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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董妮]離緣書【喜氣洋洋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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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2 00:42:56 |倒序瀏覽
離緣書【喜氣洋洋之三】作者:董妮

「我同意這樁親事,但有個條件,任十美要跟我比賽誰先贏上一百場;
若是我贏,他要入贅焦家,反之,我披嫁衣進任府──」
哼,爹爹瞞著她談了門親事,想把她送出焦家門,哪有這麼容易?!
要她嫁人當然可以,但絕不能嫁個平凡懦弱無能之輩;
這個任十美頭一次見了她,就跟她打得鼻青臉腫,算是有點能耐,
況且他生得俊美,簡直像仙人下凡,她瞧著心裡也舒服,
這親事也不委屈啦,但比起成親,她更想分個高下,要他服氣認輸,
到時候他才知道誰是當家作主的那個,乖乖聽話……

娶妻求賢淑,他再犯賤,也不會找隻母老虎回家養!
焦俏確實長得美,但遠觀即可,他才不想自找苦吃;
不過就這樣退了親事,豈非承認他怕了她的比賽?
哼,當然是先贏再說,給她個教訓再狠狠甩了她,
讓她吃不了兜著走,才知誰是真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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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2 00:43:37
第一章

  說起焦俏這輩子,起碼十四歲以前,是非常幸福快樂的。

  身為焦家三代以來唯一的獨女,她從小受盡嬌寵,奶奶疼、爺爺愛,還有幾十個叔伯兄弟搶著討好她,皇帝的女兒都沒她過得舒服。

  再說容貌,她也是一等一的可愛,大眼睛、小鼻子、小嘴巴,配上粉嫩嫩的雙頰,整個人就像尊敷了粉的玉娃娃。

  難得她個性還算好,只是有一點點潑辣、刁蠻、任性、不講道理……焦父說這話的時候,額上的冷汗像水一樣地流。

  沒辦法,女兒一雙利眼正在他背後瞪著——再說啊,再說下去,回家就跟娘告狀,讓娘罰爹爹跪算盤!

  客棧包廂裡,聽焦父說話的生意夥伴們,個個臉上神情尷尬。

  這麼多缺點,還叫個性好?那怎麼樣才算個性不好?

  焦父一邊擦汗一邊想,其實一個孩子從小被寵到大,沒慣到無法無天、殺人放火、強取民男……真的已經算好了。

  一旁,焦父的老搭檔任莊主突然拍手大喝一聲:「好,如此姑娘,果然是吾兒最佳媳婦人選!老焦啊,咱給你討個面子,以後你女兒長大就嫁給我兒子,我絕對不會虧待她,如何?」

  焦父傻了、硬磨著爹爹要來看他談生意的焦俏傻了,在場所有人也都傻了。

  首先,任莊主有十個女兒,一個比一個漂亮,所以任家宅子被人戲稱為「十美莊」,從沒聽過他有兒子啊!哪兒冒出來的?

  其次,做爹的給兒子選一個如此凶悍的媳婦,兒子到底是不是他親生的?

  「我說真的。」任莊主打開包廂大門,衝著外頭喊一聲:「請十美少爺進來。」便有家丁應了話,匆匆下樓請人。

  「外頭傳聞我有十個女兒,其實我有十二個女兒,十美排第十,是唯一的男丁。」任莊主解釋道:「因為從小就跟姊姊妹妹生活在一起,幾個姨娘又寵得緊,那個……有一點……怎麼說,他很溫柔、體貼、斯文、儒雅……」

  隨著他的話語落下,包廂大門終於被打開,令眾人好奇心大起的任十美跨步走進來。

  人未至,腰間環珮叮噹響玲瓏、週身香氣陣陣熏人醉。

  白衣少年緩緩抬起頭,焦俏用力嚥了口唾沫。這是人?還是天上仙子下凡塵?

  少年也是十四、五歲年紀,生得唇紅齒白、俊美無儔,手裡捻著絲絹擱在鼻間,雙眉微蹙,似乎對包廂裡的酒氣非常不滿。

  他修長的鳳目朝著四週一瞥,場中諸人同時胸口一堵,好像他們飲酒作樂是幹了什麼天理難容的壞事,不約而同放下了酒杯,正經端坐起來。

  「十美。」任莊主對兒子招招手。「見過幾位叔叔、伯伯。」然後,他特地介紹了焦俏,說是想給兩人訂下婚約,問他同意否?

  「十美見過眾叔叔伯伯。」他行禮如儀,態度無懈可擊,就是那姿勢怎麼看、怎麼怪。

  所有人面面相覷,居然忘了回禮。

  任十美也不在乎,只將目光轉向焦俏,焦俏也正看著他。

  她從沒見過如此好看的人,有些傻眼,不過心裡也挺納悶,這人是不是哪裡不對勁?明明美到極致,卻總有點不對勁。

  任十美打量完焦俏,還算滿意地點頭。「她勉強配得上我,不過想做我媳婦,除了三從四德外,還須謹記幾件事。首先,永遠不得違背我的命令。其次,以後未得我允許,不可任意外出,拋頭露面。第三——」

  「三你媽啦!」焦俏終於知道這任十美哪裡不對勁了。這人眼睛根本長在頭頂上,他行禮,只有動作標準,心裡毫無敬意。

  而且看他說話,手上的絲絹跟著一揮一揮的,未免也秀氣過頭了吧?

  這種兒子到底是怎麼養出來的?比起那些被寵壞的閨閣千金更加驕縱無禮。

  「而且,你手抽筋啊?幹麼拿條絲絹在那裡揮個不停?」當真一點男子氣概也無。

  任十美聽得氣紅了臉。「你你你……你一個姑娘家口出惡言,知不知羞?」

  「你一個大男人還學婦人女子敷粉,知不知恥?」

  「敷粉乃是禮節,仕林學子哪個不以面白唇紅為榮?」

  「小倌館的人粉敷得更厚,還會點胭脂呢!你要不要也點上一點?」

  「下流、下流……實在太下流了!你居然連那等噁心的……」任十美臉皮薄,卻是說不出「小倌館」三字。「枉你家爹娘生一副好皮囊給你,卻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好說、好說。」焦俏啐他一口。「我再差,至少比你個小兔子好上那麼一丁點。」

  「你罵誰小兔子?!」任十美氣瘋了,絲絹也不要了,挽起袖子,便要與她理論個清楚。

  「誰剛才應了話,誰就是小兔子嘍!」原來美人剝了那層皮相也不怎麼樣嘛!焦俏發現自己已經恢復正常。

  現下,她看著任十美,怎麼瞧怎麼不順眼,好想在那張白皙的臉龐揍上兩個眼圈喔!

  她絞著十指。拳頭真癢!

  「好膽你再說一遍!」任十美氣得把手絹都撕裂了。

  「再說十遍也沒問題。」焦俏一根手指就指著他的鼻子,不屑嗤道:「小兔子、小兔子、小兔子——唉喲!」她還沒說完,任十美一口咬住了她的手。

  「潑婦,這是給你一點小小的教訓——啊!」任十美跟著跌倒在地。他沒想到焦俏居然敢打他!

  但焦俏不僅打了,連腳都一起踹上去。

  從小到大,誰不把她捧在手心裡?粗話都不敢說一句,任十美敢咬她,她揍得他連他媽都認不出來!

  「俏兒!」焦父看情況不對,想去阻擋,卻被任父擋住了。

  「小孩子精力旺盛,讓他們發洩一下,對身體只有好處,沒壞處的。」任父說。

  焦父很懷疑他眼睛是不是壞了,沒看見任十美已經被焦俏壓在地上揍得爬不起來了嗎?

  「我家俏兒從小活潑,跟著幾位兄長習文練武,那拳腳……萬一——」

  「放心啦!」任父打斷他的話。「我家十美也不是吃素的,不會光挨打不還手的……」他話到一半,任十美已經開始反攻了。

  他先把焦俏推開,隨手從桌上抓了只湯碗就朝她潑過去。

  焦俏立刻變成落湯雞一隻,還是頭上掛了幾片菜葉、臉頰貼了幾條火腿絲的那種。

  「任、十、美!」焦俏氣得渾身發抖。「你死定了!」

  「誰死還不知道呢!」趁著焦俏氣昏頭,任十美一把撲過去,現在換成他把她壓著打了。

  兩人一邊打、一邊摔東西,不半晌,一座包廂都給他們拆得七零八落了。

  而這時,任父也把焦父和幾位生意夥伴請到走廊外,先給其它人陪罪,請他們先走,獨獨留下焦父。

  「老焦啊!現在你相信了吧?我家十美跟你家焦俏真是天生一對。」

  焦父從門縫看著裡頭打得平分秋色的兩人,判斷一時出不了人命,才有心情搭理任父。

  「你眼睛瞎啦?他們根本是一對冤家,何來天生一對的說法?」

  「歡喜冤家也不錯啊!」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任父就是很想結這門親啦!

  焦父納悶極了。「你哪裡不對勁?他們見面就打,根本不合適,這樣隨便給他們訂親,難道想毀掉他們一輩子幸福?」

  「不是這麼說的。」任父解釋。「你換個方向想,你女兒這麼……我說實話,你千萬別惱,她都快被你家那些兄弟叔伯們寵成男人婆了,潑辣、凶悍到這種地步,你說她將來能嫁什麼好人家?」

  焦父臉色很難看,卻說不出反駁的話,因為焦俏確實刁蠻到無人能管了。

  「至於我家十美,」任父續道:「要不是我堅持,逼他每天最少跟武師打一個時辰的拳,他現在都在跟他的姊姊們學繡花了。為了讓十美有點男子氣概,我十幾個女兒、老婆聯合起來,天天跟我熱戰、冷戰,我容易嗎?」

  焦父想到任十美那端莊到近乎妖嬌的言行舉止,狠狠地打了個冷顫。

  「辛苦你了。」他拍了拍任父的肩。「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

  「所以嘍……」任父從門縫望一眼打得滿面通紅的兒子,這是十美出生以來,他見過兒子最像男子漢的一刻。「我一見你家焦俏,心裡便想,他們若能中和一下該有多好。」

  「確實,他們現在這模樣都快成……」焦父沒說出口,但心裡想的兩個字卻是——變態。「可婚姻非兒戲,就這樣隨隨便便給他們訂親,恐怕不太好吧?」

  「訂親只是個借口,我想的是,他們能有個機會常常在一起,互相影響,也許能改掉那些壞習慣呢!」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一點我是贊成。但……日後他們若各自有了喜歡的人,怎麼辦?」

  「解除婚約不就好了?」

  「這還是拿婚約當兒戲啊!」

  「那你是想眼睜睜看著咱們這對寶貝,男的長成絕代妖男,女的生作河東母獅?還是試一下,看能不能改變他們?」

  「這個……」想像那種結果,焦父的背脊就一直涼起來。算了,反正老朋友都說了,訂親只是個借口,事後不喜歡,隨時可以解除嘛!「好吧!這樁親事我應了。」

  「那就多謝你了,老焦。然後……」任父垮下肩膀。回去要怎麼跟家裡那堆女人解釋這件事,不知道跪一天算盤能不能將這事兒抹平?

  他不知道,焦父其實也正努力動腦筋,怎麼將今天的事跟家裡人說清楚、講明白,又不會受罰。最重要的是,他的寶貝女兒焦俏會怎麼惡整他這個爹爹?

  焦父想到女兒的野蠻、潑辣,真的很頭痛——

  回程上,焦父膽顫心驚的,不知道該如何跟女兒說,她的終身大事就這麼被訂下了。

  現在想想,焦父覺得自己真是被任父唬了,不就女兒潑辣點嘛,何須十來歲就訂親?會不會是任十美哪裡有問題,才來誆他們家的小寶貝?

  他又是怕、又是心疼地看著焦俏黑了一隻的眼圈,和頰邊的瘀青、嘴角的血漬。可惡,那個任十美下手也太重了,這可是他的小心肝兒啊!

  「爹,你有什麼話就直說,眼睛別瞄來瞄去的,煩死了。」焦俏一會兒甩手、一會兒揉腳,這一架打得過癮,就是有些疼。

  哼,改天她一定要學更厲害的武功,打得任十美跪地求饒。

  任十美……姑奶奶跟你卯上了,咱們走著瞧!

  「我……你……」焦父欲言又止的。

  「爹,你到底想說什麼,乾脆一點,別婆婆媽媽的像個小娘兒們,好嗎?」焦俏最不耐煩她爹這一點了,做人溫吞、做事也溫吞,還美其名說是三思而後行。

  要她說,那是優柔寡斷。她喜歡娘親,一言不合,直接拔菜刀砍人,這才叫厲害。

  她將來也要像娘一樣,那麼有個性,那麼果斷、堅決。

  「我……」好吧!說是死,不說也是死,他豁出去了。「俏兒啊,爹跟你任伯父,我們……就是你跟十美,你們……」

  「好了、好了,我知道啦!」焦俏沒耐煩地揮手。「不就你們偷偷地給我和任王八訂了娃娃親嘛!屁大一點小事,你緊張個什麼勁兒?」

  「你怎麼知道?」

  「爹,全家人只有你沒練過武,不知道武人特別靈敏。」尤其她還是個骨骼精奇的練武奇才,十二歲就能把二十歲的九堂哥打得當狗爬,怎麼可能聽不見爹和任伯父的「詭計」?「所以你跟任伯父說的話我都聽見了……哼哼,一字不漏。」爹不停地「誇讚」她的蠻橫嘛!她會記住的,而且十倍回報。

  嗯……她突然低下頭,想到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是啥兒呢?

  她摸著臉,靠,真痛,任十美的拳頭夠勁。

  不對,任十美竟然能跟她打成平手耶!這傢伙看他一副娘娘腔的樣子,居然很能打。

  焦俏本來很看不起他,現在倒有了些不同的想法。也許任十美並不如外表柔弱,她對他起了小小的好奇。

  焦父額上的汗如雨下。養個女兒這般厲害,做爹娘的真是……膽顫心驚啊!

  「如果你不喜歡,爹明天就去任家莊把這門親給退了,所以……俏兒,別生爹的氣,別……唉,回家別告訴你娘,好不好?」

  「我有說不喜歡嗎?」

  「啊?」焦父傻了。

  任十美若是個無能加白癡的娘娘腔,焦俏直接就拿把刀架在她爹的脖子上,逼他去退親了。

  可任十美……這人真讓她看不懂。

  她的心有些騷動,好像瞧見一樣非常有趣的玩具,她想把這個玩具弄到手,並且讓他完全屬於、臣服於她。

  至於他認輸之後,他們的親事還要不要繼續?

  那麼麻煩的事,等他屈服再說,現下重要的是——想辦法讓他服輸。

  焦俏就是這樣,霸道、刁蠻地想把所有她看中意的東西納入掌中,恣意把玩,至於玩膩之後……不是可以退親嗎?

  到時候逼爹去任家莊道歉便是,那些麻煩事兒,她才不想管。

  「我同意這樁親事,但我有一個條件——任十美要跟我比賽。至於題目,為了展現我的寬容大度,第一道題就讓他先出,看我們誰先贏上一百場,若是我贏,抱歉,親事仍可繼續,但他要入贅焦家;反之,我披嫁衣進任府。爹爹可與任伯父商量,他們若同意便訂親,否則就當這事沒說過。」

  聽完,焦父不只是呆了、愣了,他簡直快瘋了。

  焦家到底哪座祖墳葬得不對,怎麼會讓他生出一個如此精靈古怪、又無理取鬧的女兒?

  他如果去找任父談這條件,就怕他有命進任家莊,沒命走出來。

  「俏兒,爹的心肝寶貝,你這條件——」

  焦俏根本不給她爹說完話的機會,趁著馬車駛入集市、放慢速度之際,推門跳下車子。

  「反正我的條件就是這樣,接不接受你們自己看著辦。」跑進人群的同時,她不忘回頭給焦父一個陰險的笑。「還有,這麻煩是爹爹自己招來的,有什麼後果,當然也要由爹爹親自承擔嘍!」話落,她一溜煙跑了個沒影。

  馬車上獨留焦父,任由秋風吹散了他的頭髮,遮披住那張驚慌的臉龐——完蛋了,女兒的報復開始了,天啊、地啊,誰來救救他?

  馬車伕聽見他的求救,但是一句話也不敢說。相反地,他還在心裡暗暗腹誹自家老爺。

  真笨,誰不好惹,怎麼會去惹小小姐呢?不知道下人們私底下都喊她小祖宗嗎?那可是比老祖宗更可怕的人啊!

  第二天……

  焦父其實一點都不想上任家莊解決那樁烏龍親事,恨不能把這事兒拖到天長地久、拖到全天下人都忘記了,那就什麼麻煩也沒有了。

  誰知,不曉得是哪個缺德鬼幹的好事,焦父與任父私下訂親、還有焦俏提出的條件,竟在一日內傳遍整座煙城,弄得焦父不想處理也不行了。

  他搭著馬車,心不甘、情不願地上了任家莊,見到任父……咳咳咳,任父的臉上好精采啊!幾十道抓痕縱橫交錯,都快可以拿來擺棋子當棋盤了。

  「貓抓的。昨兒晚上,家裡竄進幾隻野貓,吵得人不得安眠,我起床捉貓,結果不小心被抓傷了。」任父拚命解釋,但就因為太拚命了,反而顯出此地無銀三百兩的糗狀。

  「我瞭解。」焦父忍著不去摸胸口的痛,他也被娘子揍了好幾拳,差點沒吐血。

  他比任父好一點的是焦家上下、包括他的親親娘子,個個諳武,就算想修理他,只要他喊一聲:「不准打臉。」他們都會很給「面子」地讓他內傷三個月,可外表絕對完美無缺。

  而任父……任家那些大姑娘、小媳婦,她們也潑辣,但不懂武,所以打人專打臉,讓任父不僅丟了裡子、還失了面子。

  這麼一想……焦父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好運了那麼一點點。

  「老任,我來——」焦父剛想解釋自己的來意。

  任父揮揮手。「不必說了,那些流言我都聽到了。」要不然他哪會被家裡的女人們收拾得如此淒慘。「十美說,正合他意,所以他一早就出門找令嬡了。」

  「啊?他同意,這麼苛的條件,他怎麼可能同意?」焦父都覺得自家女兒任性過頭了。

  「誰知道?他娘、他的姊姊妹妹們都勸他放棄這樁親事,他偏偏不讓,硬要跟你女兒較量到底。」若非十美太固執,任父怎會被收拾得這麼慘?「不過……老焦啊,我得說,這回十美的堅決果斷,讓我看到了一絲絲他成為男子漢的希望。」

  真的,這是任十美長這麼大,頭一回反抗娘親、幾位姨娘、姊妹的意思。

  任父不知道他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但他很欣慰,兒子將來是要接掌家業的,若成天聽從婦人話語,只顧打扮,不知世情險惡、人間疾苦,等他百年後,任家危矣!

  現在任十美讓焦俏激起了雄心,不管他們鬥到最後結果如何,至少任父知道,兒子不再只是一個漂亮的花瓶了。

  這樣他百年後,也可以安心去見任家祖先。

  「還有這回事?」焦父納悶了,不過他更擔心。「先不管你兒子怎麼想,我怕他們再碰到一塊兒,又要打一場,這……要不要跟去看看?」他怕女兒再蹭掉一塊皮,他就要在床上多躺半年了。

  「也對,一起去看看。」任父也怕兒子再受傷,這樣,他家的「貓兒們」又會對他伸出利爪,那他的臉便永無完好的一日了。

  兩老急急地乘了馬車出門去也。

  他們不知道,這時,任十美和焦俏已經對上了。

  說來也是巧合,任十美昨晚聽到謠言,氣得渾身發抖,恨不能立刻找焦俏一決高下。可惜家裡十幾位娘親、姊妹攔著,不讓他再跟母老虎有任何牽扯,畢竟萬一傷了任家獨苗,可怎麼得了?

  沒轍,他只得硬生生忍著氣,直到天色濛濛亮,趁家裡的女人們都還沒起床,偷偷溜出門。

  但他實在被保護得太好,雖有爹爹力排眾議、延聘武師教他練武強身,可對於自己出門找事,他是一點經驗也沒有。

  他在街上直逛到天大亮,肚子餓得半死,也沒想到怎麼找焦俏討回面子。

  他現在有一點點瞭解,爹爹以前說他出自婦人之手,一味追求外表,扛不起偌大家業是什麼意思了。

  他似乎真的少了一點男子漢必須具備的霸氣與果斷,他需要變得更……精明強悍一點,當然,絕對不是焦俏那種無理取鬧加野蠻任性。

  那女人……哼,她怎沒直接拒絕訂親呢?難道……她也被他的「美色」給誘惑了?

  他不自覺挺起胸膛,對於自己的好容貌很有自信——方圓百里內,找不出比他更美的一幅風景。

  他很習慣被各式的男男女女愛慕,接受他們的奉承,所以焦俏想要成為他的愛慕者之一,他也不會反對啦!

  但很抱歉,娶妻求賢淑,他任十美再犯賤,也不會找隻母老虎回家供著,儘管……儘管他承認,這隻虎很美,就像一朵嬌艷的花,美麗又多刺。

  美麗的東西人人愛,他當然也不例外,可刺多就討厭了,動不動扎人一身傷,他可不想自找苦吃。

  還是遠遠地欣賞她就好,若要親近,那就不必了。

  不過……聽見謠言的當下,他怎麼沒有立刻要求爹爹去退親?

  莫非他對她也有一點意思?

  別開玩笑了!他打了個寒顫。焦俏凶得要命,真要娶了她,他後半輩子可就要在刀山火海裡過了。

  因此,他一定要退親……也不對,他現在提退親,不就表示他怕了她提出的比賽?

  不行,男人什麼都能丟,唯獨面子不可棄。

  「等我贏了她,再甩掉她,這樣方能顯出我的男子漢威風……啊!」他低聲自語,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任十美轉過頭去,正好看見焦俏瞇著眼,笑得既美麗又陰險。

  「萬一是我贏了呢?」顯然,她聽見了他剛才的話。

  「不可能。」憑他的聰明才智,怎麼會輸?

  「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倘若出個萬一,嘿嘿嘿……任十美,你可要改姓焦了。」

  幾句話又把任十美氣得火冒三千丈。

  「走著瞧,等我贏了你,看你怎麼跟我求饒!」而他絕對不會原諒她,一定會讓她吃不了兜著走。

  「瞧就瞧,誰怕誰?」她可是很有自信,任十美一輩子都別想在她的手底下翻身。

  兩個年輕男女像對鬥雞似的,互相狠狠瞪了半晌,哼一聲,各自轉身離開。

  他們只想著,一定要把對方整得生死兩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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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2 00:43:57
第二章

  有一句話叫「不是冤家不聚頭」,而任十美和焦俏,大概是這樣的兩個人吧?

  他們明明一個往東走,一個向西行,最後卻莫名其妙同時來到天寶寺廣場前。

  這裡人群聚了十幾圈,將一座偌大的寺廟圍得水洩不通,但任十美和焦俏還是一眼就看到對方。

  兩人都是一副小心吃到蒼蠅的噁心表情,這種巧合也太討人厭了。

  但他們的好奇心又很重,都想知道廣場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偏偏兩人年紀不大,人群又圍得太密,一時間他們也很難擠進去看個究竟。

  不得己,兩人只有聯手發威,又推,又踹,又鑽的,終於讓他們擠到了最前頭。

  這一看,兩人鬱悶了,那不是最傳統,最無聊的八卦戲碼嗎?

  一個年輕貌美的小姑娘跪在廣場上,一身孝服,地上一方白布,寫著——賣身葬父。

  一個豬一樣的痞子領著一幫惡棍家丁,正準備把孝女搶回家做不知道第幾房的姨太太。

  而周圍這些群眾就是吃飽米事幹,專門找戲看的無聊人士,他們有的偷罵痞子不要臉,有的勸小姑娘認命,橫豎要賣身,賣給誰不是一樣?反正就是七嘴八舌,又吵又煩人的。

  見此情景,任十美和焦俏不約而同低喟口氣。「真悶哪!」然後,又同時詫異地抬起頭,對視一眼,怪了,他倆的默契幾時變得這樣好?

  他們又立刻移開視線,不瞧對方。這感覺有點怪異,讓人心慌慌的。

  焦俏轉身想增,卻發現單憑一己之力,她擠不出人群。

  「喂!」不得己,她只好寄托在任十美身上。「你還要繼續看嗎?」

  他當然不想看,無聊得要死,有啥兒好看的。

  但她開了口,他若認同,豈不是輸了氣勢?

  男人什麼都能丟,就是不能沒有面子。

  「怎麼?你害怕啊?」他故意輕蔑地看著她,小聲道:「放心,那位小姑娘長得不比你差,豬大少不會丟顆大西瓜,來撿你這粒小芝麻的。」

  「呸,就憑那頭披著人皮的豬,我會怕他?姑奶奶揍他,就跟揍兒子沒兩樣,揍完了,還要他給我道歉賠禮。」

  「吹牛誰不會?」

  「那我擺平他,就當是我們之間的第一道賽題,我若贏了,你輸我一回。」她說著,掄起小拳頭就要衝上去。

  「慢著。」任十美趕緊拉住她,差點嚇死。「你沒看到人家十幾個人馬,你一個人衝上去是想找死啊?」

  「誰死還不一定呢!」她甩開他的手,一記懶驢打滾,就從家丁的包圍中摸了進去,直接滾到豬大少腳邊。

  任十美氣得跺腳。這焦俏實在太大膽了,她這樣創造性妄為,萬一出了事,如何是好?

  他也顧不得己方人單勢孤,挽起袖子,就要衝過去幫忙。

  焦俏抽出了插在找靴中的匕首,一個翻身,在眾人目不瑕接,刀鋒堪堪頂住豬大少的脖子。

  「好久不見啦,大隻豬。」她倜侃的語氣讓任十美心頭一驚,這兩人莫非是舊識?那這一場比賽,他豈非輸定了?

  「姑姑姑……姑姑……姑奶奶……」豬大少一見焦俏,臉都嚇白了。

  「乖。」焦俏手中的匕首在他的脖子上來回滑動著。「最近忙什麼啊?好久沒看到你了,怪想念的。」

  「我……我我我……我忙著……我……」豬大少被匕首上傳來的森寒嚇得快昏了,幸好這時,他突然看見天寶寺的牌匾,靈光一閃,便道:「回稟姑奶奶,我最近忙……忙給我娘做法事……」

  「令堂不是依然健在嗎?我前陣子還看見過她。」

  「不,我說錯了。」豬大少急忙改口。「我的意思是……我給我娘的娘,就是我外婆做法事。」這回總算沒錯,他外婆己登天數年。

  「喔!」焦俏挽個劍花,將匕首放回來。「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今天這一樁就算了,該怎麼做,你知道吧?」

  「是是是,小人一定備上厚禮,上門答謝。」說著,豬大少領著一幫家丁,連滾帶爬,落荒而逃。

  任十美算是開了眼界。「你們認識?」

  「他爹是我大伯父手下一名參將,至於他嘛……打我八歲起,他就是我專用的沙包,我心情不好,揍他,我心情好,照樣揍他,一天按三餐加兩頓點心地揍,幾年下來,他就變成了一個乖巧的小孫孫了。」

  「他在你面前是乖巧了,可他在外頭卻胡作非為,你難道不管管?」

  「天下不平事有多少,我能管多少?再則,你看大隻豬要買她做姨太太,她不願意,就覺得大隻豬欺負人,你有沒想過,不是每個賣身的都能遇見大俠或英雄相救,一瞬間天雷勾動地火,從此過上幸福美滿生活。更多人只是一時意氣,根本不懂賣身後的後果是什麼?是完全失去自己,從此變成他人手中的一件物品,幸運的,終身為奴,不幸者淪落風塵,就此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朱唇萬客嘗,你不信問問她,是想進青樓?還是單單服待大隻豬一個?」

  任十美翻個白眼,這種事還要問嗎?是人都會選後者,可他還沒開口,人家小姑娘先爬到他腳邊,雙膝跪著,一個接一個地磕頭。

  「公子請可憐可憐惜春,只要十兩銀子,讓惜春葬了爹爹,惜春願一輩子給公子做牛做馬,萬死不辭,求公子憐憫……」

  焦俏轉過身去,反正這場比賽她已經贏了,剩下的渾水她不想螳了。

  任十美見惜春額頭都磕破了,滲出點點血絲,心裡有些不忍,不自覺拉了下焦俏的衣袖。

  「幹麼?」她沒好氣。

  「你看這事兒如何收場?」他這時真後悔自己見識太少,一遇突發狀況就出糗,看來還是要跟爹學,多走,多看,多做事,將來才有能力扛起任家莊。

  「你喜歡就把她買下來,不喜歡就算嘍!」橫豎她是沒興趣出錢的。

  大隻豬人長得是不怎麼樣,但對自己幾個大小老婆卻是真心疼惜,剛才他要買她做妾,她若同意,現在好歹是個姨奶奶,她偏不,卻要來求任十美,自願給他做奴長,分明是姐兒愛悄嘛!

  這都什麼光景了,她還挑三揀四,妄圖爬上枝頭做鳳凰?焦俏很看不起這種人。

  「分明是你救了她,幹麼要我出錢?」任十美的見識是不廣,但從小在女兒堆裡長大,他很清楚惜春纏著他圖的是什麼,所以對於出錢買人,他有些排斥。

  「因為我從不帶錢出門。」就某方面而言,焦俏也是城中一霸,身上不帶銀丙,吃喝玩樂,一律掛帳。

  幸好焦家的人對她寵若珍寶,只要是她簽的帳單,不論多少,一律支應。

  「你……」任十美真沒見過做壞事還做得如此光明正大的女人,她……該死的,這朵花不只特別地眩人眼目,利刺還深深地刺痛了他的手、刺進了他的心。

  「喂,你再不作決定,那女人就要磕死了。」焦俏提醒他。

  任十美沒轍,恨恨放下十兩銀。

  「惜春姑娘,你先去安葬你爹吧!至於賣身的事,任某家不缺傭人,此事休得再提,再見。」他才不要弄個花癡在身邊呢,拉著焦俏先跑再說。

  他不知道,女人有時候固執起來,是十匹馬也拉不回來的,就像現在的惜春。

  她手裡握緊那餘溫猶存的銀子,腦海裡揮之不去的都是任十美俊俏的身影。

  她在心裡暗暗發誓,哪怕是為奴為婢,不管要她做什麼都好,她一定要待在他身邊,永遠伴著他。

  「任公子……」今生今世,都不會對他放手了,絕不!

  焦俏讓任十美拉著跑了半條街,就說她餓了,跑不動了,就近找個賣豆腐花的攤販,先給自己叫了一碗,再問他:「喂,你吃不吃?」

  「你不是沒帶錢嗎?還吃什麼豆腐花?」一邊抱怨,他還是坐下來了。「再來一碗豆腐花。」

  「我是沒錢,可你帶啦!」敢情她是打算佔他便宜了。

  「你--」任十美正想罵人,偏巧豆腐花送上來,噴香的味道讓他餓了一早的肚子咕嚕叫了起來。

  「呵呵……」焦俏一邊喝著豆腐花,一邊抿嘴偷笑。

  任十美沉著臉不理她,先填飽肚子再說。

  他足足喝了三碗豆腐花,才壓住腹裡的饞蟲,正想與她理論個公道。她卻先開口了。

  「喂,你出的第一道題我可是完美破解,所以第一場賽事算我贏,接下來該輪到我出題了吧?」

  「我答應跟你比賽了嗎?」

  「你反對了嗎?」她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任十美窒了一下,澀澀地問:「你為什麼不直接退親?」反正他們一見面就吵,比這種賽,有啥意思?

  為什麼?這問題她也想過,但是……答案很複雜。

  因為他太驕傲,所以她忍不住想挫挫他的銳氣。

  因為他是從小到大,唯一能與她打成平手的人,找到對手的感受讓她十分興奮。

  因為……他長得太好看了,就像十五的圓月,銀輝閃閃,光是看著,便讓人通體舒暢。唉,她剛才暗罵惜春愛俏,其實她自己不也一樣?

  不過她比惜春多了一項運氣,她有機會成為他的未婚妻,甚至是正妻……不過那都是將來的事了。將來會如何,誰說得準?

  反正她暫時是不想退親了,現在只想贏他一百場,好教他知道她的厲害。

  「因為我要打敗你。我的哥哥們都說,我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練武奇才,若專心往武道上發展,未來名列十大高手榜絕非難事,而你,一個每天只會塗脂抹粉的公子哥……你居然能跟我打成平手--」

  「慢著,誰告訴你我只會塗脂抹粉?我也是從小就練武,習文,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我可不是那些只會耍嘴皮子的三流公子哥兒。」按他諸位娘親,姐妹的說法就是不懂風花雪月,如何贏得美人心,為任家開枝散葉?

  也因此,武事他不敢說,但論吟詩作對,玩弄一些奇技淫巧上,他可是個一等一的高手。只可惜這高手是在閨閣裡養大的,沒真正見過大場面。

  但就算他再無知,也曉得自己功夫不算太好,所以他能跟她打成平手……嗯,她的哥哥們一定放水放很大,才養出她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沒人告訴我,不過你的樣子一看就像。」她老實說。

  「就算我不曉世事,那你呢?又比我好多少?」

  「起碼我陪我爹出門談生意,收租子的次數比你多很多。」

  他心裡忍不住怪娘親,每天把他鎖在身邊寵著,他怎麼長大?

  不過……他以前享受家裡那些大姑娘,小媳婦的溫言軟語,柔情誘哄,也是事實。這是他的錯,他要檢討。

  「怎麼樣?你到底跟不跟我比?」她問。

  他是男人,最受不得激了,怒火一上來,就想點頭,又猛然想到,萬一輸了,得做焦家的倒插門女媚,那豈非丟臉丟到南天門去了?

  「要不這樣,咱們不論親事,就單純比賽,如何?」

  「萬一你輸了,真要嫁?」

  「拜託!」她大笑,貝齒在金光照耀下,閃著動人的光輝。「我那嫁人,招婿的話,不過是隨口說說,我就不信等輸贏結果出來,我們若不願嫁娶,誰敢逼我們?」

  這倒是事實。現在任家和焦家的主事者的確是他們的爹爹,但真正的家中霸王卻是這兩位,他們不樂意的事,玉皇大帝來了也沒情面講。

  「好,跟你比了。」他也覺得這件事很有趣,尤其對象是她,那快樂也加倍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錯覺,他挺喜歡跟她一起玩鬧的。像

  「好,那剛才你出的第一道題是我贏了,現在換我出第二道題。」

  「你說,我接著就是。」

  「你現在回家去,包管能見到那位惜春姑娘,而且你絕對沒辦法把她趕走。」

  「她又不知道我是誰,怎麼會上任家莊找我?」他不會那麼倒霉吧?

  「你說了『任某家不缺傭人』,也就是告訴人家,你姓任,你的容貌又如此出眾,稍微打聽一下,她自己能尋上任家莊。」她又笑了,微瞇著眼,眉梢間風情點點,帶著一絲陰險。「我的題目就是,你若能趕走她,你贏,反之,你就輸了。」

  「她若是無依無靠,才去投奔於我,你讓我趕人,不是絕人生路?」

  「笨啊!你把她趕出去,贏得比賽後,若心有不忍,就再把她請回來咯!」而她敢用他的腦袋來打賭,以他從小生長在『女人國』,被眾姨娘,姐妹們培養出來的憐香惜玉個性,只要那惜春姿態擺低一點,再配上兩滴眼淚,保證他要再輸一回。

  「這沒問題,我現在就回家,看她是不是真有如此神通廣大,能光憑一個『任』姓,就找到我家去。」他還是覺得焦俏說得誇張了。「而且,她若真有如此心機,我也不是吃素的,絕不會引狼入室。」說著,他風風火火地趕回家去。

  焦俏一直看著他急匆匆的背景,直到完全消失,才略有不捨地收回視線。

  「你不是吃素的,但是你是念佛的。」她小聲嘀咕道。

  兩人相識雖然不久,但她己看出他有一副軟心腸,絕對捨不得讓一名孤單女子流落街頭的。

  至於她,她也不是心硬如鐵,只是不喜歡惜春。

  明明當初救人她也有份,惜春對她不只沒半句感謝,連眼神都沒飄來一回,那女人,說是賣身葬父,孝服未除,心思就丟在任十美身上了,要說「花癡」,惜春認了第一,還真沒人敢認第二。

  這樣的女人有決心,有毅力,又有點小聰明,任十美要跟她鬥,嗯嗯嗯……焦俏有九成的把握,這一場比賽,她又贏定了。

  任十美回到任家莊,只有一種被天打雷劈的感受。

  那惜春居然真找上門了,還告訴他家人,她是他買的奴婢,銀貨己兩訖,從此她生是任家人,死是任家鬼。

  她很會哭,舉此也端莊,一字一句吐出悲慘身世,哄得他家一堆女人個個哭紅了眼。

  於是,他娘作主,就把她收進莊了。

  任十美極力抗議,事情根本不是這樣的,他只是一時好心救個人,並不想收奴婢。

  惜春便道:「既然公子嫌棄奴家命薄,奴家唯有一死以謝公子大恩。」

  任十美簡直想大吼,這女人怎麼如此纏人?

  相較起來,那個一言不合便直接動手的焦俏還爽俐,可親些。

  「十美,娘教你要憐香惜玉,你都忘記了嗎?」

  這件事已經脫出任十美的掌控,但他仍不死心。

  「至少我沒想要把她收房,你們誰想要她,自己領了去。」該死,可惡!任十美怒極,他又輸掉一場了。

  娘親跟姐妹們到底明不明白,一個惜春根本不是重點,現在嚴重的是,他若連輸一百場,就要輸進焦家入贅了。

  任大姐兩根手指握住任十美的耳朵,狠狠地左右一轉。

  「小王八蛋,這麼漂亮的姑娘,心甘情願跟著你,你還有什麼好不滿的?」

  拜託,不過是一面之緣,她便死死巴上他,他能滿意才有鬼吧?

  他一轉身,掙脫了大姐的束縛。「告訴你,你也不會明白的--」

  喝,他的話一出口,立刻引起眾怒。

  霎時間,十幾個女人同時圍上來,七嘴八舌計他的種種罪行。

  任十美的耳朵差點聾了,真搞不懂,他以前怎會覺得女人都是水做的,身處女人堆中,就像泡在一汪溫泉裡,無比地享受與快活。

  如今,女人還是水,只不過是熱燙燙的泥水,與她們混一圈下來,他發散了,衣亂了,就像打了一場艱苦敗仗。

  好半晌,女人們終於放過他,他也不敢再管惜春最後要落到何處,趕緊落荒而逃。

  現在有一點點瞭解爹爹說的『齊人非福』是什麼意思。

  老婆還是別娶太多,知心人,一個足矣。

  也不要因為生不到兒子就拚命生,生十幾個女兒,才有一個兒子,弄得家裡鶯鶯燕燕,不知情的以為這裡是銷魂美人窩,其實……唉,三個女人一台戲,十幾個女人就叫--噩夢一場啦!

  當任十美狼狽地逃出內堂,卻在走廓對面,看見他爹鬼鬼崇崇地對自己招手,那雙小眼一眨一眨的,怎麼看,就是一股幸災樂禍的味道。

  任十美一箭步衝過去,張嘴就想吼。

  任父趕緊摀住他的嘴,拖他進了小書房。

  「有話在這裡說,不過小聲點兒,別讓你那些姨娘,姐妹們聽見,否則有你苦頭吃了。」這是任父的經驗之談。

  「你你你……我我我……」任十美氣得在房間裡轉了十幾個圈圈,最後一腳踢折了一張茶幾,才稍稍出了點火氣。「剛才的事爹都看見了,你居然不出來救我?」

  「怎麼救?那堆女人有多厲害,你現在知道啦,我要攪和進去,死得比你更難看。」

  「所以你就眼看著我受苦受累?」

  「兒子,女人是你自己招惹回來的,後果你不自個兒承擔,卻要老父去頂,你的聖賢書都讀哪兒去了?」

  「我……」任十美用力一甩手,頹喪地拉過一張完好的椅子坐下來。

  「我真沒打算買人的,就是一時心軟,給了她十兩銀子,讓她去葬父,我怎麼知道她會如此難纏?」

  他突然發現焦俏真厲害,一眼便看出惜春居心不良,所以她救完人趕緊抽身而退。

  不像他,呆呆地自以為救了人,卻無端惹上一身腥。

  「豈止難纏,根本是塊狗皮膏藥,貼上就撕不下來了。」惜春剛找上門時,任父本來也不想讓人進來,誰知她就在門口跪著,又哭又嚎,直鬧得家裡那群女人看不下去,把人接進去,他還以為,自家的女人們厲害,肯定能擺平那小妮子,誰知……唉,反而是她們被擺平了。

  這個惜春--不簡單啊!

  「我說兒子,救人是好事,可也不能亂救,你不曉得這世道,恩將仇報的人,已經快比滴水之思,湧泉相報者多了。」

  「我怎麼知道……一開始看她嬌嬌弱弱,結果……」算了,反正他又輸了焦俏一場就是。

  任十美無奈地歎口長氣,過去他一直覺得自己完美,想不到遇見焦俏後,卻發現他只是自以為是,其實他根本不厲害,也不能幹。

  「這是你見識少,才會看走了眼,你啊……」難得有教訓兒子的機會,任父逮住了,就滔滔不絕了。

  任十美也不回嘴,靜靜地聽著老人家的經驗之談,以前他最沒耐心聽爹嘮叨,今兒個卻覺得字字句句都是金玉良言。

  爹爹白手起家,創立偌大家業,如今煙城中,提起任家的醫館,藥鋪,誰不豎起一根大拇指?

  爹爹也是從失敗中一步一步走過來的,他怎麼與人談生意?怎麼識人之明?怎麼從跌倒中爬起……這些道理,樣樣都是寶寶。

  任十美聽著聽著,不知不覺竟沉迷進去,心裡隱隱驕傲,原來他有個很厲害的爹爹,不過處理家裡那堆女人事情上的懦弱,那種經驗就不要學了。

  任父講得口乾,倒了杯水,一口喝下,冷水入腹,他突然從亢奮中清醒過來。

  「唉……兒子啊,爹爹……我是……怎麼說呢?人啊!年紀大了,難免有些嘮叨,這些事你愛聽就聽,不愛聽便罷,可千萬別去跟你娘她們告狀啊!」否則家裡那堆女人,一人轟他一句,就可以把他轟飛成渣了。

  「爹,你說的話字字是理,我為何不聽?」任十美很慶幸自己遇到了焦俏,及時一記當頭棒喝打醒了他,而且他還有一個良父可以教導他,從現在起,他會努力奮發,希望不遲。

  「什麼?」任父被兒子的良好表現嚇呆了。

  「我說,爹,以後你去進貨,跟人談生意,下鄉收租,我都要跟你去,順便你再多給我請幾個武師和先生吧!要有真材實料的,不是只會幾招花拳繡腿的。」

  任父不只呆住,簡直要樂瘋了。任家九代單傳,他娶了七房妻妾,好不容易才生下唯一的兒子,卻給他的娘親,姐妹們寵得像個嬌滴滴的閨閣千金,他不知道為此愁白了多少頭髮。

  他多怕兒子一輩子就這樣了,那等他百年一到,雙腿一蹬,保證任家莊跟著一起沒落。

  他作夢也想不到有一天兒子會主動要求學習,他太激動,居然哭了。

  「好好好,不管你想學什麼,只要是你提出的,爹一定滿足你。」

  「那就謝謝爹啦,不過……」任十美納悶地看著老父。「你幹麼哭啊?」

  「我……我開心嘛……我」任父擦著眼淚,有點語無倫次。「不過……兒子,你怎麼突然想學習了?」

  任十美臉色黯了下。「我跟焦俏打賭,已經輸了兩回,再不振作,難道要連輸一百回,輸到……」想到焦俏說的入贅,他不只臉色沉了,牙都咬起來了,男子漢大丈夫,怎麼可以干如此有損體面的事?

  可輸了不認帳,不是更丟臉嗎?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一一贏回來。

  不管要付出多大的代價,他都要贏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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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2 00:44:20
第三章

  歲月如梭,悠悠不經年。

  四個春秋過去,任十美和焦俏都長成十八歲少年了,一個是俊美無儔,宛如月神臨世;一個是艷若薔薇,美麗又多刺。

  這兩人已經成為煙城最亮眼的風景。

  當然,還有他們那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賭約——誰先贏一百場,對方便坐上大紅花轎,「嫁」入勝者家門。

  煙城的男女老少都在賭,任十美和焦俏,到底誰會成為最後的勝者?

  這股旋風不僅吸引了全城參加,即便是外地人,聽見如此有趣的事情,也忍不住要湊上一腳。

  於是,參與下注的人越來越多。初始,任十美連輸十場,他的賠率就筆直上升到了一百倍,也就是說,大家都看準了他要輸,誰賭他贏,萬一、不幸、倒楣地讓他走了狗屎運,成了勝利者,那賭他一兩銀子的人,可以得回百兩彩金。

  而焦俏……沒辦法,這位大小姐實在太強悍了,大家對她都有十成十的信心,所以她的賠率只有小小的一比一。

  焦俏為此而得意了好久。

  任大公子出人意料地沒有太大的反應,每天照樣過他的日子,該讀書就讀書、該練武就練武,但他開始參與了任家的生意。

  從第十一場比賽開始,打和的情況出現了,不得不說,這讓很多人吃了一驚。

  而後隨著時光流逝,他們越來越常打和,一直賭到現在,任十美和焦俏的結果是六十比七十五,也就是說,在這近乎無止盡、啥都可以拿來比的題目裡,任十美總共贏了六十場,而焦俏則勝得七十五回。

  從表面來看,焦俏獲勝的機會是大勝於任十美的。

  但在他們的比賽中,頭一年,都是焦俏贏,或者打和,任十美是以掛零的姿態一直持續到第三年,才漸漸扳回局面。

  直到最近三個月,焦俏已經沒再贏過他了,至多是打和。

  這說明了什麼?

  任大公子一直在進步。當然,焦俏也沒有退步,相反地,在與任十美的比賽中,她始終努力向前,只不過,任十美的進步程度已經到達人神共憤的地步。

  焦俏很不甘心,自己怎麼可能輸呢?

  但她心裡又有一絲甜,他好厲害,強悍到讓她有時面對他,心裡會有那種砰砰亂跳的感受。

  這個男人怎會這樣強?她發覺自己的目光越來越離不開他。

  當然,她才不會告訴他,在他面前,她已經習慣擺高姿態了。

  可好幾次午夜夢迴的時候,她不知道為什麼,夢見了他。那時,他們不是針鋒相對,他會對她笑,對她說很溫柔、像蜜一樣甜的話語。

  作了這種夢的第二天,她都會很高興,成天笑得合不攏嘴。

  她沒有把這個小秘密告訴任何人,包括任十美。

  但她養成了一個習慣,每晚入睡前,偷偷地默念他的名字十遍,期待他夜夜入夢來。

  這種情況真奇怪,像入了魔似的。

  可她卻深深地沉迷於這場莫名的、又讓人無比歡喜的遊戲中。

  今天,又輪到她出題了。她騎著馬,直奔任家莊。

  任十美看見她,便是白眼一翻。

  「你很慢耶!」他都等了半個時辰,被太陽曬到快昏倒啦!

  但他家就在身後,很奇怪,等累就該回家休息,偏偏沒看見她,他就是移不動腳步。

  他不想承認,自己其實很期待她每回的造訪。

  「我們約的是午時,現在巳時都還沒過,我哪裡慢了?」迫不及待的又豈止是他?她更在乎這每回的相處,所以她早到了。

  卻想不到,他居然比她更早。

  這是不是說,他比自己表現出來的更在乎她?

  他臉熱了下,強辭奪理。「與人相約,提早一刻鐘到是禮貌。」

  「我聽你在唬哢。」

  他從下人手中接過馬韁,跨馬而上,與她並騎。

  「是不是唬哢,你自己回去問你爹,昨晚大家去倚香院,是否都提早一刻鐘到達?」

  「倚香院?!」她柳眉飛了起來,漂亮的鳳眼瞇出一絲危險。「你居然去逛青樓——」

  「那是談生意。」他趕忙解釋。「我們除了喝點酒、聽幾首曲子外,其他什麼也沒做。」

  「哼!世界上會有不偷腥的貓?」她其實是相信他的,至少她知道,她爹不會蠢到帶著未來女婿去風流,但嘴巴上她就是不饒人。

  「我們真的什麼也沒做。」

  「你們若真如此清白,昨天我要求跟爹一起去的時候,他怎麼拒絕我?哼哼哼……」她喝了好大一缸的陳年老醋。「這裡頭必然另有內情。」

  「什麼內情,不過——」

  「少爺!」一個嬌滴滴的聲音突然追過來。那窈窕的人兒跑得氣喘吁吁,直到任十美跟前。

  她向焦俏盈盈福了一禮,焦俏皮笑肉不笑地對她揮揮手。

  「好久不見,惜春。」對啊,隔了整整十五個時辰又三刻鐘。焦俏還以為自己運氣要轉好,從此不用和惜春相看兩相厭呢!誰知……命中注定的魔星是甩不掉的。

  「呵呵呵……」惜春掩著唇輕笑。「我們不是前天才見過面?焦小姐真健忘。」

  「是嗎?」焦俏渾不在意地揮揮手。「我想你特地、大老遠追出來,必然有重要大事找你們家少爺吧?快去、快去。」

  焦俏調轉馬頭。不知道為什麼,從惜春追出來的那一刻起,她一直有種芒刺在背的感受。

  「謝過焦小姐。」惜春又福了一禮,這回焦俏連個眼神都懶得回她了。

  任十美對她倆之間的惡劣關係也是無力,不過惜春服侍他久了,他對她雖沒其他企圖,卻也不再如開始時那般排斥她。

  畢竟,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呢!

  「你有話,怎不趁我還在大門口時說,非得我走了,你才辛辛苦苦追上來?」瞧她跑得滿頭滿臉汗,髮辮都散了,一身的狼狽。就算他們是陌生人,只要他是男人、她是女人,這瞧著心裡總是彆扭。

  「是大夫人讓我來的。」得了,這邊抬出他娘了,任十美還能再說什麼?

  「娘讓你來幹麼呢?」

  「大夫人說,秋老虎雖強,但一入夜,氣溫就會急轉直下,讓少爺多帶幾件衣服傍身,免得受涼生病。」她送上一隻小包袱。

  任十美的臉紅得像刷了層紅漆。這送衣就送衣嘛!但幹麼用碎花小布的包袱?上頭還熏了清冽的花香,他一個大男人帶著這玩意兒上街,面子都丟光了!

  「少爺別介意,奴婢一時找不到少爺的綢巾,才拿自己的先頂著用,但裡頭保證是少爺的衣服。」惜春一邊解釋,一邊楚楚可憐看著他。

  任十美被她瞧得頭皮發麻,但那個花包袱對於一個男人的面子,損傷實在太大了。他顫抖著手,就是伸不出去把包袱接過來。

  「少爺,」惜春嬌嗔地跺腳。「你不接包袱,我回去會被大夫人罵的。」

  「我娘那麼寵你,哪捨得罵你?」最後有麻煩的只會是他,她保證沒事。

  「那少爺是討厭我,才不想接包袱嘍——啊!」

  「囉哩囉嗦幹什麼?一隻包袱而已,你懶得拿,我替你帶了。」卻是焦俏凌空一掌,將包袱吸入掌中,掛在馬鞍邊。「如果無事,可以走了吧?」

  惜春沒說什麼,但低垂的眼裡卻閃過了一絲不忿。

  每次都這樣,只要她跟少爺親近一點,焦俏就來攪局,真是個討厭的人。

  她已經忘了,焦俏曾經救過自己,他們是名副其實的未婚夫妻,而她不過是個看不清現實,硬要橫插一腳的第三者。

  「那我們走了。」任十美和惜春招呼一聲,馬鞭在馬臀上一抽,和焦俏並排,衝上了官道。

  「少爺——」一會兒,惜春又急慌慌地追上來。

  任十美和焦俏沒轍,只得再次停下馬。

  「你又有什麼事?」任十美頭很痛。好人莫非真做不得,這惜春一纏他便是數年,都跟她說了,他對她無意,她只道一生唯願報恩,別無他求,讓他是……唉,狗咬刺蝟、無處下口啊!

  「大夫人交代了,少爺昨天才喝醉,今天切莫再過量了,尤其……」惜春紅著臉,欲言又止半天才道:「銷魂窟雖好,卻蝕人骨髓,讓少爺能不去,最好就別再去了。」

  「娘搞錯了吧?」他有些緊張地瞥了焦俏一眼,見她並無惱色,才稍稍放了心。「昨天喝醉的是爹,我可是清醒得很。」

  「可是——」惜春還想再說。

  任十美已經沒耐煩地打斷她。「總之,我的事我自有打算,你不必再說了,回頭見。」

  他拍馬,招呼著焦俏,兩騎如塵,倏忽遠去。

  這一回,不管惜春怎麼喊,他都不再回頭了。

  惜春氣惱地絞著手絹。為什麼不管她如何努力,少爺的眼神都不曾落在自己身上?那個焦俏有什麼好,粗魯野蠻,長相也沒比她好多少,但少爺就是喜歡她,難道就因為焦俏有一個好家世,而她只是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

  她不甘心,咬著唇、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她是真心喜歡少爺的,為妾為婢,她都不在意,她只要少爺把一點點愛放在自己身上,這要求很過分嗎?

  眼一眨,淚水滑落臉頰,她不會放棄的。

  打從見到少爺的第一眼時,她就喜歡他,這份感情隨著每日的相處逐漸加深,她愛他入了骨,一定要得到他。

  她下定決心,不擇手段也要獲得任十美的心!

  任十美和焦俏進城,先找了家酒樓坐下來吃飯。

  點了菜,她便開始把玩他那只噴香又精緻的小包袱。

  任十美不知道為什麼,心頭像吊了十五個吊桶,七上八下的。

  他跟惜春根本也沒什麼,不過是主人和奴婢的關係,比清水還要清白,可在焦俏戲謔的目光下,他莫名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什麼天理不容的壞事。

  「其實……那只是我娘太擔心我了,這個……真沒別的意思……我們……我是說……」他很想解釋清楚,卻不知怎麼回事,舌頭像打了結。「我跟她……唉,焦俏,你明白的,是不?」

  「明白,怎會不明白。」她把包袱拋上拋下,耍著玩。「不過是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只得以身相許嘛!這種事戲文裡見多了,也屬正常。」

  「我發誓,我對她絕對沒有那種企圖。」要說心裡有沒有喜歡的人,他還不太清楚,但論到在乎一個人,那非焦俏莫屬。

  他喜歡看著她,和她一起玩鬧、談詩論文、比賽做生意,以較量為由大打出手,甚至為了一場輸贏爭得面紅耳赤……只要是跟焦俏在一起,不管做什麼,他都覺得格外有趣。

  這是愛嗎?他還沒有深刻的體悟。

  但他敢對著老天發誓,他對惜春是完全沒有意思的。

  「你沒有,不保證別人沒有。」玩膩了,她把包袱扔給他。

  他像接到一塊燙手山芋般,趕緊又把包袱撥回她手上。

  「我知道她有心機、有手腕,很想坐上任家少奶奶的位置,但我已盡力拒絕,我娘甚至說了,要收她做乾女兒,可她偏不要,寧可給我做丫鬟,我有什麼辦法?」

  「有小姐不幹,卻願意給人使喚,嘖嘖嘖,看來她對你用情很深啊!」她又把包袱拋回去。「你自己的東西自己收好,難道要我幫你背一輩子?」

  乍然被揭破情事,他臉紅了下,隨即,心頭便浮起一陣難堪。

  「你不會以為她喜歡我,我就一定要喜歡她吧?」

  「當然不會。感情講究的是兩情相悅,而非一廂情願,她的心意,你願意接受便接受,想拒絕就拒絕,這一點我是管不著的。」

  「你怎麼會管不著……」他有些著急地說。偏偏小二剛好送上飯菜,他不得不停下話。等閒雜人等走後,他才道:「你可是我的未婚妻……」

  「唉,比賽未分勝負前,你的話可別說得太滿。」她又把包袱丟回去了。那玩意兒真是越看越討厭。

  「不管咱倆最後誰勝誰負,橫豎總是要成親的,這名分既定,為何不能管?」那包袱他真的沒臉帶,所以再丟給焦俏。

  焦俏也不想要,繼續扔。

  就見一隻小巧的花布包在兩人間丟過來、扔過去,鬥氣的意味很濃,濃到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懷疑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小心眼,竟連個包袱都要斤斤計較。

  「說到底,你還是介意惜春做我的貼身丫鬟嘛!那簡單,回去我就把她調走,這樣你可滿意?」

  「你要調誰是你的事,跟我說幹什麼?」包袱飛過來、飛過去,一不小心,咚,落入了湯碗裡。「啊!」焦俏趕緊伸手一撈,把包袱拿起來,可惜已經濕了一大半!「這個……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她反省,自己的作為真是太幼稚了。

  不過……摸摸心頭那熄下去的怒火,似乎自己是因為吃醋才無理取鬧,這習慣很不好,得改改才行。

  她趕緊把包袱打開,抽去鮮艷的包巾,換了就是,何必以此壞了交情?現在包巾弄髒了,正好名正言順地換掉。

  他扔了包巾,用自己的披風暫時充當外包,重新打了一個素色包袱。

  「現在你願意幫我帶著這只包袱了吧?」他戲謔地說,低沉嗓音帶著一絲挑逗。

  她面紅耳赤,羞得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他見她頰若霞棲,柳眉彎彎、鳳眼氤氳,猶如帶著一層水霧,竟是說不出的嬌艷。

  他心頭一震,只覺她美得像把火,燒得他渾身一熱。

  她接過包袱,眼睛完全不敢看他,逕自找來小二,又換了一碗湯。

  她努力平復自己,好半晌,才漸漸緩和下激動的情緒。

  「喂,吃完飯,幹什麼去?」她把包袱放到椅子上,就當剛才的事沒發生過,刻意轉移話題。

  見她不再生氣,並且小心地將包袱收起,他鬆下一口氣的同時,心裡又湧上一股莫名的甜意。

  他的東西就放在她身邊,緊貼著她的身體,那感覺好奇怪,彷彿他們之間似乎被拉近了。

  而他很喜歡這種「親密無間」的感受。

  當然,若換成是他與她兩人的「親密無間」……他忍不住心跳如鼓,也許他不只是欣賞她,他比自己意識到的更加喜歡她。

  「喂,我問你話呢,怎麼不回答?」焦俏被他灼灼的目光看得很不自在。

  「今天輪到你出題,我客隨主便。」他說。

  「這樣啊……」因為比賽太久了,足足四個年頭,什麼遊戲沒玩過,她一時間還真想不出什麼新鮮事。

  突然,外頭敲鑼打鼓,連續十幾頂轎子打從客棧門口經過,轎後兩排家丁,個個又提又扛,那禮物幾乎從街頭排到街尾了。

  「這是在幹什麼?迎親?」不像啊!沒見過大紅花轎。她頗為納悶。

  他站起身,仔細地看了一會兒,恍然大悟。

  「那個啊……」這也是件新鮮事,他忍不住笑了。「城東最大的茶行劉正經劉老闆,你知道吧?」

  「煙城裡,誰不曉得那位劉大官人娶了十八房妻妾,通房丫鬟、婢女無雙,號稱享盡人間艷福。」她最討厭那種花心大蘿蔔了。

  見她又起嗔意,他趕緊解釋。

  「他也是不得已的。劉家已經有十八代都是單支獨苗,傳到劉老闆時,劉老太太打他出生,便向神明許願,只要他能順利長大、並且為劉家開枝散葉,劉家願修橋鋪路、捨粥濟貧。劉老太太還在自家後園裡蓋了間小庵,每天都在裡頭唸經,常年茹素,就求劉家後代有傳。誰知劉老闆妻妾是娶了,卻怎麼也生不出孩子,一轉眼,劉老闆都五十了,劉老太太差點絕望,以為劉家要從此斷根。前些日子,老太太帶著眾兒媳上天寶寺廟苦求,足足跪了三天,才讓劉老闆勸回去。可誰也想不到,天寶寺這一求,半年後,劉老闆四十歲的髮妻居然被診出懷孕三月,這下子劉家上下轟動,都道天寶寺的神佛有求必應,才有今天的大手筆還願。劉老闆還說了,倘使夫人生出來的是兒子,他便給佛像重塑金身,以謝神恩。」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這倒有趣。「不過……我倒覺得有沒有孩子是老天注定的,強求未必是福。」

  「但香火有傳,終是件好事,也算劉家人潛心禮佛的回報吧!」

  「也對,他們做了這麼多好事,那經文也不知道念了幾千上萬遍,終於得償所願,確是樁美談。」她眼珠子一轉,心中有了主意。「不如咱們賭賭劉夫人肚裡的孩子是男是女?」

  「她懷孕才三個月,等答案揭曉,還得再七個月,難道這中間我們就什麼也不幹,傻等著?」

  「的確,這樣就有點無聊了。」她一手支額想主意,可惜玩得太久,能玩的差不多都玩完了,真沒新鮮事。「要不……這回禮讓你先出題,我下回再出。」

  他想了一下,一計上心頭。

  「可以。」他對她勾勾手指,讓她附耳過來。「咱們各自從家裡選出一名刁奴,送到對方家門,交由你、我二人調教,誰能把那奴才教得又乖又聽話,便算誰贏。」

  「少來。」他這主意分明不安好心眼。「你肯定是想把惜春送到我家,讓我給她一點下馬威,斷了她對你的不當心思,是吧?」

  他不好意思,心思被拆穿了,難免尷尬。

  她對他擠眉,吐了吐小舌,可愛的模樣又讓他一陣心悸。

  「告訴你,惜春的問題我是不會插手的,省得落個妒夫惡名。你不喜歡她,就自己想辦法打發她,休想我替你出主意。」

  「難道你想惜春一直卡在你我中間,弄得我們日子都不得安寧?」

  「那簡單,你認輸,『嫁』入焦家門,我保證焦府裡沒有惜春那種極品貨色,我們的日子絕對很愉快、很幸福。」

  「休想。」要他做倒插門女婿,別作夢了。「不過……聽你的口氣,你似乎已經不排斥我們的婚約,並且期待著勝負分曉,早日嫁作任家婦——唉喲!」

  焦俏沒讓他調侃完,一支筷子扔過去。

  「你臉皮可以更厚一點沒關係。」

  他不說話,卻笑得很得意。本來嘛!她肯提到將來,就是有心結連理,這麼美妙的事,怎不令他心花怒放?

  焦俏不理他,埋首吃飯。這人有時候討厭起來,比蒼蠅更惹人煩。

  不過……她俏臉紅似火燒,怎麼自己就如此大膽,主動要求他「嫁」進焦家?

  因為覺得能跟他牽手過一輩子,也是件不錯的事?

  因為在不停的競賽中,他越來越吸引她的心思?

  因為……她心裡其實已經收進了他的身影。

  她喜歡他,不知從何時開始,但愛苗卻在萌芽後,日復一日地成長茁壯,將她的情絲悄悄地牽扯、纏繞他的身。

  見她沉悶,任十美不禁有些急了。

  「喂,開點小玩笑,你不是那麼小氣吧?」

  「誰有空跟你開玩笑,我在想題目。」說是這麼說,她卻不敢看他,怕緋紅的頰洩漏了情絲。

  「喔!」還好她沒惱火,他鬆了口氣。「你慢慢想,反正也不急。」他還希望她想久一點,這樣他就能一直坐在這裡,一直看著她。

  他當然不急,她卻有些不服氣。怎麼自己獲勝的機率越來越小,難道自己真如此差勁?

  不行,她已經一個多月沒贏過了,老是打和,要不就是他贏,她嚥不下這口氣。

  「有啦!」一點靈光閃過她腦海。「我聽說城裡最近在選花魁,最出色的分別是風花雪月,清風、百花、瑞雪、明月四大美人,不如你我各選一人扶持,看誰選的人得中花魁,誰便勝利。若我們選擇的人都落敗了,就算打和。如何?」

  「那你想扶持誰?」

  「這四大美人,我一個也沒見過,更不清楚她們的才藝,怎麼知道要扶持誰?」

  他突然有種不好的感受。

  「那你打算怎麼選?」

  「上她們待的青樓,會遍四大名妓,再做選擇嘍!」

  「喂,你是大姑娘耶!怎能上青樓?」

  「喂,你長得比大姑娘還漂亮耶!為什麼你就能上青樓?」

  「不管我長得怎麼樣,我終歸是男人,就算出了事,也不會吃虧,可你——」

  「我扮男嘍!況且……」她一拍腰間長劍。「想讓我吃虧,也沒那麼簡單吧!而且還有你啊!真出事,你難道不幫我?」

  「我——」他怎麼可能不幫她,問題是焦家。「若讓你家人知道我帶你上青樓,你那些哥哥們非剝了我的皮不可。」

  「他們敢!」借他們一百個膽子,他們都不敢得罪她的人。她拍拍他的肩。「放心,有我罩著你,沒事的。」

  他一腦袋咚地撞在桌上。天啊!帶自己的未婚妻逛青樓,世上還有沒有比這更離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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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2 00:45:35
第四章

  焦俏的男裝扮相讓任十美眼睛一亮。

  她外貌嬌艷,本就不似一般姑娘的柔美,身材高,穿起長袍自有一番翩翩風采。

  加上她性子直爽,敢愛敢恨,鳳眼間光芒閃爍,別具一股英氣。

  這樣的焦俏不似男子、也不像女子,卻如那畫中的妖精般懾人心魂。

  他居然有一股衝動,想要抱著她、想吻她,想狠狠地將她揉進心坎裡。

  「好啦!走吧!」她將自己上下檢查一遍,確定沒有差錯,便招呼他。「目標倚香院,出發。」他們昨天在那裡快活了一晚,她沒跟到,太可惜了,今天一定要補回來。

  他聽見「倚香院」三個字,頭皮便發麻了。

  「不去行不行?」

  「你可以不去。」她這人最不喜歡勉強別人了。「但我一定要去。」話落,她大步走出房間,離開客棧,跨上馬往倚香院行去。

  「焦俏!」他哪裡敢放她一個人去青樓,急急追了上去。「等等我!」他急抽馬臀,終於趕上她。

  「你不是不想去?」她悠哉悠哉地在馬背上一晃三搖地問道。

  「我不去,萬一出事,吃虧的還不是我自己。」他低聲咕噥著。

  「你嘰嘰咕咕些什麼啊?」她沒聽清楚。

  「我說,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去青樓。」

  「怎麼?我扮得不像男人?」她可是連假喉結都裝上去了,加上從小就被眾兄弟們戲稱假小子,如今長大,她只擔心自己缺乏女人味,至於男子氣質……她以為那種東西,她與生俱來就有。

  「不管你扮得再像,你終歸不是男人。而青樓裡龍蛇雜處,倘使……唉,反正那種地方骯髒得要命,真不懂你幹麼非去不可?」

  誰讓他們昨天老少都去,唯獨撇下她。

  「骯髒什麼?你沒聽過嗎?自古風塵出奇女。」

  「我說的不是那些姑娘,是某部分……」那種骯髒事,讓他說出口,他都嫌髒了嘴,卻不得不提醒她。「老實說,我昨晚去倚香院,遇見一個變態,直拿我當小倌看,還動手動腳,弄得很不愉快。」

  「噗哧--」她忍不住笑了起來。「原來你遇見性好龍陽者了,你……呵呵呵……」

  「你別笑,你的男裝模樣比起我可是更俊三分,若是……哼,我看你怎麼辦?」

  「那還不簡單,來一個,揍一個;來兩個,揍一雙嘍!」

  「萬一你打不過對方呢?」

  「那就逃嘍!告訴你,我五歲開始練拳、七歲練劍,但我三歲就開始學習輕功了,我要真想跑,能追上我的可不多。」

  「就你這爆竹般一點就炸的性子,遇見那麼委屈的事,你能壓下怒氣,轉身逃跑?」他才不信。

  「我修為不好是一回事,但你沒聽過嗎?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才沒那麼傻,明知打不贏,還硬湊上去送死。我一定先逃,事後再想辦法,不擇手段報復回來。」

  這種丟面子的事,她也能說得理所當然,看來「厚臉皮」這詞不應該用在他身上,得送給她才是。

  「怎麼?莫非你是那種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人?」見他不答話,她疑問。

  「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我堂堂男子漢大丈夫,豈是任人狎玩之輩?」

  「那也不必明知不可為,還硬衝出去撞得滿頭包啊!事後再想辦法找回場子,不就得了。」

  問題是,欺負他的人……唉,算了,家醜不提也罷。

  見他悶不吭聲,她心中不免疑惑。他或許聰明,卻不是個心機深沉之人,尤其兩人相處時,常常玩得瘋到讓他將自己的禮儀舉止忘到南天門外去。

  好難得見他心事重重,他到底怎麼了?莫非遇到什麼難解的問題?那說出來嘛!一人計短,兩人計長,興許她能幫到他,再不濟,也能減輕他一點心煩。

  他那邊鬱悶著,她則陷入沉思中,不知不覺,兩人雙騎已來到倚香院門口。

  砰!任十美和焦俏還來不及下馬,便見一主一僕被護院們丟了出來。

  那兩人都是一身男裝,但頭上冠帶散開,長及腰際的發瀑在風中飛揚,卻是露出了十成十的女態。

  「你們這些下賤的人,竟敢對我無禮!你們知不知道我是誰?」女主人站起來,憤怒尖叫,頗有幾分潑婦罵街的氣勢。「東方侯可是我夫君,我是堂堂的侯爺夫人,你們這些下賤胚子,我一定要叫侯爺抄了這個骯髒的地方,把你們這些不要臉的女人全部捉去砍頭……」

  「唉。」任十美不耐煩地長喟口氣,調轉馬頭,往旁邊的巷子走進去。

  「這到底是怎麼了?」焦俏一臉迷糊,看看那發飆的女主人,又瞧瞧任十美落寞的背影。

  她其實很好奇,怎麼會有人女扮男裝逛青樓,逛到被人丟出來?那女人難道對院裡的姑娘做了什麼下三濫的事?

  也不對,小小一個姑娘家,能幹啥壞事?就算真干了,這青樓女子,什麼樣的客人沒見過,需要發如此大脾氣,把人丟出來?

  這事情真奇怪,一定有趣,可是……任十美好像很難過的樣子,她想了想,著實放心不下他,便跟著他進了小巷。

  「喂,你這是怎麼了?」

  這時,任十美已經下了馬,將馬拴在巷口一棵大榕樹上。

  聽到她的問話,他忽然憤怒得一腳把樹下一顆大石踏成粉碎。

  她嚇一跳。相識這麼久,還沒見過他發如此大脾氣,看來今天的事情很嚴重。

  她趕緊下馬,走到他身邊,小手輕輕地擱在他背上安撫他。

  「有什麼事情,說出來一起商量,就算我幫不了你,也比你悶在心裡強。這人心情若不好,很容易生病的。」

  他又氣息不平了一陣子,才澀澀地道:「剛才那傢伙……是我二姐……」而昨晚調戲他的則是他那家世一流、世襲侯爵,卻放蕩無能、醉瞎了眼的二姐夫。

  以前姐妹們待字閨中時,大家感情多好,難道成婚以後,就讓姐姐的性子改變這樣大?

  剛才乍見二姐,他幾乎認不出那凶悍的潑婦是他曾經嬌如春花的姐姐。

  爹爹很後悔,說當年不該一時貪心,妄攀高門,結果所謂的侯爺只有一個好聽的名頭,和一間祖傳下來、得靠著任二姐龐大嫁妝才能維繫下去的大宅院。

  而那對夫婦根本不知道要維持他們所謂的富貴門面得花多少銀兩,兩個都是不事生產、也不屑鑽營經商的人,嫁妝花光了,就賴進任家,像兩隻蛀蟲一樣吸食任家,還嫌任家行商品味太低,污了他們身份。

  任十美真想對他們吼:「有本事你們自己出去謀生計!賴在岳家生活算什麼?」

  他不知道自己的耐性還剩多少,但總有一天……他一定會忍不住把他們掃地出門。

  「你二姐啊……嘖!」焦俏吐吐舌,真是個了不起的「極品」。「但你剛才怎麼不與她相認,反而避開?」

  「我出去幹麼?替她出氣?」他想教訓二姐很久了,如今有人代勞,他高興都來不及,才不出去阻止呢。

  「可是……」她縮一下肩膀。「她要挨打了……」眼見任二姐越罵越難聽,惡毒的詞彙連護院們都聽不下去了。

  這時,一名身穿白衣、冷艷似寒梅初綻的女人走出來,一巴掌打斷了任二姐那張不停噴吐著惡言穢語的嘴。

  目睹一切的焦俏倒吸了口涼氣。原來漂亮的女人凶起來也很可怕,瞧那巴掌用力的……嘖嘖嘖,任二姐半張臉都腫起來了。

  「什麼?」任十美隨著焦俏走出小巷,仍把身影陷在牆角邊,這樣既能看見倚香院門口發生的事,又不會暴露行蹤。

  任二姐完全被打懵了,她怎麼也無法想像,一個下賤的妓女居然敢對她這個高高在上的侯爺夫人動手。

  「夫人,你沒事吧?」另一個女扮男兼課的女子是任二姐的貼身丫頭小翠,趕緊爬過去,扶住她。

  「滾開!」任二姐用力一推,讓小翠又摔了個大觔斗。她指著冷艷女子,不停地發攔。「你你你……」

  「我名瑞雪,你若要找人報仇,可別尋錯人了。」冷艷女子居高臨下斜睨著任二姐。

  任二姐氣瘋了。「你們這些下賤的人……走著瞧,我一定要你們個個死無葬身之地……」

  「我們做妓女的確實是下等人物,上不了檯面,你堂堂侯爺夫人不在侯府裡待著,卻女扮男裝來逛青樓,又是何用意?為了好玩或者找碴、糟蹋人?不管你所圖為何,顧客進門,我們姐妹都會好生服侍,青青給你布菜倒酒,也是慇勤有加,並未得罪於你,你卻拿碗熱湯砸破了她的頭,毀了她賴以為生的容貌,你憑什麼這樣做?你有何資格就此斷送他人一世生路?」

  「那賤女人挾菜就挾菜,又磨又蹭的,恁般骯髒的身體也敢觸碰本夫人,難道不該受處罰?」

  「你嫌我們髒,就不要來。青青所為不過是她本分的工作,這件事我們就算上城主面前打官司,也不懼於你。」

  「好好好,你們這些下賤人倒挺自大的,你們以為城主敢得罪我家侯爺?我告訴你……我現在不要你們的命了,我要你們倚香院關門,還要你們個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哼!」

  「天大手段,瑞雪接著就是。」女子艷若桃李,卻冷如冰霜。「侯爺夫人請自便,不送了。」

  「你--」任二姐咬牙切齒。「我知道該怎麼對付你了,我要把你送進軍營裡做軍妓,幹那最下等的工作,我一定要你後悔得罪我!」她轉身,又吼了丫頭小翠一句,終於氣呼呼地走了。

  任十美不停搖頭,如此惡毒的計劃虧二姐想得出來,真是沒救了。

  「喂,今天我沒心情玩了,我先回家,你自己小心一點。」

  「這麼早就要走啊?」太可惜了,她還沒玩過癮呢!不過也是,他二姐剛和人吵了一架,打壞他的心情,也很正常。

  再說,放任二姐和一個小丫頭獨自兒回家,他心裡想必也不好受吧?

  「那我也回家吧!改天再找你出來喝酒。」她說著,又望了那叫瑞雪的女子一眼。「我決定了,這回比賽我支持的目標就是她了。」那麼驕傲又勇敢的女子,她喜歡。

  「什麼?」他嚇一跳。「你不把風花雪月都看過一遍,就決定選瑞雪了?」

  「對啊,看她對姐妹有情、為人處事又敢做敢當,所以我決定了,要支持她做這一屆的花魁。」

  「聽說風花雪月四大美人都各有特色,你不見見其他三位便挑了瑞雪,萬一最後輸了,可別賴賬。」

  「呸,姑姐姐什麼時候賴過賬?我說選她,就是她了,不論輸贏,絕不後悔。」她伸出手掌,他立刻舉起右手,與她凌空一擊。

  「哈!」他笑道:「若是平常,以瑞雪的才藝或許不會辦理,但這回四大青樓選中花舫獻藝,姑娘們在花舫上表演完畢,便繞湖一圈,觀賞者可於四大青樓中以一錢銀子為代價購買絹花,看觀眾喜歡哪位姑娘的表演,便將絹花投入花舫中,最後再計量,看誰得絹花多,便為今屆花魁。瑞雪號稱棋畫雙絕,聽說她的棋藝連宮裡的棋師都自愧不如,可那種東西怎麼表演,找個厲害的棋師上船與她對弈一局,就算棋盤上殺得再美妙,巖上的觀眾又有多少人能懂個中三味?所以說,這屆花魁賽,瑞雪的聲勢是最差的,沒人看好她能奪魁。」

  「那也不一定,事在人為嘛,也許經我巧手改造,她會讓人眼睛一亮呢!」

  「那我就期待啦!告辭。」任十美對她拱拱手,末了,突來一股興致,靠近她耳畔,悄聲道:「其實你輸了也好,這樣咱們的婚約才能盡早履行。焦俏,我可是萬分渴望你早日嫁作任家婦。」

  「呸,你才會輸呢!」她雙手在衣袖裡顫抖著,討厭,耳朵好燙喔,她真想伸手把耳朵捂起來。

  但想到這樣做,未免嬌弱了點,她是最不想輸給他的,便強忍著讓他曖昧的話語在她心湖中激起陣陣漣漪。

  可在任十美眼裡,他只見到她嘴上要強,白玉般的耳朵和粉嫩的頰早已緋紅一片,氤氳水眸底,風情無限。

  他的心跳不自覺地快了起來,生平第一次,他眼裡、心裡、腦海裡全是她的身影。

  他確定了,這是喜歡沒有錯,他喜歡她,這個嬌蠻,卻又直爽的女人。

  他不知不覺越來越靠近她,她的發好香,比什麼桂花、牡丹都更勾人心魂。

  他覺得自己要醉了,也不知道怎麼了,他的唇輕輕地在她的耳朵上碰了下。

  「啊!」這回焦俏再也撐不住,捂著耳朵,連退三步。

  「我……」任十美也嚇了一跳。剛才自己做了什麼?他……輕薄了她?

  不,他沒有欺負她的意思,可是……他的手指也情不自禁摸上那發燙的唇,酥酥麻麻的,原來和她親密的感覺是如此美好。

  他的心跳得越來越快,好想好想再親一回。

  她看著他灼熱的眼神,心頭七上八下的。

  怎麼好端端的,情慾就失控了呢?

  更奇怪的是,她一點都不討厭他的親近,甚至是……有一絲沉醉的。

  難道她竟是如此喜歡他,喜歡到為他神魂顛倒了?

  她不知道,可她再不敢看他,連瞄一眼都不敢。

  「你不是還有事嗎?你先走吧!我……我決定到倚香院喝杯酒。」生平第一回,她嘗到了落荒而逃的滋味。

  「焦俏……」他急追兩步,想解釋自己是無意的,但……他絕對有心,他對她有一份很特殊的感情。

  她對自己溜走的功力一向很自豪,他今朝算是見識到了,果然夠快。

  看來要追求她,並不簡單啊!

  他凝視著她消失的方向發呆。這麼要強的人,居然也會逃跑?

  呵!他忍不住笑了出來。她剛才的模樣實在太可愛了。

  他該走了,卻捨不得離開,心頭騷動,若能早日將她娶進門,該有多好?

  原來只是一場遊戲般的婚約,現在竟成了一種迫切的渴望。

  他喜歡她,控制不了地迷戀焦俏。

  無論如何,他一定要把她娶進門。

  今生今世,他的妻,非她莫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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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2 00:45:48
  焦俏逃進倚香院,才發現自己跑錯了地方。

  這裡剛剛才鬧過一場,裡頭亂糟糟,哪裡有清靜地方讓她小酌一杯,順便釐清自己對任十美的感情?

  唉,失誤啊!

  平常她不會犯這種錯的,都怪他,無緣無故親她做什麼,害她……她捂著耳朵,彷彿他暖熱的唇還貼在上頭,讓她既興奮、又害羞。

  原來互相喜歡的人肢體相碰時,是這種滋味,很愉快、很幸福。

  她陶醉地回憶著那份愉悅,心頭暖得像要滴出蜜來。

  「任十美……」她輕喃著他的名字。真想不到,原以為是惡作劇般的婚約,如今,她卻有了實現它的期望。

  這是愛嗎?抑或是一時的情人癡迷?

  她分不清楚,但她知道,自己的心底已深深烙上他的身影,再難抹滅。

  「你真是我命裡的魔星……」她低語,腦海裡都是任十美的一言一笑,好喜歡他,喜歡到只是想著,平靜的心就像遭遇了狂風驟雨,起起伏伏。

  她覺得自己似乎躲不過了,這輩子,她與他注定要糾纏,從年少到成長,至衰老,他們都擺脫不了對方。

  可這樣也沒什麼不好,牽著他的手過一生……她的心想著想著,不知為何,心坎整個發熱了,暖烘烘的,教人舒服得神魂兒像要飛上天。

  「這位客官……」突然,一個小廝走過來,打斷了她的綺思幻想。「不好意思,倚香院發生了一點麻煩,暫時不營業,所以……很抱歉,下回您再來,我們一定備上好酒好菜招待,請您見諒。」

  「麻煩啊……」焦俏知道,不過是任二姐在這裡鬧了一場嘛!一些怕事的客人已經走了,至於酒醉休息的,估計還在夢鄉中,並不知此事。

  她比較好奇的是,能讓那個冰霜病人瑞雪如此生氣,任二姐幹的事一定很嚴重,不知那位叫青青的姑娘傷得如何?

  焦俏因為練武,隨身都帶著傷藥,或許能幫上忙。

  「剛才門口發生的事,我都看見了,聽說樓子裡有姑娘受傷,我這裡有上好傷藥,你們需不需要?」

  「啊?」小廝呆了下。他沒想到這客人是來幫忙的,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幸好瑞雪及時出現,解了他的圍。

  「公子大恩,瑞雪代青青感激不盡,但嬤嬤已經請來大夫為青青診治,希望……」她的話未完,突然內堂傳來一個悲憤欲絕的聲音。

  「青青!」瑞雪臉色一變,向焦俏福了一禮。「很抱歉,這位公子,倚香院今日確實有事,改天公子再上門,瑞雪定親自下廚,為公子做幾樣小菜,伺候公子。現在我們有要事待忙,少陪了。」說完,瑞雪急匆匆地走了。

  焦俏越來越欣賞這位冰美人,不只人長得好看,舉止大方,處事也得體,淪落風塵卻是可惜了。

  如果瑞雪能成為花魁,聲名再上層樓,賺多點錢,不管是日後自贖自身,或者挑個忠厚男人嫁了,都好過一輩子混跡青樓。

  她悄悄跟在瑞雪身後,心裡暗下決定,一定要扶持她登上花魁的寶座。

  焦俏跟著瑞雪進入內堂,瞧見一句滿臉鮮血的女子,看年紀應該不滿二十,激動得眼眶都紅了,手持一柄利剪--

  「青青!你幹什麼?」瑞雪厲喝。

  「瑞雪姐……」青青一見她,哭得愈加厲害。「沒救了……大夫說我的臉好不了了,我完蛋了……瑞雪姐,我這輩子都沒有指望了,你說我活著還有什麼用?我不如死了算了……」說著,她心一橫,剪子便往脖頸劃去。

  「住手!」瑞雪快一步上前,想搶走青青手中的利剪。

  但青青求死心意太堅定,瑞雪不僅來不及讓她停下自戕的行為,那把揮動的利剪反而在瑞雪手背劃了一道傷。

  「啊!」瑞雪痛呼一聲。

  「瑞雪姐……」青青大吃一驚,沒想到會傷害到她最喜歡的瑞雪姐姐。

  焦俏趁青青心神不定之際,一記穿插入白刃壓了她的利剪,並且點了她的穴道。

  「公子?!」瑞雪很訝異,這人怎麼跟進來了。

  青青一見外人,立刻嚇得牙關打顫,她被任二姐那一記嚇壞了,如今見到外人自然害怕。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倚香院門口發生的事,我都看見了,我身上有最好的傷藥,問你們需不需要?你們不相信,我就進來看看嘍!」焦俏神情輕鬆地解釋。

  瑞雪只覺得快錯倒了。實話說,青青的臉先是受了燙傷,又被破碗割出裂痕,真要恢復如初,除非醫聖再世了。

  她不認為像焦俏這樣一個俊美無比、卻吊兒郎當的俊公子,能有什麼辦法救青青。

  想到這裡,瑞雪心頭一陣怨恨與淒楚,青青做錯了什麼,她不過是按照樓裡的規矩,盡自己本分去取悅那位女扮男裝的侯爺夫人,她不喜歡,大可拒絕,有必要動手傷人嗎?

  那夫人口口聲聲罵樓子裡的人下賤,沒資格碰她,免得髒了她的身子。她既如此嫌棄青樓,又上倚香院做什麼?分明是來糟蹋人的。

  她也不過是命好,投了個好胎,嫁了個好夫君,但憑那等品行……哼,在瑞雪心裡,她比她們這些倚門賣笑的人都不如。

  但這件事鬧大了,絕對是倚香院吃虧。多數人不會過問事情的對與錯,只看彼此的身世與背景--有權勢的人,他們殺人放火都是對的。

  瑞雪恨死那位自以為高尚,其實無知無德的侯爺夫人了。

  「唉,你們這樣看著我幹嘛?難道我會特地進來害你們?我沒那麼無聊,你們也沒什麼值得我圖謀的。我真是一片好意,看這位青青姑娘……嗯,你年紀不大吧?幾歲啦?」

  「青青才十九。」瑞雪咬牙,淚水在眼眶打轉。

  「這麼年輕就在這裡工作,辛苦啦!我告訴你,我這藥呢,是一個家裡開藥鋪兼醫館的朋友見我每回練武都弄得一身傷,特地請人配的,效果真的不錯。」那人當然是任十美嘍!說來,這人也算體貼了,焦俏心裡不由得又是一陣暖意滑過。「這藥唯一的不好就是,抹上去的瞬間,會疼得你恨不能罵對方祖宗十八代,但它確實很不錯,青青姑娘的傷勢既然被判斷沒救了,何不試試我這藥,橫豎也不會更差,說不定會轉好叱!你們覺得如何?」

  青青被點了穴道,動不了,自然無法表達意見。

  瑞雪倒是細細思考了焦俏的建議,她們確實沒有值得對方圖謀的地方,何不試上一試?興許有一絲生機  。

  不過……她舉起剛才青青意外劃傷的手。

  「我先試,如果好用,再請公子替青青上藥。」

  焦俏笑了,她發現自己越來越欣賞這位美人了。

  「你倒夠義氣,也罷,你想試就試上一回,不過疼的時候,可不准罵我喔,要罵就罵做出這種藥的大夫。」說著,她從懷裡掏出一隻白玉盒,沾了點褐色的藥膏,塗上瑞雪的手。

  藥膏接觸到作品的瞬間,瑞雪整張臉都扭曲了。見鬼了,世上怎麼會有搽了這樣疼的藥?配這藥的人是不是腦子秀逗了,存心讓傷者吃苦,才搞出這種該下十八層地獄的爛東西!

  她咬緊牙根,努力忍住不要問候焦俏的祖宗十八代。

  焦俏開心地拍手。「不錯、不錯,不過你放心,你再數十下,痛苦就過去了,接下來還會很舒服,然後藥膏會漸漸把傷口包起來,只要每一天別碰水,然後每天換一回藥,以你這麼輕微的傷口是半點疤痕都不會留下的。」

  瑞雪訝異地瞪大眼,因為隨著焦俏的話語落下,那藥膏真的漸漸變了,由褐色到完全無色,她的手一點都不疼,血也止住了,傷口上還有一絲淡淡的清涼,很是舒適。

  「這到底是什麼藥?太神奇了。」

  「不知道。不過我叫它……」焦俏頓了下,才皺著眉頭說:「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媽的,在這藥上,吃過最大虧的就數她了,平均兩天要受一回折磨,有時候氣起來真想咬任十美兩口。『

  不過她能從小稱王作霸,跟家裡諸位哥哥打得頭破血流,卻至今膚白如雪,半點痕跡不留,也多虧了這個藥。

  瑞雪噗哧一聲笑出來。這藥名取得真是……切極了。

  「好啦!既然藥效已經證明,確實不錯,那要不要給青青姑娘試試呢?」焦俏問。

  瑞雪把視線投向青青,焦俏順手便將青青的穴道解開了。

  「青青,你覺得呢?」瑞雪問她。

  這時,青青的情緒已經稍微平撫,聽見自己的臉還有救,興奮感激得眼淚都落下來了。

  「謝謝、謝謝……謝謝公子,若你能治好青青的臉,你便是青青的再生父母--」

  「停,以身相許就不用了。」

  「呃……」青青有點尷尬。「青青此身早已賣與倚香院,確是不能再許予公子了。」

  「喔。」焦俏尷尬地一聳肩,看來她是被惜春弄到有些發神經了。「既然如此……很好、很好,咱們開始治療吧……」

  「多謝公子。」青青福身為禮。

  焦俏開始替她上藥,那藥膏抹上去的同時,青青疼得全身都在顫抖,但她拚命忍住不叫出聲,只是咬破了唇,鮮血染得雪白的銀牙都成了鮮紅。

  焦俏看得不忍,掏了隨身的手絹給她。「你咬這個吧!」萬一她再把唇咬壞,那這張臉就真的沒救了。

  瑞雪看著那方手絹,心裡有些訝異,瞧這公子,雖生得俊美,眉眼間卻自有一股厲氣,顯得英武不凡,當不是女子喬裝改扮,怎麼會隨身帶著姑娘家專用的手絹?

  焦俏給青青治療完,不一會兒,她的臉也像瑞雪的手,被一層無色薄膜包覆了起來,鮮血也止住了。

  此刻,青青只覺得傷口陣陣清涼,說不出的舒爽。

  「謝謝公子再生之恩,青青感激不盡,回頭定為公子立下長生牌位,每日三炷清香,向上蒼祈求公子一生平安喜樂。」

  「那倒不必,我對每天吃元寶蠟燭香沒興趣。」焦俏把剩下的藥膏都送給青青。「以後你每天自己換一回藥,記住,千萬別碰到水,三天後……」成與不成,她也不敢說,只能看天意了。

  「青青知道,若能好,是老天保佑,否則,也是天注定青青命苦,今生活該來遭罪。」

  「呸呸呸,這關老天屁事,你只是一時倒楣,遇到個瘋女人--」焦俏看著青青,這小丫頭還是不錯的,有骨氣也有勇氣,不是那種見了漂亮男人就耍花癡的貨色。況且她的臉弄成這樣,也是任二姐造的孽,將來她若與任十美有了結果,那瘋女人便成了她二姑……咦,想到這事,真教人厭煩,世上怎麼會有如此自大又瘋狂的人?偏偏親戚之事又是最難處理的,焦俏只覺頭好痛。

  「總之呢……」她拍拍青青的肩膀,「你如果好了,自然不愁日後生計有問題,萬一留下疤痕……這樣吧,我替你贖身,以後你就跟著我,如何?」

  「公子……」青青對焦俏這位無緣無故伸出援手的大恩人,真有說不出的感激。「謝謝公子抬愛,不過……對不起,青青無意一生一世以色事人。」

  「啊?」焦俏愣了一下,大笑,「你想哪兒去了?我是女的,贖你是到我家做工的,你若識字,可以上糧行幫忙,如果什麼也不懂,就做丫頭吧!你覺得如何?」

  「你……真是女子?」最訝異的居然是瑞雪。

  「是啊!」焦俏點頭。「我叫焦俏,城裡一十八家糧行都是我家開的,你知道吧?」

  「知道。」青青說,「你跟任家的十美公子立下賭約,誰能連勝百場,輸都就得披上大紅嫁衣,坐上花轎,嫁入對方家裡。倚香院的姐妹們每天都在說你們的事,你們的比賽好好玩喔!我們還有開盤口喔!」

  「那你買誰贏啊?」焦俏問。

  「我……」青青低著頭,半晌才小聲說道:「我買了任公子贏,五兩銀子。」

  「喂!」焦俏正想倒水喝,聞言,手下不自覺用勁,一隻茶杯竟被捏得粉碎。「你是女人耶!女人不幫女人,你去買個男人贏,有沒有義氣啊?」

  「對不起,我回頭就去把賭注改掉。」

  「這還差不多。」焦俏隨手將破茶杯扔了,換只新的,渾然沒事,繼續喝茶。

  「不知道焦小姐女扮男裝光臨倚香院,所為何來?」瑞雪又恢復了冰冷的神色。她覺得焦俏的適時出現太巧合了,莫非其中另有內幕?

  「找你啊!我和任十美定了下一場比賽,在接下來的花魁會中,我們會各尋一美,予以支援,看誰支持的人獲得花魁寶座,誰便贏得這場比賽。」

  「所以焦小姐是來看我究竟值不值得獲取你的支援?」

  「錯,我已選定你了。」

  瑞雪大吃一驚。

  「焦小姐莫非不知,奴家專擅棋畫,於歌舞卻是普通而已,因此從未當選過花魁?」焦俏選擇她,豈非自己找輸?

  「我知道啊!但我還是決定選你。」焦俏有時的確很任性,又不講道理,卻極重義氣,自然欣賞重義之人,所以明知瑞雪的勝算不高,但她對了她的眼,她便選定瑞雪了。

  「焦小姐,你這樣會輸的。」青青居然比誰都緊張。

  「拜託,比賽都還沒開始,你們怎麼就先膽怯了?」焦俏一手攬住一個姑娘的肩,說道:「做人呢,就要有勇氣,敢與天鬥,才會有奇跡。再者,是誰規定下棋和繪畫就一定會輸給唱歌、跳舞的?我偏要讓他們看看棋畫有多麼精彩,要創造出一個與眾不同、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花中魁首!」

  「焦小姐也懂棋、畫?」瑞雪問。

  「完全不懂。」焦俏很誠實。

  聞言,瑞雪和青青都快傻了。一個連下棋和繪畫都不會的人,卻要創造奇跡,這不是開玩笑嗎?

  「對我有點信心好不好?」焦俏用力拍著胸脯,「起碼,我和任十美的比賽中,目前還是我佔上風的,只要給我一些時間,好好想一想怎麼突出棋畫之道,我相信我們一定能贏。」

  「是啊……」青青和瑞雪同聲一歎,可惜她們一點信心也沒有。

  看來這場花魁賽,倚香院又要墊底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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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2 00:46:05
第五章

  在花魁大賽中,任十美最後選了擅長跳舞的明月。

  為此,他還專門從京城請來最好的師父,為明月編出最新穎、最華麗的舞步,連舞衣都是皇家御用的霓裳坊特地訂做的。

  他這一連串舉動,加上他和焦俏的賭局,將整個花魁大賽推向高潮。

  隨著比賽日子接近,甚至吸引很多外城的人攜家眷前來觀賞。

  煙城裡的客棧早就住滿了,腦筋動得快的百姓們,乾脆把自己客房也租出去,搞到最後,只要能遮風避雨,柴房都有人要。

  煙城的人因此大賺一筆,不約而同把任十美和焦俏當成送財童子,就指望著他們的賭局能越搞越大、越搞越久最好,這樣大家還不賺得缽滿盆滿?

  不過隨著時間的流逝,很多人也發覺了有點不對勁。

  任十美這邊的宣傳是弄得風風火火,每天都有新消息、新花樣傳出來。

  相反地,焦俏支持的瑞雪反而漸漸消失了,到了花魁比賽前十天,她甚至完全不出面,連平常的生意都不做了。

  有人好奇到倚香院探查究竟,卻什麼也問不出來。

  因此便有傳言,倚香院墊底太多次,這回就算有焦俏幫忙,仍然是爛泥糊不上牆,她們認輸了,乾脆低調點,省得輸太嚴重,被人笑更慘。

  一些無聊人士更宣揚,焦大小姐思春了,迫不及待想嫁入任家,才放任自己輸掉,否則一直賭下去,她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坐上任家夫人的寶座?

  焦俏對這些無聊傳言嗤之以鼻。

  但有一個人就很緊張了——惜春。

  她為了接近任十美,甘願小姐不做,就當他的貼身丫鬟,若到最後他娶了焦俏,她豈非兩頭落空?

  所以這些日子,她非常焦躁。

  她的反應全被任二姊看在眼裡。

  之前任二姊在倚香院吃了虧,回家哭訴,企圖說服侯爺和自家老爹一邊以權、一方以利壓迫城主,勒令倚香院停業,然後她再來慢慢整治那些下等人。

  誰知任十美一口戳破她的謊言,讓她不僅被任老爹痛罵一頓,回房後,侯爺頻頻冷笑。

  「原來是你毀了青青的臉,嘖,想不到你容貌美麗,卻心如蛇蠍,我不過多光顧了青青幾回,你就找借口毀人一生,哼哼哼……」侯爺丟下最後一句話,轉身走人。「別忘了,嫉妒是七出之一,你可別讓我捉到什麼把柄,否則……你小心了!」

  任二姊氣得五官都扭曲了,待侯爺一出門,她便將房裡所有東西都砸了洩憤。

  「你有什麼了不起!要不是靠我家的錢,你現在連杯好酒都喝不起!王八蛋……」她打心裡看不起這個花心又無能的丈夫。

  他甚至還曖昧地對她說過,十美的容貌比她有過之而無不及。

  噁心!十美可是她弟弟,他的小舅子耶!他居然看著十美也能起情慾。

  偏偏……任二姊把房間砸得一團亂後,趴在地上放聲痛哭。丈夫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碰她了,說玩來玩去都是一個花樣,無聊死了。

  他寧可去妓院尋樂子也不要她,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她如此命苦,要嫁這樣混賬的夫君?

  都怪爹爹不好,妄攀高門,才會犧牲了她一生的幸福。

  她忘了,任父發現東方侯竟是一個如此混賬後,曾與女兒商量,就給他一筆錢,讓兩人和離。看在大筆金銀分上,侯爺是絕對不會拒絕如此美妙提議的。

  但任二姊拒絕了,只因她捨棄不了侯爺夫人這尊貴的身份。

  當時任十美還說,她早晚會後悔……十美……可惡!自己的丈夫居然對十美比對她有興趣,十美再怎麼漂亮,也是男人啊……該死的,自從認識那個焦俏後,他就越來越不聽話了……要不是十美搬弄口舌,侯爺怎會威脅要休掉她?

  都是十美的錯,否則她怎會落到如此狼狽的田地?

  不,錯的不是十美,是焦俏。十美小時候很乖的,都是焦俏帶壞了他,十美才會不幫自己人,反幫外人!

  「焦俏……」任二姊嘴角揚起一抹冷笑。「你以為我不明白你心思嗎?說什麼兩人比賽,誰先贏一百場,輸者就披嫁衣,坐上大紅花轎,嫁入對方家門……哼哼哼,姊兒愛俏,你不也是貪慕十美的好容貌,又不肯自貶身價,才用這種花招激起十美的好勝心,引發他對你產生好奇,進而欽慕你……的確,你的手段很厲害,可惜你遇到了我,就憑你這種貨色想進任家門,別作夢了,我——」

  「二小姐。」一個細微的呼喚在門口響起,卻是惜春。她抱著一瓶剛插好的鮮花,這顯然是任大夫人的傑作,想藉花朵的清新舒緩女兒惡劣的心情。

  惜春抱著花瓶走進來,看見一屋子狼藉,也愣住了。

  二小姐未出嫁前脾氣還好,嫁人後,怎地越來越暴躁了?

  不過關她什麼事?二小姐愛攀名門,才落得如此下場,只能怪她自己貪慕虛榮,能怪誰?

  惜春心裡隱隱有些瞧不起二小姐。嫁人就該嫁任十美那樣的,有貌、有才又有財,而且有責任心,這才是女人終身幸福的保證。

  所以她絕不會放棄任十美的,無論如何,一定要把他搶到手。

  任二姊一見惜春進來,眼淚都來不及擦,便衝過去,劈頭蓋腦給她兩巴掌。

  「沒眼色的下賤蹄子!我現在還是區區的二小姐嗎?跪下,叫侯爺夫人。」

  惜春一時給打懵了,花瓶也不小心摔落地面,滿瓶鮮花,瞬間殘敗。

  幸好她也是機靈人,只呆了一下,立刻反應過來。自己是受遷怒了,可她想起二小姐毀青青容顏的殘酷手段,自己現在還只是任府中一個大丫鬟,可禁不起她的陷害,趕忙跪下磕頭。

  「奴婢錯了,請侯爺夫人恕罪。」

  「哼!」一句「侯爺夫人」總算消解了任二姊心裡的怒氣。她踢了惜春一腳,吼道:「滾出去,以後不得吩咐,不准進我的院子!」

  「是,奴婢再也不敢了。」惜春倒退,迅速離開房間。

  看著她就要走出房門,任二姊突然想起,這賤丫頭不也是愛慕十美的嗎?想她當年初入門,人母憐她孤苦、又敬她賣身葬父,孝心可嘉,不忍拿她當奴婢使喚,便有意收她做義女。

  但惜春卻寧可給任十美做丫鬟,那時大夥兒心裡便有數,她這是看上十美了。

  可惜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心戀落花。

  而且一個小小丫鬟,有什麼資格坐上任少夫人的寶座?

  不過……若能扶持她、勾引十美,讓她成為十美的通房大丫頭,以焦俏高傲的性子,她能接受與人共享夫君嗎?

  就算她接受了,至不濟,她也算在焦俏面皮上狠狠抹了一把灰,看焦俏再怎麼囂張狂妄?

  任二姊打定主意,便把惜春叫回來。

  「等一下,有話問你。」

  惜春咬了咬牙。這二小姐還真是越來越過分了,她還真以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皇親國戚,渾不把一般人當人看了。

  也不想想,憑她那失勢的侯爺夫君,若沒任家供養,有他們夫妻現在的風光日子嗎?

  可惡,倘使讓她當上任少夫人,一定想辦法將這對蛀蟲夫妻趕走,讓他們嘗嘗一無所有的滋味。

  惜春轉回來,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喊聲:「侯爺夫人有什麼事儘管吩咐,小婢一定辦到。」

  「嗯。」任二姊就愛這種高高在上的滋味,惜春服了軟,她便開心了,說道:「你也服侍十美四年多了,怎麼樣?」

  「惜春不明白侯爺夫人的意思。」

  「我是說,娘急著抱孫子,十美又被焦俏拖住,遲遲無法娶妻,你是他的大丫鬟,有通房之責。你怎麼該做的不做,反而每天幹些無關小事?你不明白嗎?現在任家最重要的是傳宗接代,其他都是次余的。」

  惜春臉一紅,吶吶無言。她也不是沒勾引過任十美,但他不為所動,總不能讓她對他用強吧?

  任二姊看她的樣子,就知道這個丫頭有野心,卻沒膽量,標準的膽小鬼。

  「喏!」她進內房,翻了一隻瓷瓶扔給惜春。這可是一等一的上好春藥,反正她那無能的侯爺夫君建功立業不成,在女人肚皮上討威風最厲害了,所以他們的房裡,什麼亂七八糟的助性東西都有。「機靈點兒,早日為任家開枝散葉,我們都不想任家香火斷絕,以後下地獄,都要被祖宗們罵死。」

  惜春拿著藥瓶,整個人呆住了。讓她幹這種事,萬一反惹任十美厭惡,豈非得不償失?

  可是……她的心在騷動,若不用點手段,她得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得到任十美?

  做或不做?她的心在掙扎。

  「好了,沒事啦,你出去吧!」任二姊深知這種事挑撥一下就好,做得太明顯,萬一日後東窗事發,十美找她算賬,她豈不倒楣?

  「奴婢下去了,侯爺夫人。」惜春低著頭,很快地走了。

  任二姊看著她微微發抖的身軀,和那顛三倒四的腳步,一絲冷笑浮上唇角。

  「這會兒可有好戲看了。」於她,做這些事並沒有真正的好處,但她就是喜歡這種掌控一切的滋味,尤其能擺弄惜春、壓服十美、羞辱焦俏……

  「呵呵呵,這就是你們得罪我的代價,走著瞧,以後還有更多的好東西等著你們品嚐呢!」

  今天就是花魁賽了,一大早,焦俏便來找任十美一起去看比賽,卻撲了個空。

  原來任十美早就等不及,天還沒亮,他便去焦府的門口站著,待到負責灑掃的老漢打開大門,他才上前說明自己的來意。

  想不到,老漢竟告訴他,焦俏早在半刻鐘前便騎馬從後門出去了。

  任十美差點毆死,枉他在焦府門口白等半個時辰,結果……兩人竟然錯過了!

  但他若沒猜錯,焦俏的目的地只有一個——任府。

  因此,他又急匆匆往回趕,毫不顧惜心愛的寶貝汗血馬,一鞭又一鞭抽在馬臀上,催促它盡快趕回家。

  不能怪他緊張、焦躁,自從發現自己對焦俏的欣賞漸漸變成喜歡,甚至是愛戀後,和她在一起的時刻就像在天上,兩人分別時,他瞬間墜落地獄。

  自己一個人,沒有她在身旁,他的心總是隱隱抽痛。

  相思像是一種致命的迷藥,已深深束縛他的神魄,讓他恨不得隨時隨地都能看見她的人、聽見她的聲音,和她手牽手一輩子也不放開。

  他現在對和她比賽這種事是又愛又恨。

  愛它搭起了他們愛的橋樑,卻又恨為何得勝上一百場,才能贏得佳人歸?

  究竟還差幾場?他每次數,心裡都好焦急,恨不能立刻全部比完。

  但理智告訴他,想要贏,就得冷靜,否則他是得不到美人心的。

  他勉強自己將思緒從輸贏次數中抽離出來,只專注於眼前的比賽,唯有腳踏實地、一場又一場地贏,他才能真正得到她。

  這回,為了讓明月奪得花魁寶座,他下了很大的功夫,他又八成的把握,今年的花魁非明月莫屬。

  所以他更是迫不及待地想採擷這勝利的果實。

  當他風塵僕僕趕回家,果見焦俏立在門外,窈窕的身姿健美嬌艷,一身大紅勁裝,更襯得她英氣勃發,就像那花中之王牡丹。

  他焦躁的心立刻平復下來,癡癡地看著她的背影。他不明白,為什麼一個人會這樣喜歡另一個人?明明他們沒有血緣、也非故友,經過常年比試,他們更像是天生的對手。

  但他就是無法移開目光,貪戀地想立刻將她擁進懷裡,恣意憐惜。

  焦俏察覺他火熱的視線,撇下那正跟她糾纏不清的惜春,轉過頭去,一見任十美,雖然滿面風塵,不似以往俊美,卻讓她心跳加速,猶如大冬天裡懷抱著小暖爐,說不出的溫暖與愉悅。

  「早知道你要去我家,我就不來了。」儘管沒有人告訴她,他一大早出門是上哪兒去了?但她就是知道,他一定是去找她。

  他們不只是對手、是兩情相悅的男女,更是一對彼此知心知意的知音人。

  任十美跳下馬,向她走去。

  「我等不及嘛!誰知道還是與你錯過了。」

  他伸手,正想牽起她的,一個突兀的聲音打破了這份旖旎。

  「少爺。」

  「惜春?你怎麼在這裡?」

  惜春咬著唇,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她一直都在,好嗎?可只要焦俏一出現,任十美的眼裡、心裡就只有那個女人,再也沒有其他。

  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四年多的辛苦付出,竟換不來他一絲溫情。

  可是她不能、也不想怪少爺寡情,因為她實在太愛他了,無法對他生氣。

  她哀怨的目光只能全部投在焦俏身上。

  焦俏瞬間打個寒顫,彷彿被什麼壞東西附身一般,噁心死了。

  她立刻旁移兩步,讓惜春可以看清楚任十美。他是真的對她沒有感情,絕對不是焦俏從中破壞。而且……

  拜託!與任十美訂親的人是我,要說誰介入,也是你吧!幹麼弄得一副我是壞人姻緣的狐狸精似的?焦俏心裡腹誹著,卻也懶得理會這種被愛情沖昏頭的瘋子。

  看惜春只是抿著唇,一臉要哭不哭的樣子,也不回話,任十美沒耐性哄她。若換成是焦俏,讓他扮小狗汪汪兩聲逗她笑,他就千百個願意了。

  至於惜春,他對她沒心思,她想玩沉默,自己去玩吧!

  他加快幾步上前,伸手朝焦俏一捉,終於牽到日思夜想的柔荑。他們的手掌心都有常年練劍磨出來的薄繭,互相廝磨,讓兩人身心酥麻,臉龐暈滿了紅霞。

  說不出的曖昧化成粉色迷霧,將周圍染得浪漫旖旎。

  焦俏彷彿聽見了自己的心跳,怦怦、怦怦、怦怦……又急、又快、又重,讓她好害羞,怕他發現了她的情動。

  但焦俏是白擔心了,因為任十美比她更著迷。

  他怔忡地看著她,那如花嬌顏、黑夜般深邃迷人的眼眸、挺直可愛的鼻,以及最最迷人、濕潤誘人的紅唇……

  他不自覺地靠近她,一寸一寸,視線裡只剩下那抹嫣紅,好美、好漂亮、好……他說不出來,只想嘗嘗它們,細細地品嚐,深深地纏綿。

  焦俏看著他越來越近的臉,心裡既緊張,又有股莫名的興奮。

  他要親她嗎?親吻是什麼滋味?和他牽手好酥麻,那麼親吻……這更進一步的親密一定比牽手更動人、更讓人快樂吧?

  她情不自禁地朝他靠過去,想快點品嚐到那絕頂快感。

  兩個陷入情慾的男女,已經徹底遺忘了惜春的存在。

  這時,惜春眼裡冒著的已經不是妒意,而是濃濃的恨了。

  他們怎麼能、怎麼敢在她面前如此囂張?不,她絕不會讓他們如意的!

  「少爺!」她突然喊了聲,作勢向任十美走去。

  任十美起初沒聽到,直至惜春發出一聲尖叫,他才猛然從情慾中驚醒,轉過頭看向她。

  惜春像是沒走穩似的,整個人朝他倒過去。

  「搞什麼?」他不自覺地伸手去扶。

  惜春突然湊過唇,目標正是他的。

  任十美雙眉一皺,即時改扶為推,總算沒讓惜春把初吻奪走,但她的唇卻擦過了他一小片面頰。

  「你幹什麼?!」他有些惱怒,舉起袖子拭過那令人不快的觸感。

  「少爺恕罪,奴婢不小心踩著地上的石子,所以……」這邊,惜春還在裝腔作勢地解釋。

  「走!」那廂,焦俏已經像灌了桶陳年老醋,全身僵硬,美麗的臉龐罩著寒冰似的霜霧。

  她拉著任十美,走向自己的馬。

  她先上馬,再用力拉他,讓他坐到她身後。也幸虧任十美功夫還不錯,否則這麼折騰一下,非摔個鼻青臉腫不可。

  等他坐好,焦俏二話不說,拍馬就走。

  馬速快得如箭在飛,倏忽間,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下惜春在原地,恨恨地咬牙切齒又跺腳。

  可惡、可惡、可惡……為什麼她運氣如此糟,大好機會就這樣錯過了。

  不過她不會死心的,早在四年多前,天寶寺廣場初見任十美時,她就認定了他。她為他犧牲這麼多,好好的小姐不做,只求能就近服侍他,而他既然不感動,那就別怪她使手段了……她握緊了杯中的小瓷瓶,想起了任二姊的話。

  她,一定要得到他——

  任十美打死都不知道,因為一副好皮囊,他為自己招來了一個這麼可怕的煞星。

  他只曉得一件事,那就是焦俏現在很生氣。如果她心中的怒火成真,此時他一定能看見一道高達幾千丈的火柱直衝雲霄。

  該死的!他不怪別人,他罵的是自己。既知惜春心懷不軌,他早該硬下心腸,把人遠遠送走,幹麼聽家人的話,讓她進他的院落做丫鬟?

  而且,他剛剛也太大意了,一個武人竟被一名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偷襲,簡直丟臉到可以去撞牆了。

  下一次——不,絕不會有下一次了。等今天花魁大賽結束後,他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把惜春調走,徹底斷絕她的妄想。

  至於現在嘛……他看著焦俏騎得飛快,可見惱怒不輕,他要怎麼做,才能平息她的怒火?

  「焦俏……」他試著喊她,不是想辯解,只是要道歉,求她原諒他的粗心大意。

  焦俏不說話。

  任十美心頭忐忑,不知道要怎麼做才能哄得她開心,要不……他把這次花魁大賽的勝利讓給她好不好?

  「任十美!」

  他正想得亂七八糟。突然,她寒冰似的聲音落了下來。

  嘶——她用力拉停馬兒,驀地轉過頭,扯住他的衣襟,將他拉向她。

  「記住,你是我的,從訂下婚約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我的人了,而我絕對不可能與人分享夫君,你明白嗎?」

  說完,她用力吻住他。

  這個吻一點都不溫柔,甚至有點粗暴,因為兩人都沒經驗,牙齒不小心撞上了,嘴唇也咬出了血絲。

  但這個吻充滿激情與愛戀,充滿絕對佔有的愛。她要他的全部,但同樣地,她也會付出自己的所有。

  他們吻得既激烈又痛苦,這種咬來碰去的生澀表現,也許要等到兩人成親後,經過一段時間的練習,才會進步到互相取悅,可現下,他們太稚嫩了。

  又一次不小心咬破對方的嘴唇後,他們不得不停下來。畢竟,傷得太嚴重,也不好出去見人了。

  他們的唇上都有傷,但傷口滲出來的血絲卻將唇片染得曖昧旖旎。

  他們各自抿唇,有點痛,但心裡也很興奮,有一股說不出的騷動。

  她看著他、他也看著她,四道視線在半空中相交,彷彿擦出了火花。

  吻技不好又如何,真情摯愛勝過好技巧百倍。

  甚至,這種痛也是一種愛的證明。

  兩人對視了好久,任十美終於傾過身子,輕輕地攬住她的腰。

  「焦俏,相信我,我也不喜歡齊人之福。」他爹娶了幾十房妻妾,生了十二個女兒,才得他一男,因為他是家裡的獨苗,所以從小備受寵愛,但有時候,太多的珍寵和慣溺也會讓人窒息。

  若非遇見她,被她激起了男性尊嚴,他現在恐怕還在那個女兒國中坐井觀天、夜郎自大。

  是她改變了他,也讓他看到了更廣闊的天地。他喜歡她,不只是單純的相戀,還有找到對手的興奮、尋著知心知己的快樂,和對她言行舉止的欣賞。

  愛使他明白,只有像焦俏這種完全不按理出牌的女人才能真正吸引他,而世上能有多少如此特別的姑娘……不,窮搜九天十地,也只會有一個焦俏。

  所以他只會愛她,永遠、永遠、永不改變。

  她定定地看著他,從他堅毅的雙瞳裡看見了他真誠的心。

  慢慢地,焦俏笑了,勾起的唇角帶著淡淡的魅惑,氤氳水眸蕩漾著春色,艷麗的五官瞬間點上無與倫比的光采。

  這一瞬間,任十美瞧得愣了。他發誓,這是他有生以來見過最美麗的風景,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他更用力地摟緊她。「焦俏、焦俏……我好想趕快娶你進門,我快忍不住相思折磨了,我愛你、我愛你……」

  她的螓首倚在他胸膛上,輕應一聲。既然愛了,她就不會故作矜持地拒絕他。

  「只要你贏上一百場,我立刻嫁給你。」果然是焦俏的標準答案。「還有……」她用力回抱他,力氣大得像要把他揉進自己的身體。「別讓我等太久,我最討厭等待了。」

  任十美大笑。真的,他愛死了她這樣大方熱情,更喜歡她的特立獨行,真不知道她還會帶給他多少驚喜,但他相信,日後,這種快樂只會增加,不會減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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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任十美和焦俏來到雙月湖畔,也就是花魁大賽會場,這裡已是裡三層、外三層地擠滿了人。

  而原本搭好、可以容納萬人的高台更是塞得水洩不通。

  當然,任十美和焦俏是有特別保留座的,可諷刺的是,明月與瑞雪互為敵手,以她倆為首的兩家妓院,自然不可能和樂融融,圍坐一團。

  因此四大妓院的座位各立於東南西北四方,而任十美和焦俏的保留座就憾恨地分隔東西了。

  任十美一看位置,當場傻眼——隔了一座湖,他看屁啊!

  畢竟他來花魁大賽,並不是想看比賽,是看焦俏這位辣美人,順道收取勝利的,現在要他和她隔湖相望,一句話——沒門兒!

  他寧可牽緊她的手擠在人群中,看四大美人各自展示她們最傲人、最美麗的一面。

  第一個出場的是明月,她身著一襲金色薄紗,健美胴體若隱若現,卻一點不顯曖昧,反而有一種……

  焦俏想了很久,才發覺那是一種融合了艷麗與聖潔的奇特氣質,明月還沒有表演,就這身裝束,已經贏得滿堂彩。

  焦俏斜睨了任十美一眼。「你倒是下了不少苦心嘛!」

  「什麼?」他正專注地看著她,他發現她的耳垂上有一顆小痣,好可愛,教人瞧得心癢癢,忍不住想親上一口。

  「你在亂看什麼?」她屈肘,給了他小腹一下。

  任十美倒吸口冷氣,差點把早點都吐出來了。「好端端的,你幹麼打人?」

  「你的明月就要開始表演了,你不認真看,居然還走神……」她氣得又在他腰間捏了一記。「你就這麼自信她一定能贏?」

  「我已經把她本身的優點加強到一百分了,若還是輸掉比賽,只能說她運氣不好,而我是倒楣選錯人,下次換我出題時,我會記取教訓,重新贏回來,所以沒必要盯著她的比賽看整場吧?」再則,明月哪及得上他身邊的她動人。他就是喜歡看焦俏,只愛瞧她,光是與她十指交握,他便覺得幸福滿滿。

  「你……你真是我見過最不負責任的支持者……」

  「那我換個說法好了,我若是一直瞧著她,你不吃醋?」他促狹地眨眼。

  焦俏立刻面棲紅霞,又羞又臊之下,一記肘拐又打過去。

  但這回任十美早有準備,即時一掌擋住了她的手肘。

  「哇,你謀殺親夫啊?」

  「你胡說什麼?我們根本還沒成親。」

  「反正是早晚的事。」

  「你——卑鄙!」

  「跟你學的。」他貧起嘴來也是可以氣死人的。

  焦俏就被氣得火冒三丈,拚命甩手,想要離開這個死不要臉的臭傢伙。

  但他卻似狗皮膏藥似的,貼上了,就撕不下來。

  「你不想看比賽,我還想看,你別纏著我。」

  「看什麼?」他閒閒地指著那空蕩蕩的畫舫。「人家都跳完了,現在換……換誰啊?」他問身旁的老兄。「兄台,借問一下,接下來是誰表演?」

  「你到底是不是來看花魁賽的,連表演順序都不知道?」老兄走了,不理他。

  焦俏的眼珠子像兩枝箭,快把他射穿了。

  任十美傻笑。「我再找別人問……」

  「免了!你還嫌丟人丟得不夠啊?」焦俏很納悶。「你來雙月湖不看花魁賽,到底是來幹麼的?」

  「陪你啊!」他說得理所當然。

  她瞬間一愣,那股心如擂鼓亂撞的狀況又出現了。

  她原來是很生氣的,可現下,嘴角卻又不覺地牽起一抹喜悅的弧度。這樣的表情真是奇怪,但就算是她的怪模怪樣,落在他眼裡,仍是說不出的美麗動人。

  他定定地看著她,那專注的神情像是要把她整個人,即便是那最微弱的一根髮絲,也要深深地烙入心坎。

  「焦俏,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四大美人再漂亮又如何,在我心裡,你才是最美麗的那一個。」

  她相信他,因為她從他的雙眸裡看見自己的身影,還有一份掩飾不住的愛戀。

  他今天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她。

  她感動得說不出話來,也不曉得如何表達自己滿腔的愛意,只好用力回握他的手,十指之間纏綿得幾無縫隙。

  他覺得掌心好熱、好燙,一股說不出的溫暖充斥心房。

  情不自禁,他伸手牽住她另一隻手。

  這一回,心裡的溫暖加倍了……不是一倍,是比之前更暖上十倍、百倍。

  他無法形容自己愛她到底有多深,但他知道,這一刻,哪怕她說金陽是黑色的,他也會點頭稱是。

  這種愛沒有理智、不講道理,它像潮水,瞬間將兩人一起淹沒了。

  他們沉溺在愛河裡,渾然無視於週遭的吵雜與紛亂。

  他們的眼裡、心裡都只有對方,其餘外物,皆是虛無。

  不知不覺間,他們靠得越來越近,近到幾乎可以聽見彼此的喘息。

  兩人之間熱得幾乎要冒出火花,情慾越發高漲。

  不知道是誰先動了,兩人的身子很快地貼在一塊兒。

  而這時,花魁大賽已進入最高潮,輪到最後一美——瑞雪的表演。

  任十美抱緊焦俏,恨不能把她揉進心坎裡。

  他愛她,愛到幾乎癲狂。

  他的心裡有一個聲音在咆哮,咆哮著一定要得到她,不管要用什麼手段、不管將來會發生什麼事,哪怕有一日,她變了心,不再愛他,他也不會為了讓她開心,而成全她和別人相好。她是他的,即便她痛苦不已,他也不會放手。

  他從不知道自己有這麼瘋狂的一面,當那個念頭閃過的時候,他也嚇了一跳。

  但隨即,他便釋然了。他視她為自己的另一半,那麼他要求自己完整有什麼不對?

  所以他愛得理所當然、狂烈得天經地義。

  同時,瑞雪的表演開始了。

  眼尖的人們發現,從瑞雪走出畫舫後,旗桿上便掛出一張巨大的宣紙。那紙真的好大,約莫……應該可以裝得進兩個瑞雪吧?

  瑞雪站在紙前,筆走龍蛇地畫著。

  這種靜態的表演,比起之前明月那熱情又火辣的胡旋舞,如沐春風、緩如細雨的琴聲,和百花直透心魄的婉轉歌曲,瑞雪這一招真的不夠引人注意。

  不少人已經看得昏昏欲睡。這要一直等到她畫好,得等多久?

  若非瑞雪的美貌稍微提振了他們的精神,這會兒八成有不少垃圾扔進畫舫,叫她下來,別再浪費時間了。

  反正客人們不欣賞這種東西,尋花問柳嘛,圖的不就是快樂?這般無法勾起大家熱情的玩意兒,不要也罷!

  又過三刻鐘,終於有耐心不好,品性更差的人發出噓聲,要瑞雪下來,別再給大家製造無聊了。

  瑞雪眼眶微紅,但剛毅的性子卻讓她堅持下去,直至把圖像大略勾勒出來,終於有眼尖的人發現,瑞雪畫的不是別的東西,而是她自己,不過圖裡的瑞雪頭髮、妝容、衣飾皆與正在繪畫的她不同,面貌卻是一模一樣的。

  「咦,這畫得也不錯嘛!」這是瑞雪上畫舫以來,聽到的第一句讚美。努力始終得不到肯定,一朝被人發現,那份快樂能讓生性清冷的人兒露出最美麗純粹的微笑。

  那一笑,讓很多人都呆了,四大美人的容貌一直是各具特色、難分勝負,所以瑞雪才能在年年於花魁大賽墊底的情況下,仍然成為倚香院的頭牌,讓人趨之若鶩。

  可她剛才足以融冰化雪的一笑,卻讓大家注意到,這寒梅雖不如蘭桂清香、難敵牡丹艷麗,卻自有一股風韻,撩人心扉。

  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欣賞瑞雪這安靜的表演。

  畫越來越完整,幾乎就是瑞雪的翻版。

  也就在這時,畫舫開始飄出白煙,初始,只是罩住瑞雪的身影,但隨著煙霧越來越濃,整座雙月湖全都籠罩在濃霧中了。

  而湖邊的人也漸受影響,再也看不清畫舫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怎麼回事?是起霧嗎?」有人問了句。

  「瑞雪姑娘有沒有事?要不要先中斷比賽,等霧散了再繼續?」另一個人吼道。

  「這不是霧吧?我好像看到一陣煙從畫舫裡飄出來,然後就變成這個樣子了。」又有一人說。

  人群因為這突如其來的煙霧而起了騷動,不多時,連秩序都被打破,圍觀群眾開始發生推擠。

  眼看著場面越來越亂,須臾,一陣大風吹來,霧散了一半,人們終於能隱約看見畫舫上的瑞雪繪完最後一筆,然後慎重地為畫像點上雙睛。

  說時遲、那時快,點睛一完成,瑞雪突然撲向畫像,然後整個人消失了。

  「啊!」很多人嚇了一跳,發出驚呼。

  這回,任十美和焦俏再「目中無人」,也不得不從愛河中清醒,面對這紛亂的場面。

  「怎麼回事?這個季節不該起霧啊!」隨即,他動動鼻子。「不對,這不是霧,是煙彈發出的濃煙。是誰放這麼多煙彈,難道……」

  「嘿嘿嘿……」焦俏發出得意的笑。既然太安靜的表演吸引不了群眾目光,那就給它添個樂子嘍!包括瀰漫全場的煙霧和瑞雪那一撲,一切的一切,都是她設計的障眼法。

  但是,這還不是最高潮,真正的高潮是……

  「哇!」人群發出比剛才更響亮、更轟動的叫聲。

  畫活了。或者應該這麼說,本該在圖裡的瑞雪突然從畫裡走出來,不同於剛才繪者的髮飾服裝,她就是圖裡的人啊,但是……畫者不見了,而畫像卻動了,而原先那幅畫,又變成白紙一張。

  這是怎麼一回事?難道瑞雪的畫技已經高超到能夠畫物成真?那麼原先的瑞雪呢?而眼前的瑞雪到底是人?還是妖?

  沒有人說得清、看得明,他們只能不停猜測,發出各式各樣的疑問。

  畫舫上,瑞雪向眾人福身行了一禮,然後轉身走入船艙,代表著今年的花魁大賽至此結束。

  但有關瑞雪的傳奇,才剛剛拉開序幕。

  任十美聽見所有人都在討論瑞雪表演的一切到底是真、是假?

  每個人嘴裡說的都是瑞雪,說得她的畫有多好,說她整個人撲向畫裡時有多嚇人,說畫中人復活時,簡直神奇得無法形容……

  這個時刻裡,人們腦海裡只剩瑞雪,再記不得之前的明月、清風和百花表演了什麼。

  任十美苦笑望了焦俏一眼。「你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

  「彼此、彼此。」哼,他在明月身上投入的金錢與心血,可也不比她對瑞雪做的少,但顯然這回,她是棋高一著,贏定了。

  「你是怎麼辦到的?」輸就輸了,他絕不會耍賴,但他要知道原因,再有下回,他絕不會跌倒在同一件事上。

  「一開始,我們掛上旗桿的紙就不止一張,然後瑞雪出場繪圖,等到畫得差不多了,點燃煙彈,讓白煙迷惑大家的視線。接著青青易容成瑞雪模樣,繪下最後一筆,再點上雙睛。此時,瑞雪已在船艙中,改換衣飾形貌成為畫中人,最後她倆再迅速地交換過來,並且由青青將會好的畫作撕下,帶進船艙,瑞雪則站在另一張白紙前,裝作剛從圖畫裡走出來一般,便造成轟動的效果了。」

  「白煙確實可以迷惑視線,但兩名弱女子動作得再快,也不可能瞞過所有人的眼睛。」

  她笑得賊兮兮的。「移形換影。」

  他兩顆眼睛瞪得差點掉出來。「你……你把你家祖傳的輕功教給了她們……兩個風塵女子……」這也太瘋狂了。

  「風塵女子又怎樣?況且,她們現在已經是我家的人了,等這場花魁賽結束,青青就會到焦府工作。至於瑞雪,她早存夠贖身的錢,一直沒離開倚香院,是顧惜著嬤嬤對待眾姊妹不似其他老鴇,將旗下姑娘當牲畜動輒打罵,可這回青青被你二姊傷了臉,雖然我給她用了你送我的傷藥,但是還是留下疤痕。嬤嬤嫌她這模樣難看,竟要將她轉賣給三等娼寮,於是我給青青贖了身,瑞雪也算看清嬤嬤的真面目。因此瑞雪便贖了自身,我知她深情重義、又通詩書、專擅棋畫,便請她到我大伯新開的通吉齋當女掌櫃,她答應了。若非你我早為這場花魁賽定下賭注,她們早跑了,才不給倚香院掙這份榮耀呢!」

  提到任二姊,任十美就想歎氣。她最近跟那位王八蛋侯爺是越吵越厲害,大家都勸他們和離,侯爺開價十萬兩黃金,只要給了錢,他隨時走人,偏偏任二姊不要,就是要拖著大家一起受累,任十美被他倆給煩死了。

  「說來青青的事,是我任家對不起她,你先替我跟她道聲歉,我會再尋良醫,務必治好她的臉。」

  「知道啦!」她隨口應下。其實她早就在替任家補簍子了,否則她怎麼會送藥又贖人,還替瑞雪安排工作?

  一切全是為了任十美,她不想他愧疚,想要他開心,所以她願意費盡心力做所有對他有益的事。

  她還沒有告訴他,她愛他,但事實上,她的心裡早已裝了他。

  這場花魁大賽,最後出乎眾人意料地以瑞雪勝出作為了結。

  焦俏很開心、瑞雪很開心、青青很開心、多數人都很開心,只有少部分人不開心,比如任十美。他知道不該斤斤計較於一場比賽的失敗得失,眼光要放遠,把握下一場比賽才是最重要的,但他的心情還是不好。

  每輸一回,離娶她進門的時刻就遠一步,這樣要到什麼時候,他才能真正得到她?

  不行、不行,這樣比下去太浪費時間了,他非想個好辦法,盡快贏得一百場勝利才行,否則老是看著她,被她迷得昏頭轉向,卻不能完全擁有她,他早晚悶死!

  為了自己的終身「性福」,任十美發揮出全部潛力,試圖讓他與焦俏的比賽在一個月內分出勝負。

  當然,結果一定要是他勝足一百場,大紅花轎迎娶她過門才行,他是絕對不會去入贅。

  如此一來,出題的難度就大上許多,要對他有利,卻是她不擅長的,又不能被她看出破綻,因此他拔斷了不少頭髮,連帶著服侍他的小豆子——嗯,惜春呢?

  任十美消受不了她的美人恩,因此將她打發去服侍大夫人了。

  他親自挑了個機靈的小廝,雖然不如惜春知冷知熱、慇勤有加,但最起碼,他不必再擔心自己貞操有失,被氣得發狂的焦俏一刀砍斷是非根,從此只能入宮做太監。

  惜春幾次向大夫人求情,試圖以悲情打動大夫人,逼他再將她收回去。

  但今天的任十美已經不是四年多前那個被養在女兒堆中,讓眾夫人、姨娘、姊妹寵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青蛙,只會坐井觀天。

  他長大了,並且長得非常好,有勇有謀,任莊主已經把大半家業交給他負責,他處理得得心應手,毫不遜色於莊主年輕時的狠辣作風。

  大夫人已經沒有辦法再影響兒子的決定——不,應該說,任家裡已沒有人再能指揮他,現在他是半個家主,只有他下命令,沒人可以違抗他。

  惜春的不知好歹讓他憤怒。婦人之仁終究不是好事,瞧瞧他,救了人,卻給自己添了這麼個大麻煩,他後悔死了。

  以後好事還是可以做,但得挑著做,他絕對不再犯救了人、反被咬一口的蠢事。

  他給了惜春兩條路,第一,好好服侍大夫人,她可以在任家住下去,隨便她愛待多久,他就當養一個吃閒飯的。

  第二,他給她一筆銀子,看她是要去買座小莊園,從此靠收租過活,或者她想做點小生意也行,他還可以免費為她提供店舖,但從此而後,她與任家再無瓜葛,他們倆前生無緣、今生無緣、來生更無緣。

  惜春雖然不滿意,但一哭、二鬧、三上吊,什麼把戲都使過了,仍然無法讓他收回成命,只得委委屈屈地去服侍大夫人。

  但她心底其實還是存著奢望,只要同住任府,總有機會讓她近水樓台先得月。

  任十美也知道她打的主意,卻懶得理她。這樣不明事理又不知好歹的女人是鬧不出什麼大風波的,他很快將惜春的事仍在腦後,渾然不知一場陰謀正要展開。

  他現在每天都在想一些小遊戲,既要勾起焦俏的興趣,又要把它們變成比賽,最後成為收入他口袋的勝利。

  這真的很難,但幸好新來的小廝小豆子也是個機靈鬼,很會幫他出餿主意,比如任府養的大狼犬要生了,小豆子便鼓動他去找焦俏一起看大狗生小狗,順便賭一下,這生下的小狗是公的多或母的多?

  結果……靠靠靠!他在心裡喊了十八聲靠,那狼犬生了兩崽子,竟是一公一母,最後這場比賽以和局收場。

  然後,他送她回家,又賭——這出大門後,遇見的第一人是男是女?

  而答案……很好、非常好、十分地好!

  他們出門後,很快便遇見一對老夫妻,相扶相持、並肩而行,那白首偕老的恩愛情景不知多感人,只有任十美心裡在流淚。

  可惡,這一場又打和了!

  這樣下去,就算一天比二十場也沒用啊!一直打和,他的勝利不增加,全都白搭。

  不行,一定要再想個好辦法,讓他可以盡快將她娶進門。

  所以……

  焦俏如今站在城門口。她和任十美在數,一個時辰內進煙城的人數是單或雙?她賭單,他便選雙了。

  任十美就不信了,這樣還能和局,再和,他就……他就去買麵線,在城門口上吊!

  然後,一個時辰終於到了,最後一個人踏入城門瞬間,任十美呆了。因為單算這個人,那一個時辰內進城的是雙數,便是他贏。

  可麻煩的是,這人是個孕婦,肚子很大,可能不日內就要臨盆。

  「這要怎麼算?」焦俏看著他。「她肚子裡還有一個,雖然未出生,但也是個生命,咱們不能忽視人家吧?所以這孕婦雖是一人,但應該以兩人計數,這場是我贏了。」

  「你怎麼知道她只懷一個,那麼大的肚子,也許是雙胞胎呢,那便是我贏了。」任十美絕不輕易認輸。

  兩人爭執不下,最後,又以打和收場。

  任十美已經是有眼淚哭到沒眼淚了。老天爺啊!禰為什麼要這樣作弄我?禰就讓我平平順順勝上一百場,會死嗎?

  他真的好可憐、好可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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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2 00:46:53
第七章

  時光飛逝、歲月如梭,城裡有名的大善人,那位年逾五旬、膝下猶虛的劉老闆,他的大夫人終於以四旬高齡之身,為他產下一名胖大小子。

  劉老闆樂壞了,直道:「為慶祝劉家有後,從今日起施粥一百天!一來是為了初生的兒子積福德,二來則是感謝老天,終於讓我心願得償!」

  據聞,劉老闆的娘,劉老婦人一聽見劉家第十一代獨苗降世的消息,開心地暈了過去,差點讓喜事變成了喪事。

  可幸好她抱孫子的希望過於強烈,不多時,又自己醒轉過來。當穩婆將小小嬰兒送到她手上,劉老婦人感動得淚流滿面。

  她小心翼翼地掀開包巾,確定嬰兒性別是男丁無誤後,痛哭失聲,喃喃不停地誦著佛號,這幾十年的經總算沒有白念,佛祖還是保佑劉氏一門。

  她許願待孫子滿月,便上天寶寺還願,要塑一尊重達二十斤的金佛像供在寺裡,讓天下人都能共沐佛恩。

  這消息一傳出,煙城所有人都被震動了,他們不約而同決定待劉家小兒滿月的那日,定要去天寶寺觀賞這場絕對是前無古人、恐怕也很難有後者的盛會。

  任十美和焦俏走在路上,聽見這麼多人討論這個問題,以她的性子當然不會錯過這種好事。

  她正想邀任十美也一起去玩。

  突然,他放聲大笑。「哈哈哈,這局我又贏了。」

  「你發燒了嗎?」她一手探向他額頭。「好端端地,你贏了什麼?」

  「贏你啊!別忘了,七個月前,也就是你選中瑞雪的當天,聽聞了劉家大夫人懷孕的消息,便提過要賭她肚裡的孩子是男是女,如今結果揭曉,她生了兒子,自然是我贏。」

  「可是……」她陷入沉思,七個月前的事,她真的記不清自己有沒有出過這道題目。她想了好久,以不太肯定的口氣道:「你那時不是說賭劉夫人生子,時間過長,得等足七個月,那這中間我們都不賭了嗎?這豈非太無聊了?後來我們才改賭風花雪月四大美人誰會成為此屆的花魁,不是這樣嗎?」

  「我是說等上七個月太久,我們不該把時間浪費在那上頭,應該再找新題目,先賭點別的,再論其他。」任十美爭辯,他現在為了勝利幾乎是不擇手段了。「可我從頭到尾都沒否認過你那道題目,因此它還是存在的,只是在等待的這七個月裡,順道又賭了很多新玩意兒罷了。」

  「可我不記得我選的是女孩兒啊!」要她輕易認輸,想都別想。

  其實他也不記得當時的細節了,但為了盡早娶她入門,就算被人恥笑哄騙小姑娘,也要幹上一回。

  他強做鎮定道:「我很確定我選的是男孩。」

  她歪著頭,想半天,若真有這場賭賽,那麼她輸得心甘情願。

  可問題是,她越想越覺得這道題似乎沒成立啊!

  平白無故要在她輝煌的記錄上添一道敗筆,尤其他倆現在的勝負率已到最後關頭,他勝九十八場、她贏九十九回,這種關鍵時刻,她更不可能輕易吞下這敗果了。

  「不行,我對這場賭局根本沒印象,我不承認這場勝敗。」

  「你怎耍賴皮?」

  「誰耍賴皮還不知道呢!」她斜睨著他。「別以為我不知道,近幾個月,你為了快速贏得比賽,總拉我去玩那種很無聊,比如到城門口數人頭的遊戲。我曉得你等不及想贏上一百場,但使這種手段……不太光明吧?」

  任十美被她說得一怔,面皮微紅,這些日子自己是卑鄙了些,可是……每天對著自己心愛的女子卻碰不得,這種辛苦誰又能體會?

  「你還有印象自己出過這道題,便足以證明這場比賽時存在的,你不能因為記不清細節就翻臉不認賬,這未免太下作一些。」

  「那……你有什麼證據能證明我賭的是女孩而非男孩?」這才是關鍵。

  問題是,真正的賭局根本沒成立,又讓任十美上哪兒找證據去?

  可要他放棄眼看著便要到手的勝利,他又不甘心,思前想後,最終,他終於想出一個有點爛的主意。

  「不然咱們猜拳,誰猜贏了,就當那人選了男孩,勝利便是那人的。」

  焦俏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便答應了,兩人猜石頭、剪子、布,一把定勝負。

  任十美喊一、二、三,兩人同時出手。

  「哇!」任十美開心地舉著剪子放聲大笑。「贏了、贏了,九十九比九十九,哈哈哈——」再一回,只要再一回,他便能抱得美人歸了。

  焦俏看著自己出的「布」,咬牙、咬牙、再咬牙。

  「可惡,以後與人猜拳,我再也不出布了!」

  「焦俏,願賭要服輸啊!」他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哼!」焦俏怒哼一聲。「還有一場呢!別以為下一場你就穩贏,能笑到最後的,才是真正的勝利者。」

  「你放心,以我的聰明才智,是絕不可能輸的。」他非常有信心。

  「走著瞧。」她轉身便走,再不看他一眼。

  「咦?」她都能容忍他這七個月來的小無賴了,居然因為一次猜拳輸掉而翻臉?他這才有些緊張,急急忙忙追上去。「焦俏,你不是那麼小氣吧?這樣就發火。」

  「我一向很小氣,你現在才知道嗎?若是害怕了,你現在跑還來得及……」她越走越快,最後乾脆運起輕功,硬是不讓他追上。

  「焦俏……」他追得異常辛苦,卻死不放棄,胸膛鼓脹得像要爆炸開來。「你明知我是真心喜歡你,我怎麼可能跑?焦俏……你聽我說啊……」

  「嘴巴長在你身上,你想說就說啊,我又沒捂著你。」但耳朵是她的,聽不聽就不是他管得著了。

  任十美心裡好苦,為了一場勝利而惹毛她,影響兩人的感情,這種結果絕非他樂意見到的。

  「我說……要不算我輸,行不行?你別再跑了!」他真追不上啊!看著她的背影越來越遠,他的心好慌,好怕她就這麼從他的生命裡消失了。

  「我既然猜輸了,就不會不認賬,我只是不懂,這些日子你是怎麼了,這樣不擇手段地想贏,你沒發覺自己變了嗎?你變得……除了勝負,眼裡已經看不見其他……」她歎了好長一口氣。「任十美,我們的比賽本來很有趣的,大家各出奇招,鬥智、鬥勇、斗毅力,可是……你想想最近幾個月,我們的比賽還能找出什麼樂子嗎?」

  「我……」他承認自己是急功近利了些。「我只是想盡快迎你過門,沒有別的意思。」

  「你那麼著急幹什麼?我們才十九,未來還有很漫長的日子,何必局限於一時?」

  「你不是男人,你不明白,焦俏,我愛你……幾乎是日思夜想地想要得到你。我沒有辦法忍受每天只能牽牽你的手、至多親吻一下,我受不了,我想要更多更多的你……我忍得非常辛苦啊!」

  「你——」她殺將回來,狠狠瞪著他。「你滿腦袋除了那些下流事,就沒其他了嗎?」

  「男女情慾、人之本性,何來下流之說?」

  「再怎麼樣的本性,也沒有你這樣癲狂的。」

  「那是他們身邊沒有一個最心愛的人,否則……焦俏,天下烏鴉一般黑,哪怕是你那些兄弟,我相信他們也讀過艷書、看過春宮圖,妄想過巫山雲雨情,只是他們還沒遇到命中注定的那個人,所以暫時還能壓抑本性罷了,若讓他們遇上了,誰比誰癲狂,還是未知之數呢!」

  「我不信,我那些兄弟才沒有你如此下流。」說是這麼說,但她心裡的火氣不知為何,一聽見他為她而瘋狂後,莫名消散了許多。

  相反地,一股淡淡的欣喜在心底升起。能讓心上人為自己神魂顛倒,不就證明了他確實很愛很愛她?

  還有,她是極有魅力的,所以他才會癡迷至此。

  想一想,她又有一點點驕傲了。

  「不信?那你回家去問問你那些兄弟們,他們想不想女人?平時都是怎麼解決的?」

  「幹麼要問?」焦俏拉起他的手,拖他往焦家走。「你說所有的男人都會讀艷書、看春宮圖,那我們就去他們房裡找,若找到,我無話可說,反之……你就是個滿腦子情慾的大色狼。」

  「什麼?」去翻她兄弟的「珍藏」,不好吧?雖然大多數男人都有那玩意兒,但沒人喜歡拿出來公諸大眾的。「等一下、等一下……」

  「等什麼?你快一點。」她輕功一展,乾脆拖著他跑,現在別說停了,他們反而越跑越快。

  任十美頭皮發麻,要真讓她的兄弟們知道那種事是他透露出去的,那他……天啊!他們絕對不會、也不敢責怪寶貝焦俏,但他們肯定要剝了他的皮!

  「焦俏,未經主人許可任意進入他人房間,是很沒禮貌的。」

  「那是別人家,在我家,我從小就在每一個哥哥、弟弟、叔叔、伯伯的房裡鑽來玩去,他們也沒反對過啊!可見他們是不在乎這種小事的。」說話間,焦俏已經帶著任十美來到焦府,她還懶得走大門,直接翻牆而入。

  她帶著他,走到最近一間房。「喏,這是我大哥的房間,他那人最愛說教了,平時嚴肅得像個老夫子,我不信像他這樣的人也會看那種東西。走,我們進去找找,若找到,我就原諒你。」

  啊!要翻未來大舅子的房間?任十美簡直要瘋了。

  「焦俏、焦俏,要不咱們當今天的比賽不存在,比數還是九十八對九十九,好不好?」他真不希望以後被大舅子追殺啊!「你也把我剛才那些話忘了,我們——」

  「你婆媽什麼?」焦俏根本不聽他說完,一腳把他踢入大哥的房間。「橫豎我今天一定要知道答案,你若幫我,就一起找,否則,我自己也能找。」

  她開始翻箱倒櫃,任十美苦笑,這哪裡是找東西,分明是拆房子嘛!

  沒辦法,他算是被逼上梁山了,只得幫著她一起禍害焦家那些叔伯兄弟。

  他是男人,總是比較瞭解男人,比起焦俏翻箱倒櫃半天啥也沒找著,他就在床鋪上摸索幾下,很快發現一個暗格,打開一看,果然都是一些難得的好貨色。

  焦俏看到證據,呆了半晌,咬牙。「大哥!你個混賬!」她用力一跺腳。「只有一個,不算數,我們再找一個。」她就不信,世上真的沒有柳下惠。

  任十美沒說話,反正得罪一個人是死,得罪兩個也是死,他豁出去了。

  他們來到焦三哥的房間。焦俏說,他是個武癡,自小至長,除了練武,沒見他對什麼東西有過興趣。

  但不幸地,任十美依然從他房裡找出了很多美妙玩意兒。

  焦俏看著那堆春宮圖,牛脾氣犯了。「我就不信,滿焦家十幾號男人,卻找不到一個正人君子!」

  結果他們把焦府男人的房間全都搜了一遍……嗯,焦父例外,因為任十美抵死不從。

  開玩笑,得罪別人,頂多挨上一頓揍,萬一惹火未來泰山,他的美人兒就飛了。

  也因此,焦父很幸運地逃過一劫。

  焦俏很沮喪,為什麼男人都這模樣,不管他們平時表現如何,私底下……她抬頭看任十美。「你呢?你也看那種東西?」

  「相信我,等你出嫁那天,伯母也會幫你準備一份,免得新婚夫妻不解人倫,徒造憾事。」他安慰她。「焦俏,這種事並沒有你想像中那麼可怕。你想想,若你我的爹娘不喑人倫,豈有你我的誕生?繁衍後代這是每對夫妻都會做的事,你為何如此抗拒它?」

  好像也對,食色性也,古人也這麼說過,確實沒理由排斥它。

  不過她的心思五味雜陳,說不出是喜是怒。

  她喜歡他珍視她、迷戀她,可是摻雜了如此重的慾望……那他到底是愛她這個人多一些,還是更愛她的身子呢?

  她越想越煩,索性不想了,只道:「你說的我都知道了,今天的比賽我輸得心服口服,不過我現在有些不舒服,你先回去,改日我再去尋你,繼續我們下一場賭局。」

  「你真的沒事?」她的神情很不對勁耶!

  「就說了沒事嘛!」她推著他往外走。「你先回去啦!有事改明兒再說。」

  「可是……」他真的很不放心她。

  「你不走,我自己回房嘍?」

  「焦俏……」他還想再說些什麼。

  她今天心情真的很差,轉身便往自己的繡閣走去。

  「焦俏……」任十美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最終只能長長一歎,朝著她的背影喊了一句:「焦俏,若你真不喜歡,我願意退回原地,就把這些年的比賽全數抹掉,我們重新來過,誰先勝一百場,輸者便得披上大紅嫁衣,嫁入對方家裡,這樣好不好?」

  她沒有回頭,但陰霾的心卻似射入一道朝陽,烏雲漸散,又見一方晴空。

  傻瓜!人生有多少個五年可以耗?就算他願意,她也不想啊!

  她同樣真心喜歡他,只是一時接受不了太刺激的事,畢竟,焦府裡放眼望去多是男子,他們怎麼可能教她人倫大道?至於那些僕婦,沒有主人允許,她們更不敢說了。

  所以她對這些事完全不知,什麼也不懂,突然遇上如此刺激,才會一時接受不了,心生逃避。

  但她絕對不會放棄任十美的,不管她再怕、再羞,只要事關於他,她都會鼓起勇氣去面對。

  畢竟,他是她喜歡了四、五年的春閨夢裡人啊!

  「十美,我們的比賽不會不作數的,無論發生什麼事,除非你我陰陽相隔,否則,我們一定會在一起……我……我不懂你說的那些,但我心裡同樣渴望這成績揭曉的那一刻,期待……期待……兩心相許、牽手一世……」說完,她飛快地跑了。

  他甚至來不及表達自己的欣喜,並且告訴她,他會珍愛她一生。

  他只能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深處,那抹窈窕是他看慣的,始終迷戀,日思夜想。

  但她說完那番心裡話後,耳朵通紅得似要滴出血來,美麗浪漫得像是西市裡賣的相思豆,點點滴滴都是情。

  他瞧得癡了,心裡越發愛憐她。「焦俏、焦俏……你怎能如此率直,又這般可愛?」

  他想,他今晚一定又會夢到她……不,只要是他的夢,無論是什麼樣的,會出現的女子永遠只有一個——焦俏。

  他的愛也許有點卑鄙、獨佔欲太強,但絕對真摯而專一。

  當任十美告訴家裡人,他跟焦俏的比賽已經進行到九十九比九十九,只差一關他就可以抱得美人歸時,全家人都樂瘋了。

  當然,惜春例外。她傻了,任十美若娶焦俏進門,那她該怎麼辦?不行,她一定得阻止這件事,能坐上任少夫人寶座的人只有她。

  任父建議先請焦俏過府一聚,彼此熟悉一下,免得將來相處起來尷尬。

  其實任十美和焦俏訂親後,兩人就常出雙入對,兩家人早熟到不能再熟,還要認識什麼?

  任父不過是太開心,想找點樂子罷了。

  任十美也沒拒絕,只要是和焦俏一起,不管幹什麼,他都是開心的。

  於是他邀了焦俏,三日後到任府參加午宴,到時不只會有她最喜歡的戲聽,還有雜耍,更清了說書、唱曲的,務必把這場宴會辦得熱鬧風光。

  由此可見,任父對焦俏這個兒媳婦是非常重視的,不惜一切成本也要哄得她開心,乖乖坐上花轎,嫁入任家門。

  焦俏最貪熱鬧了,當日,約定時間未到,她早早騎了馬,來到任府門口,本以為得等上一陣子,卻見任十美已在外頭候著。

  兩人相識近五年,他對她已不是普通的瞭解,說是她肚子裡的蛔蟲都不為過了。

  「你怎麼知道我會早到?」

  「有那麼多好玩的東西看,又有美食如流水般端上,加上你最喜歡的美酒……如此排場,你可能錯過嗎?」

  焦俏大笑。「不可能。」

  她跳下馬來,將馬韁交給門房,與任十美並肩走入任府。

  她不是第一次進任府,兩人剛開始比賽時,她便常隨爹爹過府談生意……現在想來,爹爹根本是在為她和任十美製造機會,談生意不過是借口。

  但無論如何,她對這裡還是熟悉的。

  任十美先領著她到後園向幾位夫人請按,還有他的姊妹們。唉,任十美頭很痛,因為聽說他就快贏得美人歸,他那些出嫁的姊妹們居然不約而同地回來了,就想鬧一鬧這對準新人。

  任十美威脅利誘她們好久,才讓她們答應,今天絕不出口取笑焦俏,否則他一定翻臉。

  這幾年,他日漸威重,姊妹們哪敢再隨意戲耍他,尤其每當他談到焦俏時,整個人散發的威風,大有誰敢壞他好姻緣,他便人擋殺人、佛擋屠佛的氣勢。

  所以今天大家都很乖,親切地問好,閒聊家常,喝茶、吃點心,順便教訓幾個調皮的小孫子。

  焦俏看到那些摸爬打滾的小搗蛋鬼,意外地並不討厭,反而很是喜歡,陪他們一起瞎鬧,玩得比他們都瘋。

  這場景看在大夫人眼裡,十分欣慰。任家人丁也不旺,這一代只有十美一子,他又很堅持,一生一世只要焦俏一個,其餘免談。

  大夫人很擔心,倘若焦俏不喜歡小孩子,不愛生或者無法生,那任家未來的香火怎麼辦?可現在看來,焦俏起碼是喜歡小孩的,她年輕、漂亮又健康,將來一定可以為任家開枝散葉。

  大夫人越看她越是滿意,就恨不得兒子趕緊把第一百場勝利奪到手,盡快將焦俏娶進門。

  任十美看她們一堆女人相處起來,倒也和樂融融……嗯,很慶幸二姊今天突然傷風,躺在床上養病,無法出來興風作浪,真是老天有眼!反正眼前的情況看起來很好就是了。

  他一個大男人杵在這裡反而奇怪,便道:「你們聊,我去看看宴席準備得怎麼樣。」

  「走吧、走吧!」有他盯著,他的姊妹們其實也有壓力。

  畢竟,男人們湊成堆就愛聊女人,女人在一起,難免也會批評一下自家相公、互相討論幾句馭父之道,或是教養小孩的方法,那種事能讓任十美聽嗎?她們想來都尷尬。

  於是一聽說他要走,大家開心得都想舉手歡呼了。

  任十美給了她們最後一記警告的眼神後,終於離開了。

  霎時,任大姊迫不及待捉住焦俏,問:「噯,你們什麼時候比最後一場?」

  「還沒想到題目耶!」焦俏老實回答。

  「那不如賭待會兒宴席上來,素菜幾樣、葷菜多少,猜對的人就算勝利嘍!」任小妹提議。

  焦俏瞥她一眼。「宴席是十美籌備的,他應該很清楚葷素的數量吧!」這樣作弊也太粗糙了,純粹當她是三歲小孩嘛!

  任小妹吐吐小舌,推七姊出主意。其實她們也是一片好心,想盡快促成這對好姻緣。

  眾人七嘴八舌說得不亦樂乎,卻沒人想到,任十美才出後園,便遭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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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2 00:47:52
第八章

  焦俏在後園裡一邊看戲,一邊和眾人談天說地,倒也不無聊,只是……心裡好像缺了什麼,有點怪怪的。

  是什麼呢?戲明明很好看小曲唱得也很動聽,雜技耍得讓人眼花繚亂……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美好,除了她的心。

  她不知不覺地沉默了。

  任大姐看完了整齣戲,才發現她的不對勁,疑惑問道:「焦俏,你是不是不舒服?」

  「沒有啊!」時已入秋、金風送爽,再配上那麼多好吃、好玩的,她不知道多開心呢!只是她嘴角的笑意卻進不了微憂的雙眸。

  「還是你肚子餓了?」任小妹說著,皺皺小鼻頭。「十哥也真是的,說去看宴席籌備如何,這午時都過了也不開宴,存心餓死人嘛!娘,我們要不要再派人去看看?」她問大夫人。

  十美!焦俏知道了任十美離開太久,她心裡才會升起這份失落。

  她已經太習慣他的陪伴,身邊少了他,再好玩的,也變得不有趣了。

  她跳起來,明媚的眸底閃出燦亮的光輝。

  「我去找他。」焦俏自告奮勇說。

  任家人本來想,讓客人去催促開宴,不好意思吧?

  但焦俏輕功一展,已一溜煙跑得無影無蹤。

  後園裡再多遊戲、再美味的點心都留不住她的腳步,她迫不及待想見任十美。

  這一刻,她似乎有些瞭解他使那麼多小手段,企圖盡早完成比賽,迎娶她的心情了。

  兩情若到深濃時,便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他們分別雖不到一日,但在她心裡,相思已經堵得胸口發脹,她想他,好想好想立刻見到他。

  她來到任府的大廚房,那裡的工作已到尾聲,只等主人吩咐開宴了。

  焦俏不免納悶,既然菜都準備好了,任十美怎麼不叫他們開席?

  她招來大廚,問道:「少爺有沒有說幾時開宴?」

  「少爺?」大廚滿臉疑惑。「他沒來啊!我們也正在等他的命令,這菜再不上,冷了就不好吃了。」

  說要來看宴席籌備的任十美,卻不曾來到大廚房?那他去哪裡了?

  焦俏又問了幾個廚工和路過的小廝,都說沒看見他。

  奇怪了,大白天的,有事在自個兒家裡,任十美那麼大一個人,難道還會失蹤?

  還是他臨時有事要處理,來不及通知大家便離開了?

  但任十美是會半句招呼也不打,便將她拋下,自顧自走人的人嗎?

  不!她心裡很篤定,他不會對她做這種事。

  可他真的不見了,她心裡忽地升起一股不太好的預感。

  她著急地開始在任府裡尋找他,每一座院落。每一個房間都不放過。

  不過房裡大部分都是空的,後園裡那麼多好玩的東西,大家都去湊熱鬧了,誰還留在房裡?

  就任二姐例外,她傷風了,大夫吩咐她臥床休養,因此她憾恨地錯過了這場盛宴。

  她正氣怒交加地躺在床上,暗罵自己倒霉,啥時不病,偏在這時刻到下,真是虧大了。

  正巧焦俏敲門,沒人應,便推門走進去,看見任二姐,情知自己找錯了人。

  「抱歉,走錯地方了。」她轉身就想離去。

  「等一下。」任二姐正悶得慌,難得有個人來,她還不抓緊機會解解悶。「我聽說你和十美的比賽已進行到九十九比九十九,不日內便要分出勝負,嫁入任家了。我們家呢,可不是一般的小門小戶,那些家規族訓,你可記熟了?」

  還指不定是誰入誰家的門呢!任二姐現在就想給她下馬威,未免好笑了些。

  但焦俏素知她蠻不講理,懶得與她說話,只道:「這種事還是等比賽完畢、結果出來後再說吧!失陪了。」

  「慢著。」任二姐坐起身,心裡十分不爽。她是誰?堂堂的侯爺夫人啊!焦俏一個平頭小百姓,見到她不行禮就算了,竟敢對她不耐煩,她忍不住又想興風作浪了。「任家的家規其實也不多,就一條——因為十美是家中獨子,開枝散葉的任務全落在他身上,所以你嫁進來後,務必勸他多納侍妾、多生幾個孩子,讓任家盡快繁衍昌盛起來。」

  焦俏一聽這話,鳳眸便瞇了起來,眉宇間一股煞氣狂飆。

  任二姐看得不由得心一跳,再也支撐不住身子,軟軟地倒回床榻。

  「侯爺大人膝下猶虛二姐似乎也未生育,所以納妾傳承香火這事兒,二姐自個兒先玩著吧!恕焦俏不奉陪。」這回她連門都不走了,直接破窗而出。砰!那巨大聲響把任二姐嚇得三魂七魄險些飛去。

  直過了兩刻鐘,她才平靜下來,卻越想越怒。「焦俏,你還沒進門就敢如此對我……走著瞧,我要讓你順利嫁入任家,我從此不姓任!」她似乎忘了,她已嫁人,她早就不姓任了。

  焦俏又找了很久,最終找到任十美居住的院落,敲他的房門。「十美,你在不在裡頭?」

  她敲了很久,都沒人來應門,卻突然有斷斷續續的呻吟聲從屋裡傳出。

  這是什麼聲音?好像……她臉色大變,一腳踢飛了大門,見到裡頭情景,怒火直衝九重天。

  內室裡,任十美渾身一絲不掛,躺在床上,像是在睡覺,又似昏迷了。

  隔得太遠,焦俏分辨不清楚,但有個人她看得很明白——惜春。她羅衫半解,雪白胸脯全部裸露在外,正在任十美身上肆意妄為。

  「焦小姐,你怎麼如此粗暴地硬闖進來,少爺會生氣的……」

  焦俏才不管她在說什麼,身形一閃,來到床邊,捉住她一條手臂,便將她整個人從房裡扔出院落外。

  惜春這才知道害怕。她知道焦俏會武,卻從沒想過她武功這麼高,能單手提著一個人甩飛數尺遠,她若想對她不利……

  不!比起愛情,性命重要多了,她趕緊手忙腳亂地收拾形容。

  焦俏只望一眼任十美胸膛上的點點紅痕,雙目便射出了烈火般的光芒。

  她拉起一方錦被,替他蓋好身體,然後一個飛身,來到惜春面前。

  惜春想逃,但不管她往哪個方向跑,焦俏都能適時擋住她。

  「焦小姐……」惜春嚇哭了。「奴婢。奴婢……奴婢是奉二小姐命令,前來服侍……」

  啪啪兩下,焦俏根本不聽她說話,直接給她兩巴掌。

  惜春對對任十美是什麼心思,她會不知道嗎?與其聽她煽陰風、點鬼火,胡亂攀咬,不如直接給她一個重重的教訓,讓她永生永世不敢再對任十美存有任何不軌之念。

  那兩巴掌把惜春整張臉都打腫了,還掉了兩顆牙,鮮血自她唇間溢出,嚇得她癱軟在地,動彈不得。

  焦俏一腳踢向她身邊的假山,極端的憤怒激發她十二層的功力,直接將那足有半人高的假山踢成碎屑。

  「你給我聽清楚了,從今而後,你再敢接近十美,我便讓你有如此山!」話落,她一飄身,又回到十美的院落。

  惜春看著那碎裂的假山,嚇得差點昏過去。這焦俏哪裡還是個女人!分明是個妖怪,那麼大的假山啊!她她她……她一腳踢碎了。

  倘若那一腳是踢在她身上……惜春不敢想,但她知道一件事,現在就算是大夫人命令她去服侍任十美,她也不敢去了。

  那座粉碎的假山變成一柄巨大的利刃,狠狠砍碎了她的自尊心,和她那自私自利的虛情假愛。

  也就從這一刻起,她再不敢接近任十美了。

  焦俏離開後,一個人走近了她。

  「嘖嘖嘖,咱們的惜春大美人兒居然被打成這樣,真是……那焦俏下手也太狠了。」卻是東方侯從迴廊另一頭走出來。他喝了一夜的花酒,直至剛才方進家門,便聽見任十美的院落有異聲,好奇過來查探,不意竟看見如此好戲。

  那焦大小姐可真是又美又辣,小侯爺想到她狠厲碎假山的情景,全身的情慾都亢奮了。降服這樣的女人一定很夠味,不過也很危險,他暫時還不想拿自己的小命去開玩笑。

  至於這個平常老端著高高在上的架子,除了任十美,就沒給誰好臉色的惜春丫頭,大夫人憐她身世孤苦,逢人便道她賣身葬父的孝順,他卻一眼看出這是個貪慕虛榮,跟他的妻子一樣只會裝腔作勢的蕩婦。

  他對她的興趣也不太高,跟他妻子一樣愚蠢的女人都引不起他太大的興趣,所以儘管她很美,大家又常年同居一屋,他也沒對她動過綺念。

  直到剛才他被焦俏勾起色心,而這個自以為是的丫頭又正巧遭了劫,落入他手中……那麼……他不找她,又找誰呢?

  他伸手將惜春抱了起來。

  「你幹什麼?!」惜春嚇得大叫。

  「你叫啊!大聲點兒,最好把全任府的人都叫過來,讓他們看清楚你現在的德行,再告訴他們你為什麼會落到這步田地?」

  惜春果然噤聲。她對任十美做的事若傳揚出去,將來還怎麼做人?只得乖乖任東方侯抱著,去了她居住的傭人房。

  惜春因為備受賞識,所以沒有與其他丫鬟們擠大通鋪,自己有一間小屋,這會兒正方便了侯爺。

  他入了屋,把人往床上一丟,沒有半點憐香惜玉的意思,便撲了上去。

  惜春不敢聲張,只能咬牙承受,心裡無比哀怨。為什麼她的命就這樣苦?父母雙亡,迫不得已賣身葬父,遇見任十美,以為找到春天,她委曲求全,對他百依百順,他偏不領情,結果……看著這在自己身上的男人那醜陋的嘴臉,她真恨,老太爺太不公平了!她不甘心、她好怨啊……

  她從頭到尾都刻意遺忘,當年真正出手救她的是焦俏,而非任十美。就連任十美出錢買她,也是焦俏說動的,沒有焦俏,她根本什麼也不是。

  可她不記得焦俏,她眼裡、心裡只有任十美,只看見那俊美佳公子,便幻想有朝一日能飛上枝頭做鳳凰,與他成為一對人人稱羨的佳偶。

  她野心太大,最後害人終害己——

  在惜春怨天恨地的時候,焦俏也帶著滿腔怒火,瞪著在床上昏睡不醒的任十美。

  她遇見幫他檢查過了,他是中了一點蒙汗藥和春藥,才會變成這個樣子,毫無反抗地任人佔盡便宜。

  她怒瞪他滿身的紅痕,連大腿內側都有。這個該死的惜春!沒殺了她,實在是太便宜她了。

  但更該千刀萬剮的卻是任十美,他明知惜春對他不懷好意,為什麼還會上當?

  她很生氣,氣得把嘴唇都咬破了。

  好想拿把鐵刷,將惜春留在他身上的痕跡全都刷掉。

  可不行,這樣會傷了他,他……這個該死的混賬,他就不能小心點嗎?他……他們……他們到底有沒有進行到最後?他們……

  不,她不要去想這種事,萬一證實了他和惜春已有夫妻之實,她怕自己會氣不過,連他也殺了。

  她要冷靜、冷靜地想想,怎麼把這件事徹底消抹掉?她——可惡!她根本冷靜不下來,那滿腹怒火快把她燒成灰了!

  焦俏好恨,他明明是她的,從頭到腳,甚至是每一根頭髮都註明了「焦俏專有」,怎能被他人玷污?

  可他又不是故意的,她不忍心、也捨不得對他動手,只把自己氣得眼睛都冒火了。

  該死的,早知道她先把他佔為己有就好了。

  她的心眼很小、獨佔心很大,嫉妒念頭更可媲美高山大海。

  她也是大意了,才會讓自己的東西險些兒遭人算計走。

  這種事請絕不能發生第二次,她要想個好辦法,徹底扼殺任何機會。

  怎麼辦?日夜跟著他、保護他……神經,他們又不是夫妻……等一下,夫妻?!他們早有婚約,想成為夫妻還不簡單,辦場婚禮就成啦!

  對,沒錯!她要跟他成親,讓他名正言順地成為她的人,只專屬於她的人。

  她走到茶幾旁,倒了杯涼水,當頭往他腦門一倒。

  如此粗魯,顯見她火氣仍熾,任十美這關若應對得不好,肯定有苦頭吃。

  隨著嘩啦水響後,任十美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他對在後園發生的事還有一點點記憶,不自覺便道:「惜春,你……」

  他本想說——惜春,你竟對我下藥,我絕饒不了你。

  誰知焦俏聽見他一清醒,便喊別的女人,立刻整壺涼茶都丟過去了。

  「哇!」任十美好狼狽才躲過被茶壺砸得頭破血流的下場。「這是在幹什麼?你——」他不敢置信地揉了好一會兒眼睛,終於徹底清醒過來。「焦俏,你怎麼會在這裡?」

  「不好意思,破壞了你的好事。」那冰霜般的語氣帶著濃烈的殺氣。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任十美急著想解釋,但才起身,被子便滑了下來,赤裸的身體讓冷風一吹,激起陣陣雞皮疙瘩。

  直到現在他才發現,自己竟是光著身子的。

  該死,為什麼他會赤身裸體,連條褲子遮身都沒有?

  「焦俏,我……這是怎麼一回事?」他不敢想,也不願意去想,自己一個大男人居然被個小小丫鬟輕薄了。

  「問你啊!」她瞪著他,眼裡的怒火都快把他燒出兩個洞了。「溫香軟玉、抵死纏綿,那滋味可銷魂?」

  「我沒有,我——」他不可能對惜春做出那種事,他對她毫無感覺。

  可是……他小小拉開一下棉被,檢查自己的身體,越看、臉色越黑。

  也許他沒有對惜春怎麼樣,但惜春絕對是將他的便宜全佔光了。

  那個該死的女人,早知如此,當年救豬救狗,也不該救她!

  「焦俏,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我……」他現在是被「捉姦在床」,欲辯也難言啊!「請你相信我,我絕對沒有做任何對不起你的事,這一切……這是陷阱,我……我真想不到她連如此下作的方法都使出來了,我真是……焦俏,我發誓,再不會有下一次了,請你原諒我!」

  「原諒你什麼?你的心軟?你的姑息養奸?還是你的粗心大意?」她氣得全身都顫抖了。

  很早以前她就告訴過他,惜春對他有不軌之念,讓他斟酌著處理。

  結果他不當回事,以為把惜春塞給大夫人,不放在自己身邊便算沒事了,誰知惜春棋高一著,最後還是說服了大夫人,成為他的貼身丫鬟。

  這就是任十美的婦人之仁。他給了惜春接近他的機會,更助長了那丫頭的野心。

  後來惜春越來越過分,任十美才興起趕人的念頭。

  但最後,他還是沒有做絕,給了惜春兩條路走,一是老老實實服侍大夫人,二是給她一筆銀子,讓她離開任家,從此形同陌路。

  他接二連三的仁慈養大了惜春的野心,最終就是,她連他都敢下手暗算。

  任十美回想自己處理這一連串事情的做法,確實處處漏洞,難怪鑄下如此大錯。

  他暗中發誓,再不會因一時心軟而重蹈覆轍了。

  「對不起,這件事是我沒處理好,我一定會努力反省,絕不再犯,你可以給我一個重新改過的機會嗎?」

  「若今天發生憾事的是我,你會給我機會嗎?」

  「我——」他想著,萬一有一天,別人碰了他最心愛的寶貝,他會怎麼做?他會生氣、會發狂、會憤怒得想要毀滅天下,但要他放放手……不,他做不到。「我這麼說,也許你會覺得我虛偽,但焦俏,不管你發生什麼事,我也一定要你,誰敢阻止我,神擋殺神,佛、擋、屠、佛——」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從他齒縫裡硬擠出來的。

  「就算我的身體不再乾淨,或者殘廢、毀了容貌……」

  「我的誓言永不改變,否則便教我永墜阿鼻地獄,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說真的,他這番誓言真的是……焦俏不知道怎麼說,但心裡的怒氣卻是稍稍淡了一點。

  「焦俏。」他裹著棉被下床來,緩步走向她。「相信我,我是真的愛你,我——」

  「別再靠過來了。」她突然面露不快,連退三步。

  「焦俏,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

  「我沒說你撒謊,只是叫你離我遠一點。」

  「你為什麼就是不相信我?」

  「我沒說不信你,只是……你身上的味道讓我好想吐。」那淡淡的脂粉香令她想到惜春,想到她在他身上為所欲為,她稍熄的火氣又騰騰地往上冒了。

  「味道?」他愣了下才反應過來,她是在嫉妒惜春佔他便宜。

  他有些開心,她會吃醋,代表她心裡還是有他的,她不會因為這件意外,從此與他一刀兩斷。

  「對不起。」他說。「我立刻去洗澡,保證半點味道都不會留下,你等我一會兒……千萬別走啊……」他很著急,有點語無倫次。他知道,今天的事若處理不好,恐怕是他絕對無法承受的。

  她別過頭去,沒說話,以沉默代表自己的同意。

  但她沒想過,味道能洗掉,但他身上的痕跡呢?就算過了幾天,那些讓人瞧了就火大的紅痕消失無蹤了,可親眼目睹惜春對他所做的一切,對她的心造成的震撼,可有如此簡單就能消除?

  外表的傷口容易瞧見,但心裡的傷……豈是三言兩語、十天半月就能痊癒?

  不過焦俏對這種事並無經驗,她又不想一直深究胸口那隱隱作痛的感受是什麼?橫豎再想,也就是些噁心玩意兒,那種下流到骯髒的東西,她……

  「呸!」她低聲啐了一口,抬眼再瞧這座小院,怎麼看,怎麼不順眼,到處都是那種惡臭的味道。

  最後,她實在受不了了,便隔著簾子朝正在裡頭洗澡的任十美喊了句:「你若還想娶我,明日便上我家提親,三日內,我們拜堂完婚。」話落,她飛快離開這間讓她越待越難受的屋子。

  「什麼?提親……三日內完婚……」任十美以為自己聽錯了,也顧不得一身濕,匆匆披了件衣服便跑出浴間,但哪裡還能見到焦俏的身影?

  「她說的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他以為經過這件事,她會好好整治他一番,他都做好受苦受累的準備了,她卻突然提起成親?他們的比賽還差一局呢!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哪裡想得到,焦俏只有一個目的——讓任十美不管名義上或實際上,都是完全屬於她的,那麼以後再有人對他圖謀不軌,她就不會只是口頭威脅了,而是直接開扁,打死活該了。

  任十美百思不得其解她的話意,但無論如何,能娶她進門,都是他畢生的夢想,他還是決定明日就請爹爹上焦家提親,三日內迎她過門,一了他五年來的漫長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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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5-15 0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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