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筠]黑心祕書耍無情【棄夫自白書之二】[全文完]

黑心祕書耍無情【棄夫自白書之二】作者：林曉筠

她是他極為滿意的「萬能祕書」，不只外表氣質出眾，
是他出席任何活動的最佳女伴，公司大小事都能處理得宜，
還能替他安撫老媽，接聽那些相親對象打來的抱怨電話，
更簡單一點說明，就是絕對的使命必達，
當然，他身為總裁自然會「特別照顧」這樣的人才，
給她的待遇不薄，向來脾氣暴躁的他從未對她大小聲，
出國出差還特地幫她扛了一整個行李箱的巧克力回來，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她居然膽子大到趁他重感冒、昏昏沉沉之際，
「偷」走他的種，還一聲不響的就想一走了之?!這怎麼成！
孩子他也有分，況且除了她，其他女人完全入不了他的眼，
既然如此，先用孩子當藉口硬是把她留在身邊，
再盡力扭轉她被家人影響至深、絕對不婚的莫名堅持，
然而懷孕的她刁蠻又叛逆，無論他做得再多再好都堅決離開，
好吧，為了終身幸福，他只能祭出狠招了……

楔子

最新型的智能型手機被單中威往面前的牆壁一砸，好幾萬的手機，這一會只能用四分五裂來形容，真是慘，他透過關係，好不容易才證實了一件事－

卓瑩懷孕了。

那個女人懷了他的小孩，居然還敢逃跑。

脾氣一向火爆的單中威，現下更控制不了情緒，他將辦公桌桌面上的東西全都往地面一掃，好像不這麼做，便無法遏止那源源不絕的怒氣。

他真的想不透，她怎麼敢這麼欺騙愚弄他……

他們明明可以一起成就一段美好的姻緣與完美的感情，甚至建立一個家庭。

但是……她耍了他！

他的萬能秘書……這個一向被他打一百分的秘書，居然在他發現自己的人生少不了她的參與時，狠狠耍了他一記，消失得無影無蹤，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他的想像……

單中威緩緩走到辦公椅後的那一片落地窗前，對著晴朗無雲、好像在嘲笑他反應慢的天空立誓－－

「卓瑩，你給我等著，我一定會找到你，你居然敢帶著我的Baby棄我而去，居然敢跟我玩不告而別的把戲，這個公道我一定會向你討回來，我一定會！下次再碰面時……你給我小心點！卓瑩……你真的惹毛我了！」

彷彿這一番掏心掏肺的話還不能完全表達出他的憤怒，這個火爆男的下一個動作是踢翻辦公椅，這張陪著他度過公事多到壓得他快喘不過氣的每一天的椅子。

可是就算這麼做，他還是無法消氣……

他要當爸爸了！

他知道自己要當爸爸了，但是他心愛的女人不在身邊，他摸不到懷了他Baby的那一個肚子，他沒有一家三口在一起迎接未來的那種喜悅與驕傲，她剝奪了他很多的感覺與情緒！

「卓瑩，等我找到你……」單中威咬牙切齒的說道。「你等著……」

第一章

卓瑩改用耳Mic接聽電話，這樣她就可以一邊雙手快速的按著鍵盤，一邊還可以輕鬆的回話，反正都是千篇一律、大同小異的內容－－

「他一邊和我說話，一邊不停的打瞌睡！」

「對不起，我們總裁可能累了。」她用很世故又很甜美的聲音回道。

「他一直接電話，只是吃一頓飯，他甚至不願意關機一個小時。」

「對不起，我們總裁可能是怕漏接重要的電話。」她不疾不徐的解釋。

「他的態度粗暴、霸道，又不會為女性著想，說什麼我為什麼不跳過甜點，對我的健康和身材比較好！」電話那一頭的女性氣炸了。「他這是在暗示我很胖嗎？」

「對不起，我想我們總裁不是這個意思。」卓瑩邊說邊起身，她需要找一份數據，而耳Mic的好處是她的行動完全不會受到限制，可以走到哪裡說到哪裡。「他一定是為了你的健康著想。」

「他從頭到尾都是一張臭臉！」

「對不起，我們總裁一向比較嚴肅。」確定好數據的內容之後，她又回到座位上。

「他光有那張臉帥又有什麼用？那種冷冰冰又不苟言笑的表情，會令人退避三舍！」

「對不起，我代我們總裁向你道歉，他一定是公事繁重才會眉頭不展，我會轉告……」

「哼！」電話那一頭的女人搶白。「反正沒有下一次了，他以為他是誰，萬人迷還是白馬王子，就算他是，光聽他那種不耐煩的口吻和像是冷面閻王一般的表情，他就別想相親成功！」

「對不起，我會把你的憤怒和意見轉達給我們總裁。」仍是一貫堅定又沉穩的語調，她已經完成了這份合約，即使這種電話也無法浪費她的時間。

「不必了！」電話斷線。

拿下耳Mic，卓瑩覺得自己有必要讓耳朵休息一下，每次只要單中威－－她的總裁－－去相親回來，她就要被疲勞轟炸一次。

端起桌上的茶杯，她很快的喝了兩大口，原來說話是一件很令人口乾舌燥的事。

話說每一次的相親，都是由董娘下令，她負責安排時間、地點，再由她通知女方，也催促、盯著總裁赴約，而她算是雙方之間的橋樑，於是……不爽的女方，通常會在第二天打來抱怨一籮筐。

卓瑩將幾次的通話心得歸納了一下，那就是－這個脾氣火爆、個性耿直、不會討好女性、不會伺候女人，可是卻又英俊無比、魅力迫人的上司，女人第一眼會被他所吸引、為他神魂顛倒，以為自己碰上了全台灣最帥、最有型的男人，不過只要一相處，往往一頓飯還沒有吃完，一切就幻滅了。

他傲慢、自大、眼神睥睨，好像這次相親他有多勉強、多委屈，雙方總是不歡而散，因為他說話大聲、表情緊繃，好像他面對的是全世界最無趣又最無聊的女人。

雖然負面的評價因此傳開，但是每一位來相親的千金小姐總以為自己有收服他的能耐，個個躍躍欲試，然後又個個失望而返，就是有那麼多不怕死的，所以他的相親才會一直沒有斷過，卓瑩也就要一直當受氣包。

沒錯！幸好她這個受氣包的薪水不差，不然老是一大早在電話裡被沒有見過面的名媛或是大小姐痛罵，還真不是太舒服。

打開辦公桌抽屜，從裡面拿出一盒巧克力，原來被罵也會令人覺得餓，她拿出了一片巧克力，細細的品嚐，當巧克力在她的嘴中融化時，她瞬間感到滿足，巧克力果然是撫慰女性－

高跟鞋用力踩踏在大理石地板的喀喀聲突然響起，由遠而近，急促憤怒，像是要來討債一般。

馬上把整盒巧克力放回抽屜裡，卓瑩知道董娘來了，她站起身，準備應戰。

岑錦繡像是一陣龍捲風襲來，完全沒了平日那高雅又散發著大家風範的貴婦形象，兒子一次又一次搞這種把戲，她再也當不了那慈愛、雍容華貴的母親。

在董娘要闖進總裁辦公室之前，卓瑩輕輕扶著董娘的手臂，完美攔截。

「總裁和幾個主管在開會。」卓瑩臉上帶著笑容，平穩但堅定的說道。

「我要被他氣死了！」岑錦繡把卓瑩當作自己人，馬上吐起苦水。「是有這麼難嗎？」

「董娘，別氣壞了身體。」她不動聲色地把人帶到會客室、坐到沙發上，並要工讀生去泡一杯茶過來。

「我怎能不氣！」怒氣沖沖的坐下。「吃個飯、見個面很難嗎？」

「總裁不是去了？」卓瑩抱持著皆大歡喜、喜劇收場的和事佬態度。

「你今天接到電話了沒有？」

「接到了。」

「我昨天晚上就接到了。」岑錦繡氣到站了起來。「我安排、介紹的女生都是一時之選、有頭有臉的千金，他卻像大怒神一般的對待人家！」

「總裁的脾氣……」卓瑩堆起滿臉笑意。

「他的脾氣我也知道，但是……」氣到了極點，她突然像是一顆洩了氣的皮球，再也沒有力氣發脾氣了，於是又坐回沙發上。「第一次見面，他就不能演一下、暫時假裝自己是個溫柔、友善的男人嗎？」

「那就不像總裁了。」見工讀生送茶進來，卓瑩馬上接過，用掌心確定是可以入口的溫度，再捧送到董娘的面前。「您請喝茶。」

岑錦繡接過茶杯，馬上喝了一口，剛剛好的溫度，她又再接著喝了兩口。

「機會還很多，您就放寬心。」

「卓瑩，你們總裁在外面沒有女朋友吧？」

「據我所知沒有。」

「他不是同性戀吧？」岑錦繡沒好氣的冷問，故意要挖苦目前人不在眼前的兒子。

「我百分之九十九確定總裁不是。」卓瑩不敢把話說死，因為人生中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太多了。

「那……」岑錦繡忍不住歎了口氣。

「緣分還沒有到吧。」

「我等著抱孫子耶！」她感慨萬千。「他爸爸走了幾年，我一個人雖然衣食無缺，但是沒有伴啊！如果有個小孩來陪我，在我身邊跟前跟後的，你知道那種幸福和滿足嗎？」

卓瑩回她一個瞭解的微笑。

「卓瑩，我好像沒有看他對你大呼小叫過，既然這樣，你有空就幫我勸勸他，要他收斂一下脾氣，好不好？」

「沒問題。」卓瑩爽快的答應，同時話鋒一轉，「董娘，最近有一間新開的川菜館，菜好吃、服務又周到，您何不和朋友去吃吃看？我幫您訂位，今天中午可以嗎？你要幾個人的位子？」

「你去吃過了？」

「前天請客戶吃過，您可以嘗嘗，辣得恰到好處。」卓瑩勾起微笑，絕對有質量保證。

岑錦繡被這麼一哄，情緒似乎平靜許多，又回到原本的貴婦模樣。

「他的會沒那麼快開完吧？」她認了。

「還要一會。」卓瑩意有所指的回道。

「卓瑩，」岑錦繡命令道：「幫我把話帶到！並且訂四個人的位子。」

「是，我一併處理。」

眾所周知，單中威眼光高、個性火爆，不是一個好搞的男人，他沒有女友，也不是那種會遊戲人間的男人，所以當有需要攜伴參加的宴會，或是一些商業活動或餐敘時，他就帶著他的萬能秘書卓瑩參加，久了，大家也見怪不怪了。

卓瑩留著齊肩的中長髮，長得漂亮、氣質佳、能力好、EQ高，沒有侵略性、不會咄咄逼人，跟她相處會感到非常放心與舒服，是那種不管哪一種人都可以接受她、都會喜歡她的類型，沒有人會誤會她和單中威之間有什麼曖昧，能夠發揮萬能秘書該有的本事。

有了卓瑩，單中威在談生意時更輕鬆，手中有利的籌碼更多了。

「單總，要謝謝你的秘書卓小姐，她幫我媽媽買到了她愛吃的南投特產。」

「不客氣！」單中威耐心的回道。

「中威，你的秘書真行，我只是給她一個電話號碼，她就幫我把所有相關後續的事都搞定了。」

「是你上次提過兒子要去新西蘭打工遊學的事？」

「是啊。」

「那你自己的秘書呢？」對於這點，單中威就不明白了，難道其他人沒有辦法完成這種小事嗎？

「花瓶一個！」

「你雇一個花瓶當秘書？」

這對單中威而言簡直就是天方夜譚，既然要找秘書，那就要請一個可以處理大小事、解決任何狀況的人來幫自己，花瓶只能用來插花和觀賞吧。

「花瓶也是有功用的。」那人眨了眨眼，用心照不宣的目光看向他。「反正你的秘書是個厲害角色，有她幫你，難怪你生意可以做到俄羅斯。」

「因為她有俄羅斯的朋友，念大學時的交換學生，和她是室友。」單中威很清楚有關卓瑩的一切。

「總之你就是Lucky！」

「我可不是隨便選一個秘書的。」單中威的表情有點得意。

「那你就要小心的伺候她，可別讓她跑了，這年頭萬能秘書可不好找！」

這一點單中威當然知道，所以當他接收到她投過來的求救目光，他馬上就走向她了。

因為現在正在和她聊天的是一個對於幫人作媒非常熱衷的貴婦，她和卓瑩見過幾次面，只要一遇到她就想要幫她介紹男朋友。

眼角餘光瞄到單中威過來了，卓瑩有一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笑容也更加柔美了。

「卓瑩，那個男人在比利時的魯汶大學得到兩個博士學位，有智慧脾氣又好。」

「陳太太。」單中威打斷了正說得口沫橫飛的貴婦的話。「我要從你手中搶回我的秘書了，那邊有個生意要談，我需要我的秘書在場。」

陳太太尷尬的乾笑著，誰都知道單總裁超沒耐心、講話又直接。

「卓瑩，我再和你聯絡。」陳太太不死心的又說道。

單中威馬上拉著卓瑩走開，這場餐敘是采自助式，方便大家邊吃飯邊談生意。

無論他們走到何處，都一定是眾人目光的焦點，如果不是大家都知道他們是總裁和秘書的關係，還真會誤以為他們是一對。

單中威西裝筆挺，不板著臉時，瀟灑、性感指數破表；卓瑩則是穿著及膝的無袖黑色小洋裝，簡單大方，兩人站在一起時，說有多搭就有多搭。

「我救了你！」站在盛裝雞尾酒的大圓盆前，單中威邀功道。

因為今天中午美國的客戶來，卓瑩忙了一天，沒有時間和單中威講一些公事以外的話，這一會，她可以討回人情了。

「我早上接了你的抱怨電話，還幫你安撫了董娘。」

「我媽來過了？」

「怒氣沖沖的。」

「是我的錯嗎？」

看他那副無辜的表情，她也不敢說是他的錯，因為他一定自認沒有錯，是那個女人太乏味，令他沒有耐性，而他不想浪費生命，也不想要勉強自己。

「總裁，你還記得昨晚那位千金小姐的長相嗎？」卓瑩有點莫可奈何的問。

「想不起來了。」單中威誠實的回道，在她的面前，他不需要偽裝什麼。

「你們聊了些什麼呢？」她再問。

「沒什麼有意義的對話。」

「那還有沒有下一次？」

「沒有。」他回得斬釘截鐵。

「這次的問題出在哪裡？」卓瑩替自己盛了一杯雞尾酒，邊喝邊問，因為她就站在這些酒類前面，不喝一點實在太對不起自己了，而且她覺得今晚的雞尾酒調得特別棒。「你總要找出原因，而且董娘會要我給個交代，搞得好像每次你相親失敗，我都要交一份報告。」

「就是沒感覺嘛！」他的語氣有一點不耐，但是還不至於會對她大小聲。

「對方的條件應該不差啊。」她知道有錢人都很講究門當戶對，也想像得出和總裁相親的會是哪種類型的女人。

「我不想再談這個話題了。」單中威眉頭微蹙，已經到了脾氣爆發的臨界點。「我帶你去認識一個專做南美洲生意的老闆，那裡的礦產我很有興趣。」

「南美洲礦產？」

「很有挑戰性，對吧？」一談到生意，他的雙眸瞬間發亮，顯得神采奕奕。「我一直想把生意拓展到南美洲。」

「那我是不是要開始學當地的方言了？」卓瑩的語氣帶著一絲揶揄。

「你很有語言天分，你的俄羅斯室友不過只和你住了一年，你的俄語就說得嚇嚇叫。」

「那是……」她眉毛一挑。「遺傳。」

「所以基因真的可以決定一個人的聰明與否。」

她不想多談這類的話題，因為這踩到了她的地雷，就像他一直避談相親或是那些連臉孔都記不得的女人的事，他們的性格算是很相似，只要是和生意或是工作有關，他們都非常投入。

「總裁，」端著雞尾酒杯，她挑起一抹淺笑，勾著他的手臂，一副要和他一起去開疆拓土的表情。「我們就前進南美洲吧。」

單中威無法忍受了……

面對母親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老把戲，他只好逼自己又來相親，但是……話不投機不說，連最起碼的看得順眼都稱不上。

坐在對面的女人畫了大濃妝、頂著早就退流行的美國七年代法拉頭，而且還穿著大露事業線的深洋裝，是怎樣，有這麼迫不及待嗎？

更糟糕的是，女人又一副自己好像多有藝術氣息、多有品味的表情，令他開始頭痛。

「我平日非常愛看芭蕾舞表演。」女人的聲音輕柔，像是跳躍的音符。

「我討厭芭蕾舞。」單中威表情極冷的直言。

「但是像「天鵝湖」、「胡桃鉗」那些知名的……」

「沒有興趣。」他毫不客氣地打斷對方的話。

他已經感到坐立難安了，也很確信自己根本撐不到吃完甜點。

「歌劇呢？」女人又帶著希望的問。

「會打瞌睡。」

「舞台劇？」

「沒看過。」

女人拚了命想要找出她和單中威之間的共通點，因為這個男人太帥又太多金，只要能虜獲他的心，夢想就可以一次實現，她既可以當個貴婦，又有個教所有女人看了都會流口水的俊帥老公，說什麼她都要好好的把握這一次的相親。

「那你除了工作之外，有沒有什麼嗜好呢，例如享受美食？」女人好聲好氣的問。

「吃飽就可以了。」單中威有點諷刺的說。

「我熱愛美食。」女人甜甜的又說：「最近電視在播「廚神當道」，一些家庭主夫、主婦上節目比賽做菜，非常好看，也很能啟發我。」

他的眼神開始不耐煩的飄移，不斷環視四周，一邊想著要怎麼脫身。

「像今天的腓力牛排，三分熟剛好。」女人一副自己是美食評論家的模樣。

「帶血，很噁心。」單中威忍不住嗆回去。

「這樣才能吃出牛排本身的鮮美。」撥了撥頭髮，女人在展現她的風情。「等一下的甜點是熱呼呼的巧克力布朗尼，一劃開蛋糕外層，還會有巧克力醬汁流出來，光是想到……」

「就會牙痛。」他不客氣的回道。

「牙痛？」女人的表情充滿狐疑。

「那麼甜又這麼膩，只要牙刷不乾淨，肯定會蛀牙，到時不就會牙痛嗎？真搞不懂你們女人為什麼這麼迷甜點，老是說自己有另一個胃可以裝甜點，吃了甜點之後又嚷著要減肥，真是可笑得要命！」

女人的臉慢慢漲紅，額頭也出現好幾條黑線，同時腹誹這個男人太粗魯、太沒有修養、太不尊重女性了！

「你要不要去一下化妝室，你的妝……」單中威故意露出一個有點困惑的表情。

「我的妝怎麼了？」女人馬上嚇了一大跳，急忙問道。

「有點……」

「我去補妝！」女人快速拿起一旁的皮包，站了起來，好像火燒屁股一般，幾乎是飛奔的衝向餐廳的洗手間。

單中威知道現在已是下班時間，但是他需要她的幫忙，母親跟他下了最後通牒，威脅他要是再氣跑這次的相親對象，她就搞絕食，而且要讓全天下知道他有多不孝。

撥了卓瑩的手機號碼，他還不忘注意洗手間那邊的動靜。

「總裁。」電話那一頭傳來了卓瑩的聲音。

「我需要你。」一聽到她的聲音，他馬上就安心了，心情也平靜下來。

「你在相親耶！」

「過來一趟。」

卓瑩知道他相親的地點、時間、對象，但是要她去湊什麼熱鬧？

她不禁有點猶豫的再次確認道：「總裁，你確定要我過去嗎？」

「隨便你用什麼理由，只要不要讓這個千金小姐和我媽發火，你就算完成任務了。」單中威很簡潔的交代。

「總裁，這位千金是留法的，她……」

「沒有感覺。」他直接插話。

「董娘那邊……」

「所以你要來搞定！」

「是。」總裁的命令，卓瑩當然使命必達。

卓瑩穿著上班時的襯衫、窄裙，一副自己是特地從公司趕來餐廳的模樣，至於理由嘛……因為臨時從美國傳來了一份很重要的傳真，一定要單中威本人親自確定後再回復對方，必須立即處理，而她只能不停的向留法千金賠罪，只差沒有哭著求對方諒解。

「一、兩個小時……」卓瑩向千金保證。「只要事情處理好，總裁可以再回來。」

女人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顯得猶豫不決又有些不滿。「這麼久？」

「只要總裁看過做好決定，剩下的我就可以接手。」卓瑩表現出最高誠意。

至於單中威從頭到尾不發一語，態度高高在上、毫不在乎，一心只想著要快點脫身。

「不必了，」留法千金想了好半晌，終解決定放棄了。「不用再回來了！」

第二章

單中威此刻正坐在自己的休旅車上等著，放著他愛的音樂，一副無事一身輕的自得模樣，至於餐廳裡的瑣事，他相信他的萬能秘書會處理好。

有卓瑩在，他可以充分瞭解高枕無憂這句成語的意思。

才不過三首美國經典老歌的時間，就已經有人在敲他的車窗，並且打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單中威本來是半躺著的，他立刻豎直駕駛座的椅背，睜開眼睛，看向在一旁坐定的女人。

「搞定了？」單中威有點畫蛇添足的問。

「我確定她不會去向董娘告狀了。」卓瑩一副大功告成又元氣大傷的表情。

「你確定？」

「是……」她很想狠狠瞪他一眼，但是他是總裁，她領他的薪水，只能像啞巴吃黃連，有苦就往自己的肚子裡吞。「我讓她相信……是你配不上她，是你知道自己不是她那個層次的對象，她太美好、太神聖，應該配一個比你更好的男人。」

「她相信了？」單中威語帶嘲笑的問道。

「她信。」有些人就是自我感覺良好，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她覺得你是一個只懂得做生意、市儈的男人，你沒有藝術的氣息與靈魂，只有銅臭味，她不喜歡你！」

聞言，他頓時感到啞口無言。

「你不要這種結果？」沒聽到他的回應，她有些狐疑地偏頭看向他。

「我是要這種結果，但是她會不會太……」單中威在想形容詞。「天真、無知？」

「不管她怎麼樣，反正她明天早上會打個電話給董娘。」卓瑩進一步的報告。

「打給我媽要做什麼？」

「她要告訴董娘……」卓瑩表情淡定，不想讓自己顯得太得意。「說你並不適合她，她看不上你，她要向董娘說句抱歉，辜負了董娘的一番好意。」

「卓瑩，真有你的！」單中威拍案叫絕。

「我沒有做什麼啊。」她很謙虛的一笑。

「你讓那個女人以為是她的問題，錯是在她的身上！」這下母親就不會尋死尋活，也不會昭告天下說他是不孝子，他可以正正當當的拒絕她再安排相親的要求。「你很可怕耶！」

「也許是因為你離開之後，在我陪著她閒聊、讓她消氣的過程中，她也替自己找到了完美的退場方式。」卓瑩向他拋去一個瞭然於心的眼神。

「反正問題解決了，這樣我就輕鬆了。」說完，單中威向前伸出手，打算轉動鑰匙發動引擎。

「總裁，你不必送我回家。」

「誰說要送你回家了？」他瞄了她一眼，眼神彷彿是在說她並不是真的那麼瞭解他。

「那麼……」卓瑩不解地看著他。

「既然有多出來的時間，我們去看電影好了。」單中威想到自己已經好久沒有看場電影了。

「但是看完電影就很晚了。」卓瑩有點擔心地說道。

「我會送你回家，你怕什麼？」

「明天我們都要上班。」

「又不是要熬夜，只是晚一點而已。」

他是欣賞她的理性，但是有時又不希望她這麼理性，年輕人偶爾就是要瘋狂一下，生活作息沒必要那麼一板一眼、正經八百的。

「總裁，我不想看電影，但我想去誠品買幾本書，可以嗎？」她想去書店勝過看電影。

「陪你買書……」單中威想了下，發現自己也很久沒有去書店逛逛了，看來他的確快變成一個市儈的生意人。「好，我也可以買幾本書。」

「然後再來杯咖啡？」她語帶期待的問道。

「這有什麼問題！」他爽快的允諾。

「我這樣……不會太貪心吧？」她有點疑慮的看著他，不希望他覺得她是在趁機勒索。

「比起你為我解的圍，」單中威朝她迷人的眨眼。「這是小Case！」

透過辦公室的大片透明玻璃，單中威看到他的萬能秘書打翻了辦公桌桌沿的一杯茶，茶水濺滿了桌面，她趕忙抽了幾張面紙，很快的擦拭著水漬，但是手肘一個不小心撞倒了筆筒，筆筒掉到了地面，裡面的筆和一些文具頓時散落一地，看起來好不狼狽。

卓瑩在心裡無聲的咒罵著，接著蹲下身撿拾那些文具，明明她不需要這麼多的筆、立可白、奇異筆，現在大多都是用一台計算機或是iPad，她搞這麼多文具是怎樣，連撿都要撿個半天！

好不容易把東西都撿齊，當她要站起身時，頭又那麼該死的撞到了辦公桌的桌角，這一次，她再也忍不住，低聲罵了出來。

今天是還可以多倒霉？

看不下去的單中威由辦公室走了出來，這麼失常的卓瑩，通常只有一個原因，而他必須要來拯救她了……

把筆筒用力的放回辦公桌上，她挺直了腰，冷眼注視著桌面，心想接下來是不是會有什麼毒蛇猛獸竄出來，因為她不會感到驚奇，就算跑出一隻老虎來，她也會和老虎握握手。

是的！她會！

他已經來到了她的身後，可是她好像沒有感覺到。「我們出去喝杯咖啡。」

聞聲，卓瑩猛地一個轉身，難掩驚訝。

總裁是什麼時候站在她背後的，他是會隱形嗎？

「現在是上班時間……」

「我是老闆。」單中威有力的語氣不容她拒絕。

「好。」不想逞強、不想掩飾，反正他也知道，能讓一向冷靜、專業而且有條不紊的她失控的理由，只有一個。

公司的對街就有一家連鎖的美式咖啡店，雖然他是老闆，但是去點咖啡、端咖啡的人是他，這一刻她不是他的員工，而是朋友。

卓瑩顯得心神不寧、心不在焉，就像大姨媽要來之前的那種焦躁，但是她的大姨媽上個星期才來過，所以這一切和她的生理狀況無關。

把咖啡遞給了卓瑩，單中威姿態利落的坐下，他沒有多加追問，只是用瞭解、包容的表情看向她。

卓瑩雙手捧著咖啡杯，目光有些渙散，一點也不像平日幹練的她。

「家庭聚會？」單中威率先打破沉默，猜測道。

「我二姊從LA回來台灣度假。」

「那很好啊！」

她二姊年紀輕輕就當上美國知名學府的副教授，這在卓家是很光榮的事，只是……

家人團聚應該是一件很幸福、很快樂的事，可是對卓瑩而言，卻是很殘忍、很不舒服的酷刑。

「卓瑩。」單中威知道她的死穴。「如果參加家庭聚會會令你這麼失常、魂不守舍，那麼我給你找一個加班的借口。」

「我可以一連兩個星期都加班嗎？」因為二姊要在台灣待兩個星期。

「假日也加？」

「你可以派我去出差。」

「如果他們來公司找你呢？」他知道逃避不是辦法，那只躲得了一時。

卓瑩搖搖頭，一口咖啡都沒碰，此刻她的心情真是有說不出來的沮喪。

她來自一個書香世家，家裡每個人都很會唸書，都是走學者路線，他們不要錦衣玉食的生活，只想專心做學間，只想桃李滿天下，所以當家中出了一個……秘書，對他們而言是很難接受的事。

其實卓瑩的功課一向很好，大學念的是台灣最高學府，其實她也可以再出國深造，拿了博士學位後再到大學授課，她可以當最年輕的教授，就像她的其他兄姊，他們都在學界享有好名聲，可是她卻選擇當秘書，一個令家人蒙羞的工作。

「卓瑩，要不要我陪你回去參加家庭聚會？」單中威自告奮勇的問道。「也許在看過我這個還算稱頭的老闆之後，他們或許不會那麼苛責你。」

她苦笑，微微搖搖頭。「總裁，你不是學者。」

「怎麼，只有學者才是人嗎？」他的表情有些不滿。

「他們的標準就是這樣。」手不小心一滑，差點打翻了咖啡，卓瑩乾脆把咖啡杯往面前的長桌上一放。

「好奇怪的觀念。」單中威聳聳肩。

「所以我這一陣子可能會有些失常。」她先預告一下，好讓他有恆心理準備。「可能達不到我平日的水平。」

「放心，我不會因為你的一點小失誤就開除你，瑕不掩瑜，你二姊終究要回LA的。」

「謝謝你，總裁。」他的回答彷彿一顆定心丸，卓瑩突然覺得肩上的千斤重擔可以稍微放下了，那種有人瞭解、有人幫忙分擔的感覺很好。「我覺得好多了。」

「可以回去上班了？」他對著她笑笑的問。

她看了下表，突然驚呼一聲，整個人跳了起來。「總裁，一個視頻會議在十分鐘之前就該開始了！」

「偶爾晚個一、二十分鐘，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吧！」嘴上是這麼說，但是單中威也站起身，他一向要求準時，除非碰上什麼不可抗拒的外力因素，否則他面對公事一向嚴謹。

「總裁，我們用跑的好嗎？」卓瑩要求。

「你穿高跟鞋哦。」

「我可以！」她露出一個她完全開朗的自信微笑，有總裁在身邊，她覺得煩惱去了大半。

「那……」他抓著她的手臂。「我們跑吧！」

卓瑩的大姊訂了一個包廂，裡面的這張大圓桌可以坐上十四、五個人，父母、大姊、二姊加上大哥，還有大姊夫、大嫂、四個小外甥，雖然人數眾多，但其實氣氛沒有那麼熱鬧，而且話題都是繞在學術研究和一些學界方面的事，令卓瑩實在食不知味。

「卓瑩，如果你現在轉念想唸書，LA學校申請的事，我來包辦。」二姊卓慧很自信的表示。

卓瑩只是笑笑，用喝果汁來代替回答。

「做學問可以持續一輩子，你當秘書可以嗎？」大姊卓琪在一旁幫腔。

「姊，這份工作我做得很開心。」

「感覺秘書就像是花瓶。」

「不是每一個秘書都是花瓶。」她扞衛著自己的尊嚴。「各行各業都需要特助或是秘書，為什麼在你們的眼中，秘書這份工作這麼不入流？」

瞬間，氣氛變得有點僵硬，連小孩子嬉鬧的笑聲也無法扭轉這樣的尷尬。

「我們都是好意。」大哥卓剛說著，還不忘看看老婆。「當老師是既高尚又有成就感的行業，當你把學生教會、教好，那種感覺……」

「大哥，當我看到老闆成交一筆生意、賺了不少錢，也照顧到很多家庭的生計時，我也很有成就感。」卓瑩為自己辯護。

「你啊，」大家長卓峰偉歎了口氣。「一個家族裡，總會出一隻黑羊，卓瑩，你明明聰慧過人、腦袋一流，但是……」

「大家吃飯吧，」女主人辛玉敏說話了。「不要把氣氛搞得這麼嚴肅，每次都這樣。」

「媽，我是為妹妹好！」

「我是想看看卓瑩是不是還有救！」

「只要她肯，現在再去讀書還來得及。」

「她也可以和我們一樣走入教育界。」

這也是卓瑩一直不想談戀愛、不想結婚的原因，一想到自己帶回來的對象，只要不是在學界工作或是從事研究，他所要受到的炮火和圍攻，那簡直可以用慘烈來形容。

沒錯，她不適合結婚，她不會把一個無辜的男人拉進她家這個只重視學術成就的小圈圈裡，更別說如果以後她的小孩不夠傑出、不夠聰穎，只是一個平庸的孩子……天啊！她光是想像都覺得快要喘不過氣來。

「卓瑩，你現在有沒有對象？」

「要不要大哥介紹個電機博士給你？」

「我們LA也有很多傑出的華人學者。」

「我們學校今年有個從英國來的教授……」

來個地震吧！或是隨便來個什麼意外都行，包廂裡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突然掉落？要不就是海鮮不乾淨，大家食物中毒上吐下瀉？甚至一個喝醉酒、走錯包廂的人都好，誰快來幫忙打斷這些咄咄逼人的折磨，她快要無法呼吸了。

上帝彷彿聽到了她的禱告一般，卓瑩看到了救星－－

單中威竟然出現在包廂裡。

果真是一個風采翩翩、舉手投足都魅力無法擋的男人，他一進到包廂，直接就走到了卓瑩父母的面前，跟他們寒暄握手，並且自我介紹。

她看著這一幕，不禁有點呆了，現在是怎樣？他怎麼會來？

接著單中威再一一和她的其他家人打招呼，好像和他們已經很熟，態度溫和有禮，一點都不像平日那個脾氣火爆的大男人。

「不好意思，打擾了你們溫馨的家庭聚會，但是這一會公司很需要卓瑩。」單中威一開口，語氣非常誠懇，卻也帶著相當程度的急切。

「什麼事啊？」卓剛看到妻子那一副在看大帥哥的表情，不免有些不悅的問。

「莫斯科那邊的生意出了點狀況，需要卓瑩幫忙回公司處理，你們知道她會說俄語吧？」單中威的表情帶著炫耀，好像他是一個多慧眼識英雄的老闆，而卓瑩又是多麼的不同凡響。

「卓瑩很有語言天分。」卓琪立刻回道。

「她學什麼都快，我當然知道她會說俄語。」

「但我們飯吃到一半……」

卓瑩不吭氣，她沒有想到單中威會來救她，一向都是她幫他解圍，可是這會……她發現原來她的天使竟是自己的老闆。

「狀況解決之後，我再送她回來，如果問題很嚴重……」他勾起充滿歉意的笑容。「不如下一次換我作東，算是向大家賠罪。」

「不用了，你們快去吧。」卓峰偉點點頭，表示認可。「至少你的俄語派得上用場。」

「謝謝你，爸。」卓瑩連忙抓起包包起身。

「多學習是對的。」卓慧永遠都是一副老師模樣。「別忘了考慮來LA的事。」

「打擾了。」單中威向大家微微頷首，再用眼神示意卓瑩先走，彷彿是在告訴她，她會在他的保護之下全身而退。

「卓瑩，我們可沒放棄你哦！」

「加油！小妹。」

「要像個卓家人哦！」

快炒店的小方桌上，堆了不少空啤酒罐，卓瑩沒什麼酒量，平時根本不太喝酒，只因為她難得這麼受挫、苦悶，所以才會喝起啤酒。

滿滿一桌子的菜，看起來美味可口，可是只有單中威一個人在動筷子，卓瑩只顧著喝酒。

「你不是最愛燒酒蝦，涼了不好吃。」

「總裁，大恩不言謝。」卓瑩舉起啤酒罐，做出了一個乾杯的手勢。

「什麼大恩？」

「你救了我。」

「以往也都是你在幫我，我們扯平了。」不過就是個舉手之勞，他才不會放在心上。「不過你的家人真是令人印象深刻。」

「你現在才知道！」她忍不住自嘲。「不過他們對你算是客氣的了，幸好你看起來正派又挺拔，不像那種腦滿腸肥的生意人，不然他們一定會逼我當場辭職。」

「他們真的這麼不通情理？」他有點懷疑。

「相信我！」卓瑩翻了翻白眼，表情無奈。

單中威看著她，不免有點心疼，在他的認知裡，她是個無所不能的秘書，她可以解決所有的疑難雜症，現在卻得由他出馬去救她，想必她心裡一定很不是滋味。

問她的痛苦，竟然扯動著他的心，他發現自己的情緒是被她牽著走的。

再接著，他做了從來不曾幫任何女性做過的事－－包括自己的母親！－－他在為她……剝蝦子。

卓瑩一心只在自己對家人的負面情緒上打轉，沒有留意到他這貼心的舉動。

她真的不瞭解為什麼家人要勉強她改變自己的興趣，她就是想當一個好秘書，不可以嗎？

沒多久，一碗剝好的蝦放到了她的面前，她看了看蝦肉，又再抬頭看向單中威，一臉茫然。「總裁？」

「快趁熱吃吧。」

「但是……」

「我都剝好了，你不吃嗎？」

卓瑩終於放下啤酒罐、拿起筷子，夾起一隻麒放入口中，慢慢咀嚼的同時，她發現自己這一刻對他的喜歡程度是以倍數在增長，那些和他相親過卻會在隔天打電話來抱怨的女人是瞎了眼嗎？看不出其實她的總裁是一個貼心又會為人著想的好男人嗎？

見她一隻一隻蝦子入口，單中威也剝得更起勁，好像為她剝蝦是一件再自然也不過的事。

「總裁，夠多了，你自己吃吧。」

「要不要再叫一份？」

「我吃不下了。」卓瑩本來就沒有什麼胃口。「總裁，你不用這麼照顧我。」

剝蝦子的手停了，他剛好剝好最後一隻蝦，他用濕紙巾將手指擦乾淨，很平靜的看著她。

「總裁，你今晚不是有個飯局，要談收購股權的大事，怎麼會有空……」

「我等一下還要回到那個飯局。」

單中威其實是特地抽空出來救她的，這也顯示了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只是他自己還沒有那麼確定。

「那你趕快回去，我現在沒事了。」她不能讓總裁因為她耽誤了公事，他已為她做太多了。

「你喝了不少啤酒。」

「我沒有醉！我向你保證。」她立刻說。

「但是我不放心。」

「總裁，你這樣是在侮辱我，我不是還需要監護人盯著的青少年，我完全可以照顧好自己。」卓瑩向他保證不會再喝了。

「在公事上可以，但是私事……」

「我馬上回家去，總裁，我一到家就打電話給你，這樣你可以放心了嗎？」她揮手叫來服務生要結帳。

「我來付！」單中威隨即掏出皮夾。

「總裁……」卓瑩覺得自己好沒用，所有的情況她都無法掌控，都要靠他。

「到了公司你給我恢復正常就行了，」他態度極好，完全沒生氣苛責她。「我畢竟還是比較習慣那個萬能的你。」

單中威真是個好老闆！

當他知道卓家人要安排三天兩夜的花蓮家族之旅時，他刻意派卓瑩去高雄出差。

這一次出差，其實比較像短程旅避，到高雄的第一晚，她就把單中威交代的事都搞定了，和合作對像見了面、談好了合約，為公司獲得不錯的利潤。

第二天她去逛了西子灣風景區、城市光廊、愛河、駁二藝術特區，她才發現高雄變了好多好多，有很多景點可以去玩、去看，如果單中威也一起來，一定更有趣。

思緒轉到這兒，她不禁一楞。

她居然一直念著總裁？！

不過她立刻替自己這樣詭異的心思找了個最合理的理由，她一定是因為太感激他的用心，才會希望能和他分享自己此刻的輕鬆。

經過旗津碼頭附近的一家彩券行，她看到一個老婆婆孤伶伶的坐在彩券行門口，露出卑微又懇切的表情時，她下意識地走了進去，買了一張彩券。

「祝你中大獎！」老婆婆操著台語口音，開心地笑道。

「謝謝你。」卓瑩也回以微笑。

第三章

「只差一個號碼，不然我舅舅就中了頭彩！」

「只差一個號碼嗎？好可惜哦。」

「如果六個號碼全中，我舅舅就發了！」

「這次的彩金不是兩億多嗎？」

「差一個號碼就差了十萬八干裡。」

「小珍，你舅舅不是高雄人嗎？」

「對啊，住在旗津。」

卓瑩向來對於這種辦公室的開聊都是左耳進、右耳山山，因為她手邊有太多的事情要完成，光是盯著總裁的每一個行程、每一項會議，就要佔去她不少的心思，即使是午休時間，她仍繼續忙著手邊的工作，並未馬上休息。

彩金！

旗津！

她這才想到去高雄出差時，在旗津一家彩券行買了樂透，當時只是隨便將彩券往皮包裡一塞，幾乎都忘了有這回事，如果真要問她，她還會回說她比較記得那個老婆婆的眼神與表情。

既然現在想起來了，她便快速搜尋對獎網頁，然後撈起她放在辦公桌下的皮包，就只是對一下獎，花不到一、兩分鐘，沒中的話，她就直接把彩券丟到垃圾桶，免得放在皮包裡礙她的眼。

翻找了一下，在皮包的夾層裡找到那張她花了一百元，一組是自選、一組是計算機選號的彩券，接著她看向計算機屏幕，開始對起號碼。

2號有。

5號……有。

6號……有。

8號……有。

這是計算機選號的，她自己選的號碼是用出生年月日，可是已經中了四個號碼，她開始覺得渾身的血液在慢慢沸騰，不可能的、不可能吧……

10號……有。

已經中了五個號碼。

然後是最後一個號碼，卓瑩看向屏幕，是31，她的於心在冒汗，心跳大概也已經破表了，即使沒有中頭彩，五個號碼也是很了不起的了，至少可以有一些意外的收入，當然要等派彩的最後結果，才可以知道她會分到多少錢……

最後一個號碼－－

她的目光緩緩移向彩券，一邊還心想大獎得主不可能是她，她不會有這種好運，她一向沒有偏財運，但是－－

心跳在瞬間停止了一會，卓瑩忘了要呼吸，事實上，有幾秒鐘的時間，她完全像一座雕像般被凍住冰封，成了化石。

是31！

彩券上最後一個計算機選號的數字是31，她中了頭彩，她真的中了頭彩！

沒有狂叫出聲、沒有興奮的跳起來，卓瑩是靜靜的、呆呆的、像被點了穴道一般坐在辦公椅上，她的目光澳散，整張臉就像是一個空白的大問號。

她中了頭彩？她不是在作夢吧？

接著彷彿下意識般，她把這張價值可能有兩、三億的彩券默默放回皮包裡。

她是億萬富翁了？

她真的是億萬富翁了嗎？

不自覺看向總裁辦公室，這會他叫了幾個高階主管進去痛罵，因為這些主管辦事不力，痛失掉一筆政府的合約，看那些主管被罵得抬不起頭來，一副羞愧得想要去死的表情，卓瑩覺得很意外，因為總裁的脾氣明明就沒有這麼差。

在卓瑩的心目中，單中威是一個會為人著想而且很有耐心的男人，她很樂意為他工作，她很高興自己是他的秘書。

可是現在，她有了很多新想法。

卓瑩沉穩、理性、有頭腦，就算中了頭彩，也有辦法守得住這樣天大的消息，她沒有張揚，只是默默開了一個新賬戶，把將近兩億元的彩金存進去。

當然要扣稅和做一些捐贈，但是她知道自己的人生再也不一樣了，有了這一筆天外飛來的巨大財富，她就不再是卓瑩了。

班還是要照上，她不能莫名其妙就辭職，因為那會引起很多不必要的討論與臆測，對一向低調的她而言，這是最不樂見的。

但是飛揚的神采與自然散發出來的美好光暈是不可能藏得住的，哪怕她一再告訴自己不能未語先笑、眼神不能太亮、太快樂，她要保持鎮定，不過還是未能逃過單中威那探索的目光。

當她帶著記事本來到他的跟前，要跟他核對一天的行程時，他就看出了她的不同。

「你二姊回LA了？」他幽默的問。

卓瑩笑著搖頭，二姊這個星期天才會回去，但她完全不在乎了。

「你是中了頭彩嗎？」單中威又好笑的問。

差一點就下意識的點頭，幸好在電光石火的一瞬間，她強力阻止了自己的動作，甚至斂起所有笑容，努力表現出嚴肅的模樣。

「總裁，你在開玩笑嗎？」

「那為什麼你像是一隻偷吃到魚兒的小貓咪一般，神秘又詭異、古怪到一個不行，你的臉上有一種很難解的笑容存在。」這是他觀察到的，她一定發生了什麼好事！

「沒有。」她一口咬定。

「我下午會去新竹，今天不會再進辦公室，有什麼需要我立刻做決定的事，現在趕快說一說。」單中威不是那種會在小事上追根究柢的人，只要知道她很好就行了。

「沒有十萬火急的事。」她溫柔的回道。

太溫柔了……

這不是單中威熟悉的那個利落精明又專業的卓瑩，這會她似乎恬淡許多，還有一抹可以掌控一切的那種穩操勝券的自信。

「好吧，反正你隨時找得到我。」他看著她的眼神充滿了探詢。

「當然。」卓瑩眼中帶笑的說，還是那一副好像身處天堂、無憂無慮的神態，她的臉上寫著沒有煩惱四個大字。

「卓瑩，你真的很怪！」單中威最後又補上這一句。

「或許吧。」她的笑容又再更加深了一些。

卓琪的六歲兒子忽然發燒，但因為她實在抽不出空，便打電話給工作性質較不重要的小妹，要求她請假跑一趟學校，接外甥去看醫生並且帶回來照顧。

所以卓瑩請了一個下午的假，帶著小外甥去看兒科，幸好只是小感冒、喉嚨發炎，所以造成輕微的發燒，只要多喝水、多休息、按時吃藥，三天之後，應該又是一個生龍活虎的小子。

為了和小外甥達成乖乖吃藥的協議，她還帶他去百貨公司的玩具部，買了一個目前最夯的玩具變形金剛送他，現在她的外甥豪豪，簡直把她當成最美麗的天使一般。

原來就是這種感覺……被小孩子崇拜、依賴、甜言蜜語……說她是全世界最好的阿姨。

卓瑩由小外甥的身上，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這就是有小孩的感覺嗎？

身邊隨時有一個人巴著你、粘著你，少不了你，把你當是他的全世界？

她有錢了，可以不必再工作、可以全心全意陪伴小孩，從小孩出生到長大成人，是的！她現在有這個能力了！

在這猛然之間，她忽然發現雖然她並不想結婚，但是想要一個孩子。

一個會哭、會吵、會鬧、會把她整到抓狂的小孩，但是也會無條件愛她、需要她、待在她身邊的小孩，她要一個小孩……

當卓琪從學校回來，以為自己會目睹慘況的情形下，著實大吃一驚。

客廳收拾得整整齊齊，豪豪的藥放在餐桌上，她走到兒子的房間察看，地上放著一個新玩具，妹妹和豪豪則抱在一起睡，她完全不怕被外甥傳染感冒，兩人感覺好親密，親密到令她這個做媽的都會吃醋。

其實在大門開啟時，卓瑩就已經醒過來了，她睜開了眼睛，知道房門口站了人。

「豪豪沒事。」卓瑩小聲的說。

「我也這麼想。」卓琪其實沒那麼擔心。

接著卓瑩溫柔又細心的挪開了外甥小小的身軀，抽回手臂，這一動，她才發現自己的手臂好酸，被當枕頭一、兩個小時之後，這是必然的結果，但她覺得好幸福。

稍稍打點好自己之後，卓瑩就準備離開，雖然不捨，但是豪豪畢竟不是她的小孩。

姊妹倆雖然平日不常有機會碰面，但是妹妹這麼明顯的差異，卓琪不可能感覺不出來。

「你怎麼了？」

面對大姊突如其來的疑問，卓瑩不禁有些一怔住，她難掩疑惑地看著大姊。

「你很怪！」卓琪又說。

「哪裡怪？」

「你平常看起來就不像是對小孩很有興趣的樣子，但是你今天……又陪豪豪睡、又買玩具給他，好像、好像他是你失散多年的親生兒子，你到底怎麼了？」卓琪的措詞非常的直接。

「大姊，你這麼說很不公平。」她笑咪咪的為自己辯護。「我一直都很喜歡小孩，只是我不知道豪豪會不會喜歡一個在當秘書的阿姨，畢竟我和他的相處機會並不多。」

「他當然喜歡你，而且你這麼說，是在挖苦我嗎？」卓琪的個性直來直往，有什麼就說什麼。

「因為你們對我的職業很失望。」

「我們是失望，但你終歸是家人。」

「平常我們的往來並不密切。」

「那是因為大家都忙！」

「大姊，所以你沒有打從心裡覺得我讓你們大家不舒服？」卓瑩本來是這麼認為的。

「妹妹。」卓琪難得用上這樣的字眼，她往前跨了一步，拉近和妹妹的距離。

「你堅持要當秘書是令我們不太開心，因為你明明有做學問的能力與實力，我們也只能接受，可是你永遠是我的妹妹、我的家人啊！」

哇！搞得有點沉重，這不是卓瑩想要看到的畫面，於是她忽然上前抱了抱大姊，露出感動又幸福的笑臉，這一刻，她感到很滿足。

卓琪被妹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了，這種溫馨的畫面已經很久不曾出現在她們姊妹之間，甚或是在家人之間，擁抱……八百年前的事了吧？

「卓瑩，你真的很奇怪！」卓琪嚷嚷。

「我不能抱一下自己的大姊嗎？」她笑著抗議。

「你平常明明是很淡定的。」

「因為我認為我沒有達到這個家族的標準。」現在終於可以敞開心胸說出來了。

「那你現在……」卓琪想說她現在還是沒有達到他們卓家要求的標準。「你要辭掉秘書的工作、回學校再深造？」

「不，現在我決定好好的為自己而活，」她豁然開朗的說道：「做自己真正想做的卓瑩！」

「卓瑩，你發燒了嗎？你被豪豪傳染了嗎？」卓琪退開妹妹的擁抱，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我沒事，」卓瑩表情超自信、超愉快，好像真的變了一個人似的。「好好照顧兒子。」

「卓瑩，你變得好古怪！」卓琪不禁開始擔心了。

「大姊，我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麼好過。」

「你是說真的嗎？」她半信半疑。

「真的！我會有一個全新的人生，你等著看吧！」

卓瑩想要小孩。

她深思熟慮了好些天，確信自己有這個能力，可以給孩子一個穩固、安全又優置的環境，她夠成熟到可以勝任媽媽的角色，而且她會是一個好媽媽。

現在的問題是－－

孩子的爸爸。

她沒有要好的男性友人、沒有談過戀愛，根本沒有任何的目標可以選，雖然她有錢，但她不打算隨便決定孩子父親的人選，她希望孩子的爸爸是一個值得信賴、有優良基因的人，所以她根本不考慮精子銀行。

既然如此，她應該要好好開始尋找小孩的爸爸人選，然而這個問題卻讓她發現她實在愧對萬能秘書這個封號，因為她還是有力有未逮的時刻，放眼望去，她竟然找不到任何一個可以當她小孩爸爸的人選。

嘴裡咬著手中原子筆的頂端，忽然總裁那不客氣的叫罵聲由辦公室裡傳了出來，。

「你豬啊？！」

「一項工程都半個月了還無法驗收，是你們工程部的問題？還是我的問題？」

「人家元旦要閉幕，你們跟我說今年無法完成，是要對方去跳樓，還是我自己跳？」

「想調去外地好啊！先把台灣的爛攤子給我收拾完，不然你們就等著先被砍頭！」

「一群沒有腦的動物！」

「要拿高薪，先給我拿出實力！」

「陞官成績做出來給我看啊！」

「水泥腦袋！不會變通！」

「進補是吧，冬天來了，多吃點豬腦補腦吧！」

「給我滾，有辦法給我交代了再來找我！」

沒錯！這就是單中威，看到那一群被罵得狗血淋頭、滿頭包走出總裁辦公室的人，卓瑩寄予無限的同情，突地，一個念頭閃進了她的腦中－－

孩子的爸爸？

孩子的爸爸就是總裁？！

光是產生這樣的念頭，她就忍不住臉紅了，接著又想到她和總裁一起「製造」小孩的畫面，更是讓她全身一陣冷、一陣熱的，可是……除了這個男人，她實在找不到更好的人選。

就是他！

心動不如馬上行動，明知道這一會他正在氣頭上，她還是帶著記事本來到他的辦公室，壓抑下腦中不時會竄出她和他滾床單的畫面，她一定要做一個稱職的秘書。

「晚上葉董孫子的滿月酒在W酒店舉辦，禮物我已經準備好了，就放在你的第一個抽屜裡。」

「是什麼？」單中威一看到是卓瑩，憤怒的情緒立刻平靜下來。

「金飾。」

「葉董很照顧我，對我這個晚輩……」

「一兩重。」卓瑩說道，市值差不多六萬出頭，這份禮夠重了吧！

「那可以。」

「第二攤是蔡董的喬遷之喜，他說再晚都要等到你，我之前已經派人送了美國的電冰箱和洗衣機，是蔡太太指定的。」

「搞定了就好。」

「總裁，你明天中午沒有排任何事，我們可以一起吃頓飯嗎？」報告完行程，她很自然的順口提出邀約。

「什麼事不能現在說嗎？」

「現在不太適合。」

他不明所以地看向她，不管怎麼看，還是覺得她有種說不出來的詭異，好像她瞞了他什麼大事，可是又死都不打算說出來。

「好！明天中午。」他應允她。

「有特別想吃什麼嗎？我請。」

「你請？」他的眉一挑。

「不是公事，所以……我請客。」她甜笑。

「既然你要請，那就簡單吃一吃，別浪費了。」

「總裁，你是在幫我省錢嗎？」

「我付的話，我們就可以……」

「我堅持要付！」卓瑩表情堅決，好像任何人都無法撼動她的決定，她現在有這個能力。

「那就公司附近的簡餐店吧，反正只是要填飽肚子。」單中威不要她花太多錢，就算他給她的薪水不錯，他也不能欺負一個單身又自立的女人，她可是只能靠她自己。

「真的不吃點好的？」她想要他改變主意。

「你是中了彩券嗎？」對她……他就是不會不耐煩、不會口出惡言。「有錢就去買一些你想要的東西，別浪費在吃的上面。」

「好，就簡餐。」卓瑩笑了。

她的總裁的確是一個好男人。

簡單的一塊炸排骨、三樣配菜，再加上一杯紅茶，這就是公司附近的簡餐店提供的午餐，不精緻，但是吃得飽、價格合理。

讓單中威吃這樣的東西，卓瑩是有些良心不安，因為……她可以算是億萬富婆了，更何況這一筆錢，每個月還可以生利息，所以只請一份八十元的簡餐，她實在覺得愧對於他。

但他甘之如飴，而且還吃得滿開心的，很快的，他就吃完了他的簡餐。

「卓瑩，什麼事？」他直接的問。

「總裁，你喜歡小孩嗎？」卓瑩也很直接的切入正題，沒有扯東扯西。

「你為什麼會突然這麼問？」

「想知道。」

這算是哪門子的回答，而且與公事又沒有任何的關係……

「是不是我媽又有什麼驚人的點子，然後要你來問我？」他知道母親不會輕易放棄，雖然最近的相親宴比較少了，可是他相信母親一定會愈挫愈勇，直到心願達成。

端著裝有紅茶的杯子，單中威若有所思的瞄著她。

好吧！不管是母親還是她想要知道，一這都是很普通的事，沒啥大不了的。

「我喜歡小孩。」他明確的說。

「很喜歡嗎？」卓瑩的口氣有點興奮。

「只要是正常人，誰會不喜歡自己的小孩？」單中威的表情好像她說了什麼蠢話一般。「虎毒都不食子了，更何況是人，如果是我的小孩，我相信我會很愛吧！」

「很愛？」她帶著點笑意的問。

「對！我會非常愛我的小孩！」他更加肯定的保證，然後表情認真嚴肅的緊瞅著她。「卓瑩，你是在做什麼調查嗎？」

「我……呃……」卓瑩馬上搖搖頭。「不是調查，只是在閒聊而已。」

今天找他出來的主要目的，是要確認他對孩子的態度，雖然她打定主意要做個單親媽媽，但將來孩子長大成熟了，想要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她不會剝奪他認親的權利，因此必須先確定單中威到時候不會態度冷酷的傷害她的孩子。

「那你喜不喜歡小孩？」單中威反問，這樣才公平嘛！「我記得你好像說過你是不婚族。」

「我到現在還是。」她也再申明一次。

「那你喜歡小孩嗎？」

「超愛！」她現在很確定自己的心意了。

「所以你很有可能未婚生子嘍？」單中威打趣的問道，只要和她在一起，他就是可以很輕鬆、自在，暫時拋開辦公室裡那些一煩人的問題。「你的思想很前衛哦！」

「現在很多女人不都這樣。」卓瑩邊說，邊偷偷觀察他的表情。

「那些一大部分都是名女人或是無法自己做選擇的無奈女人。」他說得正經八百。「其實這麼做對小孩很不公平，小孩要有父母雙方的疼愛，才能健康成長。」

她點點頭，表面表示認同，但是其實在心底，她已經有所盤算與想法。

「你是不是有什麼念頭啊？」他還是覺得她的態度很奇怪，忍不住又追問。

「沒啊！」她當然否認。

「不要有太多不切實際或是天馬行空的想法。」他站在朋友的立場相勸。「卓瑩，走正常的路吧！」

可卓瑩現在心裡在思考研究的是……要怎麼讓單中威當她孩子的爸爸。

她盯著他，想著他的基因一定很優良，若以遺傳學來說，她和他一定可以生出一個很棒、很出色的小孩，不管是男孩、女孩，她要一個健康寶寶，一個她和單中威的孩子。

「卓瑩，還有什麼事嗎？」單中威看了看表，發現午餐時間就要結束了，也該回去辦公了。

「沒事了。」卓瑩笑著回答，眼睛瞇成一條縫。

他狐疑的看著她，沒事才怪！

第四章

單中威清了清喉嚨，咳了幾聲，他覺得頭有點沉重、肌肉有些酸痛，整個人很不舒服，這樣的情形已持續一、兩天了。

「徐董來了。」卓瑩在總裁辦公室門板上敲了下。「他和幾個承包商在大會客室等你。」

「去幫我買個感冒藥，還要能治頭痛的。」單中威拿著一個卷宗起身。

「總裁該去看醫生吧，你看起來很不舒服。」她不贊同的提醒著。

「只是感冒，看什麼醫生。」他對於感冒的態度，就像一個大男人對家中那個一向對自己言聽計從、溫柔的老婆一般不以為意，他認為靠自身的免疫力就可以克服感冒的病毒。

卓瑩聳聳肩，一副拿他沒轍的模樣。

「晚上的飯局……」單中威皺起眉頭，他記得要和國稅局的官員吃飯。「幫我看看副總今天晚上有沒有其他事。」

「瞭解。」

「等一下時間如果拖太長」

「我會視情況而定。」卓瑩知道他的意思，很明顯他這次的感冒不是小感冒。

「該死的感冒！」他邊走邊咒罵。

「沒有人是鐵打的。」她現在可是比任何人還擔心、還在乎總裁的健康，因為……她孩子爸爸的健康，她當然會放在心上。

她一定會照顧好他。

單中威有兩個住處，一個是他和母親的家，另一處是靠近公司的公寓大廈，如果太忙或是太累，他就直接回自己的窩，免得還要開車子來去，浪費時間與精力。

這一點岑錦繡非常贊成，她是以兒子的安全作為優先考慮，硬要兒子每天回家，忙到三更半夜只是回來睡覺，一早又要出門去公司，她寧可兒子把來回奔波的時間省下來多睡一會兒。

單中威的身體還算不錯，但是這一次的感冒來勢洶洶，吃了成藥仍無法改善，他只好去看醫生，還打了一針，情況似乎真的挺嚴重的。

回到家，他只能癱在沙發上，酸痛的肌肉好像要化成一灘泥似的，他很勉強的拿出手機，按下快速撥號鍵。

「總裁。」卓瑩的聲音從手機那頭傳了過來。

「可以過來一趟嗎？」他求助的說道，平時他很難用這樣的口吻說話，除非他真的很虛弱。

「這麼糟糕？」她的語氣充滿同情。

「感覺像被卡車輾過一般。」他承認。

「吃東西了嗎？」她關切的詢問。

「沒有胃口。」

「那我過去幫你做雞湯、熬粥？」

「會很麻煩嗎？」他很難得體貼別人。

「當然會有一點小麻煩，但這是我們當人家秘書該做的事。」卓瑩幽默的說，「只要總裁你的感冒可以快點好，這一點小事不算什麼。」

「提醒我給你加薪。」單中威病慵懶的說。「我是個大方的老闆！」

但是她根本不在乎加不加薪，她的腦袋裡有其他更重要的計劃，而這個計劃需要單中威的參與。

「你沒有忘記密碼鎖是多少吧？我想先去睡一下。」

「總裁的生日。」她怎麼可能會忘。「你快去休息吧，雞湯煮好之後我會叫你。」

「帶個換洗衣物，我或許會需要你留下來。」沒有任何曖昧的意味，他只是需要她照顧他，一年多前，好像也有過一次這樣的情況，她在他家過夜，因為沒有換洗的衣物，隔天早上她只好先回自己家一趟，再趕著去公司，這次有經驗了，她可以先做好準備。

「好。」她順從的回道。

「先謝謝你了。」

「應該的。」她的語氣裡透著一絲溫柔的笑意。

在去單中威的住家之前，卓瑩先去了一趟超市，買了一整只土雞還有老薑，她其實只準備做很營養、很補的雞湯，至於粥，那是很容易就可以完成的小事。

按下密碼，她輕易就進入了單中威的家，放下東西之後，她先進到他的房間，至少要先看看他的情況才能安心，能讓一個如此高大的男人倒下，這次的病毒一定非同小可，她自己也要小心。

即使卓瑩的腳步再輕，單中威還是知道她來了。

「不要太靠近我，會傳染……」他睜開眼看向來人，沙啞的嗓音在在顯示他有多不舒服。

「我有帶口罩來。」她用像微風吹拂過的輕聲細語回道。

「那就戴上。」他虛弱的命令。

「我的抵抗力很強。」她打趣。

「不要逞強！」他擔心她。

「好，」她安懈的應允。「你先睡，我馬上去做雞湯，至少要一、兩個小時。」

「我的頭很痛，不太睡得著，吃過藥之後會睡的比較好。」

「等喝了雞湯後再吃藥，你先休息一下。」她擔憂的眨眨眼，雙眸看起來水汪汪的。

「好，其實你有一雙很會笑、很明亮的眼睛。」單中威這會注意到了。

「是嗎？那是你頭痛產生的錯覺吧？」

「哈哈！」他乾笑幾聲，喉嚨更痛了。「我不能再說話了，我需要休息。」

卓瑩完全同意，她走上前來到床邊，他有一張大尺寸的床，上面鋪著深藍色鍛面床單，觸感冰涼而且細緻，一房間雖大，但是擺設利落、簡單，除了衣櫥之外，就是一張大桌子，桌面上還有計算機，他沒有在臥房裝設電視，好像在這個房間裡，就是他完全放鬆的空間，不要任何外來干擾。

輕輕的為他拉上被子，那軟軟、涼涼的被子令她覺得很舒服，幫他把被子拉高一些，頸部以下都覆蓋到了，她又摸摸他的額頭。

「還是很燙。」她評論。

「我已經吃了退燒藥了。」

「要不要我用濕毛巾幫你敷一下？」

「不用了，睡一覺應該就會好一點。」他婉拒。

「那我先去忙了。」卓瑩柔柔的表示。「有什麼需要就叫我。」

單中威點點頭，有她在這個屋子裡，他感到一種莫名的放心和安全感，好像只要把自己交給她，就不會有事，甚至連頭痛好像都舒緩了些。他緩緩的閉上眼睛。

卓瑩看著這個連閉著眼都有一種說不出帥勁的男人，那飽滿的額頭、高挺的鼻樑、有力堅毅的下巴，如果以後她懷的是個男孩……

搖了搖頭，她不能再想下去了，匆匆走出房間。

她找到他的藥袋，看見上面註明藥物的副作用是嗜睡，這樣事情應該會容易許多。

換上了簡單的家居服，在做雞湯的同時，她不忘調整心情，能這麼登堂入室他家的機會不多，能製造出單獨在他身邊，而他似乎沒有什麼防備的機會也不多，她一定要把握住！

當卓瑩把稍微放涼的湯端到單中威的房間時，他剛好起來上洗手間，並且洗了把臉，狀況看起來似乎好一點了。

「喝雞湯吧。」說完，她把雞湯端到他面前。

其實湯早就做好了，可是她看他睡得那麼熟，實在不忍心叫醒他，直到聽到房內傳來聲響，她才敢進房。

單中威坐在床沿，想要接過她手中的雞湯，可是手臂虛軟無力，他無奈的看向她。

「該死的感冒！」他低咒。

「我可以餵你。」她極力保持鎮定，不讓他察覺到心中那股異樣的情緒，坐到他身邊，端起碗，用湯匙呂了一口湯，湊到他嘴邊。

當了他快三年的秘書，之前她只當他是總裁，現在她當他是……男人，一個人才她無法心如止水的男人。

「我不是小孩……」他抗議。

「你生病了，而且還不是小感冒。」她故意板起臉。「快張開嘴。」

「我絕不會承認－－我絕不會承認我的秘書有餵我喝過雞湯！」

「好，」她笑著附和。「我也絕不會承認我有餵過我的總裁喝雞湯。」

單中威虛弱的笑了，乖乖的張開口、乖乖的讓她喂。

深夜時分、寂靜的臥房中，一個生病的男人，一個照料病人的溫柔女人，房內似乎開始有一些曖昧情憬在發酵。

現在不是在公司，他們不是火爆總裁與萬能秘書的身份，只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就這麼簡單。

單中威感覺身體好像叉開始發熱，頭更重了，但不是那種不舒服的重，而是一種放鬆的昏沉，雞湯似乎真的起了作用。

卓瑩全身的血液好像也從這一刻開始燃燒，如果這時量血壓，她相信那個數值一定很驚人。

這個男人忽然給了她一種很強烈的感覺－－她喜歡他！

其實在將近三年的相處之中，她不知不覺已經喜歡上他，不然，她也不敢那麼貿然的選擇他當她孩子的爸爸。

直到此刻她才終於願意承認，她非常喜歡他！

一碗雞湯好像餵了一輩子才喂完，好像喝了一輩子才喝完，當湯碗見底時，他們的表情同時都有些尷尬和不自然。

「湯喝完了，還要再來一點嗎？」既然自己平日的形象夠專業，這會她試著若無其事的先開口。

「不用了，我要吃藥。」單中威也力圖自然的說：「我想好好睡上一覺。」

「你確定？」她有點猶豫。

「是的。我要好好睡到自然醒。」

「公司那邊我會處理好。」卓瑩知道他有時晚上還要處理外國的生意，為了讓他放心，她率先給出保證。

「我相信你可以搞定一切。」他甚至可以把整間公司交給她，因為她一定可以把公司管理得很好。「卓瑩，麻煩你了。」

她露出一個只有她自己才瞭解的笑。不麻煩，一點都不麻煩，這樣剛好方便她行事，反正……她不會讓他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單中威作了一個夢，那是一個香艷種綿、令人血脈賁張的夢，在夢境裡，一男一女身軀交纏，狂野放肆的享受著彼此的溫度和熱情。

他很少作這種彷彿身歷其境的春夢，他的肌肉依然酸痛，但已經不再是因為感冒而引起的不舒服，而是因為肌肉使用過度，卻盡情釋放的輕鬆，可是……他只是在作夢，對吧？

一定是因為吃了藥，藥效令他昏昏沉沉的，才會作這種夢吧但令他覺得比較不可思議的是，夢境中的女人竟然是－－卓瑩？！

在夢裡，卓瑩用她妖嬈的嬌軀纏著他的身體，她的雙手環在他的脖子上，她不停的親吻他，不停的用她的貝齒啃著他的頸部、前胸，而他的表現也不遑多讓，他吻遍了她的全身上下，他把她當成一道最美味的甜食，而他永遠都吃不夠……

兩具汗濕的身軀結合交融，他還記得事後她溫柔的為他擦拭全身，他還記得她在他的唇上印下了深深的一吻，那充滿柔情的目光令他沉醉。

透過床邊小鬧鐘顯示的時間和由厚重的窗簾縫隙透進來的陽光，他知道時間不早了，他好像睡了很長、很沉的一覺，感冒是好一些了，不再那一世折騰他，應該還有雞湯，一會出門前可以再喝一碗。

雞湯他確定有，因為是卓瑩親手餵他喝的，他知道這是真的。

卓瑩也確確實實出現在他的家中，餵他喝雞湯、照顧他吃藥，這同樣是千真萬確的。

但是那場夢……真的只是夢嗎？

如果是夢的話，為什麼每一個細節、每一個場景都如此鮮明？他甚至可以清楚的感覺到當他長驅而入她的身體時，第一次帶給她的劇痛與震撼，她瞇著雙眸、慢慢適應著他時的那種微妙感受，現在都還歷歷在目……

不知怎地，他瞬間清醒，環視房內，隨即詫異的驚覺到，那似乎不只是一場夢！

因為他的床單換過了，身上的T恤也換過了，雖然這只是很稀鬆平常的小事，卻好像什麼都不一樣了。

他和卓瑩到底有沒有發生關係？他一定要知道！

及膝的黑色窄裙配上利落的白襯衫，今天的卓瑩看起來和平日並沒有什麼不同，不過仔細觀察，會發現她今天似乎多了一些女人味，那種只有成熟女人才會散發出來的韻味。

她的雙眸看起來特別亮、她的神態多了一些嫵媚，她的舉手投足之間，有著難以言喻的風情，好像在一夜之間……她不一樣了。

單中威快到中午才進辦公室，依然會不由自主的輕咳，說話有鼻音，還在感冒中，可是他似乎有精神多了，乍然見到拿著記事本走進來的卓瑩，他忽然覺得自己整個身子一熱，好像他和她之間有一股電流在互通。

「午安，總裁。」卓瑩的表情看起來若無其事，非常自然。

只是……

他這麼告訴自己，他吃了感冒藥，一定是這些藥起了交互作用，弄得他神智不清，才會作那麼不可思議的夢。

「公司沒什麼事吧？」他問她。

「沒有我解決不了的事。」她回道。

「振全那筆款項今天匯進來了嗎？」

「十點半就收到了。」

「你今天是準時上班的嗎？」單中威忽然話鋒一轉。

他才不在乎那筆款項是幾點匯進公可賬戶的，他比較在乎的是她什麼時候離開他家，然後幾點進公司，她不是應該也很累因為照顧他。

「總裁，我是準時到公司的。」卓瑩仍舊是那不疾不徐的語氣，她直視著他的雙眼。

「那你又是幾點離開我家的？」

「早上六點。」

「你怎麼這麼早就離開了？」他在試探她。

「總裁，其實我也沒有很累……」她還是不動聲色。「在你吃了藥睡著之後，我就在你家客廳的沙發上睡著了，天一亮我就醒了，確定你睡得很好之後我就離開了。」

太正常的描述，正常到他覺得很不合理又無法接受，明明有很多的疑點，她以為他完全都不會發現嗎？

「床單換了。」單中威提出第一個他覺得怪的地方。

「是。」卓瑩仍是那沉穩、冷靜的反應。「我半夜有起來探視你，發現你流了不少汗，床單都濕了，所以只好在盡量不驚醒你的情況下把床單給換了，想說這樣你會睡得比較舒服。」

「你也幫我換了T恤？」

聽到這個問題，她差一點就掩飾不住臉上的潮紅，差一點就功虧一簣，因為她想到昨晚是她幫他脫去上衣的，事實上，她無法想像自己會那麼大膽，她不只剝去他的T恤，還幫他脫下了他的睡褲。

「因為濕了……」卓瑩必須臉不紅氣不喘的解釋。「我想讓你舒服一點。」

「我完全都沒有知覺嗎？」單中威實在很想確認這一點，只是吃了感冒藥就可以讓他不省人事？

有！他當然有知覺！

當她悄悄的爬上他的床、他的身體時，他當然是有知覺的，哪怕她沒有勾引挑逗男人的經驗，但是羅曼史小說看了那麼多，文藝片也看了不少，她當然知道要怎麼點燃一個男人的慾火。

於是她從親吻他的嘴唇開始，一路沿著下巴、頸部、胸口再到他的小腹，她一直是個聰明且學習力強的學生，當她在他的身上時，她也完全發揮了她的聰穎與女性的本能和魅力。

他有令女性為之尖叫的完美結實身材，摸起來有彈性又溫暖，當他碰觸她時，雖然他意識不是很清醒，完全是出自本能反應，但他依然令她覺得自己置身在天堂原來這就是性。

卓瑩只能說上天真是太善待她了，雖然事情發生的當下，男主角有些意識不清，但是她快樂極了，這幾天剛好又是她的排卵期……

「總裁，你昨晚一直睡得迷迷糊糊的。」她給他答案，想要令他安心。

「我沒有對你不禮貌吧？」單中威自認是君子，他或許性情比較暴躁，但他絕對不會對任何女性有什麼冒犯的行為。

「沒有，我保證！」卓瑩正色的說，就算有，也是她對他吧！

「不要因為我是總裁，你就不據實以告，有什麼事你都可以說……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負責。」

「總裁，你想負什麼責？你又認為會有什麼事呢？」她仍是一貫淡定的表情。

她有錢，她才不需要他負什麼責。

「我昨晚……作了一個夢。」單中威故意試探地道。「一個驚人的夢。」

「你夢到什麼了？」卓瑩馬上露出好奇的表情。

他納悶的看著她，她的反應好像兩人真的沒有發生什麼似的。

「你想知道？」

「如果你願意分享。」她淡淡的笑著。

不！他無法分享！

他無法和她分享那個「夢境」，如果那只是一場夢的話，連他都很難解釋自己為什麼會作這個夢，他一向當她是他最倚重的秘書、他的左右手，他在事業上一個不可或缺的人，就算私底下他也只是把她當成朋友，但是春夢……

「沒事了。」單中威擺擺手，表示她可以去忙自己的事了。「沒有什麼可以和你分享的。」

「中午要幫你帶什麼吃的嗎？」她又在盡秘書的職責。「公司附近有賣清粥小菜的。」

「我喝了雞湯才出門的。」

「那如果總裁有其他需要再告訴我。」

「卓瑩，謝謝你。」他由衷的表示感謝，不管發生了什麼事，他都欠她一個人情。

「我應該的。」她希望事情能夠一切順利，希望她可以順利帶著他的baby，默默的離開他的人生。

隔天一醒來，卓瑩發現自己也得了重感冒，根本下不了床。

咳嗽鼻塞、頭痛喉嚨痛，還外加肌肉酸痛，和單中威一模一樣的症狀，整個人昏沉沉、病懨懨的，她只好拿起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撥電話給單中威，想要請一天假。

「卓瑩，你被我傳染了？」單中威的語氣若有所思。

「最近流行性感冒的情況嚴重。」她邊說邊咳。

「需要我幫你燉雞湯嗎？」他不像是在開玩笑。

「我可以照顧自己。」她堅強的回絕。

第五章

雖然卓瑩說她可以照顧自己，但是單中威不僅准假，還把母親家中的外傭請去幫她打點家裡，本來他是想自己去的，但是……她是員工，而且那個夢，讓他想要和她保持距離，免得鑄成什麼大錯，畢竟兔子不吃窩邊草。

只請了兩天假，卓瑩就回到工作崗位上，因為公司裡很多大小事都要問她，一直有人打手機給她，這樣一來，她怎麼可能好好休息呢？除非她真的辭職。

一大早看到卓瑩出現在辦公室裡，單中威安心了許多，他一直知道她很重要，少了她，就好像少了四肢一樣。

他來到她的座位旁，雙手撐在她的辦公桌桌沿上，露出一個終於鬆了一口氣的表情。

「你的代理秘書這兩天大概被我罵哭了八次，我不知道她需不需要去看心理醫生。」單中威自己招認。

「美卿的能力不錯。」卓瑩清楚。

「我只是稍微大聲一點，她就淚眼汪汪。」他真的很受不了。「是不能罵嗎？」

「要罵得有理。」

「當然有理。」單中威絕不是那種會亂找員工麻煩的老闆。「幾件簡單的事都聯絡不了，要確定的會面都安排不來，是要當什麼秘書？」

「美卿只是比較不熟我的業務範圍。」

「被罵個幾句，笑一笑、轉個身就過去了，是在哭什麼啊！」單中威哈啦的目的才不是要聊那個什麼代理秘書，他是要確定卓瑩真的已經恢復健康了，他半彎下身，很嚴肅的和她四目相交。「真的康復了？」

「我只是小感冒，又不是動了什麼大手術，講康復太嚴重。」卓瑩一邊說一邊翻著代理秘書留下來的便利貼，上面有一些她要注意或未完成的事項，交代的很清楚。

「也有年輕人因為感冒就和人生說再見的。」他看到最近報上有不少這樣的例子。

「謝謝總裁的關心。」

「尤其又是我傳染給你的。」單中威話中有話。

「總裁，感冒很難預防，沒有一定是誰傳染給誰的。」卓瑩當然要撇清。

「是我害了你。」他無法不這麼認為。

「你沒有。」她必須這麼說。

「我當然要負責！」

「我已經好了。」

單中威就是覺得不太對勁，好像有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正在進行，他真想逼問出事實的真相來，因為從那一晚起，他的心中就有很多的疑問。

卓瑩的手機在這時響了，本來單中威應該走開的，但是他留了下來，現在她對他來說，是他亟欲深入瞭解的一個目標。

「董娘。」卓瑩恭敬的稱呼著。

一聽，他連忙露出一個不妙的表情。

「總裁就站在我面前。」

他馬上轉身。

「我會安排時間，確定之後和對方聯絡，電話我已經抄下來了。」她一邊講電話，手也沒有停。「是的，董娘。」

他已經邁開腳步。

「總裁。」卓瑩結束通話後，見當事人想逃，連忙叫住了他，並且很快速的翻著記事本。「明天晚上你有個空檔我可以和對方約嗎？八點？」

「又要相什麼親，我媽不嫌累嗎？」單中威實在受不了了，沒有耐性的緊皺起眉。「這次又是留學哪一國的名媛千金？」

「你要相信董娘的眼光。」她只能這麼說。

「她的眼光和我的眼光沒有交集。」

「但我要交差。」

單中威差點就要爆粗口，但是在卓瑩的面前，他一向不會如此粗魯無禮、不會如此毫不節制，對他的秘書，他是可以有聖人的脾氣的。

「八點就八點，」他並不是向母親妥協，只是不希望卓瑩為難。「你給我隨時待命！」

「總裁，或許這一次……」

「你不要給我出狀況，我隨時都可能需要你的拯救。」單中威的態度非常認真。

以前安排這種事，卓瑩都是抱持著無所謂或是等著看好戲的心態，在不知道自己對他的感情之前，她可以一笑置之，但是這一刻……她的心中卻有一股怎麼都無法壓抑的醋意與不舒服。

看著喜歡的男人去和別的女人相親，看著和自己發生關係的男人可能和別的女人相親成功，自己孩子的爸爸可能要和另一個女人建立家庭，那感覺，就好像有人拿針不停地在她全身上下戳刺一般。

單中威立即眼尖的發現她細微的表情變化。

「卓瑩，你不會放我鴿子、讓我找不到人吧？」

「不會。」她回答得很勉強。

單中威極度不滿的用力踱回總裁辦公室，一路對著空氣叫罵，好像這會是連空氣都得罪了他一般。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卓瑩第一次感到心痛，為了一個男人。

本來不想涉入感情、婚姻，只想要小孩的她，還是免不了為了男人而受苦。

這就是喜歡的代價。

單中威有種被背叛的感覺。

昨晚的相親，當然也只能用搞砸和一塌糊塗來形容，對方是很漂亮優雅有氣質，但就是不對他的胃口，他就是沒有感覺，只要他的臉稍微垮下來或是語氣比較不熱切，就會聽到對方這麼說－－

「你在不高興嗎？」

「你對我有什麼意見嗎？」

「你哪裡不滿意嗎？」

「你是不是覺得和我見面很痛苦？」

被那個女人一連串的疑問搞得快要精神崩潰，她好像一個被虐狂，喜歡把所有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好像只要他不笑、不說話、不看她，就一定是她不好。

這是一個沒有自信又疑神疑鬼的女人。

同樣是每一分鐘都像是在考驗自己，沒有共同的話題、沒有可以引起他興趣的東西，他只想閃人，找了機會call卓瑩，原本篤定她一定會來救他脫離苦海，因為她總是如此，但令他傻眼的是……她竟然關機？！

他真的很氣不過，但真正纏繞在他腦海中的念頭卻是擔心。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又生病了，還是發生什麼意外，原本他打算一結束相親就去找她的，雖然他們私下也算熟稔，可是再怎麼說也是上司和下屬的關係，這麼特意去見她實在太奇怪了，所以他只好忍了一晚，一早才驅車來到她的租屋處，不管怎樣，大白天的去找她至少要比晚上來得正當多了。

卓瑩一邊打著哈欠一邊開門，一大早七點鐘，她還在床上會周公，因為自己住的地方離公司並不遠，她通常可以睡到快八點才起來，本以為是家人，可是一看到來人，忍不住一臉錯愕。

「總裁？！」

單中威似乎被她驚訝的表情給驚醒了，他雖然知道她沒有交往對象，但是自己連一通電話都沒打就跑來，似乎不太禮貌，就算是在氣頭上，好像也不該如此。

「我沒有打擾到你吧？」對於自己的失禮，他不禁有些瞥扭，講話也怪聲怪氣的。

縱使如此，他還是忍不住打量著她，她穿著合宜、保守的睡衣，及肩直髮披散著，既不會引人遐思，也不像瘋婆子。

「總裁，有什麼大事嗎？」他史無前例地一大早就衝來她家，她很自然聯想到是公事，立刻用秘書的語氣和他說話。

「可以進去嗎？還是我只能站在門口和你說話？」單中威是在暗指她不懂待客之道。

卓瑩自然馬上側過身，做出請進的手勢。

這間小套房小到一進門就可以一目瞭然，簡單的單人床、兩人沙發、電視櫃、小餐桌、簡易小廚房、一間浴室，不想和父母同住的她，找到這份工作後就搬出來一個人住。

看她住在這麼狹小的空間裡，單中威竟產生了莫名的罪惡感。

她值得更好的，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此刻心中竟然強烈瀰漫著這股情緒。

「我給你的薪水，應該可以讓你住到更寬敞的地方吧？」高大的他一進一楞，就佔去了大部分的空間。

「住習慣了。」

卓瑩雖然這麼回答，但她的心中早就已經有計劃了，在她確定自己是否懷孕之前，她暫時還會住在這兒。

「你膽子小，怕一個人住大房子，對不對？」單中威頓時忘了自己此次前來的目的，話題扯得老遠。

「總裁，你一早來……」

被她這麼一提醒，他終於意識到還有正事要辦。

「你昨天為什麼關機？」他質問，但口氣還算平和。

「我……」她遲疑了下。

「你不知道我會找你嗎？」

「我不太舒服。」她撒謊了，其實是因為她心亂如麻，不知如何是好，所以才做了很不專業、有失她稱職秘書的事－－關機逃避。

聞言，單中威的表情與姿態馬上就變了，指責、不滿全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關切與擔心。

「你不是說感冒已經好了嗎？」他語氣焦慮。

「昨晚頭有點痛。」她心虛又內疚的說。

「那你去看醫生了嗎？要不要我現在帶你去？」他自己感冒時都沒有這麼著急。

「早上七點多？」卓瑩搖搖頭，表示不用這麼麻煩。「我現在已經沒事了，等一下還要去上班，這樣你就可以確定我沒事了吧？」

「你真的OK嗎？」他的目光像是X光機一般將她從頭打量到腳，之前他從來不會對她如此小心翼翼，因為他認為她絕對可以照顧自己，可是自從作了那個夢之後，他似乎沒辦法再單純的把她當成工作夥伴，而是不自覺的把她當成了是他的女人、他的所有物。

「確定，總裁，你是不是可以……」她做了一個送客的表情，出門上班前，她還要梳洗打扮一番。

「我等你，我們一起去公司。」單中威的語氣不容反駁。

聞言，她不禁有些錯愕。

雖然外出談生意和客戶應酬時，他們會同進同出，可是一起去公司，這還是頭一次。

卓瑩此刻不該有這種甜蜜的感覺，好像他們是一對情人，但是他不經意的話卻令她心花怒放。

「去公司之前順便吃早點。」他又說。

「我們兩個嗎？」她沒有和他單純的共進早餐過，每次都是為了公事。

「你還想找誰？」他認真的問。

「沒有了。」她笑得燦爛。

「那就是只有我們兩個人了。」他用有點大男人的口吻說道。

「昨晚很糟嗎？」卓瑩忍不住悶。

「災難。」用這個詞就足以形容了。

「不會吧？」

「如果真有世界末日，她一定會認為是她的錯、是她造成的。」這麼說，卓瑩一定懂。

「所以等一下進公司，我不會接到抱怨電話嘍？」

「不會吧。」

「總裁，這算好消息，先謝謝你啦！」她是真的很開心，知道他的相親又告吹，比對中頭彩還要讓她興奮。

她很在乎他去相親的事，更在乎他相親的結果，失敗嗎？真是太好了！

只為了享受美味的早餐，原來是這麼輕鬆又愉快的事，色拉爽口、三明治美味，連荷包蛋都好像是人間極品，一顆蛋如果料理、調味得好，比什麼山珍海味都好吃，卓瑩認為這天的開始好棒！

和單中威一起吃早餐，感覺像是一對新婚夫妻，其實又甜蜜，如果……如果這是真的話。

結果近中午時，卓瑩還是接到了電話，只是這個女人不同於之前的那些千金，她不是抱怨單中戚，而是在抱怨她自己，好像她才是害這次相親破局的原因。

但不管如何，她都覺得心情低落，這不會是最後一次，只要她還在這裡，她就是會接到這種電話，一次又平仇。

下午董娘的電話又來了，她人沒有出現，可是她的電話不會停，又是對自己兒子一連串的炮轟，好像只要兒子一天不結婚，就是不孝，只要肯結婚，就是全世界最好的兒子……

卓瑩覺得她再也受不了了，情況並不會改變，這些事以後仍會繼續發生，以前她對單中威沒有感情，自然可以忍受這一切，可當發現了自己喜歡他之後，這些事卻變得讓她很痛苦，於是下了班，她又買了一個變形金剛去探視她的外甥，看看小孩子天真可愛的笑容，她的心情或許會好很多。

她不知道是變形金剛比較酷還是她這個阿姨上道，反正她受到了小朋友熱烈的歡迎。

玩了好一會兒，卓琪哄兒子豪豪去練習發音標準，她煮了咖啡開門見山的和卓瑩說話。

「你有心事？」卓琪這個人不囉唆，她端端正正的坐在沙發上，看著身邊眉頭輕皺的妹妹，知道她不會沒事來找自己。

卓琪、心思細膩，或許她的個性不討喜，或許她的有些想法令人不敢苟同，但無法否認的是她是一個愛妹妹的姊姊。

「就只是想看看豪豪。」卓瑩懶洋洋的回道。「他是個好可愛、好活潑的男生。」

「那就結婚啊！」卓琪趁機說。

「小孩和結婚未必有一定的關係。」

「不要告訴我你想當未婚媽媽。」卓琪事先警告。「你不敢！」

「我不敢嗎？」她早就打定主意不婚，未婚生子原本就是她計劃好了的事。

「我有很多不錯的對象可以介紹給你，都是些學有專精的學者，在學術領域非常有成就。」

卓瑩不答腔，這是面對這種話題時最好的反應。

「相貌堂堂，不是老學究。」

「哦。」

「而且幽默風趣。」

「是。」卓瑩漫應，完全沒聽進心裡，隨便姊姊怎麼說，反正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就好了。「你認識的那些人都是數一數二的佼佼者，是我高攀不上，我自慚形穢。」

「你是我們卓家的人，你很傑出、很優秀。」卓琪拉了拉妹妹的手臂。

卓瑩不語，只是端好手中的杯子，小心不讓咖啡灑出來。

「一般人都會認為秘書會和自己的老闆牽掛不清，卓瑩，」卓琪用手指輕輕抓了抓臉，故作不經意的問：「你不會吧？」

「大姊，我讓你有這種感覺嗎？」卓瑩把問題去了回去。

「從上次的情形看來，你們之間應該沒有什麼。」

上次是沒有，但是現在卓瑩的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好像心中埋藏了一個天大的秘密。

「爸、媽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如果你要當一個孝女，那就要向我們這些哥哥姊姊們看齊，快點結婚生子。」

「我保證我會生小孩。」卓瑩篤定的說道。

「先結婚，你不要弄錯了順序。」卓琪不禁有些擔心。「我們可都是保守的人。」

「但看在小孩的分上。」卓瑩不以為意，心情忽然變得好多了。

「卓瑩，不可以！」她醜話先講在前頭。

「這是我的事，我自己會負責。」

「如果你這麼喜歡小孩，我讓你當豪豪的乾媽，你可不要胡來，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就怕……」卓瑩的眼珠子轉了轉，「來不及了……」

卓瑩覺得好睏，她從來沒有在上班期間打過瞌睡，可是這會她坐在座位上，一手托著下巴，竟不由自主睡著了，她的眼皮沉重得好像已經有好幾夜沒有睡覺一般。

「卓瑩……」

有人在叫她，她知道，可是她的身體疲倦得完全沒有辦法反應。

「卓秘書。」

她感到有些不耐煩，下意識輕蹙起眉頭，在心裡喃念著，不管是誰，都先讓她好好的睡一覺，她覺得睡眠是她目前最需要的，她想要睡個飽。

接著有人輕推了她一下，讓她猛地由美好的睡夢中醒過來。

一臉的睡眼惺忪，當她看到是董娘出現在自己面前時，感到非常不好意思，她從來沒有在上班時間這麼失態過……從來沒有！

「董娘。」她慌張的站起身，突然一陣暈眩襲來，她的身子不禁一晃。

「你怎麼了？」岑錦繡馬上發現她不對勁，立刻繞過辦公桌來扶著她。「上次的感冒還沒有好嗎？還是昨夜去哪裡玩通宵，今天才沒有精神？」

「董娘，我沒事。」卓瑩隨即穩住重心，試圖壓下那抹暈眩的不適，尷尬的堆笑。「總裁今天一早就搭高鐵去高雄，要很晚才會進辦公室，如果……」

「我是來找你的。」歎了口氣，她就是知道兒子今天不在公司，才會來這一趟。

卓瑩把董娘請到會客室，要人端來兩杯茶，很明顯的，她自己也需要提提神。

「卓瑩，你們總裁不准我再幫他安排相親了。」岑錦繡直接說出她的苦惱。

「是嗎？」卓瑩保持中立的態度。

「是發生了什麼事嗎？」岑錦繡不解的問。

卓瑩也不曉得，就算單中威曾經懷疑過那一夜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他也沒有認真的追究過，他還是那個樣子啊，沒有什麼太驚人的不同。

「他很嚴厲又一本正經的告訴我，他絕不要再相親了。」岑錦繡很想哭天搶地一番，好好發洩一下怒氣和怨氣，但因為她是貴婦，不能不重視形象。

「可能是他最近比較忙。」

「不！連我使出一哭二鬧三上吊那些招式，都動搖不了他！」她哭喪著臉。

卓瑩的心中卻是甜滋滋的。

不管單，中威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改變，她都覺得好窩心、好幸福，她發現自己之所以不曾和其他男性建立關係，是因為在她的心中，早已默默接受了他、認可了他，不然她才不會甘願為他做牛做馬。

「董娘，請問我能幫上什麼忙嗎？」卓瑩還是要努力認真的安撫老人家。

「逼他、勸他、威脅他、求他，隨便你使出什麼招數，他都不會凶你，他在工作上需要你，不敢得罪你，連私人生活也離不開你，就由你來逼他就範。」

「董娘……」卓瑩有些為難。

「他罵過你嗎？給你臉色看過嗎？你有被他吼到想要辭職不幹嗎？」岑錦繡一連串的舉證，證明了她是最適合的人選。「我卻常常被他氣到不想再當他媽。」

卓瑩含蓄一笑，表示能夠瞭解這樣的無奈。

「卓瑩，這輩子如果沒有讓我抱到孫子，我是做鬼都不會放過那個傢伙的！」

她說得咬牙切齒。「我又找到了一個不錯的相親對象，到時候就看你的嘍。」

「如果總裁的心意那麼堅決，那……」

「要是你不幫我、不和我站在同一陣線！」岑錦繡眼神一轉，定在她的身上。「那就由你來幫我們單家傳宗接代好了，我個人是不反對的哦，經過我這三年來的觀察，我覺得你是一個很好的女孩。」

卓瑩就算沒有照鏡子，也知道自己此時的表情只能用花容失色來形容，她是想要小孩，但可不打算讓他們知道，小孩是她一個人的。

「董娘，我盡力。」

「你一定要哦！」

卓瑩今天早餐吃了什麼，為什麼他一直瞄到她在作嘔，然後看到她又是喝茶又是吃鹹餅乾，是怎麼回事？不舒服就請假回去休息啊，幹麼要硬撐呢？工作又沒有比身體健康重要。

就在單中威還在思索之際，就看到她進到他的辦公室，把手中拿著的機票和護照放到他面前。

「都確認好了。」卓瑩幫他安排了德國與意大利兩個國家的參訪，要去看一些目前最夯的環保旅館，順道瞭解環保科技的新知識。

「你是吃壞肚子了嗎？」他看也沒看桌上的東西一眼，目光牢牢鎖在她身上，他在意的是她的身體。「你一直想吐，是嗎？」

「啊？」她沒有想到他會注意到，趕忙裝傻。「我的胃有點不舒服，我已經預約了晚上的腸胃科。」

「你要把健康顧好。」他叮嚀。

「總裁，一路順風。」他明天就要出發了。

「看完醫生跟我說一下情況。」他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關心有多麼突兀和不尋常。

「沒事的。」她迴避他的眼神。「不會有事的！」

第六章

行李箱裡滿滿都是從德國與意大利買的巧克力，單中威知道卓瑩愛吃巧克力，但是買到行李超重，還得將一部分拿出來改用手提，就表示他真的買太多了，可他完全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他只希望她看到時能感到開心。

不在台灣的每一天他都有和卓瑩聯絡，瞭解公司的情況，也不忘關心她的身體狀況，而他得到的回答卻是「在她的預料之中」，這是什麼意思？是指沒事了嗎？

每次他想要追問，她就會用公事轉移他的注意力。

她怪怪的單中威覺得不尋常，可是他遠在歐洲，又能如何？

懷著滿心的疑惑，他終於忍到回台灣。

踏上中正機場的第一步，當他手機可以開機時，他第一通電話就是打給她，他要告訴她他會直接去公司，他帶了好多巧克力要給她，但是她不能大方的拿出來和同事分享，他要她留下來自己慢慢吃。

那些是精緻、高檔又充滿了他心意的巧克力，不能隨便請人。

但是她竟然又關機了？！

她是不是身體又不舒服了？難不成是請假在家休息？

現在是上班時間，她不可能關機的啊，單中威心急如焚的通關，他不敢自己開車，直接招了出租車趕到公司，前一晚還和她通過電話，他不相信才過了一天就會發生什麼大變化。

衝回公司，他不是先到自己的辦公室，而是先去了卓瑩的座位，但那裡……空蕩蕩的，桌面上也乾乾淨淨，這個座位的主人似乎離開了。

「卓瑩去哪了？」單中威忍不住大吼問道，他現在又氣又急，可顧不了什麼情緒控管。

其他員工們面面相顱，沒有人敢答腔。

「是人間蒸發了嗎？」他又接著咆哮，目光冷洌的瞪視著在場所有人。「全都成了啞巴嗎？」

那個叫作美卿的代理秘書，此時誠惶誠恐地來到單中威面前，臉色蒼白，彷彿隨時都會因為太過驚懼而昏倒。

「她在哪裡？」單中威的表情非常冷酷，好像要將眼前這個女人生吞活剝似的。

「我不知道。」美卿嚅囁的回。

「你不知道？那你都知道些什麼？！」他又忍不住大吼。

「卓秘書交代了一些事……」她快要哭出來了，看起來滿腹心酸委屈。

「她交代了什麼？」

「公司的事。」

「還有呢？」

「還有一封……」美卿將原本藏在身後的手顫巍巍地伸了出來，手指捏著一個信封，上面寫著兩個大字－－辭呈，同時害怕的觀察著總裁的表情，她真的好怕盛怒之下的他會做出什麼可怕的舉動。

卓瑩要離開前把辭呈交給她，她當下問過原因，可是卓瑩只是叫她別多問。

單中威面色陰沉地一把搶過信封，然後立即打開，抽出了裡面的那張紙。

他很快的看了一下，卓瑩不做了？！她到底在搞什麼！

「她還說了什麼？」他嚴厲逼問，一臉凶狠。

「沒有……」美卿驚恐得連聲音都在發抖。

「她不可能什麼都沒有說！」單中威的音量之大，彷彿可以震破眾人的耳膜。

「真的沒有……」她的身子更是抖個沒完。「我也不敢問。」

「滾開！」他極度不悅地怒吼。

像是得到什麼特赦一般，美卿飛也似的逃離，好像他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大魔王。

單中威想也不想就把手中的這封辭職信撕個稀爛。

他絕不會讓她離開他的公司和他的身邊！

尋找……瘋狂的尋找！

單中威不是無頭蒼蠅，他知道自己不能亂了方寸，他第一個找的地方，是她的租屋處。

可是到了那裡，他敲了好久的門，裡頭都沒有回應，問了一旁的住戶、找到房東，才知道她已經退租了，連押金都不要。

快速的辭職、搬家，她到底在搞什麼？！

他努力收斂怒火，在他有求於人時，他哪敢這麼凶神惡煞，他甚至逼自己堆起笑臉，想要問到卓瑩的下落，但是房東也什麼都不曉得。

他改打電話到卓瑩的父母家，拐彎抹角探問了半天，但是她的父母顯然也不知道女兒的下落，還反問他女兒是不是怎麼了，逼得他只好另外想了一個理由搪塞過去。

卓瑩把套房退租了，又沒回父母家，她是在上演失蹤記嗎？

在想不到更好的方法之下，單中威迫於無奈，只好去卓瑩大姊任教的學校找她大姊，或許她會知道一些什麼。

卓琪知道自己和一個可以去當大明星的帥哥走在校園裡會引起多大的騷動，不過這輩子大概也沒有第二次機會了，所以她樂得出出風頭。

「你說卓瑩不見了？！」卓琪的目光滿是不解。

「我找不到她。」單中威簡潔表示。「她沒有和你聯絡或是說過什麼嗎？」

「半個多月前她來找過我。」

「有特別跟你提起什麼嗎？」他想要找出原因，哪怕一點蛛絲馬跡都好。

「那時她來看我兒子，我們也只是普通聊聊……」講到這兒，她的表情瞬間一變。

「你是不是想到什麼了？」單中威精明的目光沒有錯過她的反應變化。

「不會吧……」她喃喃自語。

如果現在不是在校園裡，如果她不是卓瑩的大姊，他一定會抓著她的肩膀，好好拷問她一番，可是他只能強忍住激動，盡可能維持耐心。

「隨便什麼都好，她說了什麼都告訴我！」

卓琪看著這個大帥哥，他似乎很緊張、很擔心，找人找得好像快要抓狂一般，如果只是一個秘書，那他再找就有，天底下沒有什麼員工是不能被取代的，只有……只有自己心愛的人才不能被取代。

是這樣嗎？

妹妹和這個帥哥是這樣的關係嗎？

「你為什麼這麼急著找卓瑩？」她決定先探探這個帥哥的底，他又是怎麼相心的。「卓瑩如果只是單純想換工作……」

「我又沒有同意她的辭呈。」單中威打斷她。

「那你為什麼不同意呢？」

「我為什麼要同意？！」就算他有求於她，氣勢也是很強的。「她做得好好的，我也沒有虧待她，無緣無故的，她為什麼要辭職？」

多霸道的男人……

多強勢的男人……

多迷人的男人啊！

一般學者型的男人，溫和、文質彬彬，但是好像少了這些真正會令女人馴服、著迷的特色，如果不是卓琪定力夠也夠堅定，她恐怕早就「暈船」了。

「卓瑩……我們只是閒聊。」卓琪回憶兩人那天的對話。「她說她想要小孩。」

「想要小孩？」單中威不懂這意思。

「她喜歡我家豪豪，」她微笑的說道：「我就說讓她從阿姨升級到乾媽，但是她的意思是她想要有自己的小孩。」

「她要結婚了？她有對象了？」一股不知打哪來的怒氣和醋意忽然竄進了他的全身。

「好像沒有。」她的表情有些懊惱。

「可是你剛剛說……」他忍著那股快要爆發的憤怒，咬著牙再追問。

「我是說，」卓琪瞪了這個俊男一眼。「卓瑩搞不好會未婚生子。」

「她想未婚生子？！」單中威覺得忍耐力已經到達極限了，就連聲調也忍不住提高幾分。

「我是說搞、不、好！」她再一次強調。

雖然當時聽到妹妹這麼說，她也不太能夠認同，可是這個男人不過是妹妹的上司，反應這麼激烈不會太超過了嗎？她不免有些不以為然。

「現在不是有精子銀行嗎？女人生小孩又不一定非要找到一個男人，只要有……」卓琪說不大出口。

那個香艷的夢、那個有卓瑩的夢，這會……單中威的感覺是狐疑、不解的，他發現自己如墜五里霧中。

「我想卓瑩不會有事的。」她忽然覺得自己說太多了，妹妹不做就不做，或許她想通了，想再去深造，有什麼關係嗎？

「如果她和你聯絡了，可不可以……」

「告訴她你找她？」她幫他把話說完。

「是的！」

「只要肯花高薪，不愁找不到秘書。」

「我只要她這個秘書！」單中威很淡定卻又很堅定的表示。「請你轉告她。」

卓琪傻眼了……大大的傻眼。

岑錦繡的下午茶才吃到一半，就被兒子給請到餐廳接待櫃檯這邊，又不是失火了，兒子幹麼這麼暴躁與焦慮？

「你有沒有和卓瑩說什麼？」單中威劈頭就質問母親，好像是討價公司派來討債的。

「說什麼？相親的事嗎？」

「不是相親的事。」他已經在爆炸的邊緣。「我已經跟你說過，我不會再接受任何相親了！」

「我告訴卓瑩了啊！我只是要她勸勸你。」

「還有呢？」單中威表情冷酷。

「就聊了一些有前沒的。」

「到底是什麼有的沒的？」他現在已經無技可施了，只能盡可能找到所有這陣子和卓瑩接觸過、較為熟識之人，試圖尋找線素。

岑錦繡睜大眼睛，極為無辜的看著兒子。「是卓瑩說了什麼嗎？我只是和她開玩笑，如果你不去相親，我就要叫她幫我們單家傳宗接代，就這樣啊！」

單中威的臉部線條瞬間緩和了幾分，變得不那麼可怕了。

「怎麼了？」她還是不曉得兒子到底想要知道什麼。

「你不介意卓瑩幫卓家傳宗接代？」

「中威，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岑錦繡一頭霧水。

「媽，我會給你孫子的，你要有點耐心。」

醫生那邊可能比較不好下手，所以單中威動用了一些關係，拿到了卓瑩的病歷，他知道她一向是在那間醫院看診。

腸胃科是嗎？

作嘔的現象、她的突然失蹤……

卓瑩掛的明明就是婦產科，而且那一天當她拿護照和機票給他時，那耐人尋味的態度他到現在還記憶猶新，她是在向他道別嗎？

如果她早就預謀好了這一切，那麼她的心裡一定早就有數，她知道她自己做了什麼，而她還能像是沒事人似的面對他，她真的這麼有心機？但是為什麼？她為什麼突然要這麼做？

在醫院的長廊，當他高中時的好哥兒們、這家醫院的外科主治大夫，告訴他檢驗報告的結果時，他真的抓狂了！

單中威一直忍到回辦公室才發洩濃濃的怒氣，先是狠狠砸爛了手機，他完全找不到她，留著手機也沒用，接著把眼前手邊能看到、碰到的東西全摔到地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他的辦公室看起來像是一處廢墟時，有人敲了他的門來送死。

對此刻的單中威而言，他是非常想要大開殺戒，他一定要好好發洩、他要討回公道。

上門來的是一個房屋中介，一直在遊說單中威投資買房，除了辦公大樓，他也鼓勵他看一些豪宅，因為房產是有錢人最好的投資，不像新台幣會貶值。

「單總裁，我現在來的時間不對嗎？」房仲覺得自己的心臟好像要跳出來了，他應該先打通電話來問問情況的。

「你來做什麼？」單中威的眼神陰沉，那個沒用的代理秘書是跑哪去了，怎麼會隨便放人進來？

「我……」兩手各提了一袋非常名貴的酒，他本來是特別要來上門致謝的，但是他好像挑錯了時間，真是糟糕啊！

「推銷房子？大樓？」單中威表情凶狠。

中介則是一臉困惑。「單總裁不是已經要秘書來訂了一戶房產？」

單中威這輩子只怕不會像現在這麼高興、這麼樂意見到房仲人員，他跨過地上的一堆凌亂，臉上帶著可以溫暖全世界般的笑容，這會別說是一戶房子，一整幢他都願意買。

「你說我的秘書買了房子？」他勾著房仲人員的肩膀，一副和對方哥倆好的模樣。

「她來買了一戶成屋，但是我想背後的金主應該是單總裁，她只是獵頭吧！」

房仲人員還自以為聰明，好像他都看得出來。

「那間屋子在哪？」

「在東區的巷子裡，建商已經完工半年了，她……」

「她填的聯絡地址是哪裡？」單中威打斷他，現在先找到卓瑩比較重要，他沒有時間也沒有興趣聽中介廢話一籮筐。

「這就很奇怪了，她的聯絡地址是填飯店。」

「飯店？」

「就在新屋不遠處的一間商業飯店，我有問過她怎麼填寫那裡，但她似乎不想多說，因為只差過戶的手續就一切OK了，所以現在才來向單總裁致謝，是為了避稅或是有其他用途嗎？因為房子的所有人是用卓小姐……」

「謝了。」單中威不想再聽，他只要找到卓瑩。「她到底住哪家飯店？」

卓瑩突然覺得肚子很餓，很想吃火腿蛋炒飯，所以叫了客房服務，反正只要多花一點錢，她就可以輕輕鬆鬆待在房裡，等著別人為自己服務。

平日她比較喜歡三明治色拉那一類的輕食，但是懷孕之後，她的口味變了，而且是大改變，對於以前不太愛吃的食物，現在都特別有胃口，醫生說這是正常的，只要想吃、吃得下，對於母子無礙的東西她都可以吃。

懷孕真的是一件很奇妙的事，雖然寶寶現在還不到兩個月，但是她可以感受到那不可思議的身體變化，透過超音波，她可以看到那個小生命……

確定懷孕的當下，她在醫生面前毫不節制的大哭，可是她哭得很開心，像是本來以為不孕的婦女，突然得到上帝的救贖，終於擁有了自己的寶寶。

總之，卓瑩得到了她真正想要的，加上她手邊還有一筆巨款，人生至此，夫復何求？

敲門聲響起，卓瑩愉快的走到門前，她的火腿蛋炒飯來了，她可以盡情的和肚子裡的小baby大快朵頤。

但是大門一開，她的臉瞬間一僵，原本伸出去要接過盤子的雙手停在半空中，除了清掃人員，她不會讓飯店的其他人進房，可是現在……

單中威是第一次用這麼冷酷陰沉又不友善的表情面對她，他不是火冒三丈、那種一眼就可以看穿的怒氣，而是好像醞釀了很久，慢慢累積而來的那種不諒解與怨氣。

「在等什麼嗎？」他的語氣充滿壓抑與忍耐。

卓瑩收回手，垂落身側，說真的，她沒有想到他會找到她，因為她沒有讓任何人知道她的去處，除了－－

「你怎麼會找到那個房仲的？」卓瑩想要知道整個過程是哪裡出了問題，真是百密一疏啊！

「是他找上我的，他來道謝，」單中威一直在打量她，眼神帶著憤怒。「因為他以為我是背後金主，我是嗎？」

「你不是。」她立刻告訴他。

他點頭微笑，但是聰明的人應該馬上就可以看出來，他的心情絕對差到了極點。

「我可以進去嗎？」他故作客氣的問。

「我要出去了。」卓瑩拒絕，反正她現在和他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

「那你剛剛是在等什麼？」

單中威都快要失控了，難道她是看不出來嗎？難道她不會想想他是找了她多久，還是她以為他什麼都不知道嗎？

「單中威。」她現在已經不是他的秘書、他的員工了，不必再對他那麼唯命是從、小心翼翼，她可以當自己的主人。「我在等什麼不必讓你知道或是告訴你，我已經辭職了。」

「我批准了嗎？」

「反正我已經不想當你的秘書了。」

「為什麼呢？」他很想強行闖入她的房間，跟她好好談一談，可是這裡是飯店，他不想惹出什麼事，更不想造成她心理或是生理上的壓力。

「就是不想了！」她的口氣有點任性，她以往絕對不會這樣的。

「因為你有了我的孩子嗎？」

這顆炸彈一丟出來，的確改變了他們的世界，原來的世界……已經不存在了。

卓瑩想要否認、想要大聲說他是不是哪裡搞錯了，但是……她不能這麼愚弄他或是自己，如果他不是有十足的把握，也不會登門質問。

「那不是夢！」單中威一口斷定。「那一晚我不是在作夢！」

卓瑩不語，一時間無法反應該怎麼接話，她不能糊弄他，他不是一般的男人，不是她可以耍弄欺瞞的。

「卓瑩，你至少欠我一個解釋。」知道她懷了身孕，所以他不能太刺激她。

「我想要一個小孩。」現下這種情況，不說也不行了。

「所以你把我當成是種馬？」單中威咬牙切齒，不敢相信自己被這樣利用了，尤其對方還是他一向信任、一向當作是自己人的秘書。

「不是那樣的！」卓瑩大聲否認，她是因為信任而且喜歡他，一再確認後，才會選擇他當她孩子的爸爸。

「要不然是什麼？！」他忍不住低吼。

就在兩人相對無言之際，客房服務來了，飯店人員雙手托著一個精緻的托盤，走到他們身邊，他看著他們倆、他們倆也看著他，氣氛頓時陷入尷尬……

第七章

單中威抓著卓瑩的手臂不放，拉著她來到飯店旁的一家購物中心，購物中心前有一塊很大的空地，中間有造型噴水池，周圍還有兩人座的長椅，有一種很悠閒、很歐洲的感覺，只可惜沒有露天咖啡座，不然還真是一個適合談情說愛的場所。

但是此刻他們兩人都沒有這樣的好心情，考慮到卓瑩已有身孕，所以單中威要她在長椅上坐下，自己則是站在她的面前，這麼一來，她就別想再逃了。

她實在不想就這麼乖乖的坐著，但是他就像是一座山似的矗立在前方，害她什麼事都不能做、什麼念頭也不敢有。

「我肚子餓。」她突然說。

「真的嗎？」在她耍了他之後，他不像以前那麼相信她了。

「剛剛你不是也看到我叫了客房服務？」

就是因為看到飯店人員八卦的眼神，他才會急著把她帶走，害她只來得及鎖上飯店房間的門，包包手機都來不及拿。

單中威飛快尋找四周的餐廳，她現在肚子裡有baby，真的不能讓她餓到。「那我找家三明治店？」

「隨便啦！」現在她只要有東西吃就好了。

「隨便嗎？」

「我很餓！」她有點在吼了。

於是單中威指了指一家離他們最近的鍋貼店，心想她一定會拒絕，因為他知道她一向不愛吃水餃、館餅類的麵食。

「好。」她說著就起身。

「可是以前你不喜歡吃……」

卓瑩自顧自的朝著那家鍋貼店走，雖然吃不到火腿蛋炒飯，但是如果來上一盤辣味鍋貼，再加一碗撒了很多胡椒粉的酸辣湯，也可以滿足她的口腹之慾。

他現在真的體會到什麼叫作眼見為憑，她當了他三年的秘書，他從來沒有看過她吃這些傳統的北方食物。

「你的胃口和口味都明顯不同了。」

她以前吃得都不多，可是現在她不只輕輕鬆鬆就把十五個鍋貼掃光了，還一口一口喝著酸辣湯，完全沒空搭理他。

卓瑩搬了他一眼，一副「那又怎樣」的表情，以前的她理性冷靜，現在的她卻多了點任性和自我。

雖然他有點不太適應，但也覺得這樣的她多了幾分俏皮。

「現在可以告訴我是怎麼回事了吧？」單中威對她，已經將所有的耐性全用上了。

「你想要知道什麼？」她回得雲淡風輕。

「一切！」他要知道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再微不足道的小事都要知道。「要不然就從我去德國之前，你祝我一路順風，還說你要去看腸胃科開始說起好了。」

「我不是去看腸胃科，我……」

「對不起。」單中威馬上向她道歉，立刻自行更正。「或許你該由我那次重感冒、你來照顧我開始說起，那一夜的確發生了「事情」，沒錯吧？」

他這麼說也不算完全正確，一切事情的源頭要追溯到更早之前，只是她該不該說呢？如果把中頭彩的事告訴他，是不是又會牽連出更多的事？但如果不說，她的故事是要怎麼繼續下去？

「卓瑩，你東西也吃了，肚子也填飽了……」單中威冒著自己是在威脅一個孕婦的風險，凶巴巴的說道。

好吧，卓瑩知道自己沒有退路了。

「我二姊從LA回來那次，我們家族要去花蓮三天兩夜旅遊，你卻派我到高雄出差。」她從頭開始說起，這樣他才不會有疑問，也可以省去他們之間很多的Q&A。

「我是在救你啊！」他馬上接話。

「那個時候，我心血來潮去買了彩券。」

「中了？」他沒想太多的問道。

「中了。」她神秘的微微勾起嘴角。

「多少？」他仍沒有太在意的隨口間。

「扣去稅金和捐款及一些有的沒的……」卓瑩現在已經不會像當初剛中獎時那麼大驚小怪了，反正就是存折上的一些阿拉伯數字，很多個零而已。「兩億。」

對一個做大生意的人來說，兩億其實不是什麼多了不得的數日，可是對一般市井小民、領死薪水的老百姓來說，兩億元可是天文數字。

「你有這種好運？！」單中威不是不信，只是覺得有些意外，這筆彩金，其實可以讓更需要的人去得，她的日子明明過得還不錯。

「我也覺得很意外。」

「之後呢？」他開始感到好奇了。

「有了這筆彩金……當我真真實實的擁有時，」她開了新的戶頭，有了本新的存折，她知道自己的人生不再一樣了。「我開始思索自己在無後顧之憂的情況下想要過怎樣的生活，我想要一個小孩了。」

「在你想要小孩之前……」

「你知道我並不想結婚。」

「想法可以改變，尤其當你有了兩億。」

「你是說，」卓瑩的表情帶了點譏諷。「男人會為了錢而娶我？」

「你的條件這麼好，可以好好挑個真正疼你、愛你的男人，你明明可以有個正常的選擇。」他忍不住責怪道。

「我現在的選擇哪裡不正常了？」她不禁失笑。「我又不是隨便找個路人或是流浪漢，單中威，我認識你，我為你工作快三年了。」

「所以你是有預謀的？」

「你的重感冒又不是我害的。」

「當我說我要吃藥好好的睡一覺時……」

「我很高興。」她坦承道。

「你利用我？」

「對你而言又沒有任何損失。」她心虛的說。

「那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覺？」

「我原本根本沒有打算讓你知道。」她的確有些愧疚，否則也不會任他質問了。

「所以你閃電辭職？因為你有兩億，這輩子你可以不必再工作？」

「……對。」

「如果那一夜並沒有讓你成功懷孕呢？」他想起她換了床單，那麼……

「你是第一次，沒有錯吧？即使我吃了藥，頭腦有點昏沉，但是當時的感覺我依然很清楚。」

卓瑩想要臉不紅也很難，而他很無情的提醒著她。

「我會再試其他的辦法。」她正視他，反正做都做了，而且現在也的確成功了。「反正我告訴我自己，我一定要有一個自己的小孩，我可以沒有婚姻、沒有愛情、沒有男人，但是要有一個和我有血緣關係的小孩。」

「我是你小孩爸爸的唯一人選嗎？」剛剛那些一來一往的針鋒相對，只是他要瞭解事發經過，現在他要知道她的辦法。「除了我，你還有其他的目標嗎？」

沒有，一直就只有他！

但是她能這麼說嗎？他已經找到她了，還知道她懷了他的小孩，情況已經失控，不是她想怎麼決定就可以怎麼決定，他絕不會讓自己置身事外。

「你沒有答案嗎？」單中威馬上火大，她的沉默對他而言是一種侮辱。

「你要我說什麼？」她無奈的反問。

「我是你小孩爸爸的唯一人選嗎？」他口齒清晰的又再問了一次，她的答案對他很重要。

知道自己不能說謊，不能真的把他逼到抓狂，於是卓瑩點點頭，除了單中威，她的確從來沒有考慮過其他男人，這是事實。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後，單中威很明顯的鬆了一大口氣，終於可以正常呼吸了。

只有他，她沒有想過其他人選，這對兩人而言，都是非常有意義的。

「我不要你負任何責任！」搶在他開口前，她堅定的先表明自己的態度。「我有能力可以獨立撫養這個baby。」

他不屑的勾唇一笑。

「單中威，我會是一個生活無虞的單親媽媽。」

「而我是孩子的爸爸，我有權利義務照顧、養育這個小孩，你以為小孩在你的子宮裡，就是你一個人的嗎？」單中威拿出了正常男人該有的氣魄與驕傲，要她獨立撫養他單中威的小孩，只會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他已經不在這個世間。

「我已經買了房子，我可以－－」

「我知道你買了房子，」他笑得很有自信。「但是你和我的孩子不會住在那裡！」

「我是個成年女性，我可以為自己還有小孩負責，你管不了我！」她猛地站起身，不想再和他說下去，該交代的事，她都已經交代了。

「控制一下你的脾氣，應該是懷孕的關係吧，以前從來沒有看你發過脾氣。」

他也跟著站了起來，並且掏了錢要付賬。

「那是因為以前沒有什麼值得我發脾氣的事。」她像個正值叛逆期的青少年，他說一句她就要頂一句。

「現在有嗎？」他明知故問。

「你！」

「我？」單中威無辜的指了指自己。「我做了什麼事惹你不爽了？我只是在做我該做的。」

「你該做的，」卓瑩咬字非常清楚，一字一句說道：「就是馬上走出我的生命與人生。」

他也不因為她這句話而惱火，只是雙手一攤，姿勢非常帥氣瀟灑，再搭上展現出來的那抹自信，一副就是他說了算的模樣。

「你別再這麼天真了，我們倆的生命與人生已經綁在一塊了。」

卓瑩相信自己失去了最寶貴的自由。

走回飯店的路上，單中威不敢再抓著她的手，而是扶著她的手臂，非常小心的保護她，但他不只是護送她回來而已，而是要她跟著他走。

「你的東西多不多？我幫你一起收拾，然後我去幫你辦退房手續。」一進到房間，他很習慣的主導一切，開始下命令。

「我沒有要退房。」卓瑩坐在沙發上，一動也不動的，像是一尊蠟像。沒道理他一個口令，她就要跟著動作。

「卓瑩，」單中威露出有點邪惡的笑容，一派輕鬆的從褲子口袋中拿出了新買不久的手機，狀似要撥打電話。「我該先打給我媽，還是先打給你爸媽呢？」

「單中威！」她不敢相信他會這麼卑鄙。「這麼不光明正大的事，你也做得出來？」

「我告訴雙方的長輩們，」他裝可憐為自己叫屈。「說他們即將當奶奶和外公、外婆，算是不光明正大的事嗎？」

「對！」卓瑩生氣的回道。

「懷孕真的會改變一個女人的脾氣與思考邏輯。」單中威決定繼續忍耐。「卓瑩，我可以先不打這些電話，但是你一定要跟我走。」

「我不必跟你走，我已經買了我自己的房子了。」早知道就不要貪那一點折扣，找熟識的中介，那麼一來單中威就不會找到她了。

「你要跟我回家。」他一副懶得再說的表情。

「我不要！」她抗拒。

「是我自己的家，不是我和我媽的那個家。」怕她誤會，他馬上講清楚。「或許你不需要我，但是我相信我的孩子需要我！」

「我和孩子都不需要……」

「你為我工作將近三年，我相信你很清楚我的耐性和脾氣的底限在哪裡。」他用眼神警告她。「我會幫你收拾！」

「不相愛的兩個人，不必為了要養小孩勉強在一起，那不是我的本意。」她是在替他解團、她是在救他！

她一提到愛這個字，單中威的表情馬上變得嚴肅，他和她之間是不是有愛存在，他現在也沒有一個肯定的答案，可是剛剛聽到她說「不相愛的兩個人」，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心裡不暢快。

「所以你對我……沒有愛？你真的只是想要我的精子？」

卓瑩知道自己喜歡他，但這是愛嗎？她真的只是想要得到他的精子，完全沒有想要和他在一起一生一世的念頭嗎？

「你對我沒有愛，這我很確定。」因為不知道怎麼解釋自己的感覺，所以她把焦點去回到他的身上去。「單中威，你明明就不愛我，幹麼還要勉強和我生活在一起？我真的可以自己一個人面對一切。」

「你就這麼肯定我對你沒有愛？」眉毛一揚，他的回答耐人尋味、莫測高深。

「難道有嗎？」她的心猛地一緊。

「搬來和我一起住，或許你就會發現。」

「發現你明明就不愛我？」

卓瑩就是忍不住要往最壞的方面去想，有他的陪伴和照顧當然好，可是她不要綁住他，她不要他生活在悲慘的地獄裡，和自己不愛的人或是不愛自己的人生活在同一個空間裡，那就是地獄、就是折磨。

「要是你發現我其實是愛你的呢？」

卓瑩不敢這麼想，她真的不敢！

「反正你現在就是要和我回去，不然我就把我們倆的世界搞得天翻地覆！」

卓瑩帶著簡便的行李住進了單中威家，這不在她的預期之內，但就是發生了。

她原本都已經想好要怎麼佈置新家了，只要手續辦好，她就可以完全照自己的意思，可是現在……

卓瑩住進了單中威家的客房，其實他家很舒服，很有單身雅痞的味道，她之前也來過幾次，她甚至還是在這裡失去了她的第一次，所以對他的家她是熟悉的，只是他稍早那些相不相愛的話，搞得她神經衰弱。

要她愛上他，這一點也不難，更何況他還是她孩子的爸爸。

可是如果要他愛上她……可能嗎？

她一直不敢奢望有這一天，配得上他的女人應該是豪門千金或是社交名援，要不也是才德兼俱的女子，她只不過是中了頭彩的一個小秘書，就算來自書香世家，也比不上他的家世。

不想和單中威尷尬的面對面，她只好躲在客房裡，好在客房裡有電視，雖然一直看電視並不是一件很健康的事，可是起碼有事做，不會無聊。

「我出去一下。」因為客房的房門是半掩的，所以單中威推開了門就直接走進來。

卓瑩回他一個「知道了」的表情。

「你最好不要動什麼歪念頭。」他先警告她，好像她是打算要逃跑的人質。

她瞪了他一眼，若是以前，她絕不會有這樣的動作與反應，但是現在她可以為所欲為。

「我要去買些日用品，你缺不缺什麼？」

「不缺。」

「有特別想吃什麼嗎？」

「不想。」

「卓瑩，我不認為帶你回來是在折磨你。」單中威語重心長的說道。「我們還有很多事需要一起討論、一起面對、一起解決，你以為中了頭彩、懷了小孩、買下屋子，你的人生就會一帆風順了嗎？」

「至少我不會是一無所有。」她又回嘴。

他知道要給她時間，實際上兩人都需要一點時間適應目前的情形，更別說她從他的秘書變成他小孩的媽媽，雖然他確信自己是在乎她的，對她也有感覺，但她的不婚心態，令他有些無所適從。

「等一下你如果覺得無聊，可以去我房間的衣帽間裡，那裡有一個黑色的大行李箱，裡面有我帶回來要給你的東西。」不想再和她有無謂的爭執，他還是快點出去買東西。

「是什麼？」她不免好奇。

「你去看了就知道。」說完，他轉身就要走出客房。

「單中威，我並不想從你那邊得到什麼。」卓瑩想要證明自己對他無所求。

「那你真是口是心非。」單中威忍不住調侃。「你不是從我身上偷走了一個小生命嗎？」

她不滿的嘟著嘴，又被他將了一軍。

「我保證，你會喜歡的！」

卓瑩不知道黑色行李箱裡放了什麼東西，只知道好重、好重，他是帶了什麼石頭或是雕像回來要給她嗎？

把行李箱放平，她一邊拉開拉鏈，心中同時有著不少猜測，但是當她看到是一整箱各式各樣精緻又超高級的巧克力時，居然立刻熱淚盈眶。

她愛吃巧克力，他是知道的。

但是這麼多巧克力，居然快塞滿一整個大行李箱，那表示……他對她不是無動於衷的，他絕不是只把她當成秘書，這麼多的巧克力，不就代表了他某種程度的心意嗎？

從大哭變成了啜泣，又從啜泣變成了大哭，她不知道是因為懷孕所以情緒起伏大，還是她發現這個男人其實是有把她放在心上的。

這不在她的預期之內，所以現在她反而有種進退失據、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感覺，她到底要怎麼處理兩人之間的關係？原本她只是想要一個小孩而已，她喜歡他，但沒有想到要和他共組一個家庭，在她規劃的未來裡，只有她和小孩。

不知道自己坐在他房間的地上哭了多久，她的懷裡、手中、四周，全是他買回來的巧克力，他是想要她開一間巧克力專賣店嗎？

直到一雙有力的臂膀把她從一堆巧克力中拯救出來，把她抱到了他的床沿，溫柔的讓她坐了下來，她的手中還緊緊抓著好幾盒巧克力。

「為什麼？」她低著頭輕泣問道，沒有看向他。

「你愛吃巧克力啊！」他坐到她身邊，笑答。

「這麼多？」

「可以讓你吃很久。」

「你瘋了，人家會以為你打劫了一家巧克力店。」

「我是打劫了一家巧克力店，不過我沒有忘記要付錢。」他幽默的說道。「那個老闆以為我是巧克力批發商，還給了我他的名片，以為我有興趣要代理巧克力回來台灣賣，他對我好熱情。」

卓瑩好感動，心中五味雜棟，根本不知道要如何響應。

「卓瑩，還有時間，我們可以慢慢來，或許情況會出乎我們的預料。」單中威溫柔勸哄。「你一向可以處理任何的情況，你是萬能秘書，你忘了嗎？」

「可是你是一個火爆急躁又沒有耐性的總裁。」她現在有心情揶揄他了。

「我對你也是這樣嗎？」他困惑的問。

「不是。」她必須說實話。

「那你還擔心什麼？」

「但這和我的計劃－－」

「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單中威擁著她的肩，盡量不去想此時正坐在他們當初發生關係的那一張大床上，這一會沒有感冒藥、沒有任何借口與理由，所以哪怕他有些心猿意馬，他也要保持最佳風度，不能趁人之危，他知道她此刻的心靈是脆弱又柔軟的，因為那些巧克力。「你哭得這麼慘，應該口渴了吧？」

卓瑩點點頭，而且她不只是口渴，還肚子餓了，但她在他出門前，還很篤定的告訴他什麼都不要吃，現在……

「我……」若是只有她一個人，餓肚子也沒有關係，可是一想到baby，雖然很漏氣，她還是決定說出口。「餓了。」

「我幫你買了蔥抓餅，在客廳的茶几上。」

「你買了？」卓瑩破涕為笑。

「現在的你，是兩個人在消化食物，當然很容易餓，而且雖然你之前說什麼都不要吃，可是孕婦的情緒反反覆覆，我想我還是先買回來，這樣你想吃的時候就有得吃了。」單中威有先見之明。「如果你不吃，我也可以拿來當消夜。」

她發現他其實是一個貼心又會照顧人的男人，只是大家都沒有看到他的這一面。

「謝謝你。」她帶著淺笑，輕聲說道。

「卓瑩，相信我，我可以照顧好你和寶寶的。」

「但是我並不想你花時間和精力照顧我，」卓瑩到現在還在和他爭辯這一點。

「我也是有把握照顧好自己才敢未婚生子，我不是什麼計劃都沒有。」

「你以為有錢就能取代一切嗎？」他認真的問她。

「當然不能，但是……」

「我們的小孩可以叫錢爸爸嗎？」單中威語帶諷刺。「讓小孩抱著一堆錢，他就知道父親所代表的意義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卓瑩搖著頭，她當然明白父親無可取代。「但天下有多少的單親家庭、多少的單親媽媽，她們不是也都這樣過來了？」

「我的孩子不行。」他很堅持。

「我還有良好的經濟後盾，我的優勢－－」

「去吃蔥抓餅吧，」他拉著她起身，溫柔又呵護。「很多事我們可以慢慢聊聊。」

第八章

第二天的早餐也是單中威準備的，因為卓瑩才懷孕不久，怕她動到胎氣，他幾乎把她當成少奶奶在伺候，這讓她非常不習慣，也非常不好意思。

「公司那邊沒問題嗎？」其實她一直很擔心公司的狀況，生怕單中威會宰了可憐的代理秘書，或是更慘，讓美卿沒有心臟病卻嚇出一身病來。

「你想回去上班嗎？」單中威當然希望她回去幫他，有她在，不管處理任何事他都是事半功倍，但一考慮到她現在懷了身孕，還有以後的狀況，他認為還是把決定權交到她手上比較好。

卓瑩吃著新鮮的蔬果色拉、喝著熱豆漿，她眼睛看著食物，心裡卻像是跑馬燈一樣不停的在轉，她一直在問著自己，要不要回去上班。

她該回去嗎？

現在的她還看不出肚子，應該不會被發現懷孕，可是有必要回去嗎？

她已經有兩億了，她不必再為了生活或是錢工作，除非是為了單中威。

單中威可以理解她的心情，工作對她而言已非必要性，再加上她眼前的情況，她該是不想回公司的心情大於想回去，但是人活著不能沒有一個重心，鎮日無所事事也會發瘋的。

「你或許該和你大姊聯絡一下，我和她見過面。」

「你找過我大姊？」

「為了要找到你。」他也是萬般不得已。「我不想驚動你父母，所以只是打電話向他們詢問，但是你大姊和我們是同輩，所以我就直接找她了。」

「其實我都會打電話向他們報平安，他們也不會真的擔心我。」卓瑩其實不想把事情搞得這麼大。

「如果你不搞失蹤，今天也不會是這種情形。」

「如果我知道你說什麼都一定要找到我，那麼我在做消失的決定之前，會考慮得再周詳一些。」她沒有想到他會這麼在乎她。

單中威看著她，現在他不會再用看秘書的眼光去看她，而是以看一個女人、看她本人的日光去看卓瑩，而他很喜歡這樣的她。

她一直感覺到他的注視，也知道他吃完了他那份三明治，也喝完了咖啡，這頓早餐要結束了，他該去上班了。

「所以，沒有我，公司還是可以繼續運轉？」卓瑩自我解嘲的說道：「果真沒有人是不能被取代的！」

「代理秘書處理事情當然沒有你那麼得心應手，偶爾還會搞得雞飛狗跳的，被我罵到臭頭，可是她如果沒有哭著要離職，那就表示她的心臟夠強，她願意吃苦受罪。」單中威幽默的表示。

「那我似乎就更不必急著回去了。」她的內心有點失落，但是心想這樣也好，她又不想當一輩子的秘書，如果沒有她，他的公司仍然能蛇立不搖，那就表示這個公司分層負責做得很好，就算拿掉一根支柱，仍然可以穩穩的挺住。

「好，目前你只要把自己照顧好就行了。」單中威說完看看表，好像是在告訴她，他必須出門了。「中午我會替你送吃的回來。」

卓瑩有些反彈的道：「我又不是沒手沒腳不能出去吃，也不是不會開瓦斯或是不會拿鍋鏟，吃的問題，居然還要你來費心嗎？」

「我只是想要照顧你，你現在懷孕－－」他真的是一番好意，他想要為她做些什麼。

「是懷孕，又不是身染重症！」她沒好氣的打斷他。「吃這種小事，我絕對可以自己來，你一定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如果我說我的baby就是最重要的事呢？」單中威就是想對她好。

「所以是為了baby？」

「baby在你的肚子裡，我一併照顧。」他從來不知道她這麼盧、這麼難搞，外人都以為他是難搞玉，要是讓他們接觸一下懷孕後的卓瑩，他們就會認為他是聖人了。

「我自己就可以照顧好baby，還有我自己。」卓瑩的口氣很不客氣。

單中威站起身，不想和懷孕的女人計較或是爭辯，贏了是勝之不武，輸了則是自己糗大，他緩緩走到她的身側站定，彎下身，在她的太陽穴印上一吻。

卓瑩頓時一僵，這個吻，好像是丈夫在上班前和妻子那種互示愛意的吻……

他們倆是嗎？

他們之間有這種感覺嗎？

單中威親完之後還拍了拍她的肩膀，但是……是那種很輕、很溫柔、很在意的拍法，好像他對這個女人有很深很深的眷戀。

「有什麼狀況，隨時打給我。」他不忘叮嚀。

「不會有什麼狀況。」她嘴硬的回道。

「那最好，但如果有的話……」他又一次交代。

「我會打給你。」她極力忍耐對他的不耐煩。

單中威一向自認為提得起、放得下，對很多女人，他根本不放在眼裡，可是卓瑩改變了他，他現在對她非常在意，他甚至已經把她列入他人生排行榜中第一重要的位置。

「別花精神弄什麼晚餐，我會帶回來。」他又說。

「你不可能那麼早下班。」卓瑩不抱希望。

「為了你和baby，我可以。」他眨了一下眼睛。「優先級排出來之後，什麼事該先做，我心裡有把尺，你和baby現在排第一位。」

卓瑩又想哭了，單中威對她這麼好，是想跟她和孩子建立一個家庭嗎？他是想要開口向她提出……結婚嗎？

他有這麼想過嗎？

即使是鑽研學間的學者也要吃飯填飽肚子，尤其是妹妹出其不意地到學校來找自己時，卓琪乾脆請妹妹到學校餐廳吃午餐。

「會傳染哦！」卓琪點了四菜一湯和炒麵，用托盤裝著。

「傳染什麼？」卓瑩沒有什麼胃口，所以只拿了兩道菜，還有一碗白飯。

「你只吃這樣？」她很不能苟同。「是嫌學校餐廳的菜不夠好嗎？」

「是因為我早上吃太多，又幾乎沒有在動，肚子裡的食物還沒有消化完。」她可不想被當成是難伺候的女巫，連忙澄清。

找到一張空桌坐下之後，卓琪一邊拉開衛生免洗筷，一邊打量著自己的妹妹。

「我說會傳染，是因為你的總裁找不到你，就跑來學校問我，現在你也來找我，卓瑩，到底怎麼回事？你現在住在哪裡？又在哪邊工作？雖然你有打電話報平安，我們也都相信你不會有事，因為你的能力很好，只是不肯從事學術……」

卓瑩馬上看向大姊，用眼神制止她再說下去，她真的不想再聽那千篇一律的指責了。

「你現在住在哪？」還是一個一個問題慢慢問好了，這樣她才能得到比較正確的信息。

「一個……朋友家。」卓瑩決定說得模糊一些。

「為什麼？你原來住的地方出了什麼問題？」

「反正我在找新的住處。」

「你的工作呢？」

「辭了。」

「那下一步呢？」本來就不是很希望妹妹當秘書，所以卓琪比較在意的是她的下一份工作。

「暫時休息一段時間。」

卓琪不是一個遲鈍的女人，尤其是在單中威來找過她之後，更懷疑他和妹妹一定發生了什麼，不然事情不會突然演變成這樣的局面，只是到底是什麼事呢？

她邊吃邊端詳著卓瑩，想要看出個所以然來，這兩個人之間一定有鬼。

「大姊，你不要用那種好像探照燈一樣的眼神看著我。」卓瑩有點想逃，或許她今天不該來。

「你今天來找我，又是想要告訴我什麼？」卓琪犀利的問，不想浪費時間講些空泛的東西。

「我很好。」這是重點，她要讓家人放心。

「你住在某個朋友家、現在暫時不工作，然後你告訴我你很好？！」卓琪歎氣搖頭。「你到底是哪裡好了？」

「反正你親眼看到我了。」卓瑩露出笑容。「如果爸媽問到我的事，你就告訴他們我非常好，過一陣子我會再回去看他們。」

「你為什麼不現在就回去看他們？」卓琪實在不解妹妹的腦袋裡究竟裝了什麼。「你和那個總裁是怎麼回事？不要侮辱我的智商，不要說你們之間只是單純的主雇關係。」

卓瑩拿著筷子無奈的翻揀著她點的那兩道菜，中頭彩、懷孕、目前算是和單中威同居，這些都能老實說出來嗎？

「卓瑩，你之前還算是一隻單純的黑羊，可是現在呢？」卓琪緊迫盯人的問，因為她太想要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我很好。」她苦笑，說來說去就是這三個字。

「一句很好就想糊弄過去？」

「大姊，我是成年人了，我可以……」

「你和單中威到底是怎麼回事？」卓琪比較Care這一點。「你們是男女朋友嗎？」

這個問題她無法回答。

「他愛你？」見妹妹不說話，卓琪更直接的問。

「沒有。」卓瑩很誠實的說，雖然有那些巧克力、雖然她已經懷了他的小孩，但她不認為他對她的感覺是愛。

「那你愛他嗎？」

「我喜歡他。」卓瑩覺得必須向大姊坦白自己的心情。「他是個很不錯的男人，和一般生意人不一樣，我很喜歡他。」

「如果他不是生意人，」卓琪不免感慨。「如果他是個學者，那麼我一定舉雙手贊成你們在一塊，他真的是一個很迷人的男人，但是你真的覺得他適合你嗎？他和我們家……」

「我是黑羊，如果我和單中威在一起，就是兩隻黑羊，那又怎樣？」即使不清楚單中威對自己的感情，她仍很自然的護著他。「再生一隻小黑羊，一家三都是黑羊，不就是完美的家庭？！」

「你……小黑羊？」卓琪一臉驚恐。

「我只是打個比方。」卓瑩的氣勢因為心虛，頓時弱了下來，她在心中暗自叫慘，剛才太過激動，話不小心講太快了。

「卓瑩，你別亂來哦！」

「反正我就只是要你幫我跟其他人說一聲我很好，你也不用擔心我。」

因為當過單中威的秘書，所以卓瑩知道他不可能準時下班，每天在午夜十二點之前可以回到家，那已經算是早的了，但是從她住進他家之後，她發現他回家的時間都算早。

雖然不可能每天都六、七點就回來，他不是公務人員，而且基本上他都要應酬、開會，但是他現在常常會在九、十點就回來，當然那個時間她都已經吃過晚餐了，但是他總會帶一些小點心給她當消夜，像是小籠包、東山鴨頭、卷餅、鹽水雞之類的夜市小吃，每天都會變換花樣，讓她每一天都有驚喜，同時也不忘維持她和baby的健康。

「去換套運動服。」見她又坐在沙發上看美國影集，他不禁喚道。

「現在？」已經快十點了。

「現在剛好，我們去散步。」

「都這麼晚了，要去哪裡散步？」卓瑩其實根本不想出門，想待在家把影集看完，而且她和單中威又不是夫妻，這樣老夫老妻似的一起去運動，她反而會覺得很心酸。

「附近有一個公園，我們就去那裡散步。」單中威催促著她。「你需要運動，這樣對你和小baby都好。」

又扯上小baby，好像他做什麼都是為了她肚子裡的小孩－－他的小孩。

「這樣對你的消化也好，運動量夠的話，晚上也會比較好睡。」他從火爆哥變成全世界最貼心的男人。

卓瑩關掉電視站起身，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他的話總讓她困惑，有時她覺得他只在乎寶寶，可是有時她又覺得他是真的非常關心她………

「我剛剛看過放零食的櫃子，裡面的酸梅和你愛吃的魚罐頭都所剩不多，我們可以順便買回來。」

他連這點小事都注意到了？「都是我吃的，我付你錢。」

「別再說這種話！」他警告道。

「我不需要你養我，我……」她不想再提那兩億元，但她明明就是有錢人。

「我不養你，我養我的小孩，可以嗎？」單中威不想和她爭吵這些沒有意義的事，要不是知道她是個不婚族，他早就向她求婚了，丈夫養自己的老婆，天經地義！

卓瑩不知道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斤斤計較，非要和他算得如此清楚，這個男人真的是很容忍她，以他平日的脾氣……

「等我五分鐘。」她決定聽話的去換件衣服。

「風大，記得要穿一暖一些。」

「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卓瑩覺得自己好像從一個萬能秘書變成了低能兒。

「還是你來幫我換？」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單中威不像是在開玩笑，他是真的很努力要照顧好她。

朝他去去一個沒好氣的眼神，她好像愈來愈不瞭解他了，他似乎完全變了一個人。

兩人在公園裡走了快一個小時，然後又去超市買東西，雖然不是多累人的事，可是對一個孕婦而言，還是有點小辛苦，所以卓瑩一回到家，什麼事都不想做，微喘著氣站在冰箱前喝果汁。

不過單中威像是完全不會累似的，他把買來的東西放進櫃子裡，然後一下子又不見人影，不知道去哪裡忙些什麼，沒多久，他又回到她面前。

「我幫你放好水了。」他說。

「什麼？」卓瑩一下子沒有會意過來。

「洗澡水。」他耐心的回道。

「你幫我放洗澡水？」她嚇到了，打從她有記憶以來，除了小時母親曾幫她洗澡之外，年紀稍長之後，洗澡這事她從來沒有麻煩過任何人。

「我還加了幾滴可以紆解疲勞的熏衣草精油，現在的水溫剛好，你快點去泡，暖暖身子，但別泡太久。」

「單中威，你……」她說不出話來了。

「對了，浴室的門不要完全關緊，我會在客廳放爵士樂的CD，這樣你可以一邊泡澡一邊享受音樂。」

原來單中威也可以如此有情趣，卓瑩除了感動，沒有第二種情緒。

「明天我會在你房間的浴室裡加上止滑墊，在我加上止滑墊之前，你務必要小心！」

「我只是懷孕，又不是七老八十了。」因為感動，所以她故意和他鬥嘴。「你要不要也在浴室裡加一些扶桿或是緊急拉齡？」

「需要嗎？」他正色的問道，同一時間已經在考慮要找哪間公司來安裝。

「不需要，」卓瑩搖頭。「我很好，我也會小心！」

「對，這才是我熟悉的那個卓瑩。」

差一分鐘中午十二點。

卓瑩的手機響起，她先瞄了一眼來電顯示，果然是單中威，因為她才換了手機，目前沒有多少人有她的新號碼。

「我正要吃！」她彷彿早就知道他打電話來是要問什麼，搶先一步說道。

「你的午餐是什麼？」他帶著笑意問道。

「我早上去了趟菜市場，買了很多海鮮，煮了海鮮咖哩。」她的口氣頗為自豪。

「嗯，聽起來很好吃。」

「當然好吃！」卓瑩老王賣瓜，自賣自誇。「海鮮咖哩裡我放了鮮蝦、花枝、蛤蜊，還有桂魚，怎麼可能會不好吃！」

「那可以留一些給我嗎？」

「你要回來吃？」她的語氣難掩詫異。「現在？」

「真的？」

「你不喜歡有人陪你吃午餐嗎？」

「但是你這麼忙……」

「再忙也要抽空和我的……小孩吃頓飯。」單中威說不出太肉麻的話，在眼前這個階段，他只想先把卓瑩留在身邊，希望她可以把不婚的念頭拋開，讓她感受有他在身邊的好，以她的冰雪聰明，她應該很快就可以發現。

又是他的小孩……

「好，我等你。」卓瑩說完便結束了通話。

為什麼不是她？

為什麼不是回來和她吃飯？

卓瑩心裡有些不是滋味，第一次對肚子裡的baby生出微妙又複雜的情緒。

日子就在單中威貼心的陪伴與不時製造的驚喜當中流逝，這天卓瑩看書看到一半，正感覺有些昏昏欲睡時，她的手機傳來了一個鈴聲，有人Line她。

她按開了手機畫面，手指滑動著。

十分鐘之後到，門口見！

你今天下午不是有個簡報會議？卓瑩很快的Line回去，他早上出門前跟她提過。

取消了，所以我要帶你去看電影。單中威Line的回來，還有幾個有趣的貼圖。

蹺班的行為不好。

誰教我是老闆！

真的要去看電影？

還是你有更好的建議？

卓瑩思索了一會才回復。看電影很好。

這是我們的第一場電影。

你和你的小孩嗎？她故意這麼回。

是我們一家三口。

不過就是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她的心立刻融化了。

我馬上下去！

別急，我會等你。

一會見。

卓瑩有一種好像在談戀愛的甜蜜感覺，雖然她早早就決定當個不婚族，也不想談戀愛，可是單中威慢慢的扭轉了她很多的想法，但是她心中一直有著一個揮之不去的陰影，他到底是為了小孩，還是為了她才這麼付出？

她希望能快一點有個答案，她希望能快一點決定自己該怎麼做，是留下或是離開……

卓瑩沒有告訴單中威今天要來產檢，反正她一向很獨立，而他日理萬機，她知道他忙碌的程度，更何況只是一般的例行檢查，驗個尿、量量體重，然後照照超音波，沒什麼大不了的。

因為婦產科的診間突然起了騷動，才讓她這個低頭族抬起頭，想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結果令她驚訝不己的是，單中威居然出現了？！

是他的出現引起了騷動，是他的出現讓大家在猜哪個孕婦是那個幸運的女人。

「你不是要去台南出差嗎？」當她看到他坐到她身邊的空位時，忍不住瞪大眼睛。

「我改時間了，明天才去台南。」每天早上出門前，他會大概向她交代一下他當天的行程。

「你怎麼知道我今天產檢？」因為她沒有跟他說過。

「我看到你房間的桌歷，今天的日期被畫了一個圈，還註明了幾個阿拉伯數字。」單中威不會通靈，當然不是指指算出來的，不過他的推理能力很強，馬上就推論出那是代表什麼意思。

「只是每個月的例行產檢。」

「很重要啊！」

「單中威，會說是例行，就表示只是很普通的檢查而已。」卓瑩強調。

「但是我在乎，我想要陪你做檢查。」他淡淡的說。

四周的女人一聽，馬上對卓瑩投以既羨慕又嫉妒的目光，這樣的男人、這樣的口且身，是要去哪裡找啊？

卓瑩不再和他一爭論，勾起一抹絮笑，決定先好好享受這一刻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