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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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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簡單艾]惹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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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11 18:00:05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攸皇。

  啪地,攸皇握在手裡的杯子在皇上面前摔得粉碎。

  身一動,他已離開隨著皇上一同等候的涼亭,現身拱門前。

  「讓開!」他冰冷無情的語氣與方才判若兩人,讓攔阻他的護衛心下一震。

  「攸皇,何事?」他異常的舉動讓隨後趕來的皇上心生不安。

  「讓開!」身一晃,攸皇已避過護衛穿過拱門,直闖皇后寢宮。

  巫緋語……他在心裡頭不斷喊著她的名。妳可千萬別失信,別失信啊。

  「拿下他!」皇上見攸皇似已失控,下令。

  護衛急忙提氣追趕,卻驚見滿手鮮血的皇后跌跌撞撞地奔出寢宮。

  「我殺人了!我殺人了!」

  一句句「我殺人了」自皇后顫抖不停的嘴裡尖銳地傳進眾人耳中。

  「攸皇住手!」

  直奔皇后而去的攸皇,讓皇上誤以為他將對皇后出手,不料卻見他視若無睹地掠過皇后,穿廊而去。

  難不成……未及思量,他急急迎上嚇得滿臉慘白的皇后。

  「皇后,皇后,出了什麼事了?」他摟抱住皇后連喚兩聲,一手連連輕拍著她的頰,欲讓她清醒一些。

  「皇……上?」認出皇上的皇后淚如雨下。「她死了!她死了……」她泣不成聲。

  「誰死了?」

  「救我的女子……」她腦海中不斷重複著她刺殺巫緋語的景象。「我從她背後用匕首刺穿了她的身……」她痛苦的雙手抱頭。「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

   「皇后,冷靜點!」皇上抓住她的肩,低喝一聲。「到底怎麼回事?」中毒昏迷的皇后竟然殺人了?

  「我是被下了蠱而昏迷的。」自她將匕首刺入巫緋語之後,她們之間的對話她便聽得清清楚楚了。「一切都是那個叫牡丹的女子搞的鬼!」她抓緊皇上的手,淚流不止。「怎麼辦?她死了,怎麼辦?」

  皇上思量著。雖然仍不明白許多事,但從片段拼湊起來,被皇后所殺之人,恐怕是巫緋語了。

  這下難辦了,他見過攸皇對巫緋語的深情,方才也見識了攸皇的本事,這男子若發起狂來,恐怕誰也攔不下他。

  被迫來救皇后的巫緋語,卻遭皇后誤殺,倘若他是攸皇,恐怕也無法接受這一切。

  「也許她還有救,朕即刻宣御醫前來。」

  「她死了……」皇后頹然坐倒。「我探過她鼻息……已經沒氣了……已經……」

  ***

  對不住。

  巫緋語壓在身下的手掌用血寫著這三個字。此時看來不但怵目驚心,還藏著更多的傷痛在裡頭。

  對不住,是她未能守住對他的約定。

  對不住,是她未能讓他見著她最後一面。

  對不住,是她留下他一人的自責。

  對不住,是她到頭來帶給他的只有傷痛與孤寂。

  短短三個字,道盡她萬般的不捨與糾結。這樣的她,他豈能恨她?豈能怨她?

  我呀,最討厭別人對我說這三個字。尤其是你。

  她曾經這麼說過。

  她不愛他對她這麼說,唯獨殘忍地留下這三個字給他?

  「巫緋語。」他伸指一一撫過留在地上的血痕。「對不住這三個字,妳得親口說與我聽才行。」

  闖入皇后寢宮當下,入眼的場景竟與他的預見重疊,毫無二致。

  他的心不斷往下沉,他的怒氣不斷往上蒸騰。驀地,他放聲大笑,夾帶著雄渾內勁的笑聲震得屋宇顫動、簾幔飛揚。

  他、笑出了淚。

  擁有天書又如何?能觀未來又如何?

  彷彿擁有鬼神之能的他,其實什麼也辦不到。

  嚴格說來,他根本只是個禍害,只替愛上他的巫緋語招來傷痛與死亡的禍害。

  她,確實是他的貴人。

  將原本該屬於他的劫難全劫走了,可他卻開心不起來,反而感到滿心悲愴。

  他,恨起了自己。

  恨自己對她的不願放手;恨自己管不住有她相伴的念頭;恨自己順從己之心意,擁她入懷;更恨自己明知會有此結果,仍是鬆開了她的手……

  「攸皇,你該死!」明知此時咒罵自己千百回也無法挽回,他仍是自己原諒無法。

  心一慟,他憐愛地擁緊她,謹慎小心地拔去她背上匕首,讓沾血的紅衣沾染他一身。

  執起她的手,重將染血指環套回她泛涼指上,握著巾帕的手溫柔地拭去她頰上與唇畔的血漬,修長手指也輕輕梳理著她凝血髮絲。

  時至今日他方察覺,他討厭如此安靜柔順的她。

  他喜歡聽她與他鬥嘴,愛看她故意招惹他時的愉悅神情,也戀著她在他懷裡扭動尋找著舒適位置小憩的舉動。

  他曾想過,倘若巫緋語如同其他大家閨秀一般靜謐賢淑,他是否也會喜愛上她。以往,對此答案他不置可否,現下,他已恍然。

  「巫緋語……」他再喚,嗓音粗啞低沉。「我說過,無我應允,不許離開我。」俯首,他將唇印上她無溫的唇。「妳雖失約,但我說到做到。」他輕輕抹去凝結於她眼角的淚。「妳等我……」

  「皇上請下令!」

  寢宮外,圍了上百名護衛,人人手持刀劍站立原地,無人敢輕舉妄動。

  負手立於門口的皇上靜靜看著攸皇的一舉一動,看得愈久他的心便愈沉一分。

  這男子,太深沉了。

  沒讓面具遮掩的半邊臉龐,平靜得讓人感到害怕,彷彿在籌畫著什麼、在盤算著什麼,令人打從心底打起冷顫。

  「撤下!」

  「皇上?」護衛有些訝異。

  「暫時將此處留給他們倆,誰也不許打擾他們。」皇上沉沉地嘆口氣。「這是朕現下唯一能為他做的。」

  ***

    此時,夜入三更,天上無星無雲卻颳起一陣風。

  夜風吹得樹枝飄搖、花瓣紛飛,拂過肌膚的風帶著一股陰寒,冷得令人忍不住哆嗦。

  「碰」一聲,一道風吹開皇后寢宮門扉,重重撞上門柱發出巨大聲響。

  寢宮內只見攸皇盤腿席地而坐,而失去生息的巫緋語則安坐他腿上、靠入他胸懷。

  他臉上,不見白瓷面具。

   只見一道淡去傷疤畫在他俊俏臉龐的左頰上,炯亮的雙眸半掩,令人無法窺探。

  以他倆人為中心向外十步的一個圓裡,血跡密布。

  仔細一瞧,那是用巫緋語的血書而成的符文,密密麻麻遍布整個圓,看似將他倆包圍在中心,也似禁止他人接近他倆。

  「原來如此。」一聲近似呢喃的低語於門口響起。「我還納悶為何拘不到她的魂呢。」

  「你瞧,會用同命咒將兩人繫在一塊兒的他,是不是已經覺醒?」另外一個飄渺的聲音也來到門口。

  「難說。」一身黑的男子推推一旁一身白的男子一下。「你去問問。」

  「為何是我?」

  「因這問題是你先提出的。」黑無常說得理所當然。

  「你想將這麻煩快快解決嗎?」白無常突然這麼問著。

  「當然!」

  「那就一塊兒進去問問。」

  「……」

  「走啦,別拖拖拉拉的。」白無常拉了他的袖子便走。

  頓時,只見兩團彷彿霧氣凝結而成的人已飄進寢宮立於圓圈外、符文旁。

  「咱們又見面了。」黑無常平靜開口,上回見到攸皇,若以人間時日來算,已是十多年前之事了吧。

  「是!」攸皇記得他倆。

  奇異的是,此時再見他倆他已不見驚慌,反而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

  「她已經死了。」靜候半晌,白無常說著實話。

  「目前暫時是如此。」語落抬眸,攸皇碧綠的左眼瞳閃著翠綠光芒。
  
  他,又動用了他一直不願使用的左眼。

  暫時?白無常心中一駭。「你想替她還陽?」

  「有何不可?」

  「不久前你已救過她一回。」白無常提醒著。若要償還恩情也夠了。

  「先前她本命不該絕。」

  「你想怎麼做?」

  「將我的壽命分予她。」這點,他早已如此打算。

  「咭咭咭。」黑無常放聲笑了。「說得簡單,這種事連我和白無常都辦不到。」

  「我可以。」攸皇說得肯定。

  「你……你真已覺醒?」白無常瞪大眼。不可能呀,時機未到啊。

  「只是記起一些片段記憶。」攸皇說得坦白。「雖仍感困惑,但只要弄明白如何才能替她延命就夠了。」

  「幽皇。」這是攸皇真正的名,未轉世為人之前的名。「你可知曉隨意施展延命術是要付出代價的。」

  「不過是至人世間走一遭。」攸皇說得輕鬆。此時的他,不正是因此而誕生人間於人世間輪迴的嗎?

   「你不覺苦嗎?」白無常的眉間堆起了困惑。

  「若是為她……」攸皇看著彷彿睡著一般的巫緋語,心中一柔。「不苦。」

  「我不明白。」黑無常搖了搖頭。「為了區區一位人間女子而嘗盡輪迴之苦,怎值?」

  「那是因為你不懂人間情愛的美好。」攸皇放緩語調。「只要有人可愛、可掛念、可思念,足以彌補一些苦楚。」

  慘了慘了,他中的情毒太深了。

  「你可知曉,閻王仍在等你回歸?」白無常提醒著。

  聞言,攸皇點了頭。「這回我會稍作調整。」

  「如何調整?」黑無常、白無常異口同聲。

  「讓她與我共生。」在他預見巫緋語之死時,已做好打算。

  他會將他剩餘的陽壽分一半給她,那麼「時候」到時他倆便能一同離開,而後再一同轉世輪迴。

  聽明白的白無常率先反對。「那豈不是輪迴不完了?」

  「不成不成!」黑無常搖著雙手。「當年,閻王便是擔心你會重蹈覆轍才傾盡全力封去你的記憶與能耐,你怎可辜負閻王一片心意?」話雖這麼說,他仍是不明白。

  不明白已被封去能耐的幽皇,左眼怎麼仍是碧綠之色?

  不明白已被封去記憶幽皇,又怎會提前覺醒。

  更不明白重新投胎轉世為巫緋語的她,又怎能找著幽皇,兩人再度碰上一塊兒?

  若此,閻王先前所為豈不前功盡棄?

  「你可知閻王為了分擔你的工作簡直快累壞了,你怎忍心繼續讓閻王操勞?」白無常試著動之以情。

  初識幽皇時,他們全是默默無名的鬼差,大夥一同做著芝麻之事;一同過著任人使喚的日子。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們漸漸立了功、升了職,而愈爬愈高的幽皇,始終如同往常一般,與他倆稱兄道弟,一點架子也沒有。

  那一回,是個意外,或該說是幽皇於人間未了情、命中之劫。他倆知曉,遇見那名女子的幽皇未曾懊悔過,但他倆後悔啊,後悔沒代替他出那一回任務、後悔沒及時阻止它救她一命,以致於今日面對面的三人仍是人鬼殊途的無奈場面。

  「替我跟閻王說聲抱歉。」攸皇心意已決。「還有謝謝你們。」他唇上漾起淡淡微笑。

  「謝……什麼?」攸皇笑,讓黑白無常的臉有些紅了。這奸詐的幽皇,難道不知曉鮮少笑的他,笑起來會要人命的嗎?

  「謝謝你們還當我是兄弟。」雖未全部憶起,但他知曉他倆絕對是他的好伙伴。

  「是兄弟便該阻止你才是。」白無常的語氣有些無奈。

  「但你們也知曉,剩下的日子我若無她,將生不如死。」攸皇深邃眼眸直盯著巫緋語面容,纏著紅絲線得十根手指與她的繫在一塊兒。「給我吧。」

  攸皇話聲一落,一本有著鮮紅封面的生死簿平空出現,停佇於攸皇與黑白無常之間。

  似有感應似的,生死簿逕自啪啪不斷翻頁,直至「巫緋語」三個字出現方停下。

  咬破指尖,攸皇抬手於空中書寫著,隨著他的一筆一劃,地上符文逐漸發光並騰空旋轉。

  「幽皇!」白黑無常同時叫了聲。明知不可能,仍是希望他能停手。

  只見攸皇淡淡一笑,毫不猶豫地覆上她的唇,送出一口氣……

  ***

  前世。

  離唇,他身下的女子檀口輕啟,吸入胸腹的一口氣令她嗆咳一聲。

  長俏的睫毛輕輕顫動後揚起,眼瞼下的瞳猶帶迷惘、困惑。

  「幽……皇?」看著眼前熟悉的他,鉈露出了一抹笑。

  她有多久沒見著他了?自上回一別,已過兩年了吧。

  她知曉以他的身分,他不能讓她見他、不能同她說話,事實上連一丁點的接觸都不行。

  而以往,他總會偷偷來探望她,為了她無理的懇求。

  與他相識那晚的夜,無月。

  他毫無徵兆地現身於她滿是櫻花的院子,一手撐在樹幹上,一手按壓著胸口,粗重的喘息聲讓人聽來不自覺地替他擔憂起來。

  他身形修長,身影卻透明且朦朧。似人非人、似鬼非鬼,讓她屏住呼吸,不敢稍動。

  半晌,他倚著樹幹坐了下來,點點如同螢火蟲般的金光自他按壓的胸口指縫間穿了出來。

  「你怎麼了?」

  忍不住地,她擔憂開口,乍見他揚起的碧綠雙眸時,她睜大了眼。

  「妳能見著我?」他眼底的翠綠加深許多。

  眼前的她立於櫻花樹下,紛紛飄落的櫻花花瓣如雪般積在她髮上、肩上,如夢似幻。

  聽見他的回問,她膽子更大了。

  眼前的他態度雖淡漠,但目光端正,不似妖魔匪徒。

  「你是……什麼?」這麼問的她是失禮了點,但她找不著適當的詞句。

  他不語,只是扯了下唇,似乎無開口的打算,也似乎認為她無知曉的必要。

  「你很疼?」

  低頭,他望了眼自指縫散出的金光,眉微蹙。

  他大意了。

  原以為簡單的拘魂竟著了人間法師的道,傷得他不得不隱入人間的居所尋求庇護。

  原以為他的隱藏不會讓「人」察覺,不料仍是失算了。

  「我能幫你什麼?」

  「妳我並不相識。」他的回絕她可聽明白了?

  「現下相識也不晚。」她走近他身邊,不理會他劃出的界線。「我想和你交朋友。」

  和他交朋友?他哼了聲,連為什麼也懶得開口問。

  「我沒有像你這樣的朋友。」她自己說了,唇上的微笑滿是孤寂。「我的朋友只有蟲子、蛇蠍,飛禽走獸而已,牠們無法和我說話。」

  他睨了她一眼,詫異她的坦白。

  「我能怎麼幫你?」她再問,堅持幫他的神情認真無比。

  他眉間的皺褶更深了。

  這人間女子到底怎麼回事?能見著他這點已透著詭異,不怕他、還堅決要幫他的她,到底是單純、天真,或是別有居心?。

  此時傷重的他,能否賭上一賭?

  「妳只需對我說,『我允許你進入我的地盤,借用天地之氣』便行。」如此一來,他的傷便能加速復原。

  「就這樣?」她的笑裡滿是無法形容的興奮。

  見他點了頭,她隨即張口大聲說出了他的要求。

  從此,他偶爾會來看看她。

  大半時間裡,他只是靜靜坐在她身邊聽她說話。

  她對他說著生活瑣事,話題大多繞著她的蟲子打轉,什麼蜘蛛生了幾隻小蜘蛛;在哪兒發現了奇特的蛇種;何種蟾蜍的疣有毒、何種可以治病等等。

  說實話的,他並未仔細聽她說話的內容,他只是喜歡看她說話時罵眉開眼笑的欣喜模樣。

  而後,他了解了她深切的孤寂。

  「我要走了。」一日,她披著風衣落坐門檻等他好幾日,終於見著他時,他鬆了口氣。

  「走去哪兒?」據他所知,她能活動的範圍不超過這座宅院。

  「我爹說幫我找好了歸宿。」

  她要嫁人了?莫名的,他的心揪了下,紊亂異常。

  「在此之前我得先到廟裡焚香祝禱、齋戒沐浴、洗盡一身罪惡才行。」她勉強自己笑著,不露痕跡。「佛門聖地你恐怕不方便進去,所以我要跟你告別了。」

  她不曾探聽他的身分,但她隱約知曉地方他是不會去的。

  「何時離開?」他問得心不在焉,話聲彷彿離他很遠。

  「明日一早。」她仰首望著西偏的月。「我還擔心等不著你呢。」她滿足地嘆口氣。「倘若能重活一次,我希望能生於養蟲人家。」

  她訴說著她的心願,除他之外,她不會對第三者提起的心願。

  「那麼我便可以隨意養蟲、養蠱、養蛇,養所有我喜歡之物了。」回首,她望進他的眼。「你可會忘了我?」

  盯著她強顏歡笑的臉,他搖了下頭。

  她笑了,彎起的眉眼滾落了淚。

  「我發誓,我絕不會忘了你。」她吸了吸鼻子。「就算我死了也不忘你!」

  後來他才知曉,她的信誓旦旦竟是對他的訣別。

  而她所謂的歸宿,竟是被人活生生地拿來祭天。

  只因她是當朝最不受寵、行為怪異、終日與蟲為伍的公主。

  她不曾反抗她爹所下的這道旨,甚至連一句怨言也無。

  她想,倘若以她祭天能換得天下百姓安樂,她似乎無拒絕之由、無反對之理,只是……再也見不到他的事實,讓她暗自傷心難過了許久許久。

   那日,她被綁在木樁上、立於高山上,最靠近天之處。

  一身白雪白衣迎風飄揚,一頭漆黑長髮隨風翻捲,斜倒的螓首無力地垂著,僵冷的唇瓣殘留一抹笑。

  那一幕狠狠扎進他的眼,令他錯愕良久。

  他以為她已嫁為人婦,有人疼愛,獲得幸福;他以為強忍著不再去見她,是他對她最好的祝福。

  豈知,他竟在拘魂名單中見著她的名!

  當他趕至,為時已晚。

  抱下她時,一個用四方紅色絲帕小心折妥的布包自她襟內滑落。

  風一席捲,絲巾鬆開,張張水墨人像畫滿天翻飛……

  一張張全是他的畫像。

  或遙望、或凝眸、或立、或倚,不僅神韻神似,甚至連他自己不知曉的細微表情全喻然紙上,鮮動鮮明。

  倏然,一張紙飛來撲在她的手臂處不走,他定睛一望,臉色驟變!

  那紙上寫滿了字。

  一個個如米粒般大小的字擠滿了張紙。

  幽皇幽皇幽皇幽皇幽皇幽皇幽皇……除了「幽皇」兩字還是「幽皇」,唯一例外的是最末那行娟秀字跡──

  不見幽皇七百二十五日。

  思之、念之、懸之、繫之、終不得之,唯別已矣。

  這,可是她的臨終之言?

  無法傳達,無人知曉,默默隱於心、化為塵,消逝人間……

  「倘若能重活一次,我希望能生於養蟲人家。」

  她說過之語,此時於他腦中迴盪且逐漸清晰。

  「倘若能重活一次……」他喃喃低語,似有所覺。

  撫了撫她冰冷唇瓣,他傾下的唇為她注入了一口氣……

  ***

  「幽……皇?」

  看著眼前熟悉的他,她露出了一抹笑。

  「你來接我?」她多多少少到了他的身分,只是未加證實。「我很高興是你。」

  生前的最後一眼沒見著他,死後的第一眼竟見著了。為此,她漾開了唇。

  「妳說妳想生於養蟲人家。」

   「是。」她凝視他,不覺人生苦短,只覺遺憾。

  「倘若無人與妳相伴,妳能否堅強活著?」

  「自小到大我一直如此。」識得他之前,她一直是這麼過的。

  「那好。」微微一笑,他伸手撫著她的頭、她的髮。「記住,妳得連同我的份一起好好活著。」

  「幽皇?」她驚慌一喚,為了他忽隱忽現的身影。

  「我違背紀律對妳施了延命術,閻王要召我回去問罪了。」

  「不可以!」她想牢牢握住他的手卻什麼也摸不著。「幽皇!」她急得淚流滿面。「怎會如此?怎能如此?」

  「別擔心,妳我若有緣,一定能再相見。」他說的是對她的安撫,也是對自己的安慰。

  「一言為定?」她索討著他的允諾。

  「一言為定。」

  抹去淚,她將他從頭到尾仔細瞧了一遍又一遍,將他的容貌鏤進心坎裡。

  「下輩子我要承擔你的災厄,不讓你受苦。」她舉起了手。「而我,絕對會找到你與你相見,我發誓!」

  ***

  她一人,獨自又過了三十個年頭。

  三十年來,她如她所願過著再平凡不過的日子,過著她想要的生活。

  寂寞時,她總是對禽鳥說話;孤單時,她總是想著他的容貌、念著他的名,而後如同往常一樣晨起提筆落下一個「幽」字,睡前再提上一個「皇」字,如此日復一日,不曾中斷。

  臨終前,她抱著一疊又一疊積年累月所繪的他的畫像於一株櫻花樹下甜甜睡去。

  她認真地過好每一日,因這是幽皇賜予她的;她期盼著來世的每一日,因那是幽皇允諾她的。

  她不怕死,只怕來世尋不著他,因而她總是一遍一遍地念他的名、繪他的像,將他的模樣深深刻劃,永誌不忘。

  「我終於可以去見你了。」闔上眼前,她說得深情。「對不住,讓你久等了……」

  沉睡前,她見著了他的身影。一樣俊挺、一樣地令人傾心。

  他走向她,朝她張開雙臂,迷人的唇瓣對著她動了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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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緋語,緋語,快醒醒!緋語!」

  焦急的語氣,微顫的嗓音,一聲聲傳入她心房鞭笞著她的心。

  她想掩上他的唇要他別擔心,想環上他的肩要他放寬心。因而她不斷地追尋著他的聲音,只想牽住他的手,固執地要他守住承諾。

  終於,她睜開了眼。

  熟悉的屋頂天花、床柱紗帳,讓她忍不住又多瞧了一眼,多出了會兒神。

  她,回到族裡了?何時回來的?如何回來的?

  他呢?又在何處?

  滿腹疑問讓她理不出頭緒來。

  「妳可醒了。」有人自一旁的太師椅上起身向她走來。「若再不醒來,有人可是會急出病來的。」

  眨眨眼,巫緋語好不容易回神將眼前之人看清。「伯……母?」

   攸皇的娘?怎會在此?

  看來,她確實沒死。但,可能嗎?她明明就……明明就……

  是攸皇吧。

  被牡丹所傷那回如此,被皇后所殺這回也如此。她總以為自己作了一場夢,原來一切都是真的?

  那麼,關於前世的他倆,也是真的?

  「伯母……」她想起身,想見攸皇,想問個清楚,想安撫自己紛亂的心。

  「都什麼時候了還喚我伯母?」老夫人神情帶笑,按壓著她的手不讓她起身。

  聞言,巫緋語愣了下,隨即讓快速飛竄的熱流薰紅了雙頰。

  「快,喚一聲『娘』來聽聽。」老夫人迫不及待地催促著。

  原以為不會有這麼一日的她竟讓她等到了,教她怎能不心急。

  望著老夫人熱切期盼的眸光,她無法推拒也不願推拒。紅著臉的她動了動唇,難掩嬌羞。「娘。」

  「太好了,我的好媳婦!」老夫人高興地一把抱住她,輕拍著她的背,眼角難擋直冒濕氣。「妳能醒來真是太好了!那麼,娘答應妳的事,才能向妳交差。」

  聽老夫人這麼一提,她想起了那天與老夫人的一段對話──

  「在我離開您一個月後,請將我即將結婚的消息告訴攸皇。」這便是巫緋語當初答應設法讓攸皇與老夫人相見時,與老夫人訂下的協議。

  「妳要成婚了?」老夫人頗驚訝。

  「是。」

  「老身不明白。」

  「這是一項賭注。」巫緋語語帶無奈。「他若真在意我,必會趕來見我。倘若……」她苦笑了下。「那便是我倆無緣,我也不再強求。」

  「萬一攸兒趕不及,妳真將自己嫁了?」那可怎麼辦?

  「是。」這點巫緋語已思量過。

  「啊?」

  「我想……」巫緋語停頓了下。「婚期就定在元宵後。」

  ……

  「多謝娘成全。」拉回思緒,巫緋語也環抱上老夫人的肩,然因用力而隱隱作痛的傷口讓她瑟縮了下。

  「傻孩子,是娘要謝妳才對。」老夫人鬆開手也拉下她的手,不讓她拉扯到傷口。「若不是妳,娘無法活到現下,無法見攸兒一面,更無法見他娶妻,多了妳一個這麼好的媳婦。」

  「可我似乎只會替他添麻煩而已。」若一切皆是真非夢,那她欠他的恐怕這輩子也償還不了。

  「胡說!」老夫人揉揉她的頭。「妳不知曉攸兒有多喜愛妳。」

  看來老夫人打算洩自己兒子的底。

  「我不曾見攸兒為誰如此失神過。尤其知道妳的婚期之後,整天便魂不守舍地望著妳住過那房間發呆。」頓了頓,老夫人語帶神秘續道:「這回將妳帶回鬼族之後,話也不說、飯也不吃,只是緊緊地守在妳身邊緊握著妳的手不放。」老夫人對巫緋語眨眨眼。「娘我呀,還親眼見他偷偷吻了妳好幾回呢!」

  「啊。」巫緋語的心裡頭甜了下。

  「娘!」一聲狀似羞惱又無奈的叫喚自門口傳來。

  「你醒了。」老夫人朝門口應了聲,又對巫緋語比了比噤聲手勢。「我明明交代韶安下手要重一些的。」她想,若不這麼強迫他歇息的話,醒來的媳婦見著他那憔悴模樣可是會心疼的。

  一個時辰前,攸皇硬是被君韶安點了穴送進隔壁書房小睡片刻去。怎知憂心忡忡的他仍是提前醒來了。

  「好了,娘不說了,以後多的是機會。」她拍拍巫緋語手,湊近她耳邊。「等妳身子完全康復後,娘便說些攸兒小時候的事給妳聽。」老夫人設下了門檻,這是她對媳婦的勉勵。「未痊癒之前,娘可是一個字也不會透露喔。」

  巫緋語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老夫人離開了,慈祥的臉上滿是欣慰。

  抬眸,她對上眼眸始終不離她身的他,驚訝地發現眼前的攸皇如同上一回夢中的攸皇一般,未戴面具、綠眸閃耀,連溫柔的注視神情也與當時並無二致。

  未語,她淚已先流。

  忍不住地,她身指撫上他頰上淡疤,溫暖的溫度、彈性的肌膚、真實的撫觸引出她更多的淚。

  能活著再見他,真是太好了。

  「妳失約了。」他的嗓音低啞破碎。

  點著頭,她不否認自己的錯。「我作了一個奇特的夢。」

  「夢中可有我?」

  「有。」淚水困在她眼眶。「我明明說好要承擔你的災厄,結果還是讓你受了傷。」她的指不捨地留連於他頰上。

  「妳承擔的已經夠多了。」握住她回溫的指,他將唇輕輕印上。「我要的,從來不是替我承擔災厄的妳;我要的,只是好好待在我身邊陪伴我的妳,如此而已。」

  「至寺廟禮佛那兩年,我天天為你祈禱誦經,只求讓你無災無難、安身自在的,怎知最終仍是累了……」

  按壓上她的唇,他不認同地搖頭。「我還能再遇見妳,全是妳的功勞。」拿開指,他以唇替代。「謝謝妳。」他吻了下。「謝謝妳為我活著。」

   「攸皇……」她仰首回報著他的吻,心緒激動。

  她從不知曉,她與他竟有如此深的牽扯;不知曉初見他時的異樣情懷也其來有自。

  幸好,上天仍是讓她找著了他,她前世念念不忘的他呀。

  舔了舔被他吻紅的唇瓣,她帶喘的氣息噴在他頸項讓他又愛又憐。

  「前世的我與今生的我可有不同?」忍不住地,她問出了竄過腦海的念頭。

  「有。」他的指沿著她的紅唇描繪著。

  眨了下眼,她聽得仔細。

  「前世的妳,溫婉多了。」

  「啊?」乍聽之下,她一時無法釐清心中感受。

  想想,她對他確實任性了些、我行我素了些,甚至還對他動了手、奪了物,不覺有何不妥地利用了他。

  是現世報嗎?

  那麼,她又該如何彌補?

  「儘管如此,我還是為妳傾心、為妳癡迷、為妳神魂顛倒。」他捧著她的臉,一字一句說得清清楚楚。

  「唔?」巫緋語的腦袋不靈光了。

  這個不曾對她說過任何一句甜言蜜語的男子,竟一下子說出了這麼多令她心花怒放的話來,一時間,她還無法意會呢。

  「再說一次。」她央求著,唇邊的笑意惹人心動。

  撫著她幾乎不及他手掌般大的臉龐,他的心抽痛著。「妳若能乖乖吃藥、好好用膳調養好自己,我便每日說一句給妳聽。」

  「絕不重覆?」她瞅著他,上彎的唇彷如醉人的酒。

  而他則情不自禁地飲上她這罈美酒。「直到妳聽膩為止。」

  ***

  整個鬼族今日再度張燈結綵。

  不同於上回的詭異氣氛,這回可是鑼鼓喧天熱鬧極了。

  一大清早,族人忙東忙西的吆喝聲便不絕於耳,就連攸皇也忙得不見蹤影,這讓撐著下巴倚在欄桿上眺望的巫緋語不自覺地噘起了唇。

  放眼望去,看似只有她是閒人一個。

  攸皇於新婚之彆闖來之後,族人便一直嚷著婚宴得重辦一次才行,在她耍賴地不與理會之後,似乎也暫時將聲浪壓下了。

  豈知──

  豈知攸皇的娘搬入鬼族長住之後,一切逐漸走樣。

  尤其當婆婆與楓姥姥湊在一塊時,連她們說話時瞧她的模樣,她都會不自覺地漾起苦笑。

  有鬼!

  沒錯,一定有鬼。

  年近半百的兩老搭在一塊兒,就算明知她們意圖不軌,她也只能默默認了。

  更何況自她從鬼門關硬被攸皇抓回來之後,沖喜之說便不脛而走,擋都擋不住。

  只是,好歹她也是今日的主角,怎麼不但無人理會反而像是被人晾在一旁般的無所事事?

  想想,雖有氣卻也覺得好笑。

  看著族人個個眉開眼笑忙得不亦樂乎的模樣,她噘起的唇也不由得鬆開了。

  伸伸懶腰,她隨意走動瞧瞧去,晃啊晃啊來到了熱氣直冒的灶房,意外瞧見一抹熟悉身影。

  此時,對方手裡正拿著一籃菜,頭微低地向巫緋語迎面走來,直至距她十步之遙時才發現了她。

  「都翠掌櫃!」雖感訝異,巫緋語仍是含笑開口。

  眼前的巫緋語確實較先前又瘦了些,氣色也不若以往紅潤,然那天生的嬌美模樣仍是刺眼地存在著。

  「我可是為了大當家而做的!」都翠宣稱著。

  既然是大當家的婚宴怎可馬虎?又怎可少了她這位玉饌樓的掌櫃?因而當君韶安一時說溜嘴時,她便急忙請命來了。

  為心儀的男子洗手做羹湯一直是都翠最開心之事,就算可能是最後一回她也絕不放過。

  「妳仍想用佳餚抓住攸皇的胃,好讓他對妳的手藝念念不忘?」這女人還真是不死心呢。「我可不會退讓哦。」

  都翠抬眼望她,鰾情透著一絲古怪與掙扎,半晌她悶聲開口:

  「跟在大當家身邊多年,大當家總是疏離中帶點冷漠,不曾見他對誰大聲說過話,也不曾見他動怒──除了那一回。」都翠有些哀怨地看著巫緋語。「妳在茶莊不見那一回,大當家勃發的怒氣簡直令人不寒而慄。那時我就知曉我輸了。」

  原來還有這一回事啊……巫緋語雙瞳發亮。他還真是對她保密到家呢。

  「都掌櫃條件不差,不難另覓良緣。」

  「所以妳得小心了?」都翠意有所指。

  「嗯?」

  「只要妳一不在,我便會想盡辦法趁機而入。」這便是都翠的打算。「若不想讓我得逞,妳可得好好活著。」

  原來是拐著彎要她保重身子呢。巫緋語心下一笑。怎麼這些人說話都這麼不坦率?

  「這輩子我絕對比妳長命,讓妳毫無可趁之機,妳還是趁早死了心吧。」

  「世事難料。」都翠挺樂觀的。「咱們走著瞧。」

  巫緋語正想回嘴卻見喜兒上氣不接下氣地直往她這兒來。

  「族長,快!」喜兒拉著巫緋語的手。

  「做啥?」

  「梳妝打扮呀。」喜兒有些納悶。「總管大人早已準備妥當,怎麼您還在這兒閒晃?」害她幾乎將鬼族翻了一遍。

  閒晃?巫緋語瞇起眼。也不想想她的閒晃是誰造成的。

  「族長,快走啦。您沒聽鵲兒說過吧,換上大紅袍子的總管大人簡直是……」喜兒咬住唇,猶豫著該不該將話說完。

  鵲兒的口沒遮攔眾所皆知,難不成她也得跟著起鬨不成?

  「簡直如何?」這將話說一半的,肯定有問題。

  逼迫下,喜兒不得不開口。「簡直是……秀色可餐!」

  「什麼?」

  秀色可餐,巫緋語想著四個字。攸皇長像本就俊美,倘若再襯著紅袍豈不是魔魅得不似人了?

  那怎麼成!若不趕緊隨在他身側將他看緊,真不知曉今晚會有多少姑娘借酒壯膽吃他豆腐呢。

  尤其是……她瞄了目露彩光的都翠一眼。

  該死的攸皇!沒事生得那一副好看模樣,是想累死替他擋桃花的她嗎?不成不成,今晚非得同他說清楚不可,那稱不上寬敞雙人床上,可擠不下一個妾來!

  頓時,她又想明白了一件事。

  怪不得啊……怪不得她近來常常見著族裡的姑娘們動不動便臉紅,原來……

  唉,早知如此便不讓他將面具取下了。

   雖說他不帶面具是為了預防黑白無常變卦來搶人,他的綠眸得時時看緊她,一切全是為了她著想,可她也不願他為了看緊她,而被他人看緊呀!

  可惡!可惡!

  遲鈍的她現下才明白,這婚宴的主角根本就只有他一人,而她徹徹底底不過是個順帶的。

  怪不得,她會從頭到尾都被晾在一邊。

  她若不再想想法子,那還得了?

  ***

  她又喝了一身酒氣。

  為了不讓他被吃豆腐,這回她拼酒拼得可凶狠了,直想把覬覦他的姑娘全都灌醉,然後將只屬於她一人的他拖回房,不讓其他人看、不讓其他人碰,霸道得可以。

  一進門,有著醉意的她忽讓地上擺放的箱子絆了一跤,向前撲跌的身子讓他及時用雙手環抱住並壓入胸懷間。

  「什麼鬼東西!想謀財害命不成?」她含糊開口,頗有惱意。

  她,醉了。

  迷濛的眼神,暈紅的臉頰,嬌嗲的模樣與平時的她很不一樣。

  「地上所擺的全是皇上所賜的賀禮,感謝妳救了皇后一命。」攸皇緩聲說著,並將她的醉態一一瞧進眼裡。

  「喔。」她漫應一聲,也不知曉她到底有沒有將話聽進去。

  「還有,帶著妻子四處遊歷不克前來的妳師兄也派人送賀禮來了。」

  「真的?」她彎唇一笑,這話她倒是聽進去了。

  稍稍推開他,她有許多話想對他說清楚,卻先瞧見了眼前的紅袍,氣惱的妒意隨即染上眉睫。

  「往後你還是穿得一身黑好了。」她的指趁機摸上他腰帶,解著。「今後不許你再穿紅袍了。」

  他不明白她心思的轉變,卻配合地站著不動,任她自顧自地為所欲為。

  「為何不許?」他好笑反問。「我穿紅袍不好看?」

  「不是。」她仰首望她,差點迷失在他凝視的眸裡。「穿紅袍的你會讓人搶跑的。」喝醉的她還真坦率。「你是我的,誰也不許來搶。」

  原來是為他吃醋?他眼底的情意加深了?

  喝醉的她,吃醋的她,模樣真是可愛極了。

  手一扯,她拉掉了他的腰帶,微敞的外袍讓她順勢褪去,只餘月牙白單衣。

  攸皇依舊不動聲色,只是好奇她可知曉她現下所為之事?

  手一頓,她想起一事,不穩地行至桌旁拿了兩杯酒過來。

  酒幾乎灑了一半。

  「交杯酒……」一手遞向他,巫緋語的嬌羞躲不過他的眼。「喝了這杯,你便是我的了!」

  他早已是她的了,不是嗎?攸皇心中道著。

  接過酒杯,勾過她的手。喝醉的她可是忘了,方才她拼命為他擋酒不就是為了要他保持清醒嗎?

  「我可是一杯就醉的。」他一手仍攬著她的腰,小心呵護著。

  點點頭,這事她當然知曉,但她就是想與他喝這酒。

  「如妳所願。」他盯著她的眸,將酒飲入。

  酒方入口,她已踮起腳尖湊上她的唇。吻住他唇瓣的她立即自他口中吮走了大半的酒。

  說來說去,她仍是捨不得他喝醉。

  滑溜小舌欲逃出喘口氣時讓他逮個正著,扶上她頸項的指讓這旖旎的吻加深。

  「攸……」她喚著,渾身燥熱。

  而回應她的只有更深更濃的糾纏。

  腿一軟,她傾身向他,而他則順勢倒臥在床。

  這一倒,原以鬆開的單衣竟整著敞開,露出了精實的胸膛。

  而她柔軟的手正按在上頭,不但不打算移開,還順其自然地按了按、捏了捏,不怕死地到處點火。

  按壓住她不安分的手,他的眸底火光躍動。「妳的身子未癒。」為此,他已隱忍許久。

  短暫的忡怔與為難在巫緋語臉上閃現,她凝眸,語氣輕柔。「我保證,我會盡量溫柔待你。」

  溫柔待他?聞言,攸皇笑了。

  帶著絲絲情意與濃濃憐愛的低淺笑聲於她胸臆間泛開,心一動,他收緊雙臂將她牢牢困住,連同她的心一起。

  「妳這般誘惑我,我怕妳明日會下不了床。」他的語意,此時喝醉的她可明白?

  「我就是要將你困在床上不讓你走。」巫緋語愈說愈露骨。「你沒見著外頭姑娘們瞧你的眼神嗎?」她輕捶了下他的肩。

  她,真是醉了。

  「我要在你身上烙下屬於我的印記。」她喃喃自語。「攸,我可以嗎?」

  她可知曉她的央求,他根本無法招架?

  伸手入她髮間托起她的頸,支起她下巴,積壓於身的愛意幾欲爆發,令他此時的嗓音聽來既低啞又魅人。

  「悉聽尊便。」

  受到鼓舞似的,她對她綻放出一朵絕美笑靨,復下的唇一一印上他的胸口、唇瓣、耳垂,最後落上只有她知曉的敏感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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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11 18:00:35 |只看該作者
  尾聲

  今年,櫻花再度盛開。

  始終對櫻花情有獨鍾的巫緋語以往並不明白這樣的執著所為何來,但現下她對櫻花更加喜愛了。

  每當櫻花盛開,她便會在花下逗留許久,或躺或坐,任花瓣落在其身,任花香盈滿懷,樂此不疲。

  當攸皇依花香尋來時,只見她隨意側臥草蓆上,散落長髮在她婀娜身軀上,掉落的花瓣如雨般落下,沿著她凹凸的曲線堆積。

  收起手中黃銅骨扇,他蹲跪她身旁,沒讓面具覆蓋的半邊臉龐隨著移動的視線流轉著溫柔光芒。

  抬手,修長手指觸上她覆面髮絲。柔亮黑髮下的嬌顏神情柔和,含笑的櫻唇微揚,似乎正作著一場甜美的夢。

  傾身,他輕移起她雙肩納入只為她敞開的胸懷,動作輕柔熟練,似乎經常這麼做著。

  「唔。」睫毛顫了下的她,似乎即將清醒。「我又睡著了?」她眨眨眼,微笑的唇因見著他而擴大。

  「妳這身子要恢復成以往那般恐怕還需一段時日。」他說得憂愁,更是自責。

  「不打緊。」揚手,她取下他的面具,凝望他容貌。

  他臉上的疤在她細心看照下又比以往淡去許多,若非像她這般靠近他還瞧不出來呢。

  要他繼續帶著面具是她對他任性的要求,為了不讓他人隨意見著 容貌。

  這是她的私心,因她的醋意而衍生的限制。

  而他則在確認她性命無憂之後,順了她的意。

  「別讓自己累壞了。」她不安分的手指,撫著他的頰。

  「我有分寸,別擔心。」他伸手包覆著她的指。

  她指尖依舊帶著涼意,就算陽光普照也暖不了她的身。

  「我這族長當得還真悠哉。」她瞄了下他眼下暗影。

  自從讓他陪她去了趟族長會議之後,不僅族裡的事,連他族的事幾乎都跑到他身上去了。

  而他還真是能幹,依她看來根本無事能難倒他,怪不得是好幾家商行的大當家,果真有本事。

  「只要妳能好好的,要我怎樣都無所謂。」

  這是他的真心話,她當然明白。

  「你啊,會把我寵壞的。」抬手攀上他的肩,她如蘭氣息吐在他頸項。

  這充滿挑逗意味的舉止讓他身軀僵了下。見狀,她眼微瞇、唇染笑,逗弄他的念頭更加鮮明。

  一不做二不休,她舔舔唇瓣,讓微張的櫻唇吮上他領上耳下的肌膚。

  「妳……」手一扯,他扳開她的身將她按壓在草蓆上,姿勢曖昧親暱。

  「這可是我對你辛勞的獎賞呢。」她對著他笑開懷。這男子還不習慣她大庭廣眾下的大膽示愛呢。「你不喜歡?」她明知故問。

  「今晚妳就會知曉。」他眼底的情慾隱隱閃動。

  「呵……」輕輕一笑,她任自己躺著不動,也無掙扎打算。

  他自己應該尚未察覺,兩人此時的姿態可是會讓路經者臉紅心跳呢。

  「方才接到宮中來信,據聞牡丹與她師父已逃往鄰國去了。」攸皇俊容微凝。為了取得天書而傷人害己,可值得?

  「是嗎?」巫緋語的語氣顯得有些平淡。「算她聰明,知道要離我遠遠的,我也懶得找她報仇,這樣倒也省事。不過……」她的眼未漏看他眼底的複雜之色。「你有心事?」

  還是沒能瞞過她吧。瞧她那雙發亮的眼,根本就是盯著獵物的豹。

  「過不久,妳我會動身前往鄰國一趟,可妳這身子怎禁得起舟車勞頓?」不久前他已預見一事,為此他已煩惱好幾日。

  「禁不起就別去嘍。」她說得瀟灑。「你該不會想跟我說人命關天吧?」

  攸皇苦笑了下,不否認。

  「我就知道。」她嬌嗲著。「我說過我不救人的,而你老將我當大夫看。」

  「這人能造福百姓,能拯救許多人命。」他自有他的道理。

  「是他國人的性命與我何干?」

  揉揉她的額,他沒答話。嘴巴總是比心腸壞的她,最終仍是會心軟。

  「會親自找上門?」忍不住地,她開了口。

  「嗯。」

  嗤一聲,這回換她苦惱了。

  「躲不了?」這話根本是白問了,她心知肚明。

  見他眉微蹙似乎在思索著可行之法,不忍見他傷神的她,擺了擺手。

  「算了,船到橋頭自然直。」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我已讓韶安將清泉鎮藥庫裡的千年人參取來。」見她噘起唇,他寵暱地笑了。「為了,我好嗎?」

  又是柔情攻勢。

  明知她對這一招毫無反抗之力。

  「知道了。」她無奈嘆氣。「我會乖乖服用的。」

  「謝謝。」他重抱起她,將她困入雙臂中。「今日娘問我,何時才能讓她抱孫子。」

  「啊?」這話,教她白皙頰上沾染了櫻花色澤。「你怎麼說?」

  「我說身子虛,這事急不得。」他可不願再加重她身子的負擔。

  他的顧慮她明白。「你不怕再等下去我會生不出娃兒?」

  「今生有妳已是我最大的滿足。」

  聽他這麼說,說她不感動絕對是謊話。

  「這可是你今日該對我說的甜言蜜語?」他對她的承諾至今尚未失約。

  微笑望她,他收攏起雙臂一世珍愛。「妳說呢?」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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