最重要的,既然這淫賊已瞧過她的身子,就必須付出代價。

  不會吧!他有沒有聽錯?這麼可怕!

  「可不可以——兩種都不要?」他陪著笑臉。

  「不行!」她答得斬釘截鐵。

  糟了!這下死定了,想不到他馬太保的下場竟是摸女人的咪咪而被對方砍死!

  還好這裏沒人認識他太保哥,否則這種死法不笑死人才怪!唉……

  「快點動手!」她冷聲催促。

  這麼心急?他馬太保好歹也是堂堂六尺男兒,生得英俊瀟灑,怎麼這麼不得她的緣?

  「用什麼動手?」他瞥了眼手上用來生火的樹枝。

  「很簡單,用手!」她面無表情地回答。

  手!?馬太保拋掉樹枝,伸出一雙手圈了圈脖子,搖搖頭,又捂了捂眼睛。

  「怎麼辦?我真的很怕耶!」開玩笑!掐死自己、叉瞎自己的眼睛,哪那麼容易下手,又不是豬腦袋。

  「是嗎?好,瞧在你為我吸毒的份上,我就幫你一把!」語罷,冷素心一個上前就要下手。

  馬太保連救命都來不及喊就被她掐住咽喉。

  正待施力,一陣突如其來的暈眩襲來,她忍不住晃了下。

  「你……你怎麼了?」馬太保及時伸手扶住她。

  「別……別碰我……」她低喘地道,掙扎著要推開他。

  看來,她中的毒比自己所想的還要厲害,想必白雲騑在煉毒方面有了精進,與五年前不可同日而喻。

  「你說的。」他立即放手。

  冷素心失去他的扶持,身子一軟,竟倒在地上。「你……」

  「不能怪我,是你叫我放手!」他一臉無辜。

  冷素心毒起難受,忍不住閉上雙眼。

  見她臉色發白,一副極痛苦的模樣,馬太保忍不住蹲在她身邊。「美人,現在我要怎麼幫你?」

  「不……必……」

  馬太保忍不住火大了。

  「大美人,要死還不容易嗎?我馬上給你一發就可以送你歸天,可是,就這麼輕易死了,不會對不起生、養你的人嗎?」咦?他居然可以說出這一串如此正氣的話來,嘿!一定是潛能被激發了。

  冷素心被他這麼一喝,想起了師父。她未報師仇,怎麼能死?

  終於,她睜開雙眸。「背我進城。」

  馬太保心一喜。「做什麼?」

  「不許……不許多問……否則……我一刀殺了你!」她斷斷續續地說完。

  明明都傷得這麼重了,還那麼凶!

  「是——大美人,我不問。」語畢,他滿心歡喜地將她背在身後。

  還真輕!

  「不許……不許笑!」

  嗄?她在後面能看見他的臉嗎?真神!

  「我沒笑。」他就不信她看得見。

  下一刻,刀鋒再次貼上他頸項。

  「不……不准騙我……要殺你……我還……還辦得到!」

  這下子他真的笑不出來了。

  「是、是、是,我不問,也不笑,行了吧?」

  「還……不許說話。」

  什麼!?連說話也不行?他搖搖頭,邁步走出廟門。

  「人生於世上有多少知己——」他哼起歌來。

  「你——」

  「行了,行了!唱歌也不行,對不對?」算了,只要她高興就好。

  「快一點!」

  「是,大美人。」現在他馬太保竟被她當馬來騎。

  不過,話說回來,他還是很高興被騎。

  唉!賤!賤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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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9 00:11:51
第三章

  「得手了嗎?」白雲騑站在大堂中,神情是少見的急切。

  「稟莊主,妖女身邊那個男人攪了局,屬下們不但未得手,還讓那怪異的兵器所傷,差點無法回來覆命。」

  白雲騑聞言,不由得怒容滿面,「傳令下去,搜索方圓百里,那個男的生死不論,女的必須留她一條命,明白嗎?」

  「屬下知道了。」黑衣人很快的退出大堂外。

  五年前的記憶再次浮上心頭——

  「師父,為何遲遲不傳徒兒玄陰真經的內功心法?」

  老人正靜坐,睜眼瞧住了他。

  「時候未到。」語罷,再度合上眼。

  「什麼時候才算時機到?」

  老人卻始終不再開口回答。

  回憶至此,白雲騑仍憤恨難平。

  那一日與冷素心交手,知她武藝已不在自己之下。

  定是師父已授她玄陰真經!

  他不甘心!

  有朝一日,他必奪玄陰真經!他發誓。

  「大美人,水來了。」馬太保提著一隻陶壺走入房中。

  「滾出去!」隨著冷斥而來的是一隻布枕。

  幸虧馬太保眼明手快,及時合上房門才逃過一劫。

  好險!隨即一抹賊笑溜上他的俊臉。

  原來她正在敷藥!

  想起那一片春光——

  「Shit!」又流鼻血了。

  從前並不會見了女人就這樣啊!真是怪了!

  「你進來!」房中傳出聲音。

  馬太保隨手抹了抹鼻血,推門而入。

  「Sorry!」他順手將陶壺擱在桌上。

  「嗯?」黛眉微擰。

  「哦,我是說,對不起!」他笑道。

  「你跪下!」瞧著他嘻皮笑臉的輕浮樣,她就有說不出的憎厭。

  不會吧!

  這樣就要他跪下!?

  男兒膝下有黃金耶!她不知道嗎?

  「快跪!」絕色的美顏上一片冰霜。

  「可是——」

  「不跪?可以,你現下就走,永遠別在我面前出現。」

  這麼嚴重!?

  盯著她足足有三秒——咚的一聲,他跪了下去。

  因為他實在捨不得離開她。賤!

  「現下磕三個響頭。」冷素心一貫地面若寒霜。

  磕頭!?有沒有搞錯,又不是拜佛!

  「嗯?不磕嗎?」她微揚起眉。

  「為什麼要磕頭?」他陪著笑臉問。

  冷素心再次蹙起眉。「不許笑,不許問。快磕!」她就是討厭他笑著同她說話的樣子,油嘴滑舌的。

  這樣啊……

  好,他豁出去了!

  咚、咚、咚的三下,他一口氣當拜佛地給她磕了。

  現在他大概是全香港的地痞中賤到最高點的一個了。

  「由此刻起,我就是你的師父。」她冷冷地開口。

  「什麼!?美人你——」

  「叫師父!」她冷冷的打斷他的話。

  「這個……呃……」

  「怎麼?你不想叫是嗎?可以,我就當你背叛師門,一刀殺了你。」話剛落,她揚起手,柳葉刀的寒芒映在他臉上。

  他可不想死。

  「拜師父有什麼好處?」他試探地問了句。

  「當然是傳授你武功。」她冷冷地回答,黑瞳中帶著了然的冷笑。

  可以學武功?她居然對他這麼好!是不是真的啊?

  「真的肯教我?不後悔?」

  「為師絕不打誑語。」她答得斬釘截鐵。

  「呃……那個……那個……當了我師父,我還可不可以泡你呀?」

  「嗯?」這小子老說一些怪話讓人摸不著頭緒。

  「我的意思是……你還可不可以當我的女朋友?」

  這一句她倒是聽得九分明白。「當然不成!」

  「為什麼?」

  「既已拜師便有長幼之分,如何還是朋友?」

  明明她年紀比他小,卻硬拗的變成他長輩,這……

  看在她長得如天仙一般,又肯教他武功的份上,他馬太保就忍辱負重,喊大美人一聲師父吧!

  「師父!」他乖乖地喊了一聲。

  冷素心面色稍霽,收回柳葉刀。

  「師父可記得我的名字?」

  冷素心冷瞥他一眼。「馬太保!」

  嘩!她居然記得,他好高興!

  「那……師父叫什麼名字呢?可不可以告訴我呀?」

  「冷素心。」她很快地回答,面上忽露異色,隨即離開床榻來到窗邊。

  「怎麼——」

  「快,咱們快離開這兒。」語畢,她拎起包袱,打開客棧的房門走了出去。

  「喂,師父——等等我!」

  「不許出聲,緊跟住我,明白嗎?」冷素心猛地轉身捂住他的口。

  馬太保點點頭。

  她的手真軟真香,他還真想一口吞下……

  察覺他的嘴竟吻了她掌心一下,冷素心又羞又惱,反手甩了他一個耳刮子。

  「不許對為師輕浮!」

  「是,師父!」打得還真是用力,半邊臉熱辣辣的。

  「還愣著作啥?快走!」

  「是,師父!」

  誰會相信他太保哥會對一個女人如此服服帖帖的?

  唉!他的末日來羅!

  待一干黑衣殺手來到客棧房間時,冷素心師徒二人早已走遠。

  「師父,徒兒這樣穿是不是帥多了?」馬太保站在河畔,雙手交疊在胸前,擺了個很酷的姿勢。

  離開客棧的時候,師徒二人「順手」取過一套掛在後院的衣衫。

  如今,他換下皮衣與牛仔褲,改穿一襲灰褐色衣褲,一頭黑髮服貼地束在腦後,束成一截短短的馬尾。

  冷素心瞧他一眼,淡道:「你的模樣與附近村民無二,跟帥字扯不上關係。」

  馬太保怔了下,笑了起來。「我是問你,我穿這樣好看嗎?」

  「只要黑衣人不再追來,怎麼樣都好。」他怪異的打扮極易辨認,容易讓白雲騑的手下尋著,因此要他打扮成村夫以避人耳目。

  看她面色似乎十分蒼白,馬太保忽地靠近她,在她面前蹲了下來。

  「來,我背你。」剛才趕路已讓她透支太多體力。

  「不必,為師還能走。」她冷冷的拒絕。

  馬太保盯住她好一會兒,突地一把拉過她的手。「我背你!」

  「不——」

  「師父,倘若被那些殺手追上,你我都難逃一死,所以請你別逞強了,好不好?要報師祖的仇也得先保住自己的命,是不是?」

  這一次,冷素心沒有掙開他的手,輕輕地靠上他寬闊的背脊。

  雖然,服過師父的解毒丸可以暫時抑住她體內的毒性,只是,在三個月內若無人以內力為她將毒逼出,她一樣會步上黃泉,時間對她而言,彌足珍貴。

  見她不再拒絕,馬太保側頭微微一笑,「師父,抓牢了。」說完,他背起她纖盈的身子,邁步疾行。

  馬太保年輕力盛,這一走就是兩個時辰。

  「師父,天快黑了,找個地方歇息吧!」

  「嗯!」

  不消片刻,兩人瞧見前頭有一房舍。

  「師父,今晚有地方住了。」他高興地開口。

  「屋主未必肯借住。」

  「師父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停了停,他放下她。「師父請在此稍微等一下,我去去就來。」話剛落,他直朝房舍奔了過去。

  出來應門的是一位少婦。

  「這位姊姊,天快黑了,我與師父路經此地,希望能找個休息的地方,不知道姊姊方不方便借我們師徒二人在此借住一晚?」

  少婦打量了面前的年輕男子,見他面目英俊,態度可親似無惡意,當下添了好感,回道:「你師父人呢?」

  「姊姊稍等,我這就去請師父過來。」

  不一會兒,冷素心和馬太保一齊走向房舍。

  少婦一見,心下微怔。這天仙一般的女子竟是他師父?只怕其中大有文章,說不定兩人是私奔呢!

  「叼擾了!」冷素心由包袱裏取出一支素雅的簪子。「請姊姊收下。」

  「這怎麼好意思呢?快請進,請進!」少婦滿面笑容地收下簪子。

  當晚,少婦燒了些青菜豆腐,以及一大盆魚。

  「不好意思,我當家的外出打獵還未回來,家裏只有這些粗茶淡飯可以招待。」

  「沒關係,姊姊肯留我師徒住下已經十分感激,更何況多吃蔬果可以美顏,對身體又有幫助,想是姊姊常吃,難怪皮膚又白又透。」馬太保為東哥看酒店的場時,少不得時時與舞小姐們嬉鬧,日子一久,自然十分懂得討好女人。

  果然,少婦一聽得有人贊她美,自然心花怒放,一整個晚上與馬太保聊得起勁,秋波頻送。

  冷素心瞧在眼底,心頭更起憎厭。

  由於屋中只有兩個房間,因此當晚師徒二人同宿一房,冷素心睡在床鋪上,馬太保則鋪了張薄被,就地而眠。

  「師父,你身子還好嗎?是不是又不舒服了?」他注意到今晚她胃口似乎不佳,吃得很少,心裏有點擔憂。

  冷素心半晌無語。

  「師父?」馬太保微微翻起身。

  「睡吧!明兒個一早還要趕路。」冷素心終於開口。

  「師父身子虛弱,不如咱們在這裏多待幾日。」

  「你很想留在這裏?」犀冷的嗓音中透出微微的薄怒,然而,她卻未曾察覺。

  「我在哪兒都無所謂,只要能和師父在一起就好。」黑暗中,馬太保臉上是連自己也不明白的認真神情。

  「哼!貧嘴。」

  「真的!只要師父的身體快點好起來,不論要我住哪里、做什麼我都肯!」

  「真的?」黑眸在這一刻顯得更幽深。

  「那當然,不然我發誓。」他說著半坐起身。

  「不必!」她頓了下,像是陷入深思,半晌之後續道:「由明兒個起,我就教你本門最獨特的內功心法。」

  馬太保聞言,心頭大喜。「我就知道師父對徒兒最好。」想不到來了古代可以學武功,真是難得的機緣。

  「哼!話別說太快,練功是一件很苦的事,倘若你敢偷懶,為師定重罰!」輕斥的語氣已不若初時冷怒。

  「嚴師出高徒,師父愈是打罵,就表示越希望太保成材,所以師父最疼我。」

  「油嘴滑舌,莫怪這屋子的女主人對你如此關照。」

  馬太保一怔。

  「師父不高興?」

  冷素心不自覺地擰起眉,「你愛對誰好是你的事,與我一點也不相干,對我而言,你只要把武功練好,旁的事都沒有意義。」

  「師父為什麼收我為徒?」

  冷素心頓了頓,半晌才回道:「不瞞你,為師只剩下三個月的性命,倘若你無法練成為師所傳授的內功心法為我逼毒,那麼三個月後我必步上黃泉。」

  馬太保心頭一驚,他沒想到她中的毒這麼深。

  不行!他一定不能讓她死,絕不能!

  「師父放心,我一定拼死也要把心法練成,絕對不讓師父失望。」

  沉默了會兒,冷素心緩緩地開口:「夜深了,睡吧!」

  「嗯!」

  不久之後,屋內便傳來馬太保均勻的呼吸聲,他已陷入沉睡。

  冷素心卻久久無法成眠。

  「師父,想不到那位姊姊人還挺不錯的,咱們還沒開口,她就留咱們多住幾日,說是怕寂寞。」

  「你嘴像沾了蜜似的,她八成希望你留下來,住得愈久愈好。」

  馬太保笑了笑,一雙靈活的黑沉雙眸直盯住冷素心,「師父,你的語氣好像一個吃醋的妻子。」

  冷素心瞪他一眼,「再要亂說,為師就先絞了你的舌!」

  真凶!

  師徒二人沿著樹林緩緩前行,未幾,眼前出現了一片空曠平地。

  「這個地方不錯,又寬又靜,師父覺得如何?」

  冷素心很快地打量起四周,末了終於點點頭。「咱們開始吧!」

  接下來,她傳了他幾句口訣與修習內功的心法。

  馬太保挑了個平坦的大石,坐在石上依法而練。

  也許,是因為惦記著師父身中之毒,也或許他本身就是塊練武之材,總之,由一開始他便能靜下心來,雙眼一合,讓內息徐徐地在體內循序而轉。

  冷素心本以為他會半練半玩,一刻不得閒,怎料他居然專心如斯,心下不由得泛起了複雜的感受。

  待馬太保再睜開眼時,日已西斜。

  他心頭大吃一驚,感覺上似乎才坐下來個把個鐘頭,原來一日將盡!

  「師父——師父——」他一躍而起,跳下大石,豈料他這一躍,竟五尺有餘。

  冷素心緩緩由林中走出,目光落在他驚奇的臉上。「用不著奇怪,這表示你很用心,內力修為已達尋常人三個月的修為。」

  「真的?我以為修練內功必須要很多年呢!」他興奮地回答,他真是遇到貴人了。

  「不錯,確然如此。」她冷冷地開口。

  「那為何我特別快速?」莫非他是奇才?嘿嘿!

  「因為我所傳授的是本門最特別的一種內功修習之法,練足一月可抵常人練十年。」

  「我就知道師父對我最好!」由於他自幼失去雙親,在遠親照料下成長,寄人籬下,極少受人疼愛。

  今日見冷素心對他這麼好,心裏的感動自不在話下。

  「呸!誰對你好?我只是希望你早一日練成,早一日為我逼除身上的毒。」

  馬太保聽了,仍然笑了笑,並不介意。

  「你笑什麼?」冷素心問,擰眉微微不悅。

  「有些人面善心惡,是假道學的偽君子,但是師父不同,雖然你整天冷冰冰的,還打我罵我,不過我知道你都是為我好,是個面噁心善的好人!」

  聞言,冷素心心口震了震,旋即啐道:「賤骨頭,我打你罵你,你還當我是好人?說不定我是個面噁心也惡的大惡人呢!蠢蛋!」語罷,她轉身就走,不願再面對他臉上那種信任的神情。

  馬太保很快的跟在她身邊。

  「師父,既然我已入你門下,卻不知咱們是何門派,可不可以告訴我?」他問。

  「我的師父性情冷僻,不喜歡與江湖中人打交道,此番若非為師父清理門戶,剷除叛徒,我根本不會涉入中原。」

  「哦?師父是關外人?」

  「不錯,我與師父一直住在雪山。」

  「那麼,白雲騑是——」

  「他是十年前,師父在一場暴風雪中救回來的陌生人。」當時白雲騑已奄奄一息,在師父與她合力照料了月餘才活了下來,誰也沒料到竟養虎為患,為日後種下禍根!

  想到這裏,冷素心驀地停下腳步,雙眸直盯住馬太保。「倘若他日你敢對為師有貳心,休怪我一刀送你歸西!」

  「師父放心,你對我這麼好,這輩子我絕不會對不起師父!」話剛落,馬太保心頭一怔,莫非他想留在古代,不回香港了?

  他是什麼時候開始這麼想的?

  冷素心像是懷有心事,不再開口。

  師徒二人就在天剛剛暗下來的時候回到了農舍之前。

  「咦?屋裏怎麼沒點燈?」馬太保奇怪地上前推開門扉——

  「小心有詐!」冷素心倏地伸手拉住他,同時往一旁退開。

  師徒二人等了片刻,仍未見異狀。

  馬太保稍稍揭開一旁的窗子,往屋內瞧。

  初時,四周黑壓壓的,什麼都看不清楚。

  待雙眼適應黑暗之後,他看見椅子上坐著少婦君君。

  只見君君口中塞了布條,全身像粽子一般,被五花大綁在椅子上。

  「快去為她解開!」冷素心開口,很顯然的,四周以及屋內並無旁人。

  馬太保立即入屋中點燈救人。

  「啊——啊——」君君被鬆開之後立即放聲尖喊。

  「不要叫!」馬太保立即捂住她的嘴。

  「什麼人把你綁起來?」冷素心問。

  心緒稍稍凝定之後,君君總算開口說道:「是三名黑衣人。」頓了下,她續道:「那些人全沖著你們師徒二人而來,問了我你們的去處之後,竟將我綁了起來,真是無法無天!」語氣中除卻驚恐之外,還漸起憤怒。

  聞言,馬太保面色微變,當下拉了冷素心的手就告別了君君,消失在闃暗的夜色裏。

  冷素心冰雪聰明,立即明白黑衣人定會回頭尋她。

  只是,奔行了一陣子之後,她的身子漸漸支援不住。

  「來,師父,我背你!」馬太保停下奔行之速,半屈下身形,回首凝視她蒼白的面孔。

  冷素心微微猶豫了下,終於再次靠上他寬闊的背脊,把臉擱在他頸窩。

  馬太保立即聞到她身上傳來的淡淡香氣。

  心一甜,腳下似乎生了翅,耳畔只剩她均勻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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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9 00:12:08
第四章

  「累嗎?」冰冷的嗓音不若以往,少了些許寒意。

  「一點也不!」馬太保雖是地痞流氓,但心思頗細,一聽她語氣中似有關切之意,心底高興得半死,笑意爬滿了一張精神奕奕的俊臉。

  「你已走了一夜,還是放我下來吧!」追兵早被甩開,兩人可以暫時歇一會兒。

  「師父是心疼太保是嗎?」他回首,仍是嘻皮笑臉的。

  「哼!死小子,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快放我下來!」冷素心用力扯了下他束在腦後的頭髮。

  「哇!好疼呀,師父!」馬太保半屈下膝,讓冷素心著地。

  「疼是讓你記得。」

  「記得什麼?」

  「記得尊師重道。」

  「我哪有不尊敬你?師父!」

  「不許頂嘴!」

  「師父——」

  「再要狡辯就罰你三日不許說話。」

  這麼沒有人性的懲罰她也說得出口?真服了她!

  可……誰教他喜歡她呢!

  真是一身賤骨頭!唉——

  冷素心見他狀似委屈,挑眉道:「你不服?」

  「徒兒不敢。」

  「那你為何皺著一張臉?」

  「我……」嗚……現在他連表情的自由都沒有了嗎?

  「嗯?」

  「我只是……」

  「只是什麼?」她絲毫不肯放過他。

  「我只是背了師父走了一夜,肚子餓了!」他這叫報應!從前只有他欺人,現在卻虎落平陽,倒讓女人欺到頭上來了!

  經馬太保一說,冷素心倒也開始感到腹餓。

  只是此處乃荒山野嶺,距離下一個市鎮又不知多遠,一時無覓食之地。

  「咱們忍一忍,或許天黑之前可以找到一些山村野戶討食。」

  「也許,不必等到那個時候。」馬太保微微一笑,放眼望向蒼鬱山林。

  「你是什麼意思?」不知他又要搞什麼鬼?

  「師父跟我來!」語罷,馬太保領著冷素心循著一旁的山崖溪澗緩緩前行。

  冷素心跟在他身後,見他似在找尋什麼。

  不多時,馬太保在崖壁發現自己所尋之物,當下高興得奔了過去,將一株葉大之莖用力的拔了起來。

  「找到了,師父,咱們有東西吃了。」他指著手中植物。

  「這是何物?」

  「是芋艿,可以吃的。」由於他是在鄉下長大的孩子,因此對一些野外可食之物略有所知。

  「你吃過?」

  「當然,每次我離家出走的時候,就是靠這個來填肚子。」他得意的回答。

  「離家出走?」

  「噢!我從小在親戚家住,每次只要受了欺負就會暫時離開三兩日,就當在露營,很好玩的!」他嘻笑的帶過幼時的心酸之事。

  「你常受人欺負嗎?」冷素心直凝住他嘻笑的俊顏。

  「都是小時候的事了。」他咧開嘴笑著。「不過,現在開始用不著擔心了。」

  「何以見得?」她輕聲問。

  「因為我拜了武藝高強的師父,待我學成了師父的武藝之後,就不怕人欺負了,是不是?」他嘻皮笑臉的。

  「哼!油嘴滑舌,學功夫靠的不是嘴巴。」她冷嗤道。

  「師父放心,我一定認真學,早一日為師父逼出體內餘毒。」他依舊不改嘻笑本色。

  「大話人人會說。」她不為所動的回答。

  「師父,不要擔心,太保會竭盡所能!」這一次,他收起笑意,語氣如起誓。

  冷素心瞧他半晌,很快的避開他熱切的凝視。

  她不要他這個樣子!犀冷的黑瞳中掠過一絲複雜的心緒。

  接著,馬太保又連續地摘采芋艿,準備以此充饑。

  待他摘到第三株的時候,忽地在叢綠間發現了崖壁上的一道裂口。

  裂口不大,卻足有一人寬。

  古怪的是,馬太保竟可以輕易感受到由裂縫中徐徐吹來一陣舒爽的涼風。

  「師父,你瞧瞧這裏竟有一道通口,不知道會通往什麼地方?」

  冷素心走近山壁前審視著。

  「進去瞧瞧便知曉。」說著,她撥開崖壁上的藤蔓,舉步欲入內——

  「等一下!師父,我先走。」馬太保一步搶上前,擋在冷素心前頭。

  說不定洞裏有什麼毒蛇野獸,他怎能讓女孩子家去受,未免有損他的男子氣概,呃……雖然他也很怕啦!

  順手折下一截樹枝,馬太保深吸了口氣,緩緩走入山壁之中。

  好暗吶!他的心中開始發毛。

  他轉回頭,卻發現師父不見了!

  這一驚非同小可——

  「師父——師父——師父——」驀地,一陣光亮傳入洞中。

  「鎮定些,莫要大驚小怪。」冷素心手持枯木燃起的火把來到他面前。「給你。」她將火把遞向他。

  「還是師父聰明。」馬太保安下心來,又回復一貫的嘻皮笑臉。

  「快走吧!」不知為何,從小到大,直至方才那一刻,她忽然興起了從未有過的玩心,想捉弄他一番。

  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看來她得儘快甩了這個輕浮的男人。

  兩人一前一後,走了約莫百步開外,山壁開始變寬,容得下兩人並行有餘。

  又走了約莫一刻鐘,前頭突然亮了起來,呈現在師徒二人面前的,是一番別有洞天的情景。

  原來通道中空氣如此清涼無窒,是因為這裏是一個巨大的天然岩洞,而岩洞上方有一個很大的圓形出口,就似天井一般,直達山崖之頂。

  「真是個穩密的地方。」馬太保緩步走向岩洞右手邊的水潭之前。

  「哇!這裏的水好清澈,居然看得見水裏的魚!」可見此潭與外頭的溪澗是相通的,否則死水裏不會有魚。

  冷素心打量著岩洞。

  須臾,她開口道:「咱們就在這裏住下吧!」

  馬太保猛地回頭。「住這裏?」

  「師命不可違!」冷素心面無表情的回答。

  違!?誰說要違?

  他可求之不得哩!

  能和她單獨住在一起……嘿嘿!搞不好她會愛上他呢!

  「還杵著作啥?快到外頭拾些枯枝回來生火。」冷素心令道。

  「是,師父!」

  山中歲月並不如馬太保心中所想的旖旎。

  每一天,除了勤練冷素心所傳授的內功心法之外,他尚需一肩扛起打理三餐的重責。

  不過,他心裏並無怨尤。

  畢竟可以為自己喜歡的人料理吃食,是一件令人愉悅的事。

  這一日,馬太保由外頭摘了些芋艿以及野菜回來。

  「師父,餓不餓?」他問。

  「還不算太餓。」冷素心頭也不抬,雙手忙於編織著樹皮。

  「咦?師父昨日不是才編好一張蓆子,為何今日又開始編?」他問,隨手放下野菜,拿起一旁的竹竿準備釣魚。

  冷素心依舊未曾瞧他一眼,僅淡淡的回了一句:「這一張是編給你睡的。」

  聞言,馬太保喜上眉梢。「我就知道師父疼我!」靈活的俊目中迸出奪人的光彩。

  冷素心抬起頭,正好迎上他滿眼光彩,當下微怔,隨即開口道:「我只是不想浪費了這些剩下的樹皮而已。」她頓了下,又續道:「況且你若凍著身體,對為師也沒有好處。」

  馬太保的心微微僵了下,拿著釣竿坐在潭水邊。

  「如果師父真的這麼不喜歡我,為什麼當初又要收我為徒?」她大可找個年紀相仿的女孩或是少年,何苦選擇他呢?

  冷素心停下手上的動作,「選你為徒,是因為當時情況緊急,只有你在我身邊。」

  「這麼說來,就算當時不是我也行羅?」他回首,迎著她一雙犀冷的美目。

  「不錯!」她回答。

  馬太保掉回頭,視線再度落在潭面上。「這麼說來,我真的很幸運可以與你成為師徒。」

  他不相信人可以長久無情。

  有一天,她一定會對他改觀,他深信這一點!

  冷素心盯著他的背影,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啊!釣到了,釣到了……好大一條魚啊!」馬太保得意地提著活跳跳的一尾鯖魚。

  「這是什麼?」冷素心打小住在雪山,從未見過這種背黑腹白的魚。

  「師父不知道啊?這是鯖魚,味道十分鮮美呢!」說著,他著手清洗野菜,而後熟練的生火。

  冷素心瞧著他將魚以及一干芋艿野菜等,全裝入一截頗粗的竹筒裏,忍不住問道:「你做什麼?」這十數天來,兩人日日吃著烤魚以及烤芋,從沒嘗過其他。

  馬太保瞧著她好奇的盯住自己的模樣很是可愛,不禁怦然心動。

  如果她不再冷漠,不再擺出師父的架子,該有多好!

  察覺他神色異於平常,目光灼灼,冷素心沒來由的面色一紅,嗔道:「不許再瞧著師父了。」

  唉!又來了,這一刻她又成了師父了!

  「是,師父!」他垂下頭,面上勾起笑,舀了些潭水灌入竹筒裏,再以芋葉封口,擱在火上烤。

  空檔的時候,他忍不住開口問道:「師父是否不曾煮過吃食?」這是他十數日來得到的結論。

  「以往在山上的時候有僕婦專司灑掃烹煮,師父只要我專心練功,繼承衣缽。」

  原以為古代女人對於家事一定是一把罩,想不到她什麼都不會,只會武功,將來娶了她的男人只怕很命苦。

  遲疑了會兒,冷素心開口道:「你這麼會煮吃的,莫非以此營生?」

  廚師!?她可想岔了。

  「師父真想知道?」

  「說不得嗎?」

  笑了笑,馬太保搖搖頭。「不,徒兒以往的工作是專收保護費、看場子、放高利貸,哦,還有開酒店。」他一古腦兒地全說了出來。

  冷素心疑惑地看著他。「保護人要收銀子嗎?」那就是保鏢羅!

  「當然!在我家鄉做生意的一定少不得要交保護費。」他笑得很賊。

  隔了片刻,冷素心又問:「你還賣酒?」

  這下子,馬太保的笑意更賊了。「是呀,師父!不但賣酒還開錢莊。」

  「這就難怪了。」美顏透出了然之色。

  「什麼意思?師父。」

  「想你言行如此輕浮滑頭,非奸即商,果然一點也不錯。」

  什麼!?還以為她會贊他年輕有為呢!

  「不知道師父喜歡什麼樣的男人?」他大膽一問。

  「啐!劣徒,沒個正經。」美目橫掃他一眼。

  「不是啊,師父,徒兒是問,將來師父想嫁什麼樣的人?」

  冷素心一怔,她從沒想過嫁人!

  「如今我身中劇毒,生死未定,況且師仇未報,休要再提兒女私情!」

  「如果說,師父身上的毒解了,又報了師仇,之後師父打算做什麼?」

  冷素心想也不想立即回道:「當然是回雪山。」

  「住山上那多無趣。」

  「那裏是我唯一熟悉的地方。」她抬起頭,眸光落向岩頂灑下的陽光。

  察覺出她眼底的寂寥,馬太保呼吸不由得一窒,胸臆間忽然泛起從未有過的憐惜。

  此時,香味透出了竹筒,溢滿岩洞之內。

  「好香啊!」馬太保取下竹筒,著手打開芋葉,「師父先吃。」他遞過自製的竹筷。

  冷素心瞧著色香味俱全的山菜燉魚,忽然開口道:「謝謝!」

  「師父不要客氣,照顧你是應該的。」馬太保哂笑。

  冷素心動筷嘗了一口——

  「很好吃!」美顏不由自主的露出淡淡的笑。

  馬太保看著她,總算明白了什麼叫心滿意足。

  是夜,下起大雷雨,雨水順著岩洞的缺口滂沱而至,在潭面上激起無數漣漪。

  馬太保正依著冷素心所授之心法行氣,令內息循著脈穴運轉。

  豈知到了下半夜,馬太保在似睡非睡的冥境中忽然感覺到四肢開始發熱。如火灼一般!

  接著,一股細微的麻癢由足心及手掌心竄入體內,很快的湧入各穴。

  漸漸的,麻癢之感加深,竟有如萬蟻鑽動,苦不堪言,陣陣心火直朝胸臆間亂竄,像是身體裏發生了爆炸似的,一陣強過一陣。

  冷素心在一旁歇息,開始察覺出他的異狀。

  很快的,她明白馬太保正處於功成與功敗之緊要關頭,不由得緊張了起來。

  倘若她出言指點,怕他心神一岔,反倒走火入魔,當下吐血而亡。

  可,若不幫他,又怕他度不過此番難關。

  猶豫了半晌,她決定保持緘默。

  是成是敗,端看他個人造化了。

  倘若此關可過,他的內力修為將抵過常人修習,在短短十餘日中登上武學高手之列。

  迷迷糊糊中,馬太保腦中只有冷素心傳授的內功口訣,心無旁鶩,因此,對身上發生的變化,視之為正常,根本不知道自己正處於生死大關。

  叼天之幸,其實他是傻人有傻福。

  一般名家練功,往往遇異狀而休止,不敢輕易再繼續。

  然而,馬太保是個從沒練過功夫的尋常人,根本不知道其中的危險性,反而一心掛心著冷素心身上的劇毒,不顧一切痛楚,咬緊牙關繼續行氣。

  他的目的只有一個——救師父!

  為了保住她的性命,他一定要忍!他拼命告訴自己,要忍、忍、忍!

  如此到了下半夜,他終於抵受不住折磨,累極而暈厥過去。

  翌日,當馬太保睜開雙眼,立即察覺周遭有了變化。

  首先,他的視線變得更清晰,連呼吸起來也感覺到體內似有一股源源不絕的力量。

  下一瞬,他一個起身,身子竟一躍而至岩洞頂上之缺口。

  馬太保順勢拉住垂墜的藤蔓,阻止自己下跌。

  天!

  這麼高,他怎麼下去?

  此時,冷素心手中捧著一堆枯木走入洞內,一眼便明白他的困境。

  「下來!」她開口。

  「我……我怕摔死。」

  冷素心當即開口道:「氣聚下盤。」

  馬太保當即依言行氣。

  「可以下來了!」

  「如此當真可行?不會摔死嗎?」他還是緊張。

  「你若死了,對我又有何好處?」冷素心淡道。

  也對……算了,死就死吧!

  於是,馬太保緊閉雙眼,鬆開手。

  奇怪的事發生了!

  他感覺身體內似盈滿了力量,竟輕輕地往下墜,好似腳下長了翅膀,落地時竟無聲無息。

  「師父,我……我……」他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你已練成了本門基本功法,內力修為已臻高手之列。」

  「真的嗎?可是……我才練了不到二十天,怎麼可能呢?」會不會太快了?

  「此一心法為本派最特別的修習之法,非但可輕易入門,還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內成為武學高手。」

  「這麼厲害!那我以後就可以行俠江湖了,是不是?師父。」他已經覺得自己像電影裏的俠客了。

  「那是以後的事,現下最要緊的,是為我逼出身上的毒。」

  「那咱們何時開始?」

  冷素心直瞧住他神采奕奕的俊顏。

  半晌,她終於開口道:「就由今夜開始吧!」

  望著冷素心蒼白而絕俗的容顏,馬太保心底忽然覺得做不做俠客倒是其次,能救心愛的女人,才是最讓他高興的。

  這一刻起,馬太保心裏忽然希望兩人可以天長地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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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入夜之後,再次下起雷雨。

  閃電的光亮透過岩洞,有一下沒一下地,照亮了幽暗的洞穴。

  除了雨水拍擊潭面之聲,幾乎聽不見其他聲音。

  冷素心師徒二人坐在岩洞中一處平坦的岩石上——

  「師父,可以開始了嗎?」馬太保開口打破沉默。

  冷素心微微猶豫。

  要他行氣為她逼出體內劇毒,她該高興的。

  只是,有一件事令她頗為遲疑。

  「師父,現在我該怎麼做?」

  冷素心深吸了口氣,終於下定決心。「你先合上眼!」她輕言令道。

  馬太保依言行之。

  不多時,耳邊傳來一陣窸窣聲,他正欲開口詢問,冷素心清冷的嗓音再度揚起。

  「現下,依著為師的指示記熟各穴位,依序行氣逼毒。」語罷,她開始說出穴位名稱。

  馬太保反覆記誦,早已背得滾瓜爛熟。

  「師父,咱們開始吧!」

  「嗯。」冷素心輕應了聲,拉過他的大手貼上自己的掌心,成了相對而坐的姿態。

  馬太保緩緩將體內真氣傳過她掌心,然後依著她所指引的穴位行氣。

  漸漸地,冷素心渾身開始發熱,一縷縷細渺的白煙緩緩自兩人貼合的掌心冒出。

  天邊雷聲乍響,緊跟著又是另一道急遽而來的閃電——

  馬太保忽然睜開雙眼,在白光照亮之際,他清楚地看見未著寸縷的冷素心。

  這突如其來的刺激令他血脈僨張,一時間亂了心緒。

  「哇」的一聲,冷素心喉頭一甜,吐出一口血。

  「師父——你怎麼了?」儘管此刻未有閃電之光,但兩人久居岩洞,早已適應了幽暗,他一眼便看見她唇角仍溢著血,並向一旁軟軟地倒下。

  顧不得男女有別,師徒尊卑,他立時伸手將她扶了起來。

  「師父——師父——」他驚急的大喊,很怕她就此一路睡進了黃泉。

  冷素心幽幽地睜開眼。「你……快把衣裳給我!」

  馬太保立即取過一旁的衣裳,輕輕蓋在她身上。

  「對不起,師父,我不是有心——」

  「別再說了,我需要休息。」

  「那逼毒的事該如何?」

  「改日再說!」所幸方才毒液已順著吐血之時清除些許,所以休息個幾日應無大礙。

  馬太保心懷歉疚,抱著冷素心回到臨時編織的蓆上歇息。

  都是他不好,不聽她的話才會犯錯。

  到了第三日清晨,冷素心來到馬太保身旁。

  「起來吧!」她輕輕推著尚在睡夢中的馬太保。

  馬太保睜開惺忪的眼,一見到她立時整個人清醒過來。

  「師父,你好些了嗎?」

  「嗯,咱們再試一回。」

  師徒二人來到平石之上,冷素心取出一條黑絹。「把眼蒙上吧!」

  馬太保接過黑絹,邊綁邊問道:「師父為何要把衣裳脫下呢?」這是他心底的疑惑。

  「因為,當你行氣為我逼毒時,我的身子會不斷的發熱,毒會隨汗而排出,所以不能著衣,以免劇毒再次滲回身子裏。」

  原來如此!

  於是,師徒二人相對而坐,開始了漫長的行氣過穴。

  這一日,到了臨晚時分,總算告一段落。

  冷素心來到潭邊淨身——

  不多時,她重新穿上衣裳,開口道:「你可以取下黑絹了。」

  馬太保這才解開眼上的黑絹。

  當他來到潭邊準備釣魚時,卻發現潭面上浮起了數尾魚屍。

  「師父,你看這些魚都死了。」

  「那是因為方才我淨身時,身上的毒液流進了水裏。」

  「這麼毒!?」

  「白雲騑那叛徒必定在百毒訣上下了不少工夫。」

  「既然百毒訣是師祖所創,因何師父你不懂如何調配解藥呢?」

  「不是為師不會調配解藥,而是那叛徒研製出新的毒性,並非百毒訣中所載。」冷素心忿忿不平地回答。

  「想不到他這麼厲害,真是青出於藍!」

  「哼!不論他再怎麼厲害,總有一日我要殺了他為師父報仇!」

  「師父和那白雲騑二人,誰的武功高些?」他問。

  「當年師父傳給那逆賊的,並非玄陰真經,而是本門的基本功與劍法。」

  「哈!難怪人家要背叛師門,因為師祖偏心,所以白雲騑心裏不平衡嘛!」

  「心裏不平衡?」

  「呃……就是他嫉妒你,師父。」

  「當年師父對師兄始終存有戒心。」

  對人家有戒心還收人家為徒,真不知道這些古人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麼?話說回來,若以他如今的功力,有朝一日回到香港,必定可以耀武揚威,連東哥也得喊他一聲老大!

  「師父教我的是不是玄陰真經?」

  冷素心一怔,回道:「不是!」

  咦?他在短短的日子裏便練成如此高深的內力,莫非所學的是比玄陰真經更厲害的武功?嘿!真是賺到了!

  「那我學的是什麼厲害的心法呢?」他笑問。

  冷素心瞧著他嘻笑如常的俊顏,半晌無語。

  「師父?」

  「你所學的,是玄冥真經。」

  「哇!光聽名字就很厲害,師父對我真好。」他開心的說著,「師父,你先等一下,待會兒徒兒煮好吃的溪蝦給你補補身子。」為了捕蝦,這三日趁著冷素心歇息時,他特地到岩洞外的溪流中,以褲為網,花了兩個時辰捕捉。

  不但如此,他還將蝦子放入洞中的小水窪中暫養,如此就不必每天頂著烈日在溪中捕蝦。

  見他熟練的生火煮食,冷素心忽然開口問道:「為何對我這麼好?」

  「因為你是我師父!」他回答,俊顏上是一貫的嘻皮笑臉。

  「拜我為師,並非你心甘情願。」

  「師父錯了,徒兒的的確確是心甘情願。」見她滿眼不信之色,馬太保續道:「最重要的是,師父是我的救命恩人!」若非她,他早在白雲山莊摔死了。

  「其實,你大可在我昏厥時逃走。」

  「這麼沒良心的話師父怎麼說得出口!」停了下,靈活的俊目歛起嘻笑之色。「我絕不會做出任何對不起師父的事。」

  「倘若有朝一日,是師父對不起你呢?」她輕聲問。

  馬太保有一剎那的怔忡,隨即朗笑道:「絕不可能有這種事!」

  「你何以如此肯定?」

  「因為我對師父是真心的好,所以師父一定不會害我。」

  「啐!誰知道你是真心還是假意。」

  「徒兒可以對天發誓,證明此心!」說著,他立即跪下。

  「你不必——」

  話未完,只見他已舉起右手,對著岩頂的星空朗道:「我馬太保今生今世若對不起師父,就不得好死!」

  冷素心瞧著那一張在火光明滅中的認真臉龐,很久很久,她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冷素心身上的劇毒也隨日遞減,青白的臉色如今已淡淡地染上些許生氣,整個人看起來已無病色。

  「師父,算一算日子,咱們已經在這個岩洞住兩個月了。」馬太保隨手遞過一隻烤雞腿給冷素心。

  這山雞是他在洞外設陷阱捉到的,體形雖不大,肌肉卻很精實,相信一定十分美味。

  現在他才知道生活在未來時代有多幸福,起碼不必為了每一頓如此辛苦。

  「我體內之毒已去了大部分,相信再過不久就可以完全去淨。」語畢,她用手撕開雞肉,送入口裏。

  「好吃嗎?」

  「嗯。」她輕輕點頭。

  瞧著他,馬太保並不後悔自己會來到古代。

  甚至,如今回不回香港,似乎已經不是很重要。

  這兩個月生活在這個幾乎與世隔絕的山林裏,日子安詳而快意,他從沒想過,離開了燈紅酒綠和打打殺殺的生活,竟可以如此快樂而單純。

  這,彷佛是上天給的機會,讓他重新做人!

  驀地,一陣劇痛自體內傳來。

  冷素心瞧著他,放下吃食,幽幽地開口:「很痛嗎?」美顏上幾乎沒有任何表情。

  馬太保雙手環抱著身體,點點頭。

  「忍一忍,很快會過去。」清冷的嗓音極輕,幾乎像是一種安慰。

  果然,不多久之後,痛楚驟然消失,彷佛剛才僅是幻覺。

  「不痛了嗎?」

  「嗯。」停了下,馬太保忽地開口問道:「師父怎知我會痛?」他記得剛才她一開口便問他是否疼痛而非何處不適,兩者之間有差別。

  難道……她早知道他會痛?怎麼會呢?

  種種疑惑浮上他心頭。

  「還記得我告訴你,你所練的是玄冥真經的心法嗎?」

  「記得。」

  「你身上的異狀,只是練此心法的過程。」

  「師父的意思是說,會痛是正常的?」

  「難道你忘了為師說過,學功夫靠的不是嘴巴,吃點苦頭是一定的,莫非你後悔了?」秀眉微微挑起。

  「不不,我不後悔!」他忙不迭地回道。「只是剛才真是痛死我了!」

  「痛!?若我告訴你,往後還要更痛呢?」她面不改色地輕聲問著。

  「什麼!?還有往後?」他驚訝的瞠大一雙靈活的眼眸,身體似乎覺得冷了起來。

  「你不是想練上乘武功?」

  「這……」他開始考慮。

  「還是,你不願再為我逼毒?」

  他想也不想,急忙回道:「想!我當然願意幫師父!」

  「那就好,你先歇息吧!」

  往後的數日裏,馬太保安然無恙地度過——

  直到第七日夜裏,他在行功為冷素心逼毒過後不久,忽然全身劇痛了起來。

  那痛,簡直痛到了骨頭裏,十分難以忍受。

  「師父,好……好痛……」他跪了下來,身子直冒起冷汗。

  冷素心扶著他在蓆子上躺下。

  「忍一忍!」

  「有……有沒有……方法止痛?」他咬牙問道。

  「沒有。」

  「真的?」

  「這痛,無法可解。」

  「那……那會痛……痛多久?」媽的!這一次痛得比上次時間還長。

  隔了片刻,冷素心幽幽回答:「再痛不了多久的。」

  「真的?」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如何,痛楚竟漸漸地減少。

  「嗯。」她輕應了聲。

  終於,疼痛不再,卻也使得馬太保累極倦極,身子一鬆,便沉沉陷入黑甜鄉。

  冷素心瞧著他汗濕的頭臉,掙扎了會兒,緩緩掏出手絹輕輕為他拭去汗水。

  夜裏,劇痛再度襲來——

  「好痛……」馬太保抱住身子,痛得縮住身軀。

  饒是他這副曾挨過刀傷、槍傷的身體,也幾乎難以承受如今這陣陣催心,痛達四肢百骸的痛。

  冷素心來到他身前。

  「師父。」他一把抓住她的皓腕,「為何……為何這痛……愈來愈頻繁?」記得第一次相隔七日才發作,想不到如今隔兩日便痛了起來。

  冷素心見他如此痛苦,眸底亦掠過複雜之色。

  「師父……」他口中發出痛苦的低喘。

  掙扎了會兒,冷素心終於開口道:「但凡修習玄冥真經之人,最後皆難逃一死的命運。」

  什麼!?他有沒有聽錯?這麼可怕!

  冷素心接著又沉緩地續道:「常人習武,資質優者也需練十載而有成,而你不過練了不到一個月便有如此功力,自然必須為此付出代價!」世事,又豈有一蹴可幾之理?

  「為什麼……我……我自問與你……無怨無仇……」握住她手腕的大掌,關節已泛白。

  想不到他搶拐騙樣樣精通,卻栽在一個古代人手裏!

  他馬太保從來不曾對人如此真心付出……

  莫非一切皆是報應?真心註定得不到回應?

  冷素心見他眥目欲裂,掌下一個巧招由他手裏掙脫。

  「我只想找人逼出我體內的毒,如此而已。」

  「為什麼一開始不告訴我?」

  「倘若告訴你,練此心法縱使成了武學高手,最後也難逃一死,你還肯練嗎?」犀冷的美顏上有淡淡的了然之色。

  沒人這麼傻的,她深明此理!

  「不問,你怎知答案。」

  「師父臨終前告誡我,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教我不可輕信他人!」

  「你我既為師徒,我豈能算是他人?」

  「當年,白雲騑亦曾為我師門中人!」

  「這世上,不是每一個人都和那傢伙一樣混帳!」他心底十分不甘,氣她將他比作白雲騑。

  難道,他這段日子對她的好,她一點也沒有感覺?

  「你——很恨我嗎?」雖然猶豫,他還是問了。

  隔了會兒,冷素心才淡淡地開口:「雖然,我一向討厭言行輕浮的人,但,若論及恨這個字,我自問對你沒有那麼深刻的感受。」

  哈!他真是可悲。

  一個連恨都不恨他的女子,居然要置他於死地!

  是他做人太失敗?還是她根本是個善於利用人的無情女子?

  馬太保一直以來,對她赤誠的一顆心逐漸冷下。

  他該氣得親手掐死她的。

  可是,他卻連一句責難之語都沒有說出口。

  相信,這是他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真正愛上一個女人!

  然而,這也是他第一次感覺到這麼的失望。

  是的,失望!

  這是他目前僅有的感覺。

  當他意識到心痛竟比身上的痛楚還深的時候,他奮力起身,踉踉蹌蹌地邁開步子走向洞口。

  「背叛師門,我可以殺了你!」冷素心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地說道。

  「對一個將死之人說這話,你不覺得多此一舉嗎?」

  撂下話後,馬太保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岩洞。

  他這樣算失戀嗎?

  看來,他連自殺這一道手續也可以免了。

  俊顏浮上一絲苦笑,他咬緊牙關,忍住身上一陣陣痛楚,在黑暗中朝著通道外的微光前進。

  洞中,冷素心久久一動也沒有動,坐在火堆之前——

  她是不是做錯了?

  雖然他輕慢過她身子,雖然,他油嘴滑舌又言行輕浮……

  可是,她又有什麼資格替他決定他的生死呢?

  終於,一聲歎息自她唇瓣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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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9 00:12:51
第六章

  一覺醒來,已日上三竿。

  馬太保伸了伸懶腰,坐了起來。

  離開冷素心已有三日,也許是因為不再練功,所以三日以來一切無恙,未曾再痛得死去活來。

  只是,身上的痛楚也許暫時可解脫,但是他的腦海卻時時浮現冷素心那張犀冷的絕美容顏。

  他從沒想到自己居然想念著一個要害死他的女人!

  天下大概沒有人比他更蠢的了。

  摸摸肚子,已經開始覺得餓,於是,他起身往前走,準備到前頭村落找些吃食。

  很快的,他走出林子,問了樵夫,知道不遠處有市集。

  馬太保精神一振,加快腳步往前走。

  當他抵達市集之後,才發覺一個很嚴重的問題——沒有錢!

  來了古代這麼些日子幾乎全在山裏度過,根本不需要花錢。

  眼看著烈日當頭,而肚子又愈來愈餓……

  怎麼辦?

  想不到他太保哥也有吃不開的時候!

  實在難忍肚腹饑餓,他決定先填飽肚子再說。

  當下,他來到攤子上,找了個位子坐下。

  「客倌要吃什麼?」

  古代要怎麼點菜?

  瞄了瞄一旁的客人,他心中有了個譜。

  「來盤牛肉,三個饅頭。」

  「是,馬上來!」夥計退了下去。

  很快的,熱騰騰的牛肉和饅頭端上了桌。

  「客倌,十文錢。」夥計開口道。

  「要先付錢?」

  「是啊,客倌。」

  Shit!想白吃一頓都不行!

  「吃完再付可不可以?」他陪著笑臉。

  夥計面色一變,盯著他,同時收走桌上的牛肉和饅頭。

  「喂,喂!你幹什麼?」

  「客倌不是想白吃白喝吧?」

  「當然——不是!」

  「那麼請先給錢!」夥計一手托著送菜的盤子,一手朝他攤開。

  「在我的家鄉都是先吃了才付錢的。」

  「你到底有完沒完?要不,你就付錢吃東西,要不,就滾蛋!」這種想白吃白喝的人他可見多了。

  「這麼勢利!」馬太保餓膽一生,拍著桌子站了起來,回復地痞本性。

  憑著他高大威猛的氣勢,夥計一時怔了下,不由得向後退了一步。

  「不要跑!」回過神時,盤子裏的饅頭已經少了兩個。

  馬太保搶了饅頭就沒命的往前沖。

  說出來簡直丟人,他太保哥是何許人物,手下少說也有五、六十人,現在居然為了兩個饅頭被人追殺。

  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

  倉皇之間,打斜沖出另外兩個人,三個人撞在一塊兒——

  「別跑!」

  「回來!」

  三個人的後方有不同的人馬追了過來。

  馬太保沒工夫罵人,抓著饅頭站起身便往北邊跑。

  另外兩個人想也不想,跟在他後頭跑。

  「哪里去!」聲音由後方傳來,夾雜著馬蹄聲,很顯然地有人加入了追捕的行列。

  馬太保邊跑邊回頭,心喜地發現夥計已不再追來,剩下的,應是追捕另外兩人的人馬。

  「呼!」他吐了口氣,放慢腳步。

  豈料,馬上之人長鞭一甩,卻失了準頭,往馬太保背上一鞭打下。

  「混帳!」馬太保吃痛之下,生氣的面對後方追捕的人馬。

  趕在前頭的是此地財主的手下頭頭,聽見馬太保的怒斥,索性又揚起鞭子甩向他。

  這些人仗著勢大,一向胡作非為慣了,哪會將一名當街辱駡的人放在眼底,當然是先教訓一頓再說。

  馬太保自從練了玄冥真經之後,整個人早變得耳聰目明,眼見鞭子又要落在身上,當下一怒,隨手一抓,竟一手抓住了鞭子的落端。

  「你還來?」

  「來就來,怕你不成!」持鞭者手一扯,欲拉回鞭子,怎知那鞭子似生了根似的,怎麼也扯不動。

  「怎麼?拉不動是嗎?」想不到這個人力氣這麼小。

  馬太保卻不是自己內力豐沛,力量早已遠遠地超過了常人。

  「小子,我勸你放手,本大爺還可饒你一命!」

  馬太保瞥了瞥身後那兩名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年輕人,開口問道:「要不要教訓他一下?」

  兩名年輕人異口同聲地道:「一切由公子作主!」

  「好!」話聲剛落,馬太保隨手運勁一扯,竟將馬上甩鞭之人一把扯得摔下馬背。

  「哎喲!你——你找死!」他使了個眼色,另外三名手下全下了馬,圍住馬太保。

  嘿嘿!若論打架,他馬太保可是其中佼佼者,否則又怎能成為東哥的手下,稱霸街頭。

  起碼他還是柔道高手,近距離肉搏戰他最拿手。

  「兄弟們,打死這個小子!」

  四人一湧而上。

  憑著深厚的內力加上柔道搏擊術,馬太保一出手便勢如破竹,三兩下就打得對手眼冒金星,落花流水。

  嘩!想不到自己這麼厲害。

  這是他頭一次花不到三分鐘的時間同時打敗四個對手。

  「小子……有種別走!」

  四人對他心存忌憚,立即上馬走人。

  「哈哈哈!」馬太保大笑了起來,心下開始明白這一切一定和他所練的玄冥真經脫不了關係。

  「多謝公子相救。」兩名年輕人立即向馬太保道謝。

  「用不著客氣,誰教他們不長眼,欺負到我頭上來。」說完,他瞧了眼地上的兩個饅頭,忍不住蹲了下來歎著氣。

  「恩公怎麼了?為何歎氣?」其中一人問道。

  「唉!好不容易到手的饅頭被踩爛了,真可惜!」

  「恩公是不是肚子餓了?」

  「是呀!我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恩公真是用詞生動貼切,若不嫌棄,咱們兄弟倆的家就在前不遠的村子裏,不如到寒舍吃點東西吧!」

  「真的!?」一聽到有吃的,馬太保眼睛立即亮了起來。

  「恩公有請。」

  「那我不客氣了。」

  三人直往北走。

  「你二人為什麼被人追啊?」馬太保隨口問道。

  「因為前年收成不好,所以我二人在今年特地向財主借了五兩銀子買些菜種、穀種回田裏種,豈料三個月前,財主派了手下王二前來要債,連本帶利竟要五十兩!」

  「嘩——高利貸呀!」想不到那財主與他是同行!

  「高利貸?」

  「呃——就是借錢給人之後再收取非常高的利息,是一種吃人不吐骨頭的行業。」他愈說愈心虛。

  「恩公真是用詞精切。」兩人同聲贊道。

  「哪里,兩位別再叫我恩公,在下叫馬太保,不知二位兄台高姓大名?」自從來了古代之後,他連用詞應對都文雅了不少,不像從前粗話滿口,算是進步了不少吧!

  粗眉方臉的回道:「我叫刑原。」

  身形較高瘦的回道:「我叫賈淩。」

  「那現在你們打算怎麼辦?」

  「不知道,咱們兩人還不出五十兩,也許下一回要被捉回財主家當下人。」

  「當下人?當多久才能抵債?」

  「馬公子不知道嗎?」兩人奇怪的盯住馬太保。「當然是直到還出五十兩為止。」

  「要是還不出怎麼辦?」

  「那也只好一輩子當下人!」兩人神情十分黯然。

  馬太保搖搖頭,開始明白古代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唯有強權武力才能生存下去。

  他忍不住歎了口氣。

  有什麼分別呢?反正他是將死之人。

  「馬公子為什麼歎氣呢?」

  「啊!沒什麼,大概是肚子餓了。」馬太保撐起笑。

  反正橫豎是要死,又何必讓旁人添憂呢?

  刑原與賈淩聞言,登時一笑,指著前頭道:「就快到了,馬公子忍一忍。」

  不多時,前頭出現了幾戶農舍,三人直往刑原家走去,只見一個老婦迎了出來。

  「原兒、小淩,你們可回來了,我還以為……」說著,老婦哭了起來。

  「娘,別傷心,是孩兒不好,讓您擔心了。」刑原扶住娘親。

  「大娘別擔心,是這位馬公子救了咱們,否則今日真要到李財家當一輩子的下人了。」賈淩心有餘悸地道。

  老婦這才將目光落向兒子身後的高大男子。

  「多謝馬公子救了吾兒與小淩。」說著,老婦就要跪下。

  「大娘別這樣,我只是——」話未完,老婦連同刑原、賈淩三人竟一齊跪了下去。

  「謝謝馬公子!」

  「你們這是幹什麼?快起來……快起來!」馬太保連忙上前扶起三人。

  此時,馬太保肚子卻「咕咕」叫了起來。

  刑原與賈淩忙道:「咱們快入屋去吧!馬公子餓了。」

  馬太保這才鬆了一口氣。

  總算有東西吃了!

  住過一晚之後,翌日一早,老婦人煮了一鍋野菜小米粥。

  「不好意思,馬公子,田裏收成不好,只有這些粗食可以招待公子。」

  「哪兒的話,大娘煮的粥裏有野菜還有山藥,在我的故鄉這些可是健康藥膳,吃一碗要花很多錢哩!」

  「公子太客氣了。」婦人舀了一碗遞向他。

  「大娘早。」

  賈淩和刑原由屋外走了進來。

  「這麼早你們兩人去了哪里,怎麼滿身大汗?」馬太保邊喝著粥邊問道。

  「我和阿淩下田裏工作去。」

  「來,快喝粥。」婦人又舀了兩碗。

  四人愉快的吃著野菜粥——

  不知為何,馬太保心中又想起了冷素心。

  他不在,不知道她吃些什麼?會不會餓死在山洞裏?

  此念一起,竟無休止的勾起了心中的思念,過去兩個多月朝夕相處的美麗回憶一一襲上馬太保心田。

  倏地,他放下碗筷,起身道:「對不起各位,我突然想起還有事未辦,先走一步了。」

  「馬公子何事這麼急?」刑原問道,竟對此人有些不捨。

  「我……我師父病了,我得趕回去見她。」

  「這樣啊,馬公子請等一等。」婦人說完走入廚房。

  「本想多留馬公子住幾日,如今令師身子抱恙,我等也不便久留馬公子。」刑原開口道。

  「馬公子有時間再來瞧瞧咱們。」

  「你們和那李財真的沒關係嗎?」馬太保有點為他們擔心,若是香港,憑他馬太保一定可以為他們兩人擺平債務。

  只可惜,如今偏偏身在古代。

  「既然還不出錢,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這時老婦走出來,手上捧著幾個用油紙包裹的大餅。「這是讓你路上吃的,一點心意。」她將餅交到他手裏,彷佛對兒子一般。

  「謝謝!」這是馬太保來到這個陌生的時代之後,首次感到人情的溫暖,明明那麼窮了,還如此照顧他。

  「路上多小心啊!」三人在竹籬外送他。

  馬太保朝他們揮揮手,立即邁步朝岩洞的方向往回走。

  也許是心急加上思念,他僅走了一天一夜便回到了當日的山林。

  此時天色微明,他依著記憶找到了岩洞入口,撥開覆於其上的枝葉走了進去。

  對此熟悉的程度已經不再需要火把來照路。

  當他走入岩洞的那一刻,一道橫陳於潭水邊的纖影霎時揪痛了他的心,為心底的恐懼拉開了序幕。

  懷著無法形容的悲傷,他忍不住發出破碎的嘶啞之聲——

  「師父——」隨聲而至的是他高大的身影,他雙目含淚,將冷素心緊緊地抱在胸前。

  所有的恨怨在頃刻間灰飛煙滅。

  人不自私,天誅地滅啊!

  為了活下去,她選擇利用他來為自己逼毒,也屬人之常情。

  「你醒醒——醒醒啊!師父。」這一刻,他原諒了她,為了心性的弱點,也為自己心中深藏的愛意。

  他馬太保向來浪蕩不羈,從不曾對人掏心,總是以遊戲的方式對待每一個女人。

  然而,身在古代,他卻破天荒的愛上了一個絕美而欲置他於死地的女子,一切是否冥冥中自有天定呢?

  他不知曉!

  他只知道,自己除了這個女子,誰也不愛。

  真是天下第一號大傻瓜!

  冷素心在他的叫喚之下,緩慢地睜開了雙眸。

  「你……你這個背叛師門的人……還……還回來作啥?」

  「我很擔心你。」

  冷素心直凝住他。「你走吧!」

  「不,我要留下來陪著你。」俊顏不再輕浮,取而代之的是冷素心從未見過的認真神情。

  「你……不怕……不怕我會下手殺了你這叛徒?」這幾日她嘗試自己運氣逼毒,不料卻適得其反,加速體內毒素的擴散。

  「怕什麼呢?既然練過玄冥真經的人都難逃一死,又有何恐懼呢?師父。」

  「不要叫我師父!」她低喝出聲。

  馬太保只是微微一笑,扶著她坐正了身軀。

  「你……你做什麼?」

  「做我該做的事。」他閉上眼,為她褪下衣裳。

  「你——」

  「噓,別開口。」話剛落,他拉過她冰冷的手,與她的掌心貼合在一起。

  霎時,一股真氣緩緩地進入她體內。

  漸漸地,兩人進入了玄冥至境。

  冷素心身上的毒素隨著汗水一點一滴的排出體外。

  很快的,一天一夜過去,兩人緩緩的睜開了眼。

  冷素心見他目不轉睛的瞧住自己,當下俏臉紅了紅,忙取過衣裳穿上。

  這一次,她身上的毒素終於去淨。

  「為什麼要救我?」她問。「難道你還不明白,每行一次氣就拉近一分死亡距離?」

  「能為自己喜歡的人死,也算值得。」他望住她,俊顏勾起不在乎的淡笑。

  「你——」

  驀地,一陣強烈的痛楚直逼而來,馬太保狠一咬牙,強忍住不發出一聲哀號。

  冷素心內力已恢復,當下伸手疾點,讓他暈厥了過去。

  這是唯一能暫時麻木他知覺的法子。

  其實,她根本不必多此一舉,暫時為他解除痛苦。

  畢竟他背叛了師門,她該結束這個叛徒的性命。

  然而,取出柳葉刀的一瞬,過往的種種立即浮上眼前——

  雖然他日日嘻皮笑臉,又油嘴滑舌地討好她,可是,和他在一起的一段時光,卻是她有生以來最有趣又難以忘懷的記憶,她騙不了自己。

  能為自己喜歡的人死,也算值得!

  耳邊再一次響起他的話語。

  犀冷的黑眸起了變化。

  殺他,不過一刀劃過的剎那。

  可是,她卻遲遲下不了手。

  終於,她緩緩收回柳葉刀。

  「保重了,太保!」她輕輕說出口。

  絕美的容顏透著不曾有過的關懷與遺憾。

  再轉過身時,她臉上已然回復慣常的冰冷,緩步走出岩洞之外。

  當馬太保恢復意識,已近黃昏。

  洞中空無一人。

  他忽然明白,她已經離開,不再回來!

  「師父——師父——」他起身奔出了岩洞。

  黃昏的樹林裏翠色寂寥,不見人跡。

  「師父——」他高聲狂喊。

  回蕩在山林野地間的,只有幾聲鴉鳴夾雜著他的回音。

  馬太保心中漸漸泛起傷痛。

  他的生命似乎將盡了——

  說不惶惑,是騙自己。

  然而,他最在乎的,已經不是回香港。

  畢竟,那裏沒有自己血脈相親的人令他惦記。

  周遭的每一個人,無不處心積慮想幹掉他,爬上他的位置。

  那種日子離他似乎已遠——

  如今,他最在乎的,僅剩下一件事——再見冷素心一面!

  再見上一面就好……

  他真是無可救藥的傻瓜。

  漸漸地,天色暗了下來。

  他決定離開這裏,前去尋找冷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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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9 00:13:11
第七章

  闃黑的夜,牛犁村外,隱約可見三條人影。

  「娘,您小心點走。」刑原扶著娘親,小心翼翼地在通往村外的碎石路上行走。

  「來,阿原,包袱給我,你專心攙扶大娘。」賈淩在一旁小聲的開口。

  「喏,給你。」刑原交過包袱之後,索性蹲下身。「娘,我背您走比較快。」

  刑大娘身形不胖,背起來還不成負擔。

  「對不起,娘拖累了你們二人。」

  「大娘快別這麼說,難不成要咱們將您一個老人家丟在村裏,這種事小淩做不來。」

  「是呀,娘,等咱們離了村,再想法子到縣城去投靠舅舅。」

  刑大娘安慰的點點頭,不捨的回首凝望了村子一眼——有生之年,怕是再不能回村子了吧!

  為了不讓原兒與小淩成為李財家的奴僕,一輩子供人使喚,因此,三個人決定趁夜逃離故里。

  三人才剛剛離開村子,一夥人便由一旁湧了出來,約莫七、八人,全是李財的手下。

  刑原與賈淩一見,愣在原地。

  「嘿,臭小子,想不到大半夜的,咱們會守在這兒吧?想逃?可沒那麼簡單哪!」開口的,正是那一日摔下馬背的李江。

  早算准了這兩個小子會趁夜逃走,果然,守了兩夜沒有白等。

  「李總管誤會了,咱們兄弟只是想到村外辦點事而已,並不是要逃走。」賈淩乾笑道。

  「三更半夜,又是帶包袱,又是背老娘的,辦事?我會信你們才有鬼!兄弟們,捉下這兩個小子回府交差!」

  「是!」一夥人將刑原等人圍了起來。

  「你們別管老身,快走!」刑大娘開口。

  「不行,孩兒絕不能丟下娘。」刑原堅決地回答。

  「是呀,咱們和他們拼了!」賈淩放下包袱,捲高了衣袖。

  雙方正欲出手之時,忽地傳來一聲大喝——

  「讓開!」隨著這一道嗓音出現的,是十步開外的高大男人。

  男子勢若瘋虎,手持半截竹竿兒往李江的人馬沖了過來。

  刑原與賈淩一看,不由得脫口叫道:「馬公子!」

  「你們這些人真是的,晚上不睡覺也就罷了,還吵得本大爺我也不能睡,真夠欠扁的!」馬太保邊說著,邊朝刑原和賈淩二人眨眼。

  李江立即認出馬太保,心底暗咒一句,開口道:「不相干的就滾開,別自找麻煩!」此人偏偏這時出現,真是令人氣惱。

  「這兩人是我的朋友,怎算不相干的人?今夜我是幫人幫定了!」馬太保環視眾人,豪邁的笑著。

  李江恨得牙癢癢的,「好!今夜就教你這不自量力的小子吃點苦頭!」語罷,他一招手,七人齊上。

  「你們快帶著大娘退下。」馬太保手持長竿,擋在前頭。

  「可是你一人……」

  「別擔心,我什麼場面沒見過,放心吧!這幾人我還看不在眼裏。」話剛落,他長竿一挺,首先來一個橫掃千軍。

  憑著他柔道的基底,再加上豐沛的內力,所有人都無法貼近他,全被擋在一竿之外。

  很快的,馬太保反守為攻,將七個惡漢打得個個倒地不起。

  「該你了。」馬太保朝李江逼近。

  李江見苗頭不對,拔腿就跑。

  七人見李江逃跑,士氣一散,亦跟著逃離。

  「哈哈!烏合之眾,不成氣候!」馬太保在路中央大笑起來,隨即拋下竹竿。

  「多謝馬公子再次相救!」刑原和賈淩跪了下來。

  「大娘,別這樣!」馬太保眼明手快,扶起了跟著跪下的刑大娘。「你們統統起來。」

  「咱們真不知該如何報答馬公子的大恩。」刑大娘含淚道。

  若非此人,只怕今晚三人下場淒涼。

  「真要報答我?」

  「是呀!馬公子想要什麼呢?只要咱們能力可以,一定為你辦到。」賈淩開口。

  「這樣吧!現在呢,我打架打累了,肚子餓得半死,不如大娘賞我幾個餅吃吧!」

  「餅!?」

  「是呀,上回大娘送的那幾個餅挺合我胃口。」

  「那種粗食怎好意思拿來當報酬呢?」刑大娘直覺不可思議。

  「只要我喜歡,又有什麼不可以呢?」話才剛說完,馬太保肚子竟又「咕咕」叫了起來。

  刑原立即由包袱中取出兩個大餅。「馬公子請用。」

  馬太保瞧著他們的包袱,問道:「你們要去哪里?」

  「不瞞公子,咱們要離開村子,上縣城投靠舅舅。」

  「這樣吧!我和你們一起走。」

  「真的?」

  「當然,路上也有個照應。」

  於是,刑原背起娘親,一行人繼續向村外走。

  「喂,累了就告訴我一聲,換我來背大娘。」

  「豈敢勞駕公子,咱們二人輪替便成了。」

  「你們可別客氣,背人我可是很有經驗的。」

  「哦,不知馬公子所背何人?」

  「當然是……是我師父。」

  「對了!令師的病可好了些?」

  沉默了會兒,馬太保回道:「應該痊癒了。」犀冷的美顏再次浮上心頭。

  不知道她如今人在何方?

  但願她一切平安!

  一行人趕了五天路程,總算來到了縣城。

  華陰縣城熱鬧非凡,各式攤販充塞在街頭。

  馬太保一路走來,忍不住想起了香港。

  不知道有生之年還回不回得去?唉——

  「馬公子為何歎氣?」刑原開口問道。

  「啊,也沒什麼,只不過是想起了我的家鄉。」

  「不知馬公子家鄉在何處?」賈淩問道。

  「呃——說了你們也沒聽過,總之呢,是個很遠的地方。」

  「咱們可以想法子為你雇輛馬車回鄉。」刑原道,多虧了馬太保,他們才能來到縣城找到舅舅,安置娘親。

  「要是坐車可以到就好了。」

  「要不雇條船也成!」賈淩提議。

  馬太保笑了起來。「兩位的心意我很感激,現在我還不想回家,只想先找到我師父。」

  「馬公子和師父走散了?」

  「算是吧!」他的嗓音裏透著無奈。

  「馬公子打算到何處找尋令師父呢?」賈淩問。

  「我也不知道。」俊顏微微地黯然。

  三人並行了一段路,來到了城外的土地廟。

  刑原心中一動,開口道:「我和小淩實在捨不得與馬公子就此分別,若馬公子不嫌棄,咱們三人結為異姓兄弟,你說可好?」

  「是呀,是呀!」一旁的賈淩也覺此舉甚佳,期待地瞧住馬太保。

  「你們——」馬太保胸口一熱,淚水幾乎奪眶而出。

  想不到他一生無兄無弟,卻在古代尋得了兩個。

  當下,他雙手一伸,拉著刑原與賈淩走入廟中,三人在土地公神像前跪了下來。

  「我馬太保願與刑原和賈淩結為異姓兄弟,有生之年相互扶持,他日若有對不起兄弟之事,定遭天打雷劈!」

  刑原與賈淩聞言,亦是熱血翻湧,依言在神像前起誓。

  馬太保年方二十五,為三人之首,遂為大哥,其次是刑原,賈淩為三弟。

  「大哥,由現下起,無論你要回鄉或是找尋令師,咱們一定幫你。」賈淩開口。

  「謝謝你們!」

  廟裏香火鼎盛,三人心情大好,在廟庭外閒談著。

  驀然間,馬太保面色一變,忽地沖出廟外。

  「師父——師父——」他對著一名黑衣女子大喊,並追了上前。

  刑原與賈淩一見,立即跟在後頭追著。

  黑衣女子並未回首。

  馬太保一提氣,瞬間來到女子身後。

  「師父,你不理太保了嗎?」他雙目微紅,嘶啞地開口。

  黑衣女子在此時轉過身。

  「公子你似是找錯人了!」

  馬太保當下怔在原地。

  不是她!

  儘管眉眼間有三分相似,卻不是他朝思暮想的冷素心。

  一時間,他氣息紊亂,氣血翻湧,再加以極度的失望,竟哇的一聲,口中吐出一口鮮血。

  「大哥——」刑原與賈淩驚急地來到馬太保身邊。「大哥怎麼了?何處不適?」兩人同時扶住他。

  「二弟、三弟,我……我……師父她……」話未說完,劇痛隨之而來,當下他忍受不住,暈厥了過去。

  「公子——」

  「大哥——大哥——」

  「二位公子若是不嫌棄,請隨我回家為這位公子醫治。」黑衣女子開口。

  「這……」兩人猶豫著。

  「放心,我和爹就住在前頭,不遠的。」

  「謝謝姑娘!」刑原與賈淩這才扶著馬太保跟隨這個年輕女子而行。

  不多時,四人來到了林內一幢頗為雅致的房舍。

  竹圍之內有三兩僮僕與婢女。

  「小姐回來了!」婢女阿金迎了出來,訝異地盯住小姐身後的三名陌生男子。

  「爹呢?」

  「上山採藥去了!」

  「何時回來?」

  「老爺交代大概明日午時回來。」

  沈芳葶微一沉吟,開口道:「快,準備一間房讓這位暈厥的公子歇下。」

  「是!」

  很快的,一間清雅的房間空出,刑原與賈淩扶馬太保躺在床榻上。

  沈芳葶來到床沿,為馬太保把脈。

  刑原與賈淩見她年紀輕,把起脈來有模有樣,似是不亞於尋常大夫。

  「姑娘,我大哥他怎麼樣了?」

  沈芳葶輕蹙起眉,開口道:「很奇怪,我從沒見過脈象如此紊亂之人。」

  「大哥可有救?」刑原與賈淩聞言,十分憂心。

  「尚不可知,需待我爹明日回來才能知道。」頓了下,她又道:「不過二位放心,我爹醫術一向高明,我相信我爹一定能想法子救這位公子。」

  「小淩,你先回城裏告訴我娘一聲,別讓她老人家擔心咱們。」

  「也好,我這就先回去一趟。」語罷,賈淩對沈芳葶開口道:「我大哥就麻煩姑娘了。」

  「不必客氣,救人為先。」沈芳葶大方地表示。

  之後,她取來一枚藥丹,靈巧地讓床榻上的人服下。

  「這是……」

  「是我爹治內傷的藥丹,服下可助他平定內息,即便無病者服此藥亦能強身,是三十多種珍貴藥材所制,公子大可放心。」

  「多謝姑娘。」刑原誠心地道。

  「公子不必客氣,我爹常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看來,這姑娘的爹定是位仁心仁術的大夫!

  雖然他不知道大哥有什麼病,但能遇上這位姑娘,許是一種機緣,相信大哥福大命大,一定有救!

  劍虹軒是白雲山莊裏戒備最森嚴的地方。

  沒有人知道,為何一個書軒需要莊裏的守衛們來來回回地巡視,並且在夜裏需在劍虹軒外輪替站崗。

  只不過是一個藏書的所在,為何如此大費周章,令人費疑猜。

  莊主白雲騑打從數月前的武林大會之後,便日日待在劍虹軒裏,避不見客。

  除了入夜後回房歇息之外,白雲騑幾乎所有時間全留在劍虹軒。

  傳言,就這麼散了開來。

  如今,江湖中人人知道白雲騑正在練一項絕世武藝,而秘法就藏在劍虹軒裏。

  有幾個欲闖山莊而一探究竟者,全都神秘地失去了蹤跡。

  正因如此,傳言更加引人注意,人人言之鑿鑿地添油加醋,讓白雲山莊更添一抹神秘。

  夜裏,一條黑影無聲無息地躍過高牆潛入了白雲山莊。

  巡夜之人適巧經過,黑衣人極快的沒入一旁的樹叢之後。

  待得巡役一過,黑衣人立即一個翻身縱上屋脊,直接施展上乘的輕功往劍虹軒而去。

  悄悄地,黑衣人來到劍虹軒之上,四周俱寂,巡夜之人剛剛離開,門前只剩下兩名侍衛。

  黑衣人冷眸轉厲,在翻身躍下屋脊的時候,雙臂一伸,兩枚牛毛般的暗器準確的打在門前侍衛的身上。

  侍衛連哼都沒哼一聲就身子一歪,倒在劍虹軒門外。

  黑衣人雙足落地,推開門扉,迅速地進入劍虹軒。

  極目望去,寬敞的房中並未如想像中擺滿書冊,其中一面牆只擺著一隻高櫃,而另一面牆上卻掛滿了各式兵器,其中又以各式長短劍居多。

  莫怪此室叫劍虹軒!

  黑衣人立即打開高櫃之門,只見裏頭擺了書冊。

  搜尋了一陣,黑衣人拉開其中一隻抽屜,赫然見到了百毒訣!

  「哈哈!冷姑娘大駕光臨我白雲山莊,真是令敝莊生色不少啊!」頓了下,白雲騑續道:「白某有失遠迎,特來向冷姑娘請罪——」罪字一出,數枚淬毒之暗器齊向冷素心激射而去。

  早料到他有此一著,冷素心冷嗤一聲,伸手取過百毒訣後便拔高一躍,避開了暗器。

  「好功夫!」白雲騑出現在門口。

  冷素心落地之後扯下面罩,冷聲道:「今日素心要代師父誅你這逆徒!」

  白雲騑盯著她手裏的百毒訣,微微一笑。「不如你我做個交易,百毒訣我可以奉還,但你必須拿玄陰真經來換,除此之外,我還答應不取你的性命。」

  聞言,冷素心怒擰起眉。「我這個人向來不會談交易,百毒訣如今已在我手裏,自然毋需你奉還,我的性命留與不留,還輪不到你來做決定!」語罷,她抽出腰間黑鞭,一出手便毫不留情地擊向他腦門。

  白雲騑身形一閃,趁勢取下牆上長劍與她過招。

  冷素心雖然年方十八,但武藝實遠超過同齡之人,招招扎實,黑鞭在她手上如舞蹈般輕靈,卻招招暗含殺機,一點也輕忽不得。

  白雲騑武藝自然遠勝當年在雪山之時,此時卻在她淩厲的逼招之下漸露破綻,眼看著敗相已呈——

  想不到玄陰真經如此厲害,白雲騑更加深取此心經的決心。

  下一刻,他全力一個後翻,口中大喊:「下!」

  冷素心尚不明其意,一張極大的黑網便兜頭罩下。

  原來,白雲騑早已部署一切多時,只為了擒拿冷素心,畢竟百毒訣在他手裏,他不怕她不自投羅網。

  冷素心被黑網收住,急中生智,使出柳葉刀割網。

  豈料那黑網極韌,竟無法切斷。

  「別白費心機了。」白雲騑笑了起來。

  「你——你卑鄙無恥!」冷素心斥道。

  「只要你肯交出玄陰真經,我就答應放你一條生路,如何?」

  「你別癡心妄想,玄陰真經絕不會交到你這種喪心病狂的人手中!」

  「是嗎?那咱們走著瞧了。」語罷,他一揮手,數名手下合力將冷素心押走。

  白雲騑冷笑一聲,跟了出去。

  他相信,他要的東西一定可以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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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9 00:13:35
第八章

  晌午,竹圍之外徐徐走入一名高瘦的老者。

  老者身後背著一隻竹簍,簍內裝了不少藥草。

  「啊,老爺回來了!」丫鬟阿金迎出房外。

  聞言,沈芳葶亦快步來到房門口——

  「阿爹總算回來了!」

  她急急拉起爹親的手直往房內走。

  「什麼事呀?瞧你急的。」沈明山笑著開口。

  女兒一向沉靜,少有浮躁之時,不知今日有什麼稀奇事發生?

  「爹,快,救救他!」父女兩人轉過一道桃木屏後,一眼便看見躺在床榻上的人。

  「此人是……」

  「唉!爹別管他是誰,救人為先。」

  沈明山點點頭,不再追問,來到床前。

  刑原忙道:「求沈大叔救救我大哥!」說著,他雙膝一屈,跪了下來。

  「唉!年輕人不必如此大禮,快起、快起,倘若能救治你的大哥,老夫自當盡力救治。」沈明山扶起眼前的年輕男子。

  「多謝大夫。」

  沈明山瞧了眼床榻上的年輕男子,不由得面色一沉,當即伸手搭住他脈門。

  良久,他輕輕放開年輕人的手腕,沉緩地開口道:「小兄弟,你的大哥是否練武之人?」

  刑原側頭沉思片刻,回道:「大哥拳腳功夫不錯,可一人敵十人。」這應該算是習武之人吧!

  沈明山沉思了會兒,拉開床上男子的褲腳,仔細審視一番,接著又翻看他前胸與後背。

  「怎麼樣?大夫,我大哥是什麼病?」

  沉吟了會兒,沈明山回道:「年輕人,你大哥這不是生病。」

  「不是病怎會吐血呢?」刑原奇道。

  「依老夫看來,你大哥應該是練了某種內功而導致全身經脈重創,氣血逆襲所致。」

  「大夫是什麼意思?我……我不明白。」

  沈明山揭開床榻上年輕男子前襟一角,開口道:「你瞧,他身上多處開始聚結血塊,形成一處處的瘀紅。」

  「是呀、是呀!」

  「倘若這位公子再練下去,輕者成為廢人,重者嘛……」

  「會怎麼樣?」

  「令兄極可能全身筋脈爆裂而死!」

  「如今,我大哥……還有得救嗎?」

  「是呀,爹,您想想法子,救這位公子一命吧!」沈芳葶開口道。

  沈明山歎了口氣。

  「先將他弄醒再說吧!要治此傷,只怕非易事。」

  「大夫您就盡力吧!多救一人可以多積一分陰德。」

  「爹您試試吧!」

  沈明山深思了會兒,然後取過一旁大桌上擱置的草藥,開始配藥……

  經過了多日救治,馬太保漸有起色。

  到了第五日晌午,他總算真正清醒了過來。

  「二弟……」他坐起身,盯著伏在床沿的刑原。

  「啊!大哥你……你醒了……大夫……大夫快來人哪……」刑原高興地喊了起來。

  「這是什麼地方?」馬太保問道。

  「大哥還記得那一日在廟外追的黑衣女子嗎?」

  思緒飛轉……

  心痛的感覺再一次回來。

  「記得!」他是那麼的滿懷希望。

  只可惜……

  「此處是那位沈姑娘的住所。」

  「我怎麼會來到這裏?」

  「大哥忘了嗎?那一日你吐血後昏了過去,真把我和三弟給嚇死!」

  馬太保立時明白,原來是他的毛病又發作了。

  看來,如今他即使不練功也會發病,怕是命不長了!

  心下一陣黯然。

  「大哥!」

  賈淩由外頭走了進來,手中捧著一碗藥汁。

  緊跟著,沈明山父女二人走入房中——

  「年輕人,你總算醒了。」沈明山笑了起來。能醒就表示此人命不該絕,有救了。

  「大哥,這位是沈大夫,是他費盡心思才把你救醒。」

  「謝謝大夫!」馬太保欲起身。

  「欸——別起來、別起來,你要多休息。」頓了下,沈明山續道:「公子先喝藥。」

  「謝謝!」馬太保接過三弟賈淩手中的藥碗,嘗了一口。

  「哇,好苦!」

  「馬公子,良藥苦口啊!」

  「是呀,大哥。」刑原與賈淩同時道。

  「馬公子就快喝吧!涼了更難入口呢!」沈芳葶開口道。

  馬太保瞧住她,又想起冷素心,於是屏住氣,一口氣把藥汁喝光。

  他唯一的願望就是在死之前可以再見冷素心一面。

  「馬公子多歇息吧!」沈明山拉過他的手細細診脈,「有件事老夫要提醒公子。」

  「大夫請說。」

  「公子萬萬不可再練內功,否則到頭來必死無疑。」

  「我知道了,謝謝大夫提醒。」

  不多時,刑原與賈淩送沈氏父女走出房外。

  「大夫,我大哥可還救得?」刑原開口。

  「只要他不再練功,老夫尚可保他一命。」

  「真的?」

  「當然,我爹從來不騙人。」沈芳葶回答。

  「有關診金……」

  「二位公子請放心,我爹一向樂於助人,不收診金。」

  「這怎麼好意思?」

  「老夫的藥材都是親自到山上摘採,不花分文,二位公子不必客氣。」

  刑原與賈淩互瞧一眼,同時開口道:「謝謝大夫!」

  看來,大哥遇上貴人了。

  「馬大哥。」

  「沈姑娘,起得這麼早啊!」馬太保笑道。

  以往在香港認識的都非正經女子,日日不到下午絕不起床,到了晚上離開酒店之後少不得宵夜,吃完宵夜還要唱卡拉OK,不玩到天亮絕不回家。

  如今,那種日子對他來說,已經像是上輩子的事!

  沈芳葶朝他甜甜一笑。

  「馬大哥不也是這麼早起。」

  馬太保神情微微一黯,但仍勉強扯出一抹笑。「反正我睡不著,不如早點起來呼吸新鮮空氣。」

  馬太保那一瞬的黯然神情,沈芳葶沒有忽略。「馬大哥有心事?」

  「也沒什麼心事。」他不願再對人提起冷素心,因為那會牽動他強烈的思念,勾起他心痛的感覺。

  然而,不提就能淡忘她嗎?他真願如此!

  「真的嗎?不是在想意中人?」沈芳葶心思敏捷,笑意盈盈。

  「你——」

  「馬大哥喜歡的是什麼樣的姑娘呢?」事實上,他住在這裏已有十日,人前總是幽默風趣,可,她卻發覺,每當他獨自一人的時候,臉上總有一股平時不見的凝重。

  這一提,再度勾起馬太保無盡的思念,他眼望竹圍外的蒼翠,不覺脫口而道:「她是一個武藝高強的女子!雖然,我與她相處的時候,她總是一副冷漠的樣子,但是,我知道,其實在她心底也想對我好,她……她只是身不由己。」

  「馬大哥一定非常喜歡她!」

  「只可惜她並不喜歡我。」俊顏透出一絲苦笑。

  「那倒未必。」

  「怎麼說?」

  「姑娘家有時候喜歡一個人,並不會明說。」

  「真的嗎?在我的故鄉,喜歡我的女人都會很直接地邀我……」上床二字及時收住,他改口道:「呃……邀我去吃宵夜呢!」

  「馬大哥的意中人很多嗎?」

  「都是過去的事,玩玩就算了。」

  「玩玩?」

  「呃……就是和她們聊聊天、吃吃東西啦,唱唱歌什麼的,沒有什麼結果。」

  「什麼意思?」沈芳葶聽得很模糊。

  「就是說呢,我不會和她們結婚。」

  「結婚是什麼?」怎麼馬大哥的話這麼奇怪?

  「就是成親的意思。」

  這下子,沈芳葶明白了一件事。

  「馬大哥對感情一事似乎並不專一。」她輕笑道。

  「我只對師父一人專一。」他忙不迭地辯道。

  「啊!原來馬大哥的意中人是你的師父!」

  莫怪那一日追上她之後,他口中喊著師父二字。

  「鬼靈精,什麼話都被你套出來了。」馬太保並不否認。

  「可是,師徒二人是不能成親的。」

  「是誰規定的?皇帝嗎?」俊顏有不以為然之色。

  「這是倫常,馬大哥。」

  「我這個人生來反骨,喜歡反其道行事。」

  「馬大哥不怕旁人的議論甚至是恥笑?」

  「哼!就是有那些思想迂腐的人才會妨礙社會進步。」他沒好氣地道。

  「什麼是社會進步啊?」

  「就是說呢,規矩是人定下的,只有把不好的、老舊的思想改變,大家才會有好日子過。」

  「想不到馬大哥的想法這麼與眾不同。」

  沈芳葶臉上透出佩服的神情。

  「其實呢,在我的家鄉,人人的思想都很開明。」

  「有機會真想到馬大哥的家鄉去瞧瞧。」沈芳葶嚮往地表示。

  「呃……再說吧!我家很遠的。」他一直沒對人透露自己的身分,怕嚇壞旁人。

  為了扯開話題,他忙問道:「沈姑娘生得如此貌美,想必追求你的人一定不少吧!」

  沈芳葶聽他贊自己美,臉上不由得紅了紅。

  「馬大哥別同我說笑了,從沒有人贊我美呢!」

  「是嗎?那些人恐怕都是瞎了眼睛才會沒看見。」

  哄女人一向是他最拿手的,時時討得女人的歡喜,久了也就變成一種習慣。

  說者雖無心,但聽者卻有意。

  沈芳葶不覺心底一動……

  此時,刑原與賈淩也醒來。

  一夥人在院子裏說說笑笑。

  饒是如此,馬太保的心底還是不斷想著冷素心。

  相思果真是一種病。比起內傷,還更嚴重……大概很難痊癒了吧!

  馬太保的身子在沈明山的醫治下漸有起色,如今已難得發病,身上的處處瘀紅也開始轉淡。

  這大概表示自己還命不該絕,唉,禍害遺千年吧!

  走著走著,他來到房門口,耳邊傳來沈氏父女的交談聲——

  「爹別胡說!」

  「是嗎?爹真的是胡謅嗎?」沈明山撫鬚笑了笑。「其實馬公子一表人才,又能言善道,喜歡他並不足以為怪呀!」

  沉默了片刻,沈芳葶回道:「不論女兒是否喜歡馬大哥,他的心裏只有他師父一人。」

  「啊,是嗎?想不到他的師父是個女子……只是,師徒終究不能在一起的,他不知道嗎?」

  「馬大哥是個癡心的人,根本不在乎旁人怎麼想。」

  沈明山搖搖頭,歎了口氣。「爹不管他怎麼想,爹只希望你幸福。」

  「和爹在一起,女兒就很幸福了。」

  「傻丫頭!」

  馬太保聽了這一番對話之後,心中暗暗警剔自己,必須改變自己對女人的言行。

  沈姑娘生得美,個性又好,是個不可多得的女子,可惜,他的心底始終只有師父冷素心一人。

  驀地,竹圍外走入一僮僕。

  「老爺,有人送帖子來。」

  沈明山接過帖子,笑了笑。「是白雲山莊送來的帖子,莊主要宴請眾客為他賀壽。」

  聞言,馬太保心中一動,緩緩走出門外。「沈大夫可否讓我一道前去祝壽?」

  沈氏父女回首。「你認識白莊主?」

  「不識得。」馬太保很快的回答。

  他只希望師父會在那裏出現!

  「也好,多人去熱鬧些。」

  沈芳葶在一旁卻沉默著……

  方才那一席話,不知馬大哥是否聽見?

  俏臉偷偷地對上馬太保那張清俊的容顏。

  只見他黑眸含笑,神色坦然。

  也許,他沒有聽見。

  沈芳葶心底卻微微地泛著失望……

  沈氏父女以及馬太保兄弟三人在三日之後來到了白雲山莊。

  這一次,馬太保注意到,原來山莊比他想像中更大、更宏偉。

  想不到古人可以在山邊建出這樣了不起的建築,著實令人讚歎!

  「大哥今日為何扮成這樣?」刑原開口,注視著滿臉落腮鬍的馬太保,覺得十分奇怪。

  「噓,要進山莊了,別多問,回頭再告訴你們。」其實他是怕被白雲騑認出來,所以刻意喬裝成這樣。

  很快的,一行人見到了迎在大堂之內的白雲騑。

  「沈大夫大駕光臨,真是敝莊的榮幸!」白雲騑開口。

  江湖中,誰不知道沈明山醫術賽華佗!

  「這幾位是……」

  「哦!是老夫的朋友。」

  「請坐、請坐,我白某人最喜歡結交朋友。」

  馬太保根本無心理會白雲騑,一雙眼直在人群中搜尋著。

  賓客絡繹而至,白雲騑很快的招呼著其他前來賀壽的客人。

  酒過三巡之後,馬太保藉故離開,獨自來到山莊的東邊。

  由於大堂人多,幾乎所有的侍衛與僕役全在大堂裏,所以他一路走來,不見一人。

  這個龜兒子還真愛搞排場!馬太保忍不住輕嗤一聲。

  走近一道九曲橋時,忽地瞧見一名侍衛,馬太保立即閃身至圓柱之後。好險哪!

  待侍衛離開,馬太保繼續前行,不久,他發覺前頭的長廊盡處,守著兩名侍衛。

  為何只有此地加派人馬看守?莫非裏頭有寶?

  可是,倘若有寶物,只派兩人看守似乎也太少了吧!

  想了想,馬太保索性繞到另一頭,由房外的窗子揭開一角。

  這一看之下,馬太保整個人頓時呆住。

  坐在床邊的,不正是師父冷素心!

  下一刻,他立即推開窗子,竄入房中。

  「師父——」他生氣又心疼的解開封住她小嘴的布條。該死的白雲騑,人面獸心!

  「你……怎麼會在這裏?」乍見馬太保的一瞬,冷素心竟有說不出的歡喜。

  事實上,打從離開了馬太保之後,她便時時想起他,氣他居然如此陰魂不散,攪亂她的思維。

  可,今日一見,她忽然明白,原來,自己極想見他,為什麼她會想著這麼一個言行輕浮的男人?

  是喜歡還是憎厭,她心頭模模糊糊的,說不上來!

  「我先救你出去再告訴你。」頓了下,他忍不住問道:「師父怎麼認得出我?」他邊說邊解開她手上的繩子。

  是那一雙眼!她一直忘不了那一次他離開她時,眼底那種極度的失落。「憑你這雙賊眼,化成灰我都認得。」再一次,她以冷漠來掩飾心頭的翻湧。

  看來,她精神不錯,他總算稍稍放下心。

  緊接著,俊目一轉,他的目光落在冷素心足踝上的鐵鏈子。

  「師父,借根發飾一用。」語罷,他傾身摘下冷素心髮鬢上的一朵銀色葉形發釵。

  冷素心只見他以發釵的尖端伸入鐵鏈的鎖孔裏。

  「該死!」馬太保詛咒著。

  原以為古代的鎖很簡陋,憑他一些簡單技巧應足以解開,怎料事實非他所想,這個鎖不但精巧而且古怪,根本沒辦法用發飾開啟。

  「我非殺了白雲騑那混帳不可!」馬太保頹然地坐在地上。現在要是有個油壓剪來絞斷這鐵鏈該多好!

  唉!癡人說夢話,古時候哪有這東西!

  「你走吧!」冷素心在沉默片刻之後開口。

  「不行,要走也得想法子帶你走。」目光順著鐵鏈望去,發覺鏈子的另一頭嵌在石壁裏。可惡!

  「倘若被那狗賊發現你,必定一刀殺了你。」

  「我不怕!」

  「你……你這個蠢蛋!難道你還沒瞧清我的真面目?像我這種殘害別人來救自己的壞女人,根本不值得讓你救!」

  「值不值得,我比誰都明白,師父要我走,就表示還關心我,是不?」俊顏仍是一貫的輕浮。

  冷素心掉過頭,不再瞧他一眼。「你想早點死就儘管留下來!」

  「師父以為我怕死嗎?」他只想多待在她身邊而已,難道她一點也不感動?不行,死之前一定要讓她愛上他!「可以死在師父身邊,我心甘情願!」這下她必定感動吧!

  「說得好!」白雲騑在此時猛地推門而入。

  「快走!」冷素心開口。

  「來不及了,今日你們兩人若不說出玄陰真經的下落,我就親自送你們上西天。」

  「我不准你傷害她!」馬太保擋在冷素心身前。

  「臭小子,自己都快小命不保了,還想英雄救美?」

  「倘若,我可以交出真經,你願放了我師徒二人嗎?」俊目靈活地流轉。

  白雲騑眸綻異彩。「如果你辦得到,我便不為難你二人。」

  「不許你胡來!」冷素心威脅地開口。

  「師父,為了活命,就交出真經吧!」

  「你敢!」冷素心瞪視著他。

  「對不起了,師父!」語罷,馬太保對白雲騑開口道:「倘若,我取來玄陰真經交予莊主,有什麼好處?」他露出地痞本色,俊目迸出精厲之光。

  與人談判一向是他的拿手本領。

  白雲騑朗笑起來。

  「好!有膽色,我最欣賞這種人!倘若馬公子真能交出真經,我白雲騑除了放了冷姑娘之外,還送你黃金萬兩!」

  「一言為定!」頓了下,馬太保續道:「真經放在一個極隱密之地,來回需十五天。」

  「我派人與馬公子一同前往。」

  「不,莊主若信得過我,就放我獨自前去。」

  半晌,白雲騑再度笑了起來。

  「你去吧!有她在,諒你不敢不回來。」

  「不許你去!」冷素心怒叫。

  「對不起了,師父。」他掉頭就走。

  「我會殺了你,馬太保!」

  沉默了會兒,馬太保回首道:「師父不是早就這麼做了?」

  迎著他的眼,她竟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他說的一點也沒錯。背叛她,對他而言才是正常反應,不是嗎?

  畢竟,早在一開始的時候,她就已經背叛了人世間最基本的為師之道。

  「保重,師父。」語罷,馬太保轉頭離開。

  「知道嗎?你收的這個徒弟可比你強得多。」

  「呸!」冷素心朝白雲騑吐了口唾沫。

  有那麼一瞬,白雲騑眼中怖滿殺氣。

  隨即,他笑了起來——

  「你是我的餌,魚未上鉤之前,我不會動你分毫。」語罷,他喚來僕役,重新為她縛起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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