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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告] [背著殼的蝸牛]清朝穿越之德妃[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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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弘歷

  自太后去世以後,也許是悲傷太過,也許是年紀也到了,康熙的身體也一日日的差了起來。因著身邊能實心幹事的只剩下不多的幾個兒子,所以四阿哥和弘暉就苦命的被他們的皇阿瑪的皇瑪法物盡其用了。六阿哥這些日子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問了也吱吱唔唔不肯說,德宛也只知道他現在跟十阿哥越發好了,也跟九阿哥他們越發生疏了。十三阿哥最近倒不常進宮,似乎是身體又有些不好了,德宛也讓他儘管安心將養身體為上。十四阿哥被康熙扔去跟著三阿哥編書,本來就有些書獃子氣的他現在看著更加呆頭呆腦了。十六阿哥和十七阿哥年紀也不小了,也屁顛屁顛兒的跟著四阿哥東奔西跑,樂此不疲。女兒中噶盧岱已經到了額濟納,哈宜乎和薩伊堪也不能總時不時就進宮來的。德宛開始覺得寂寞了。

  兒子一個個都有自己的事情,德宛險些變成「望兒石」。

  唉!兒子倒是好事,可惜他們孝順的不是他們可憐的額娘,而是他們的皇阿瑪。

  雖然心中有些小小的不平,不過既然對他們的未來有好處,德宛就算看著他們忙也是高興的,只是還是會擔心他們的身體會不會太過疲憊了。

  然而德宛沒想到的是,弘歷居然還是出生了,只是晚了將近九年而已。

  五十九年四月十三,格格鈕祜祿氏生下了一個兒子,康熙賜名為弘歷。雖然歷史拐了一個彎兒,可弘歷還是來到了人世間,德宛一面想著乾隆皇帝的自大糊塗心中擔憂,一面又想著他已經晚生了這麼多年,四阿哥現在也不缺兒子,只弘歷之前活下來的就有六個兒子,其中滿人所出的兒子就有四個,況且弘暉現在很是出色,怎麼輪也是輪不到弘歷的吧。

  這樣一想,德宛才放了心。

  「老四家的,這些日子老四一直忙得很,這府裡還是多虧了你了。」

  「娘娘謬讚了,媳婦兒實不敢當。」

  「聽說有相士說老四新出生的九阿哥是個天生有福的?」因為李氏所出的弘昐和弘昀都夭折了,所以弘歷現在雖是老四的第七個兒子,排行卻是第九。

  「娘娘也聽到了這話?」烏拉那拉氏一臉吃驚,「都是臣妾治家不嚴,請娘娘恕罪。」

  定定看了她一會兒,德宛才笑道,「罷了,你每日裡也是忙的,有個把疏忽也是難免的。可你也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外面鬧鬧嚷嚷的,老四已經夠累的了,你們府裡面再鬧出這些煩心事兒來,招他不痛快。這些話也是混傳的嗎?生在愛新覺羅家的哪個沒福氣,用得著這樣吵吵嚷嚷的嗎?是想讓滿京城都看了你們雍親王府的笑話不成?」

  「娘娘教訓的是,臣妾回去以後馬上整頓。」

  「這才是正理呢。本宮也是擔心老四罷了。你是老四的福晉,這個時候自然更該讓他沒有了後顧之憂,不然他這樣忙碌,難道還要他為了後院之事著惱嗎?那個九阿哥是不是還在鈕祜祿氏那裡養著?」

  「回娘娘的話,因為九阿哥剛出生的時候身體有些弱,臣妾看鈕祜祿氏一片慈母心腸,心疼孩子,臣妾也是做額娘的,也就讓她多養一陣子了。」烏拉那拉氏沒想到德妃會問起這個來。當初格格耿氏和烏雅氏有了兒子,德妃還憐惜她們養不得親生兒子,感歎了一番,她想起德妃和四阿哥的事情,為了討好德妃,就讓她們兩個自己養了孩子,德妃不也沒說什麼嗎?

  「你真是糊塗了。規矩也是擅改的嗎?不過他身子弱,你現在又忙,怕也顧不上他。本宮記得耿氏和烏雅氏孩子都養得不錯,不過弘暾年紀還小,烏雅氏怕是脫不開手,就讓耿氏養著九阿哥吧。跟她說一聲,九阿哥既然體弱多病,也就別拘管得太緊了,不管詩書還是武藝都不必太強求了,先緊著孩子的身子,讓他快快活活的長大了就是好的。」德宛記得耿氏可是個會養兒子的,歷史上的和親王可讓她印象深刻呀。可惜,也許是因為老四兒子不少了,弘晝也不那麼打眼了,現在這孩子竟沒有半點兒糊塗的傾向。無妨,反正那個耿氏不是傻子,自己的話只要帶到了,她總不會不明白。

  烏拉那拉氏微微一愣,立馬笑道:「額娘放心,媳婦兒曉得的。可憐九阿哥體弱,幸而得了娘娘關切,也是他的造化了。有娘娘的護佑,九阿哥自然是能逍遙快活的長大的。」

  德宛點了點頭,烏拉那拉氏見她似乎有些乏了,便告退離開了。

  德宛想著那個弘歷,微微笑了。雖然這等於剝奪了他的機會,可至少算是防患於未然了吧,雖然他年紀太小,可誰知道歷史會怎麼變,這個歷史上的乾隆皇帝會不會再次得到上天的眷顧。想想老四已經長大了的有弘暉、弘昶、弘時、弘煦四個。弘暉既是嫡又是長,還頗得康熙和四阿哥的喜愛,優勢相當的明顯;弘昶和弘煦同母所出,母家也是望族,不過卻是遠遠比不上烏拉那拉家,而且這兩個現在也還沒有辦過什麼差事呢,沒有經驗;弘時的母親是漢人,這就是他最大的硬傷,至少在有滿人所出的兒子的時候,弘時確實是吃了大虧了。剩下的弘晝母親出身不好,而弘暾年幼,自然沒什麼競爭力了。想來只要弘暉一直好好活下去,他的地位基本上就不會動搖了,雍正朝也未必就會出現太過激烈的奪嫡爭鬥。

  德宛對著鏡子,看著自己依舊烏黑的頭髮和雍容的臉龐。這樣的她,看起來不過三十多近四十的樣子,可她自己知道,自己的皮膚已經漸漸鬆弛了,若不是染了發的緣故,也能看出來兩鬢其實也已經泛起了明顯的霜色,自己的精神也越發不大好了。真是老了呀,一轉眼,就已經六十一歲了,真的變成老太婆了。

  「娘娘,方才十七阿哥府派人來說了,十七阿哥嫡福晉鈕祜祿氏剛剛生下一個小阿哥,母子均安。」晴雯滿面笑容的進來回稟。十七阿哥二十來歲了才終於有了孩子,晴雯倒是打心眼兒裡為這個自己看大的孩子高興。

  「真的嗎?」德宛真是又驚又喜了。「勤嬪可知道了?」

  「回娘娘的話,十七阿哥已經遣人去回報了。」

  德宛記得似乎十七阿哥是無嗣的,唯一一個兒子也是在雍正朝晚期才有了的,而且沒幾個月就沒了的。所以這次十七福晉有孕,德宛雖然賞了不少藥材和嬤嬤,卻並沒有對她這胎抱太大的希望。只是每當想到別的兒子哦讀子女俱全了,就他還是膝下荒涼,也免不了歎息一回。只是看他自己也覺得著急,各種藥也都用了不少,德宛也不好催促,只能用八阿哥來安慰他。八阿哥也是二十大幾了才有了兒子的,十七阿哥這才會好轉些。

  可鈕祜祿氏還是生下來一個小阿哥,而且還是母子均安,德宛就不能不開心了。馬上吩咐了人去回報皇帝,又使人去十七阿哥府上送賞賜,自己也立馬轉身就往佛堂裡去祈求佛祖保佑小阿哥平安健康了。

  當十七阿哥進宮的時候,很是遭了親近的幾個宮女的調侃,他也一直樂呵呵,說什麼都接著,平時順溜的不得了的嘴皮子也落在家裡了。

  「可是做了阿瑪的人了,以後就要穩重些了,再不能像往日一般孩子氣了,可記住了?」德宛看著十七阿哥,心裡真是樂開了花。

  「是,兒子記住了。」十七阿哥的面色微微紅了些。

  「你媳婦兒還好吧?」鈕祜祿氏可是大功臣,德宛現在想起她來都歡喜。

  「回額娘的話,她挺好的。」十七阿哥越發扭捏了。

  「你皇阿瑪可賜了什麼名兒?」

  「皇阿瑪賜名弘杲。」

  「是個好名兒,這可是你的嫡長子,得好好對待。額娘知道你喜歡孟氏,可嫡福晉你萬不能冷落了,記得了嗎?」想起鈕祜祿氏這樣伶俐大方的媳婦兒,可老十七卻偏偏對那個側福晉孟氏更上心一些,知道鈕祜祿氏的阿瑪阿靈阿去世之後才對她好了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鈕祜祿氏母家太盛的緣故。可德宛終究是希望他們能夠夫妻和順的。

  「撲哧,兒子怎麼不記得?每次見了額娘,這話您是必要提一次的,現在兒子那媳婦兒每每說起娘娘來都得意得跟什麼似的,說她有娘娘這個大靠山,才不怕兒臣欺負她呢。」

  「呦!你還越發能耐了,敢欺負媳婦兒了?你這臭小子!」德宛伸手就要扭他的耳朵,可惜十七阿哥經驗豐富,早早就躲開了。

  「額娘,您可開眼哪,兒子哪敢欺負她呀?她欺負兒子還差不多,兒子但凡多說她兩句,她就把額娘這尊大佛抬出來了,還說兒子再怎麼怎麼樣,她就來告狀了,兒子現在連重話都不敢跟她說的。何況現在她又立一大功,怕是以後額娘眼裡越發要沒了兒子了。」十七阿哥立馬就扮出一副可憐模樣。

  「你這會子倒和你媳婦兒吃起醋來了?也不怕臊得慌。你也不看看你媳婦兒的好處,論模樣論家世都是頂尖兒的,論說話行事誰不誇她的,對我對你勤額娘都是孝順有加,現在又給你添了兒子,你不說多謝謝她倒變出這多臉色來,真真是個小沒良心的!」德宛白他一眼,嘴角卻滿是笑意。

  「兒子就說呢,額娘果然眼裡只有她的好處,忘了兒子了。難道兒子不孝順額娘了嗎?這話倒要招兒子傷心了。以後弘杲再大些了,能給額娘逗樂兒了,額娘豈不就只記得她娘兒倆了,額娘不說自己偏心卻要怪兒子沒良心,兒子可不依的。」若不是因為自己年紀大了,十七阿哥幾乎就要像小時候一樣扭到德宛懷裡撒嬌裝樣了。

  母子兩個又說笑了一回,德宛才問道:「可去看過勤嬪了?想來她也一直等著你呢!」

  十七阿哥笑道:「兒子馬上就去給勤額娘請安去。」

  「你這孩子,她辛辛苦苦生下你,倒是白疼了你一場了。」

  「額娘好歹養了兒子二十來年,兒子若是這就忘了額娘才是該打呢,到時候莫說兒子自己過不去,就是勤額娘也是要打兒子一頓的。勤額娘也常說,若不是有額娘照應著,兒子也未必能長這麼好呢。兒子再想想跟兒子差不多的,十五哥身子就不大好,十八、十九兩個弟弟也是沒了的,下面幾個弟弟不是身子差就是難得見生母一面的。也就兒子跟十六哥命好,養在額娘身邊兒,不但身子養得壯壯的,還能時常見見生母,若兒子再不知道感恩,可真就該死了呢!」說著,十七阿哥眼圈兒倒泛了紅。此語雖有討好德妃的意思在裡頭,可也不乏真情實感,畢竟他也有眼睛能看能聽,自然知道這個養母對自己有多好,況且勤嬪也常常要他不能忘了養恩,要多多孝順德妃的。

  「你這孩子可是糊塗了,都說了些什麼?額娘待你好是因為你本就是個討人喜歡的,其他娘娘待養子也是親厚的,那些沒了的,只能說是緣分不夠。你勤額娘就你一個孩子,平日裡也難免寂寞,你也要多去孝順孝順她。」德宛摸了摸十七阿哥的頭,這個勤嬪也是個聰明人,她最喜歡這種守分寸知道進退的人了,只要勤嬪能一直懂事,她也不介意給她幾個甜棗吃吃的。

  「都是兒子的錯,兒子一時口誤,額娘可別生氣。」十七阿哥這時候也想起剛才說的話不妥了。

  「好了,去看看你勤額娘吧,多陪她說說話兒,想來她現在心裡歡喜著呢。」

  「是,兒子告退了,額娘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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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康熙六十一年

  康熙年紀越來越大了,病痛也多了起來。可只要他好些的時候,卻總是要召幸嬪妃的。也不知道他是真的還有能力想這種事情,還是在做出自己身體還很好的假象。不過德宛更相信這只是他做出的假象,畢竟光用眼睛看都知道他衰弱了很多。

  箇中滋味,德宛是不會知道了,那些年紀大了的妃子早已不承寵了,便是和妃王氏這些都已經好久沒有承幸了,現在他常常召幸的都是一些地位卑微又無所出的漢女。

  六十年的時候,巡視塞外的時候,他遇了刺客,據說是策旺阿拉布坦派去的。具體情況,德宛並不知曉,只知道康熙沒有什麼大礙。

  可讓德宛心驚肉跳的是,這一次的遇刺,竟然有兩個皇子出了事。

  當時離康熙最近的皇子正是六阿哥和十阿哥。當刺客冷箭襲來的時候,六阿哥擋在了康熙身前,手臂中了一箭。而十阿哥指揮侍衛捉拿刺客,卻沒想到馬鞍突然斷裂,他被狠狠摔到了地上。

  幾個刺客見刺殺康熙無望,自己也難以逃生,都咬碎了牙齒中藏著的毒藥身亡了。只有他們身上搜出了一些可以證明是準噶爾的東西。

  後來,現場的人發現,十阿哥的馬鞍有用刀割斷的痕跡。

  太醫說,六阿哥所中箭上是塗了毒的,雖然治療及時,可以後左臂終究會有些不便。而十阿哥,情況更加糟糕一些,雖然性命無礙,可摔的卻很是嚴重,要好好修養,會不會有其他的妨礙還要再繼續觀察,而六阿哥和十阿哥也乖乖的休起傷假來,而且這傷假似乎在他眼中恨不能是遙遙無期了。

  不過九阿哥卻說過一些怪話諷刺他們傷病來的真及時,知道沒戲了就玩兒這一手。不過六阿哥和十阿哥都裝成了聾子啞巴,只閉起門來休養。

  德宛自然是擔憂的,藥材便源源不斷進了六阿哥府,以至於六阿哥每次聽到藥字都想吐。

  康熙怒火無處發洩,那些日子,乾清宮裡的太監宮女們都遭了殃,而遠在西北的十一阿哥也連連被康熙催促出戰。

  到了六十一年年初,康熙又抖擻精神辦起了「千叟宴」來。

  六阿哥是個閒的,過後就跟德宛講了這千叟宴的情形。說實在話,排場絕對不如五十二年的那一次千叟宴。不過想想康熙畢竟身體不大好了,再來那樣盛大的一次只怕以他現在的精氣神兒也未必能繼續扮健康老人了。

  德宛覺得,康熙至少還是騙過了很多人的,大家都覺得皇帝精神健旺。若不是德宛知道康熙的薨逝就是這一年的話,也未必能從種種蛛絲馬跡中看出什麼來。而那些關注康熙身體健康的皇子們,德宛可不知道他們對此有何認知。

  不過德宛也作出深信康熙身體健康,壽命還很長的樣子來。時常讓幾個聰明伶俐會說話的孫子曾孫們承歡康熙膝下。

  人老了,對親情的需要更是迫切,尤其是跟那些年長的兒子們一對比,這些孩子們的崇拜敬仰和孝順就讓康熙更加受用了,也更喜歡無事的時候到永和宮來坐一坐,跟德宛說說話,享受一下子孫繞膝的快活。

  這日,康熙來永和宮的時候,德宛正在聽身邊年輕些的宮女們玩鬧。年紀大了,看到活潑年輕的女孩子,倒是越發喜歡了。

  「皇上這會子來的可不巧,小傢伙們現在正讀書呢,可沒空兒陪皇上說笑。」德宛見康熙心情甚好,便開起了玩笑來。

  「怎麼朕來這兒就是來看那些小傢伙兒的,就不能是來跟你說說話的嗎?」

  「皇上想跟妃嬪們說說話又何必找臣妾這樣色衰之人,那些漂亮又活潑的豈不更好?臣妾現在也只有靠那些孩子才能見皇上幾面了。」

  康熙聽著德宛的話,瀰漫著一股子酸味,讓他的自尊心大為滿足,倒是跟德宛坐下來話了半天當年,才一起往後面書房去看看孩子們偷懶了沒。

  透過窗子往裡看,永瑜正拿著一摞兒紙,上面真是墨跡淋漓、慘不忍睹,至少德宛就沒認出幾個字來,虧得永瑜還有耐心一個個下批語。在他的對面書桌旁,永玘抱著六阿哥的長孫永璆給他講書,康熙在外邊一邊聽一邊點著頭。

  正要扭頭跟德宛誇一誇這幾個曾孫子,卻看到德宛怔怔的,雖然眼睛是看著屋裡,可明顯是神遊天外了的。

  「想什麼呢?」康熙拍拍德宛,讓她醒過神來。

  「沒什麼,臣妾只是想起來當年,老四也是這樣抱著弟弟們教他們唸書的,這一晃都多少年了,連老四的孫子都知道帶著弟弟讀書了。」德宛現在真是感慨萬分。

  「是呀。」康熙似乎也陷入了回憶中,原本早已忘記的事情竟樁樁件件似乎又重新回到了腦海,「朕也記起來了,當年老四教那幾個小的讀書的樣子,就好像還在昨天一樣。」十三、十四、十六和十七這四個阿哥的啟蒙基本上都是由四阿哥負責的,現在想想,這幾個孩子都被他教的很好。心裡軟和了下來,再想到十三阿哥,也心軟了。畢竟是自己曾寵愛過的兒子,後來也知道他其實也有些無辜,只是為了太子,還是狠下了心來,這時候再想起十三,難得的康熙生起了一絲內疚。

  兩個人沒有打擾孩子們用功,而是重新折返回去繼續聊天了。

  「十三最近怎麼樣,朕聽說似乎身體有些不大好。」

  「這孩子身子時好時壞的,都有些年頭了。幸好兆佳氏是個好的,對他的照顧也是盡心盡力。有她在,臣妾才能放心些。老四他們哥兒幾個也時常幫襯著,日子也不難過。就是看著可憐,才多大的人,頭髮都白了好些,看上去比實際年紀足足老了有十歲。可憐他小小年紀沒了生母,臣妾看他就和自己個兒親生的一樣,也就補貼了些,省著用還是能行的。」說著,德宛擦擦眼角。

  康熙沉默了,歎了口氣,卻沒說什麼。德宛見他什麼都沒說,也不敢再替十三阿哥說些什麼了,生怕求情不成反又替十三阿哥招了什麼禍事來。只是她心裡自然難免生出了些許不痛快出來。

  然而德宛沒想到的是,過了沒多久,十三阿哥就被康熙派了差事。

  十多年來,康熙終於又啟用了這個兒子,十三阿哥激動得連話都快說不順溜了。康熙看著他半百的頭髮,微有些蹣跚的腳步,心裡也酸澀起來了。

  雖然四阿哥這輩子有了和自己親厚的親兄弟,可對十三阿哥還是很維護的,此時見十三阿哥否極泰來,也難掩激動,背地裡還掉了幾滴眼淚。

  這是的十三阿哥就已經和前幾日的他很不一樣了。眼睛也有了光彩了,脊背了直了許多,笑容也燦爛了不少,連說話都比往日中氣要足得多。看到這樣的十三阿哥,德宛也高興,一直拉著他囑咐了半天,十三阿哥也一直認真的聽著。只是聽到最後,還是落下淚來。

  「你這孩子,哭什麼?這可是好事兒,得高興。」雖然這樣說著,可德宛也被十三阿哥招出了點兒酸澀。

  「兒子只是沒想到,額娘,謝額娘還記得兒子,不然……」

  「你胡說什麼呢!」德宛忙打住了他的話,「父子哪有隔夜仇?你皇阿瑪自然是心疼自己兒子的,跟額娘有什麼關係?你皇阿瑪心疼你,你也要多孝敬他,聽說你身子不好的時候,他也是著急的。所以,你可得趕緊把身子養好了,免得你皇阿瑪每日那麼忙還得擔心你的病。」

  「是,兒子自然知道的,額娘不必擔心。」十三阿哥抹乾眼淚,重新笑了起來。

  十三阿哥重新得了任用,回京陛見的大將軍王十一阿哥可不樂意了,整日裡就想著法子找十三阿哥的不自在。可十三阿哥好容易又入了康熙的眼,哪裡會輕易做出讓康熙不樂的事情來,每次十一阿哥的挑釁他都全當沒看見,倒顯得十一阿哥無理取鬧了。

  而更奇怪的事情是八阿哥的身體狀況居然也每況愈下了。自打前一年年底開始八阿哥就衰弱了起來,而那時,正是十一阿哥回京陛見的時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是十一阿哥的手段還是八阿哥的苦肉計,也想不出來。但到現在為止,八爺黨中六、八、十這三個阿哥卻全都在相近的時間裡出了事,而另一派的九、十一、十五這三個卻活蹦亂跳的,很是引人疑竇。

  到了十月份,不服老的康熙帶了永瑜和永琛,後頭跟了幾個年輕的兒子一起打獵去了,似乎還是打到了不少獵物的,就連年紀尚幼的永瑜、永琛哥兒倆都有所斬獲,這讓康熙很是得意。

  然而,似乎是因為這次打獵而受了涼,第二天康熙就有些不適,還駐暢春園。還命四阿哥代他去祭天。

  德宛覺得自己心跳快了起來。

  前面那些事情德宛其實是無法知道的。當她知道的時候,康熙已經病逝了,而四阿哥被指定為下一任的皇帝。

  德宛不知道四阿哥究竟是怎樣穩定下局勢的,那不是她能夠關心的事情。她只知道,現在,她宮裡的人一個個都陡然精神起來了。雖然面上帶了悲傷,眼中落著淚水,可畢竟還是欣喜的。

  她明明知道的,在之前就預料到了,可當這一天真的來臨的時候,她突然間茫然了。

  那個人,那個壓得自己不敢動彈,那個讓自己戰戰兢兢的人,已經不在了。從此以後,再也無人能夠威脅到她的地位了,她要成為這個後宮的真正的主人了。

  她應該高興的,應該輕鬆的,不是嗎?沒錯,她確實覺得高興,覺得輕鬆,可仍然覺得茫然。

  那個人,真的走了嗎?就這樣,走了呀。

  只是留下了一份遺詔,封德妃為皇后。

  剩下的事情就是大家一起哭靈罷了。一開始,德宛哭得倒是絕對的真心實意,畢竟一起四十多年了,雖然不但不愛他,還要防著他怕著他日日小心翼翼對他,可要說一點兒感情也沒有倒是假的了,因此也是發自內心哭了好一會子。可惜眼淚雖多也有個盡頭,第二天德宛就得帶著特製的手帕來哭靈了。

  等到三天後,四阿哥靈前繼位成了雍正皇帝的時候,德宛因為這幾天的哭靈都頭昏腦脹了。

  不過德宛還是心裡不快的,倒不是因為老四的繼位,而是因為宜妃。都這個時候了,宜妃還擺著康熙朝第一寵妃的譜,甚至還給了自己下不來台,德宛就不痛快。不說自己是嗣皇帝生母,就只看康熙臨終封她做了皇后,宜妃這樣也實在太過不敬。就是心裡不滿也該想想自己的兒子吧,她可還有三個兒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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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做了太后了

  這一次,雍正的等級大典可以說相當順利。一來他的母親可沒有煞他的風景,二來,康熙臨終親筆寫下遺詔封德妃為後,很明顯的表明了態度,也給雍正的繼位正了名,雍正佔了個嫡子的名號,也沒有什麼人再說怪話了。

  不過德宛還是很不客氣的提前就拒絕了仁壽皇太后的徽號,因為一聽這兩個字她就直接想到了譬如「人壽」或是「人獸」這樣的詞來。雍正沒辦法,又提議改成「慈壽」,德宛一聽,這算什麼呀,自己好歹是個女人,還是個漂亮的女人,咋一轉眼就變「雌獸」了?

  雍正第一次發現自己的母親原來這麼無理取鬧。最後只得讓禮部擬了一串兒徽號,讓德宛自己去選,德宛看得花了眼,直接叫啥都不懂的小曾孫子替她選了一個「敬穆」,雖然也不怎麼好聽,但是想了想,似乎沒有什麼奇奇怪怪的同音詞,也就不再挑挑揀揀了。

  宣讀官讀過了奏書之後,鼓樂齊奏,雍正恭恭敬敬對著德宛行了三跪九拜之禮。到了正式上徽號的日子,德宛再次在身上壓了厚厚重重的一堆華而不實的身份象徵,等著皇帝帶著二品以上的大臣來獻冊獻寶,然後接受了皇帝和臣子們的三跪九拜之禮。待他們退出去之後,皇后又領著一串兒妃嬪、公主、福晉之類的來恭賀。

  雖然這種事兒吧,挺榮耀的,尤其是看到平日裡瞧著自己不大順眼時常冷嘲熱諷的人如宜妃之類現在都得乖乖給自己下跪行禮,心中也難免有了些小人得志之感。可是這樣一身行頭,自己又是六十來歲的人了,還真是覺得受罪,便沒留她們多少時候就打發了出去。

  人一走,德宛馬上軟了下來,讓宮女們把自己身上的累贅都卸下來,又端了水來擦了一把才總算清爽了許多。

  沒多久,雍正就准了誠親王請將諸皇子中胤字改為允字的上疏,同時又把十四阿哥名字改成了允禵,一償多年夙願。又於十二月封了允祀為廉親王、允祥為怡親王、允禵為恂親王、允祹為履郡王、已廢太子允礽之子弘皙為理郡王,以隆科多為吏部尚書。

  十一阿哥還是趕了回來,對著康熙的梓宮哭得那叫一個肝腸寸斷,德宛在這時才第一次見識了十一阿哥對康熙居然還是有這麼一點兒孝心的。

  而宜妃也因為稱病乘軟轎見皇帝而受到了訓斥。德宛聽說以後只是冷笑一聲,她以為現在還是以前嗎?她是太妃了,宮裡已經變了,她再這樣下去,倒霉的恐怕不只是她,連她的兒子都落不著好處。

  德宛也不管其他,只管在慈寧宮裡抱著孫子曾孫子享福,兒媳婦每天來給自己請安時說上幾句話,每天看著原先的「姐妹」們對著自己低眉順目,心情很是舒暢。

  一晃眼就到了雍正元年,後宮的冊封正是在二月十四日。德宛雖然也知道前朝有些風起雲湧之態,不過她相信雍正在當年那樣艱難的情況下都能做到那等地步,如今就更不成問題了。也就一心只關心後宮了。

  原雍親王福晉烏拉那拉氏封了皇后,側福晉伊爾根覺羅氏和年氏都封了貴妃,李氏封了齊妃,格格烏雅氏封了順嬪,耿氏封了裕嬪,鈕祜祿氏封了熹嬪,武氏封寧嬪,宋氏懋嬪,剩下的那些侍妾裡瑚圖氏、喜塔喇氏、郭氏、張氏等俱封貴人。

  又封了大阿哥弘暉為榮郡王,四阿哥弘昶、五阿哥弘時、六阿哥弘煦為貝勒,又追封齊妃所出皇二女為和碩懷恪公主。

  過了段時間又傳出了些流言出來。

  一則是先皇本不欲立雍正為帝,其屬意之人本為十一阿哥。兩封繼位和封後的遺詔都是被雍正改了的。這話雖然可信性不強,大家也不敢多說,可居然還是傳了開來。

  另一則是關於年家的,什麼年氏受寵,年羹堯又為皇帝所倚重,若是年氏這胎生下皇子,只怕未來的嗣皇帝就說不準是誰了。

  這兩則流言都挺無稽的,甚至有些好笑,可德宛卻一點兒也笑不出來。直接叫了皇帝過來。

  「皇帝,最近宮裡的流言你聽說了沒有?」

  「什麼流言?朕並未聽說。」雍正臉上似乎就寫了「我沒說謊」四個大字。

  「許是皇帝這些日子太過勤政,未必注意得到這些,還是回去好好查一查才是,畢竟咱們皇家事務被人這樣胡來傳來傳去,實在不像話得很。」「不過,哀家看著,先帝所剩的妃嬪中,履郡王之母定嬪侍候先帝多年,很是個謹慎的,在嬪位這麼多年,也該晉封了。十六和十七阿哥的額娘密嬪和勤嬪,也都是宮裡的老人了,況且還生了那樣好的兩個孩子,也升一升吧。還有你那幾個年幼的小弟弟,也要好好教導了,以後也許還能有些本事,能幫襯幫襯你們,他們的額娘你看著辦吧。」對這些安分的弟弟們施施恩,也能再得幾個助力。

  「是,兒子也有事兒要跟皇額娘商量呢。先帝之前就說過,要太妃們隨了各自的兒子住,兒子這不就來請皇額娘的示下了嗎?」

  「既是先帝的意思,你照辦就是了。其他的還好說,就是惠妃,直郡王已經被圈了,總不能叫惠妃跟了兒子去受苦。正好廉親王也是惠妃養大了,良妃又早早去了,不若讓惠妃去廉親王府上好了。」

  「是,兒子也正有此意。」

  兩人不過說了些話,忙得團團轉的雍正就馬上又處理朝政去了。德宛並不相信這個習慣於把一切握在掌心裡的人能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不過看他的樣子,大約是有他的自己的考量的吧。

  不過,十一阿哥,年氏,只怕會沒有什麼好果子吃了吧。也不知道這是那些八爺黨一起做的還是只十一阿哥那一派做下的好事兒。待會兒得叫老六來問問。

  雍正做事果然有效率,尤其是這種施恩於下的事情。冊封後宮沒幾日,雍正就晉密嬪為皇考密妃、勤嬪為皇考勤妃、定嬪為皇考定妃、通貴人因其女婿策凌有功晉通嬪,還有幾個生了二十至二十四皇子的幾個庶妃都被尊為了皇考貴人。兒子已經分了府的可以跟著兒子出宮一起居住。

  當然,雍正要施恩的話自然不會只有這麼一點兒,公主皇子們也都是為大清做了貢獻的,也要晉封。於是幾個還尚在的姐妹們,無論是否同母所出,都晉了固倫公主,連已經薨了的和碩純愨公主也因為額駙策凌有功而被追封固倫純愨公主。而允祿過繼於莊親王、允禮封果郡王、允禑封貝子。

  「皇上和娘娘的恩典,臣妾感激不盡。可莊親王……」密妃眼淚汪汪的看著德宛,一副嬌弱可憐的模樣。

  德宛皺了皺眉,美人蹙眉是美景,可密妃四十大幾的人了,還作出這樣一番模樣來給人看,這根本就是想著法子噁心人呢是吧。難道康熙以前就喜歡她這樣的嗎?真不愧是千古一帝,連喜好都與眾不同。說實在話,雖然她跟宜妃不怎麼對付,可平心而論,她還是覺得宜妃的性子比密妃要好許多的,至少爽快、利落,沒那麼多膩膩歪歪勁兒讓人噁心。然後再一個個數過去,突然發現,似乎康熙早期嬪妃的性子不是爽利就是安穩的,而後期嬪妃的性格多是柔弱或是嬌媚的,德宛這才覺得,康熙的眼光是越來越退步了。不過幸好在挑選繼承人的方面,他還是很有眼光的,不然德宛真能哭死。

  「好了,」德宛忙打住她未說完的話,實在不想聽她說出什麼不想聽的,「密妃,你在宮裡也待了三十多年了,這君無戲言是什麼意思你不會不知道吧?聖旨已經下了,自然不可能再有更改,再說,這是皇帝的恩典,你該謝恩才是。」

  密妃嘴唇哆嗦半天,哪裡能說出什麼謝恩的話來。她生了一女三子,長女已是沒了,幼子也夭折了,兩個兒子里長子眼看是靠不住了,本來還慶幸還有一個次子能依靠,哪想到皇帝一張口,這次子就不是自己的了,變莊親王的過繼子了。那自己以後怎麼辦?自己以前一直瞧不起的勤妃已經在收拾東西準備跟著果郡王做她的老祖宗去抱孫子玩了,可自己難道要跟著那個一個勁兒跟老九他們攪和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惹禍上身的長子去住嗎?

  「好了,王妹妹,你也該準備準備出去含飴弄孫了。雖然允禑爵位不高,可他還小呢,等以後長大了,為皇帝為朝廷出了力立了功還怕沒有爵位封嗎?況且允祿雖然過繼出去了,可畢竟是你肚子裡出來的,還能不認你不成?在外面,母子之間時常見面,也讓允禑和允祿多走動走動,原本好好的親兄弟硬是被人拆開不得親近,想來妹妹心裡也是擔憂的。現在可好了,有你在外面看著,想來也沒有什麼魑魅魍魎的能再間了他們哥兒倆了,畢竟疏不間親,你說是不是?」

  「沒錯,太后說的是,臣妾自當好好看著他們,娘娘放心。允禑他必是一時糊塗,現在想來已經是清醒了的。」王氏這時候已經重新燃起了鬥志,一定要把自己的長子從泥潭裡拔出來,萬不能再讓那些人帶累了他。

小番外:改名記

這日,小四正式準備教小十四寫字。

先寫什麼?

當然先學寫名字了。

來,小十四,哥哥告訴你,這就是你的名字,來跟著哥哥寫,胤禎。

咦?怎麼覺得有點兒彆扭呢?再看一遍,沒寫錯字呀。

到底哪兒不對勁兒了?

啊!我知道了。

禎,這個字有問題,我的弟弟怎麼能叫這樣的名字呢?

皓禎呀,那個無恥的傢伙也叫禎呀。

再一想,好像十三的名字也被他們家用了。

不行,我弟弟這麼可愛怎麼可以用這樣的名字。小四毅然起身往乾清宮為弟請命去了。

去做什麼?

這還用問呀,當然是要跟皇阿瑪說明一下情況,給弟弟改名兒。

可惜,乘興而去,敗興而歸。小四摸著後腦勺上的亮晶晶的凸起,心下鬱鬱。

皇帝拒絕了?當然沒有,改名這種事情還是發生了。

第二天,皓翔就改名叫皓強了,而皓禎呢,墓碑上抹去了禎字,改上了一個漬,皓漬。

這種事情,哪有皇家為了避他們的名字的,應該是別人改名才對嘛。康熙如是想。

可小四還是非常鬱悶,他是個有潔癖的人,物質加精神的潔癖。在他看來,這名字雖好,卻已經被那樣的混賬弄髒了,怎麼可以給自己弟弟用?

以後,小四再沒叫過小十四的名字。

以後一定要給他改名兒,太子爺答應了的,以後一定會幫自己這個忙的。為此小四私下翻爛了字典。

祿字不錯。可沒幾年,十六用了。

禮字也不錯。可沒多久,十七用了。

禕字很美好。可很快的,也有主了。

小四悲憤了。

我只是想給我弟弟起個好名字,怎麼就這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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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手段

  想來最近的推恩還是有些效果的,至少在幾個月後,雍正提起允禑的次數也開始慢慢增加了,想來密妃和莊親王做了不少工作。

  而令德宛沒有想到的是,宮裡那陣子的關於十一的流言,竟是出自宜妃和允禟的心腹何玉柱和秦道然。

  「怎麼可能?」宜妃瞪大了眼睛,滿臉驚駭,「何玉柱,這是怎麼回事兒?你這狗奴才是想陷本宮於不義嗎?」

  何玉柱看著宜妃的眼神滿滿的都是忠誠,然後轉向了雍正,「皇上,這些不關主子的事兒,都是奴才自己的主意。先前奴才聽說先皇看重十一爺,大家都說先皇是要傳位給十一爺的。如今皇上登基,奴才才知道那些人的話是做不得準的,先皇的心思哪裡是別人猜得到的。後來就跟幾個老夥計感慨了一番,怕是這樣以訛傳訛傳出來的。後來奴才見傳得越發不像了,也知道事情的厲害,可奴才怕死,不敢作聲。現在奴才也不敢再狡辯什麼了,只求皇上和太后相信,這事兒真的跟宜妃娘娘一點兒關係都沒有,奴才願意以死為證。」

  話音剛落,何玉柱身旁的一根柱子就染上了血紅。

  雍正怒極了,指著倒在地上的何玉柱氣得手指都在發抖。當著皇帝做出這種不敬的事情,何玉柱就是死了也得不了好去,被證實已經沒氣兒了的時候,還被拉了出去鞭屍。

  秦道然顯然被何玉柱的死嚇呆了,看著何玉柱被人拉出去,頓了好一會兒,突然大叫起來:「我不要死,我不要死!皇上,奴才招了,奴才什麼都招,皇上……」

  他能說的也只有這麼多了。

  瞪著眼睛,看著胸口多出來的那一抹寒光,他抬頭看向允禟,「主子……主子……奴才不……」話未說完,已倒地身亡。

  允禟卻已經徹底癱了。倒不是因為沒見過死人,他見的死人多了去了,直接或間接死在他手上的也不少。可他驚呆的原因是,殺死秦道然的人正是自己身後的親信太監。

  那太監殺死秦道然之後,趁著大家還未反應過來,也自盡了。

  查到這裡,線索就全都斷了。可宜妃母子還是沒能逃脫雍正的怒火。宜妃被幽禁於壽安宮後殿之中,雖然並未剋扣份例,卻不得隨意出入,服侍的宮人也有了嚴格的限制。而允禟和允息也被禁錮於府邸。但恆親王允祺並未受到波及。

  德宛總覺得事情有些不對,以他們母子的本事,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被查出來?而宜妃和允禟那詫異的神色也不像是裝出來的,似乎他們是真的不知道。欲要跟雍正說說,又覺得以他的精明未必就真的不知道。皇帝已經很累了,德宛也不願意再打擾了他,也就放到了一邊兒,反正就算真的不是他們做的,他們的心裡也確實是不服雍正的,德宛可不想給兒子找麻煩。

  對於宜妃的遭遇,同情的少,幸災樂禍的倒更多一些。

  「老八,你這樣做不會有事兒吧?」惠太妃很有些焦急。她已經圈了一個兒子了,可不希望再失去另一個。

  「額娘放心,兒子這也算是向皇上投誠吧。」廉親王眼神一暗,臉孔猙獰起來,「兒子只是把他們當日對我們母子所做的,再還給他們而已。」他想起自己的身體,若不是他們竟然收買了自己最信任的貼身太監,自己也不會中了毒,變得體弱多病。一個皇子,一個擁有雄心壯志的皇子,變得連騎馬打獵都困難了,便是不小心吹了風都要當心會不會受寒,還能有什麼前途,自己除了灰心還能有什麼選擇?這次就讓他們也嘗嘗信任之人叛變的感覺。不過這樣也好,至少雍正還是知道自己的情況的,只要自己安分一些,對他表明了態度,他也未必會為難自己這個跟廢人沒什麼兩樣的弟弟了。

  惠太妃歎了口氣,又想起了她的大阿哥。那樣聰明優秀的兒子,卻被允息那個笑裡藏刀的小賤種給毀了,她真是恨不能親手撕了宜妃母子為兒子出了這口惡氣才好。

  以前的老姐妹都離了宮,剩下的都是無子的或是兒子還小的。一開始這種尊貴的感覺還能讓德宛爽一把,再加上雍正雖然事務繁忙,可仍堅持沒日來問安,這都讓德宛心情很是愉悅。可架不住時間長了,日日都是一樣的過,早早起來接收請安,然後和媳婦兒或是太妃之類的閒聊,然後就是逗弄孩子,又不像從前總是把身體那根弦繃得緊緊的,時日久了,德宛也就覺得日子變得沒趣兒了。

  不過,這一天,德宛卻是見到了一個第一次出現在她這慈寧宮的身影。

  「年貴妃不是身子不好嗎?怎麼不好生休養著?」看著年貴妃形容憔悴的樣子來,德宛卻根本生不出什麼憐惜來。想想她兄長的所作所為,再想想她素日的做為,總覺得這個年氏根本配不上貴妃這個頭銜,可惜雍正還要繼續捧著年羹堯有用處,她還不能太不給皇帝面子,萬一壞了兒子的事兒可不好。但心裡堵著一股子氣,看年貴妃就更不順眼了。

  「給太后請安是臣妾的本分。之前臣妾身子不好,怕病氣衝撞了太后,現在既然已經好了,臣妾自是要來盡孝的。」年貴妃聲音嬌嬌柔柔,讓德宛想起了年輕時候的密妃來。

  「是嗎?倒是讓貴妃多心了。不過哀家聽說年貴妃身子不好,平日裡就是三日一小病,五日一大病的,這身子太弱可不好,還是多休養才是。平日裡也不必到哀家這兒來了,你的孝心哀家知道了,不過若是因為到哀家這裡來讓你這身子又出了什麼問題,哀家也擔不起這責任呢。」德宛在「又」字上加重了語氣。前些日子年貴妃生下個死孩子,結果也把自己虐待成一副死人樣。出了月子跑到齊妃那裡一趟,回去就說自己又病倒了,倒還得齊妃被訓斥了一頓。

  看年貴妃還想說什麼的樣子,德宛直接越過她,看向了齊妃,「齊妃,你的身子沒事兒吧?前兩天哀家聽說你像是被人過了病氣,是怎麼回事兒?哀家聽得糊里糊塗的,這宮裡都是懂事的,誰會病著還往別人宮裡跑,你沒被過了什麼病氣吧?」

  「蒙太后關心,臣妾無事。」齊妃小心回道。

  「也是,哀家看你素來身子就好,不像那些病西施風一吹就倒的。這人哪,最大的福氣就是身子好,看你們一個個身子好,哀家就高興了。不過以後也要小心一些,免得被那些沒眼色的給衝撞了,可記住了?」

  齊妃雖然力圖保持端莊,但一直往上飛的眼角眉梢卻洩漏了她飛揚的心情。

  「皇后,」德宛看向皇后那裡,「你是一宮之主,又素來是穩重能幹的。這宮務交給你哀家也是放心的,不過宮裡不比府裡,你也不能再和以前一樣心慈手軟了。只有後宮平靜了,皇帝才能更好的處理朝政,皇后你的擔子可不輕啊。」

  「是,臣妾明白。何況還有皇額娘坐鎮呢,臣妾便是有什麼不懂的不還可以請教皇額娘嗎?」

  「你倒是淨想著偷懶了。可哀家年紀大了,誰知道還有幾年呢?你也要盡快上手才是。」記得歷史上德妃的命就不是很長,德宛對自己能活多久可一點兒都不確定。

  「皇額娘!」皇后一驚,馬上帶著一眾嬪妃跪了下來,後面的嬪妃們也滿臉慌張叫著「皇太后」跪到了地上。

  「你們這是做些什麼?」雍正來得倒是時候,一進來就看見自己的后妃都跪下請罪的樣子,便以為她們做了什麼冒犯了太后,心裡不高興了。

  「罷了,不過哀家白白髮句感慨,倒把她們嚇得這可憐見的。起來吧。」德宛知道自己雖然是隨便說的,卻足夠把她們嚇到了。

  「皇后留下,其他的都下去吧。」雍正看來是有正事要說,其他妃子雖然想多見見皇帝,也不敢多說什麼,只能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皇帝有什麼事?」德宛想了想,雍正能跟自己商量的只能是後宮這一畝三分地的事情,卻想不出來會是什麼事情。

  「皇額娘,兒子想著,二哥從前也是深受皇考寵愛的,如今看他這樣,心裡實在難過。二哥兒女眾多,擠在鹹安宮裡只怕日子也不好過,兒子想著從那些格格裡挑出一個乖巧懂事的,兒子養在宮裡,也能稍稍安心些。還有八弟,皇額娘也是知道的,被人害到如此地步,身子越發差勁兒了,兒子看了也心酸。他只有一兒一女,弘旺還好,那小格格生母又沒有名分,皇額娘您也知道老八那個福晉的,兒子想把八弟的小格格也接到宮裡來養著。既全了兄弟之情,又有女孩子們陪著皇額娘解悶兒。皇額娘您看怎麼樣?」

  怎麼是廉親王的女兒?德宛愣了一瞬,便想通了,只怕這兄弟倆在私底下恐怕也達成共識了。也是,廉親王現在的身體狀況,對他也沒有什麼威脅了,雍正倒不如賣一個好,他自己也能有個和親的工具,倒是一舉兩得了。

  這種事情,雍正怕已經是決定了的,恐怕現在也就是跟自己打聲招呼,顯示出自己也是尊重太后的意思的,德宛自然不會白目到駁了皇帝的面子,笑容滿面的答應了。

  之後便又是一番母慈子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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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結局

  也許是德宛給足了雍正面子,雍正自然也願意讓德宛有面子。

  沒幾日,廉親王的小格格毓秀就送了來,一起來的還有廢太子的六、八、九三個格格,這就是讓德宛自己挑選喜歡的孫女兒的意思了。

  德宛看著廉親王家的毓秀,想著真不愧是良妃的孫女兒,和良妃長得像極了,那樣精緻的五官,斜飛的鳳眼,真是把嫵媚嬌俏演繹到了極致,現在又正是十六歲這樣花兒一般的年紀,實在是讓人看著就賞心悅目。

  而廢太子的三個女兒,為首的是年紀最大的六格格,容貌雖不及老八的女兒,卻也稱得上是個美人兒了,只是身子有些單薄了,皮膚也過於蒼白了,再看她筆管條直的站在那裡,一舉一動都很有風範的樣子,想像她出生後正是風雲變色的時候,她的額娘唐氏居然還能把她教得這樣好,便覺得很是難得。尤其是看到那兩個小些的格格的時候,德宛對唐氏教導孩子的能力就更加肯定了。八格格和九格格都是八九歲的年紀,本來也該是懂事了的,可也許是這些年過的真的太苦了些,生得比六格格瘦弱了許多,臉色也不大好,站在那裡頭垂得低低的,隱約看著似乎有些發抖的樣子,讓人很難不生出些許憐憫來。

  「這孩子,真真可憐見的。」德宛歎了一聲。

  「可不是,好歹也是咱們皇家子孫,可惜……」一旁坐著的惠太妃也很是感慨。她本是不放心孫女兒才跟了來的,現在看看這幾個,多年吃齋念佛吃出的慈悲心腸開始發作了。孫女兒進宮也算有了個不錯的身份,只是弘旺也大了,不能總是承歡膝下了,自己就有些寂寥了。又想想,反正老八已經和皇帝和解了,若是自己想帶個年幼的女孩子回去養只怕皇帝也不會想東想西的,自己不孤單了,也省了這好好的女孩子受罪,真是一舉兩得。

  德宛叫了六格格上前來,問了起來,「你叫什麼名字?」

  「回皇太后,奴婢叫做佳琦。」想著額娘對自己的囑咐,要自己一定得到太后的喜歡才能有活路,她就下定決心一定不要再回到那個地方。如果自己能夠得到太后和皇帝的喜歡,也許能惠及額娘和弟弟,讓他們的日子也好過一些。

  「佳琦,倒是個好名字。」不只是長得好,規矩好,更重要的是她的年紀也足夠大了。雍正的女兒本就不多,現在唯一的一個年紀太小,若是用於指婚,自然選個年紀大些的好。

  等只剩下德宛和惠妃兩個的時候,惠妃笑道:「太后,娘娘,臣妾和您幾十年的姐妹了,今兒有一個請求,臣妾也就不拐彎兒抹角了。」惠妃清楚德宛最喜歡爽利的性子,也就直說了。

  「你我姐妹,有什麼直說就是,可是放不下毓秀?」德宛道。

  「毓秀能被皇上看中收為養女那是她的福分,臣妾只有歡喜的。只是弘旺如今也大了,臣妾倒覺得孤寂起來了。方才又見老二家的女孩子們,實在是可憐,就想著,抱一個還未記事的回去,也能打發寂寞。」說到寂寞二字,惠妃越發蕭索起來了。

  「這算什麼,哀家倒是聽說老二家的女兒最小的兩個都是生在五十六年的,倒都是記事了,你若不嫌棄,都抱回去也無妨。」廢太子的孩子,確實不容易。惠妃養一個女孩子,也不會有什麼妨礙。

  「那臣妾就先謝過太后了。」惠妃很高興,從太后的態度也能看出來皇帝對老八的態度。

  「你就只顧著有孫女兒抱,難道忘了你還有個孫子已經不小了嗎?弘旺到現在都還沒有福晉呢,你倒是一點兒都不著急,明年的選秀你就沒有惦記著找孫媳婦兒?」雍正二年的選秀現在已經有不少人求到跟前來了,她以為惠妃也會替弘旺求指婚的。

  惠妃一笑,她自然知道弘旺年紀不小了,不過她這也是試探,試探皇帝對老八的態度。「臣妾自是相信太后的。有太后在,臣妾自然不必擔心什麼了。不過,臣妾也不求什麼家世之類的,只要孩子性子好就是了。太后也知道,老八身子越來越弱了,還是找一個穩重懂事的好。那些出身太高的,臣妾擔心性子太過嬌縱,倒鬧得家宅不寧。」

  「你呀,別擔心了,老八的身子養一養定是能好起來的。弘旺的事兒也不能隨便了,畢竟這可是老八唯一的兒子。」德宛對惠妃的表態很是滿意,看來老八這頭兒是沒問題了。老十早就和老六湊一堆的,早就想開了,樂得當逍遙王爺呢,現在就看老九和老十一那兩個了。德宛真是不希望自己兒子背上弒弟的名聲。

  晚上,德宛跟雍正說了惠妃的請求,雍正倒是很大方,「朕搶了她一個孫女兒,便是再還她兩個又何妨。還有弘旺,朕都忘了,這孩子也確實不小了。」想到弘旺,自然也想到了老十家唯一的嫡子弘暄也到年紀了,似乎前幾日老十就一副火燒火燎的模樣跟他求兒媳婦兒來了。哼!這個老十,跟著老六果然越混越沒出息了,自打落馬以後他不一直都臥病不起經年了嗎,怎麼這個時候就好了?

  第二天,惠妃果然從鹹安宮抱回了廢太子最小的兩個女兒十一格格和十二格格。德宛聽說,倒樂了。她以為惠妃只會挑一個的,沒想到倒是把兩個都領回去了。

  若是那些兄弟們能夠安分一點該多好呀,他們也不必每日戰戰兢兢,老四也不必背上罵名。

  可惜,願望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

  雖然後宮不能干政,可並不妨礙她們探聽前朝的消息。

  看來允息還是很厲害的,都被幽禁起來了還能煽動弘皙的情緒,真是個人才呀。

  而雍正顯然心中大為不快,可在妻妾兒女那裡又不好說什麼。這時候,做母親的作用就顯示出來了。氣急了的雍正跑到了慈寧宮來發洩怒氣了。

  好吧,就算德宛很瞭解雍正本來就是個話嘮的,可畢竟他因為練習「忍術」已經很多很多年沒有這樣大噴口水了,德宛真的覺得自己太悲劇了。人家做皇太后都那麼舒心,自己怎麼就還得兼職做兒子的垃圾桶呢?

  德宛偷偷瞟了一眼一旁的座鐘,嗯,差不多一個時辰了。倒了杯茶遞過去,免得明天就傳出皇帝變成啞巴的傳言來。

  這一杯茶一遞,雍正立刻不好意思了。自己為了面子把人都趕出去了,結果倒要太后來給自己倒茶了。雍正覺得自己很不孝了,夾著尾巴坐下來,「皇額娘,兒子實在是氣急了,倒是累得皇額娘為兒子擔心了。」

  「傻孩子,你是哀家的兒子,哀家不擔心你擔心誰。哀家倒寧願你把心裡的不痛快都吐出來,也不願意你憋壞了身子。」德宛笑了笑,「弘皙那孩子,怕是被寵慣壞了。不過你的恩典給的是廢太子的兒子,這親王封的也只是廢太子的兒子,廢太子的兒子多了,可不只一個弘皙呀。」

  雍正也是被氣壞了,這時候氣消了,又聽德宛這麼一說,自然豁然開朗了。

  然而還沒等雍正對著弘皙開刀呢,廢太子就得了重病。雍正不得不停下了動作。

  沒多久,廢太子就病逝了。德宛一樣愣,死早了點兒吧,她記得廢太子是死在雍正二年的。不過對廢太子來說,早死早解脫吧。也沒什麼。然後,廢太子逝世沒多久,理郡王弘皙就因哀思過甚,也隨父而去了。

  雍正感歎半天,又回憶起昔日和二哥的情意,追封了廢太子為理親王,謚號密。又妥善安置了理親王家眷,又挨個親自考查了理親王的幾個兒子,選中了佳琦的同母弟弟第六子弘曣承爵,為多羅理郡王,其母唐氏封為理親王側妃,准其隨子居住。另外兩個雍正看著順眼的孩子,七阿哥弘眺和九阿哥弘暚也被接進皇宮的上書房裡讀書去了。至於弘皙的兒子,雍正完全忘到了腦後。

  佳琦很是激動,一個人暗地裡抹了半天的眼淚。

  德宛知道佳琦的心思,就召了理郡王來慈寧宮。

  新任的理郡王弘曣今年十二歲,長得白白淨淨,和佳琦很有幾分想像,說話做事也很守規矩。看來唐氏確實是個好母親。

  「好了,想來佳琦也等急了的,尚嬤嬤,帶理郡王去跟佳琦格格見見面,也讓她們姐弟好好說說話。」德宛瞧著弘曣也有些喜歡,和他說了一會兒話以後就讓他去見佳琦了。

  「弘曣,怎麼樣,今天第一天進書房,能跟上嗎?習慣不?」佳琦抓著老久不見的弟弟,激動得眼圈兒都泛紅了。

  「姐姐,我很好。兄弟們也都很好相處,姐,你放心,我會努力的。」弘曣看著姐姐,很認真的說。

  「不,你不需要多麼出色,姐姐只要你平安快樂就是了。你不要想太多了,跟兄弟們好好相處,咱們只要安安分分,快活到老。」佳琦抱住弟弟,在他的耳旁小聲說。

  弘曣已經不小了,聽了姐姐的話也明白了。他出生的時候太子已經被廢了,他一天都沒有享受過什麼尊貴榮華,雖然見識不多,可心智卻還是很早熟的。「姐姐,你放心,我明白了。」

  「來,這是姐姐這幾個月積攢的一些東西,都是太后、皇上和皇后賞下來的,我也用不完。現在你開了府,總要有些開銷的,這些東西雖然不多,也是姐姐的一點兒心意了。」佳琦打開了一個小箱子,一樣一樣的對著弘曣清點一遍。

  「姐姐,」弘曣的眼圈兒也紅了,抓住她的手腕,「姐,你也需要錢,在宮裡又怎麼會不需要花銷呢?弟弟是郡王了,也有自己的俸祿,這些姐姐留著吧,總是有用處的。」

  「傻瓜,對姐姐來說,你和額娘才是最重要的,聽話,乖。」

  「不,弘曣不能收。姐,你放心,皇上對我很好。如果以後真有一天我需要了,肯定會來找姐姐的,現在姐姐你就當作是替弟弟我收著成不?」

  ******************************************

  「他們是這麼說的?」德宛一邊翻著書,一邊淡淡的問著。

  「是,他們正是這樣說的,奴才保證一句都沒落。」

  「你下去吧。」

  這對姐弟倒是相親相愛,想來是在鹹安宮裡關著的時候相依為命的結果吧。

  果然,之後弘曣一直老老實實,功課也一直在中上游徘徊,和皇子的關係也都不錯,至少在大家眼中,他就是一個因為自幼就只有小小一片天空而使得性子十分單純老實的孩子。對人也很是厚道,對這樣的兄弟,大家也都願意照顧照顧他。這樣一個月後弘曣就完完全全在書房裡站穩了腳跟。

  這一年的選秀是德宛唯一一次完全沒有插手的選秀。她所做的不過是把托到自己面前的那些請托交給了皇后罷了。

  雍正親自為廉親王的獨子弘旺選了一個嫡福晉葉赫那拉氏,一等侍衛阿林幼女。雖然葉赫那拉氏的阿瑪現在只是一個一等侍衛,但她的祖父蘇永祖好歹還有一個三等阿思哈尼哈番的爵位,到時候阿林總是要襲爵的,說起來也算不得低了。廉親王對這樁婚事很滿意,當然他更滿意的是隨著指婚一同下來的還有封弘旺為廉親王世子的旨意。

  而弘旺對葉赫那拉氏也是滿意的。在他看來,這個福晉出身好,相貌好,性子也好,怎麼看怎麼喜歡。結果洞房過後的第二天,他真的是逢人就笑。

  德宛見到新婚過後進宮來請安的弘旺小兩口的時候,弘旺的嘴角還有些收不攏的趨勢,而新娘子的臉也紅彤彤的,煞是可愛。

  德宛拉了葉赫那拉氏到身邊好好打量了一番,確實好看。跟毓秀不一樣,葉赫那拉氏的五官並不是特別出色的,但合在一起就是讓人覺得說不出的舒服、好看。

  許是因為羞澀吧,她話不是很多,但聲音柔和,很是好聽。德宛很高興的賞了不少的東西給他們,又讓他們跟毓秀見見面。

  毓秀對於新嫂子的到來也是驚喜的,早晨早早起來換了不知道多少件衣服才找找一件看著湊乎的,從天還沒亮就開始等著了,只覺得有滿腹的話要說,可當她見到了哥哥嫂嫂的時候,卻又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了。

  弘旺和毓秀同歲,兩人一起長大,感情很好。從來沒有分開過的兩人突然分開了好幾個月,再見面就有了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了。

  弘旺頓了老半天才問出一句來:「毓秀,最近可還好?」

  「在宮裡有皇太后、皇上和皇后,自然是好的。也不知道太太、阿瑪和額娘可好,新的妹妹怎麼樣?哥哥如今是正經的世子了,可不能再和以前一樣懵懵懂懂了。咱們家裡一起終究是有些……可皇上仁慈寬厚,對咱們一家真的算是皇恩浩蕩了,哥哥可不能忘了皇上的恩典,以後要為皇上盡忠,一心為朝廷辦事。皇上雖然看著嚴格,可只要心裡是忠誠的,皇上自然是明白的。」毓秀覺得眼睛有些酸酸澀澀的。

  「妹妹放心,我都是知道的。家裡都好,只是難免會惦記著你。兩個新妹妹也是懂事的,也讓太太、阿瑪和額娘不至於太過孤單。」

  「那就好。以後我再不能盡孝了,只盼著哥哥以後連我的份兒,一起盡了罷。」說著,使勁兒眨了眨眼睛,把淚水使勁兒眨回去。

  想來弘旺是真的喜歡這個福晉,這不,新婚三個月以後,葉赫那拉氏被查出有了身孕,廉親王府一片歡騰,德宛和皇后也都賞了不少東西去。

  很快的,弘暉的側福晉蘇完瓜爾佳氏、弘煦的側福晉費莫氏也被診出有了身孕,雍正大為歡喜。

  次年弘旺長子永類、弘暉之子永玫和弘煦之女的相繼出生,使得大家都忽略了年貴妃的身體狀況。自從福沛去後,年貴妃的身體就一天不如一天,日日抱著藥碗過活,再加上最近雍正不再需要年羹堯,對她也就冷落了下來,年貴妃的情況就更加糟糕了。漸漸的,大家就都習慣了她蒼白的臉色、風絮般的身子和渾身的藥味。也許就是因為這樣,所以,即使年貴妃病氣漸漸加重大家也都沒能很快的發現。至於太醫嘛,那些只知道明哲保身的傢伙們哪裡可能救得了年貴妃。

  就在即將跨入雍正四年的時候,年貴妃去世,但並沒有能夠被封為皇貴妃,只是加了敦肅的謚號罷了。而年貴妃去世後沒幾天,她的格格年羹堯就開始了他如同乘坐滑梯一般的貶官歷程。在德宛正為這個本來才能出眾卻走錯了路的年羹堯惋惜的時候,卻聽說雍正在年羹堯臨死的時候送給了他一句話: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德宛風中凌亂了。

  怎麼回事,是她的思想太過不純潔了嗎?是她上輩子看耽美太多了嗎?為什麼,她嗅到了JQ的味道?

  為了不讓自己在人前失態,她揮手讓宮人們下去,才把腦袋蒙在被子裡狂笑半天。沒辦法,為什麼她的腦子裡總會幻想出來雍正含情脈脈、無比煽情的對著年羹堯說出這句話的畫面呢?蒼天哪!大地哪!這兩個四十多歲的老男人,這樣的畫面,她真的覺得快抽搐了。

  接下來的日子,真的太過單調,不過每天哄哄小包子,聽聽今天這個生了,明天那個死了。然後每天早晨還要接收兒子和媳婦兒的請安,似乎沒有了一絲的變化。現在雍正做的已經很好了,沒了那些兄弟們搗蛋,他做事容易了許多。

  老十一前些年就病死了,沒了這個一肚子壞水兒的弟弟,老九也消停了。再加上現在皇帝的地位穩固了,又拿著自己親額娘威脅著,老九雖然不可能真的服氣雍正,也只能乖乖做他的閒散宗室,沒天喝點兒小酒,提溜個鳥籠子滿大街亂竄,其實日子還是過得的。當然,雍正看他這副悠閒自得的模樣心裡也痛快不起來,老九知道了以後就故意讓自己過得越來越舒服來氣一氣這個做了皇帝的四哥,而雍正只能背地裡咬牙切齒,明面上卻得為了自己的名聲做出一副仁君模樣來。這樣,也算是兩方滿意了吧,一個滿意於對方沒了威脅,另一個滿意於自己時不時能氣一氣對方。

  而德宛最奇怪的是,當初的她對權力還是很嚮往的,可惜上頭壓著個康熙,她連大氣兒都不敢喘一下,只能眼睜睜看著別人抓著後宮大權耀武揚威而自己只能宅在永和宮裡混吃等死。現在上頭的大山沒了,自己就是後宮第一人了,可卻全然沒有了對權力的那種渴望,整個人都懶散了起來。

  這就是老了嗎?

  也是,都是七十的人了。

  人都喜愛漂亮,這是不論男女老幼的。雖然太后已經七十多了,可也是一樣的愛漂亮。身邊伺候的人除了晴雯一個年老的以外,其他的無論宮女太監都是年輕俊俏的,看著喜氣的。喜兒長的雖然不是多麼美麗,可就因為長得喜氣,就分到了慈寧宮,一直伺候皇太后。

  今晚喜兒是守夜侍寢的宮女。按著平日裡的感覺,她已經醒來了,就等著太后有什麼動靜她就起身服侍。

  因為過兩天就是太后的壽日了,皇上說要給太后的七十整壽好好大辦一次。所以,最近太后心情總是很好的,每次她服侍太后梳妝打扮的時候,總是能哄得太后心情很好,也能得不少賞賜。喜兒現在想的是,待會兒要說什麼好聽的話,不能講那些已經說過了的,也不能講得太俗氣了,又要能哄太后開心的。

  然而,眼看著外面的天都亮起來了,太后仍沒什麼動靜。喜兒她們覺得不對勁兒了,蹭一下站了起來,面色蒼白了起來。

  很快,慈寧宮裡裡外外都忙了起來,太醫來了一撥又一撥,皇帝連早朝都沒有上,直接守在了慈寧宮。

  後宮嬪妃和太后所出的兩位公主都趕了來,可最後留在了慈寧宮的只有皇帝、哲親王、恂親王、怡親王、莊親王、果親王、固倫昭惠公主和固倫溫憲公主,其他的嬪妃、福晉、公主、阿哥都退了出來。

  幾個兒女親侍湯藥,不假人手,希望自己的誠心可以感動上天,讓自己的母親可以繼續留在身邊。

  「皇額娘,您撐著,噶盧岱就要趕回來了。」雍正握著母親的手,嘴唇抖得厲害。

  「哀家怕是見不著她了。皇帝,等哀家去了,你給哀家宮裡的孩子們一個恩典,放了她們去吧。哀家有一個烏木箱子,裡頭的東西分給她們,好歹伺候哀家一場,權當個念想了。還有晴雯,她跟了哀家一輩子,你們要好好待她。」說了這麼多,德宛已經有些喘了,想說的說了,便停了嘴,只是笑著把自己的兒女們一個個再好好的看一遍,像是要牢牢的記在心裡。

  「皇額娘,你胡說什麼呢!只是一場病而已,等過些日子,就又好好兒的了。你別嚇我們好不好?」哈宜乎再也忍不住哭了起來。

  「額娘的傻孩子,你們,是額娘的驕傲呢。」德宛微笑著,伸手撫摸著幾個孩子,從額頭到下巴,從鼻尖到臉頰,一寸寸的撫過,包含了那麼多的眷戀。

  宮外,幾匹馬狂奔著。打頭的是一個蒙古打扮的中年貴婦人,她鬢髮散亂,嘴唇已經咬出了血。

  「懿靜公主到!」

  「懿靜公主到!」

  ……

  德宛似乎聽到了什麼,「是……噶盧……」她幾乎已經說不出話了,可外面一聲聲由遠及近的通報聲,她聽得真真的。

  「是,皇額娘,她到了,她到了!」

  固倫懿靜公主到達慈寧宮外的時候,裡面傳出了一片哭聲。

  她幾乎癱軟在地。

  在內侍的幫助下,她進入了慈寧宮。裡面,她的長兄,大清的皇帝,已經伏在了床頭痛哭不止,她的兄姐們,也都只顧著自己的悲傷,沒有人顧得上她了。

  這一刻,她失去了母親。這世上,再沒有人會那樣愛她了。或者說,不只是她,裡面的幾個人也是一樣的,雖然身份尊貴,可是,真正全心全意的愛恤他們、心疼他們的人,在這個世界上,恐怕再也沒有了。

  雍正八年,敬穆皇太后薨,年七十,謚孝恭仁皇后。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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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番外:格格

  在皇宮之中,雍正和兄弟們的鬥爭硝煙已經慢慢散去,而遠在千里之外的荊州,正是端親王唯一的嫡女新月格格的生辰。

  「新月,你瞧,這是阿瑪送你的生日禮物,喜歡嗎?這些可是阿瑪特地花了好多心思給你搜集來的,都是價值連城的好東西,阿瑪最可愛的月牙兒只有最好最珍貴的寶物才能配得上。」端親王拍拍手,一行人走上前來,手中捧著一個個嵌滿了各色珠寶的金托盤,新月興沖沖地揭開托盤上蓋著的明黃色綢緞,露出了下面盛滿了的珠寶玉器、古董字畫。

  「咦?」新月發現了新大陸一般,拿起一副古畫,細細品鑒一番,才露出欣喜的笑容,「阿瑪,這是閻立本的真跡。真奇怪,戴佳側福晉不是說畫主人說這是他們傳家寶,就算全家都死絕了,也絕對不賣嗎?新月以為人家真的得不到這副古畫了呢,只是雖然好傷心好難過,也不願意讓阿瑪為難,阿瑪您為了新月,沒有少受那些刁民的刁難對不對?其實,對新月來說,能不能得到古畫其實沒有那麼重要,再難過再遺憾也比不上阿瑪重要呀。所以,阿瑪可不可以不要新月擔心你,只要阿瑪好,新月無所謂的。」

  「哼!誰說的,誰敢刁難本王?你別聽那些舌頭長瘡的混帳胡忒忒,那些刁民,不過雜草一般,算得了什麼?在這世上,只要本王的月牙兒想要的東西,阿瑪都會給你弄來。我的月牙兒是這世界上最好的姑娘,當然要這世上最好的東西來配了。」

  「阿瑪,你對我真好,你是這世上最好的阿瑪了。」新月感動極了,眼眶立即變得濕潤潤的,滿臉崇拜看向端親王,「我覺得自己真的好幸福,有這樣好的阿瑪和額娘,你們一定會繼續這麼疼愛我的對不對,我們一家還會繼續這樣相親相愛下去的,對不對。」

  「那是當然,」被新月那雙濕漉漉的眼睛瞅著,端親王覺得自己真的是最偉大的英雄了。「我們可愛的月牙兒無論想要什麼都可以,這世上沒有人可以阻止你,沒有人可以讓你難過。誰敢讓你難過,阿瑪絕對不會饒了他。你放心,阿瑪的月牙兒是世界上最好的姑娘,沒有人可以配得上的寶貝,沒有人可以不喜歡你。」

  至於這些生日禮物,讓多少人家家破人亡,讓多少人含冤屈死,這從來都不在端親王府從上至下各色人等的考慮之中。每年新月格格的生辰,都是端親王上下數百人摩拳擦掌準備大顯身手猛賺銀子的時刻。那些草芥之民,死了就死了,一家的死亡,能給他們帶來享受和快樂,這在端親王府人的眼中,是那些草民的功德和幸運。你不見,旁人想家破人亡還沒這資格呢!

  「這是怎麼回事?」端親王看著雲娃捧上來的彩釉描金瓷碗,面色很是惱怒,「本王記得你們格格最喜金碗玉碗,什麼時候由著你們作踐她,竟拿普通瓷碗來委屈主子?本王記得前幾日才給你們格格尋來的一隻翡翠碗呢?」那翡翠碗可是他花費了好大力氣才弄到手的,一到手就趕忙送到寶貝女兒這裡來討她開心了。

  「王爺,是……」雲娃剛要回話,新月就立馬打斷了她,「阿瑪,請您不要再問了,新月覺得瓷碗也沒什麼不好,新月不覺得委屈的。這樣也很好的。阿瑪,你看,和別的碗也沒什麼差別嘛。」

  「好了,新月,你別說了,雲娃,你說到底是怎麼回事?」王爺見狀,擔心女兒又濫好心,便只問雲娃。

  雲娃回答道:「回王爺的話,昨晚上,克善小阿哥來……」

  「阿瑪,」新月再次打斷了雲娃的話,「請您不要再追究了,那碗是新月看克善喜歡,自動給他的。請您不要責怪克善,真的,真的不是克善要的,真的都是新月自己的主張,阿瑪,您不要為新月氣壞了身子,那新月才是真的不孝極了。」

  「哼!克善!」端親王想起他,心裡就來了氣。

  克善是端親王側福晉戴佳氏的兒子,聰明伶俐,很受寵愛,幾乎都要漫過了嫡福晉所出的兩個兒子了。不過在新月面前,再受寵的兒子也不行。

  「叫克善來!」端親王沉下了臉,準備好好教訓一下這個仗著自己寵愛就無法無天的兒子。

  過了一會兒,克善才走了來。剛跨進房門,迎面就飛來一隻碗。

  克善嚇壞了,卻也不敢躲閃,只能生生承受住這一下子。

  「啊!」看著克善下一刻就變了模樣,腦門上頓時血肉模糊,新月低呼一聲,拿帕子掩住面,轉頭再不敢看。

  「好了,雲娃,你是死人嗎?還不快把格格扶進去?」端親王見女兒受了驚嚇,頓時心疼不已。

  克善拚命忍著腦袋上的痛楚,心裡不停念著額娘曾告戒自己的話,要忍耐,身為庶子,只有忍耐才能活下去。

  新月在雲娃的攙扶下挪進了裡間。

  新月的手開始抖了起來,「雲娃,我是不是錯了?那一下,打得好嚴重。雖然克善不是額涅的孩子,可他畢竟是我的弟弟,我覺得好難過,我是不是變壞了?」

  「格格,這不是你的錯,是福晉讓你做的啊,福晉可是格格的額涅,格格應該要孝順福晉的不是嗎?再說格格也沒有說謊啊,確實是克善阿哥看了那支碗喜歡,也確實是格格送給克善阿哥的呀。格格只是實話實說而已。」雲娃耐心的哄著新月,若是讓福晉不滿意了,格格是福晉的親生女兒當然不會有事,可自己只是一個丫頭,好容易跟了個受寵的格格,可不能被趕走。

  「是這樣嗎?」新月猶如抓住了一根浮木,「我沒有錯,我只是實話實說,對不對,就是這樣?」

  「對,沒錯,就是這樣。」雲娃笑了。

  過了一會兒,新月才平靜下來:「你去門口看看去。」

  「格格,」雲娃道:「咱們先梳妝一下好不好?格格這個樣子不好見人呢。王爺那麼疼愛克善阿哥,格格就放心吧,不會有什麼大事兒的。」

  過了不多時,外面便傳來了嘈雜聲,雲娃忙進來回報,「格格,王爺請了板子打了克善阿哥,現在克善阿哥已經暈過去了,側福晉也趕來了,正求情呢。」

  「天哪,」新月站起來,叫道,「怎麼會這樣,我不知道,不知道會這樣啊!克善會不會出事?萬一他出了什麼事我這輩子都會心懷愧疚的!」

  出了外間,只見克善已經趴在凳子上生死不知,側福晉正跪倒在一旁,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求情,王爺顯然也心軟了,卻仍是拉不下面子。

  新月霎時間湧出淚水,哭著跪倒在端親王面前,「阿瑪,克善還是孩子,就是有再多的不是也不是他的錯,他這麼小,能知道什麼呢?以後好好管教也就是了。何至於此呢?阿瑪,求求你不要再打了!您一片拳拳愛子之心,卻不怕克善太小,不能明白嗎?好好跟他說說就是了。」

  見新月出來求情,王爺感歎著果然這個女兒貼心,即使自己受了委屈也不計較,還知道及時給自己這個阿瑪搬梯子讓自己能夠下台,真是個懂得孝敬父母,愛護手足的好孩子。一邊忙叫人住了手,請了醫生來看診。

  然後,新月那流水一般的恭維再次把端王爺包圍了。

  京城。

  「弘暄哥哥,你再借我點兒銀子吧,就十兩。」再有十兩,就可以買到那個據說是京城最好的胭脂鋪子纈彩坊裡據說是最高級的胭脂給額涅做壽禮了。哲郡王最疼愛的三格格葳蕤可憐兮兮看著十四貝子的四阿哥弘暄,扭糖似的纏著弘暄不放手。

  「借你銀子是沒問題,不過,你房裡那只均窯的瓶子……」弘暄奸詐一笑。

  啊?葳蕤糾結了。均窯的瓶子和十兩銀子,小丫頭又習慣性的皺起了包子臉。

  「好了,葳蕤,給。」弘暉在一旁實在看不下去了,這弘暄,淨欺負老實人。

  「謝謝弘暉格格,弘暉格格最好了!」葳蕤看著突然出現在手中的荷包,又開始雙眼放光的看著弘暉。

  弘暉笑著摸摸葳蕤的頭,又回頭看著弘暄撅了有半天高的嘴巴。

  這時,不遠處一個濃眉大眼的六七歲的小姑娘正死死盯住了葳蕤捧著的荷包。

  一行人往胭脂鋪走的時候,小姑娘突然擠了過去。

  「啊呀!」一聲慘號響起。

  葳蕤看著那個被自己撞倒的小姑娘,忙問:「怎麼樣?有沒有摔壞了?」

  「沒事。」小姑娘忙低下頭,起身就要走。

  「小燕子,快點兒!」不遠處一對兄妹衝她喊道。

  「哎!我這就來了。」說完一溜煙就跑了。

  「啊!我的荷包!那是小偷,那個女孩兒是小偷,快,抓住她!」葳蕤突然叫了起來。

  霎時間,人群動了起來。不知從哪處角落突然冒出來一群人,向女孩兒跑的方向追去。

  「天哪!」小燕子嚇壞了,今天居然捅了馬蜂窩了。看了眼手中的荷包,捨不得,得了,跑吧,這北京城還真未必有人跑得過自己呢。

  然而小燕子那點兒三腳貓功夫哪能真的比過大內高手呢?

  眼看就要被抓住了,小燕子一狠心,將荷包扔了出去,自己身子向另一個方向躍起。

  一個人抓住了荷包,其他人繼續追去。

  在一群人追過了一條短胡同以後,胡同口角落裡放著的一個桶的蓋子自己起來了。裡面鑽出來一個一身污穢的女孩子。

  「天哪,噁心死了,誰把夜香桶子放這兒了?我記得以前這裡是菜筐子呀。」小燕子狠狠地咒罵著,狼狽不堪地跑走了。

  小燕子前腳剛走,後腳院門就開了。

  「呸!挨千刀的小賊,這些天偷了我們多少青菜,哼,這次讓你嘗嘗夜香的滋味,稀的稠的都有,老娘看你還敢不敢再長第三隻手了!」

  「小燕子?」十四貝子聽了兒子弘暄講的事情,卻總覺得有些奇怪。這小燕子的名字,似乎在哪裡聽說一樣,這個名字,讓他覺得無比的噁心,卻又不知道到底噁心在了哪裡。

  自己這是怎麼了?

  夜裡,十四阿哥躺在床上,身體繃得筆直,眼睛緊閉,嘴巴一閉一合,若是靠到他嘴邊,才能模糊聽到幾個子「皇額娘……對不起」淚水溢出眼眶,身子顫抖著,「皇額娘,兒子再也不要了,再也不要了……」

  而這時,在江蘇的洪澤湖邊上的一座宅院裡。

  「娘,為什麼別人都有爹,可紫薇就沒有呢?」一個玉雪可愛的小女孩兒眨著水濛濛的大眼睛,滿眼的問號。

  她的娘親,一個嬌柔而美麗的女子,正斜倚著欄杆,看著水中的游魚,眼神清冷。「什麼叫你沒有爹?你有的,你爹是這世界上最偉大的男人。只是,他太忙了,不能來看咱們母女。可是,他一定會來的,等他不那麼忙了,他一定會來看咱們的,紫薇,記住,不可以懷疑這一點,你爹爹他一定會來接我們的,他答應過的。」

  「娘,真的嗎?」純真的臉上,寫著單純的欣喜和希冀。

  「是呀。所以紫薇,你一定要做你爹最喜歡的那種孩子,那樣,他才會喜歡紫薇呢。等到紫薇達到了你爹的要求的時候,你爹就會來了。所以,紫薇,你一定不可以偷懶,一定要做最好的女孩子。」

  「娘,您放心,紫薇一定會努力的。」紫薇又歪著頭,想了想,「可是,娘呀,爹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呀?」

  「你爹曾經說過,他最喜歡的就是娘一身的柔弱,讓他有保護的慾望。還有娘親一身的才華。」女子說著說著,就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之中,「他說,他遇到這麼多女子,只有我才能和他一起談詩論詞,只有我才是他的知己。他最喜歡的就是娘的柔弱、善良和才氣呢。」說到這裡,她的臉上泛起了光華,那般美麗耀眼。

  紫薇看著娘親的模樣,下定決心,一定要做爹爹最喜歡的那種孩子。不就是琴棋書畫嗎,不就是詩詞歌賦嗎,只要能讓爹爹喜歡,只要能讓娘親高興,我都可以學的,哪怕再不喜歡也沒關係。

  所以,爹爹,請你一定要來看紫薇和娘親,在紫薇真的做的很好以後,紫薇會成為能讓爹爹驕傲的女兒的,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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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番外:新月格格1

  第二天,十四阿哥又恢復了從前的平靜模樣,似乎前一天晚上的眼淚只是幻覺,過了一夜就了無痕跡了。當然,也許對他來說,確實是了無痕跡了。

  德宛也依舊大量揮灑著母愛,同時接收著兒女們的孝心。

  俗話說,人有旦夕禍福。還有一句話,叫做,自作孽,不可活。真可謂,至理名言。

  在康熙五十五年年底,荊州的端王府就經歷了這由自作孽引來的旦夕禍福。

  八百里加急——「荊州民亂」!

  「端王爺?哪來的王爺,怎麼臣妾從未聽說過?而且,咱們大清的王爺,除了在蒙古的和奉天的,其他不都在京城嗎?從沒聽說過荊州還有個什麼王爺的。這是怎麼一回事?」眾后妃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無法解釋什麼,畢竟大家都什麼都不知道。

  雖然後宮不得干政,但拿來當閒聊的談資也是可以的。一眾竟然都未聽說過這個王爺,倒真真有趣。

  「嗨,那算得什麼外八路的王爺呀。」皇太后倒是知道,看著下面一雙雙滿是求知慾的眼睛,立馬來了興致,講了起來,「這端王爺雖說也姓愛新覺羅,可關係已經是極遠的了,他們這一脈本身也沒出什麼有多大能耐的。那頭一任端親王在入關的時候不過是不個貝子,只是善於逢迎拍馬,討了多爾袞的歡心。多爾袞就把他安在荊州封了個世襲三代的親王。後來多爾袞死後,因為隔的遠,先帝爺也沒想起他來。當今聖上登基時翻出這個人來,卻因為那人是個謹慎的,尋不著他的空子,只得放到了一邊兒去。倒是沒想到這接任的端親王卻是個胡作非為的。哀家聽說這荊州的民變就是他年年為嫡女新月格格搜羅珍寶做生日禮物,使得民不聊生,才激起來。真真是無恥至極。」

  「天哪,」貴妃驚道,「竟有這樣的事情?想來這新月格格也是個禍水了,只為她一人竟激起一地的民變。」

  「可不是,這端王爺也真是個糊塗的,竟為了一個女兒做出這等荒唐之事來。」

  一時間,眾妃議論紛紛。本來好容易撿了個親王位,就該好好守著,夾起尾巴做人就是了。偏偏還這麼招搖,當真以為是天高皇帝遠了呀,真是老壽星吃砒霜——嫌命長了。

  康熙皇帝也沒怎麼理會這封八百里加急求救信。

  康熙心裡正呼哧呼哧地不知道憋著幾把火呢。你說朕強忍著不去找你麻煩朕容易嗎?朕懶得跟你計較你倒開始給朕惹麻煩了。都快過年了,你還來煩朕,你還讓不讓朕過個安穩年了?反正朕現在已經封了筆,這幾天不理政務了。還求救?呸!朕沒看見,過了年再說吧,不讓你全府上下以身殉國朕就不是一國之君!

  於是,眾位大臣在苦等多日未見皇帝針對此事做出什麼聖裁的時候,便心知肚明了,這端王爺,終究是走到末路了。那咱們也,天大地大,過年最大了。

  硬是熬了一兩個月,連德宛都覺得有點兒過分了。你說你惱恨端親王也就罷了,可民變卻不能不處理,萬一事情鬧大了可不好了。

  而康熙正發愁這個呢。要是派什麼要緊的大將,可這面還要防備西北那頭,這可比荊州要緊多了。

  於是左挑挑,右揀揀,看了好幾天都沒有看到什麼合適人選。

  於是,有一天,康熙在出宮尋找靈感的時候,靈感終於光顧了這個已經有準備了好久的人了。

  那日,在正在街頭,眉頭緊鎖。冬日的陽光很淡,他抬起頭,滿臉迷茫。正在這時,一道光芒射入他的眼簾,上書「二等靖遠伯府」四個大字。

  有了,就是他了。

  次日,一紙聖旨打暈了李爾佳納穆。

  「什麼?」艾欣驚叫起來。一大早就叫家人把她從婆家接回來,就聽到了這個消息。她徹底坐不住了。

  荊州、端王府、新月格格……這些在大街小巷已經傳遍了的名字,對她來說更是耳熟能詳。然而,去救人的不應該是叫做努達海的嗎?怎麼變成阿瑪了?本來都退了好幾步只打算做未來乾隆的大舅媽了,現在又冒出了這麼一樁事情來。

  艾欣覺得身上一陣陣的發冷。

  《新月格格》裡面寫的可是前去救人的努達海和新月格格相愛的。以前為他們感動哭泣,那是因為看的是別人的事情。可現在,難道真的要容忍那樣一個狐狸精來破壞自己的家庭嗎?自己的阿瑪取代了努達海,那阿瑪會不會愛上那個「柔弱的、善良的、堅強的、美好的」新月格格,他會不會像努達海一樣,不顧妻子兒女的感受,生生毀了這個家?同是這個府裡的男人,為什麼皇上不叫大伯父去呢,他才是真的從戰場上殺出來的人呀,比自己阿瑪能力強多了。

  艾欣覺得自己真的墜入了一個冰窟窿裡,可是自己能怎麼辦?

  阻止阿瑪去荊州?不可能,聖旨都下來了。告訴自己阿瑪不要去招惹那個叫新月的女人?不行,萬一阿瑪因此而注意到她呢?天哪,究竟該怎麼辦?難道要她真的去面對那樣可怕的事情?她不願意,死都不願意!

  然而,無法從自己阿瑪身上找到突破口的艾欣,最終決定從新月身上下手了。

  於是,突然一夜之間,大街小巷關於端王府的話題又重新火熱了起來。

  「你知道嗎?那個端王府的新月格格,看上去特別柔順善良,最愛裝好人,其實王府裡好多小阿哥小哥哥都是被她給害死的。」

  「是嗎?我還聽說那個新月格格是個騷娘們,最喜歡男人,跟男人在一起說說笑笑、打打鬧鬧,毫不避忌。而且只要對著男人,就總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要惹人心疼呢!據說荊州城不少人都佔過她的便宜呢,你摸一把我親一口的,人家根本不在意,不在意不說,指不定還巴望著多摸幾下,多親幾口呢!」

  「那可不,要不然怎麼十七八歲還嫁不出去呢?這種女人,男人玩一玩自然是一萬個願意的,可娶回家的話,誰樂意當只現成的綠頭烏龜呀?萬一養個兒子還不知道是誰的可怎麼辦,啊,你們說?」

  「爺還聽說呀,這新月格格跟別的女人不一樣。人家都是姐兒愛俏,她可倒好,就愛那種年齡大些的,能夠當她爹的最好。你說呀,我還真沒見過這種女人呢!」

  「嘿,你還真別說。這新月格格喜歡年齡能當她爹的。她親爹可是喜歡她喜歡得緊,喜歡到什麼荒唐事兒都做得出,這格格又老大年紀不出嫁,你說,這父女兩個,是不是……啊?」

  「嘿!沒錯!有道理,太有道理了!你小子,真有你的!」

  「你說這新月格格,怎麼不是咱們京城的格格呀,咱們也能嘗嘗格格是啥滋味,你說是不?」

  「哈!滾一邊兒去!你個下流玩意兒!也不撒泡尿照照!」

  「咋啦,她能賣騷,咱還沾不得?那窯姐還得出銀子呢,這個,誰知道要不要錢呢!」

  「管她要不要錢,她要賣,老子准第一個上去!」

  「就你那德行?你行嗎你,可不要到時候連個妞兒都弄不了,還得老子幫你去!」

  「哈哈哈哈……」

  「要說咋也輪不到你吧,那去荊州打仗的將軍和當兵的可不得比你早呀?」

  「就是,人家一到了地頭兒上,可不就有香噴噴的王府格格抱了嘛。媽的,早知道老子也參軍去,能玩一玩格格,這批兵哥兒可真他媽好運氣!」

  李爾佳府

  「老爺,這幾天外頭傳的亂糟糟的。雖然不知道真假,可您也千萬躲這個什麼新月格格遠一點兒吧。你也知道流言這玩意兒,沒的事兒都能說的有鼻子有眼睛的呢,何況這種事,還是大家都最愛捏造的。」納喇氏緊張的囑咐著丈夫。

  「你放心,」納穆點點頭,「不管怎麼說,那都是皇室的格格,我自然是能遠著點兒就遠著點兒的,哪有硬往上湊的,你把爺看成什麼人了?」

  「我這不是擔心嗎?畢竟流言猛於虎呀。」

  流言還在慢慢擴散,最後,不知怎麼的,居然連宮裡也傳開了。

  「這是怎麼回事?」聽到了這種污言穢語的皇太后憤怒了,第一次發了脾氣,摔了杯子。

  下面的妃嬪們頓時跪了一地,戰戰兢兢,惟恐被怒火掃到。

  太后目光掃了一圈。低分位的妃嬪管不了,再看貴妃和四妃。貴妃最近病歪歪的管不了事了,連太醫都說得好好靜養著。德妃正忙著照顧二十一阿哥,陳氏幾個月前產下的二十一阿哥正在生病,她哪有精力管後宮的事呀。宜妃自己的養子二十阿哥最近身體也不大好,大約也著急上火擔心孩子呢。就剩下惠妃和榮妃了,這兩個沒用的,白做了後宮的老人了,連這點兒小事兒都做不好。

  「惠妃、榮妃,這事就交給你們了,回去以後馬上給哀家查個清楚,誰再敢混說,決不輕饒!聽見了沒?」

  「臣妾尊旨。」惠、榮二妃振作精神。這回太后專門指明由她們管理,看來太后還是信任資歷深的老人呀,兩人在心裡暗自嘀咕,發誓一定要做出個樣子來向太后邀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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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5 09:21:00
67.新月格格2

  納穆現在萬分後悔。既然發現端王府已經死差不多了,就少了兩姐弟,又找什麼,就當已經死了也就罷了,何苦還要做出一副出去尋找的樣子來。既然找不著,回去就罷了,他又和人賽什麼馬呀?要是不賽馬就不用跑那麼快了,不跑那麼快就不用正巧碰上求救的端王府格格,碰上就碰上了,可偏偏身後跟著的還有幾個正義感十足的小伙子。沒奈何,頂著他們熱辣辣的目光,納穆只能衝上去救了這對棘手的姐弟。

  莽古泰戰死了,雲娃為了救新月也死了。新月就只剩下克善了。

  新月除了克善,什麼都沒有了。

  接下來的三個月,新月跟著納穆,開始了她從未經歷過的生活。納穆奉命護送端親王的靈柩和遺孤進京。雖然路上條件很艱苦,所幸的是,納穆的隊伍中,有最好的軍醫隨行,克善很快就恢復了健康。這三個月中,新月的眼前,始終浮現著納穆救她的那一幕,在她眼裡,他不是個人,他是一個神!他渾身上下,都會發光!新月對納穆的感覺是十分強烈的,在阿瑪去後,她以為自己的世界崩潰了,可是在他出現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了,在他的身邊,她就會擁有一個嶄新的世界了。

  他們回到了京城,王公大臣都奉旨在郊外迎接,端親王的葬禮備極哀榮。雖然皇家並不十分情願,但面子工程總是要做一做的。葬禮之後,皇上和皇太后立刻召見了新月、克善和納穆。新月被封為和碩格格,納穆晉陞為副都統。克善年幼,皇上決定待他長成後再加封號。

  皇太后見姐弟二人,相依為命的樣子,臉上顯出十二萬分動容的樣子來,沉吟著說:「這皇宮之中規矩重重,你們剛剛失去了家人,為了撫慰你們,還是找一個親王貴族之家,讓你們過一過家庭生活才好。」還是不要留在宮裡讓我們煩心了,畢竟已經有了那樣的名聲,若是留在宮裡,豈不連諸位公主們的名聲也要帶累了嗎?宮裡的公主可是比她一個和碩格格金貴多了。

  「回皇太后的話,新月一路上和納穆大人都熟了,能去納穆大人家,是我們最高興的事了!」如果能住進納穆家,如果能常常見到納穆,自己就不至於舉目無親了!在現在這種狀況下,這種安排,簡直是一種「恩賜」!

  納穆一愣,誰跟你熟了呀?老子可是路上躲了你一路的。果然,外面傳言沒錯,這新月格格就是傳說中喜歡老男人的類型。可是老男人多的是,你幹嗎就看中了我呀。難道在路上我躲得還不夠明顯嗎?那些兵坯子哪個不知道老子被那個沒皮沒臉的格格追到沒地方躲藏了。每次被那雙含怨帶愁眼睛一看,他都覺得好像自己殺了她全家似的罪大惡極了都。

  可惜,康熙一看納穆想要張口拒絕了,這哪能成,這麼好的冤大頭哪裡找?馬上拍板,事情就這樣決定了。新月姐弟,將在將軍府中暫住,等到新月服滿,指婚後再研究以後的事。

  克善卻不樂意了。

  一路上,新月對他確實是關心體貼,簡直讓他受寵若驚了都。可是他在那種環境中生活了八年,已經是個早熟的孩子了,新月在想些什麼他也能大致猜出來。可惜,他一點兒都不樂意做她的護身符。然而,這種事情真的很難辦。

  罷了,大不了先到李爾佳府上去,然後見機行事,看有沒有機會擺脫這個討厭的姐姐。

  到了伯爵府門口,納喇氏帶著兒子、媳婦們以及總管、家丁、僕傭等,全都匍匐於地。「格格吉祥!小世子吉祥!」

  新月慌忙去扶起大家。「快起來,快起來吧!千萬別行此大禮!我的命是納穆救的,現在又到府裡來打擾,我充滿了感恩之心,把你們都當成家人看待,希望你們也別對我太見外了!」她一定要讓這家人對她有最大的好感,新月暗暗發誓。

  納喇氏一聽,牙都快咬碎了。哪個姑娘家會這般毫無避忌的叫著男人的名字?要叫就叫聲李爾佳將軍或是納將軍就是了,偏偏還酸不溜丟的叫什麼「納穆」,真是不要臉,果然傳言是真的。

  新月在看向納喇氏的時候,很是仔細。那拉氏長著一張圓圓的臉,總是帶著笑容,卻感覺有些高深莫測。不過,新月覺得,沒什麼,自己比她好看多了。納穆大人怎麼可能拒絕得了自己呢?阿瑪說過,新月是最好的。

  納喇氏把府裡一座自成格局的小院落,撥給了新月姐弟住。還給這座小院落取了個名字,叫「望月小築」。又十分慇勤地另外撥了四五個丫頭來侍候他們。新月就這樣,在將軍府中,開始了她嶄新的生活。

  然而離開了新月姐弟,李爾佳家的氛圍頓時冷了下來。

  納穆很是懊惱地講了事情的經過,大家都為這樣的陰差陽錯感到很是不樂。為什麼不晚幾步去呢?為什麼不往別的方向去呢?偏偏就是那個方向、那個時間,大家都覺得很不舒坦。

  納喇氏還說:「幸虧咱們家的姑娘們都已經出嫁了,不過得通知三房一聲,暫時先別回來了。他們的女兒還小呢,小心被帶累了名聲。這新月的名聲可是夠臭的。」

  「可不是,流言還真的不假。我可算領教了一番,以後咱們家的上點兒年紀的男子,見了新月格格就要遠遠的繞道走,免得被纏上了,指不定還要被皇家遷怒呢!」納穆接著囑咐道。

  「啊?難道格格行為不端竟是真的?」納喇氏呆了。原來流言變成了事實,她再一次感謝自己的女兒們都已經有了人家了。

  「是呀,你一定要給這個新月格格多派些人,看守好了她,別讓她亂跑,萬一鬧出些什麼事來,咱們一大家子的名聲可都毀了。咱們是老了,可不能不考慮那群小的呀。」納穆歎口氣,怎麼就招惹這樣一個禍害呢?

  在鈕祜祿家,艾欣覺得自己已經快要被氣瘋了。怎麼做了這麼多工作,阿瑪還是把那個新月格格帶回家了?

  艾欣在那裡暴跳如雷,伊通阿忙攔住妻子,勸道:「現在還不知道具體是個什麼情況呢,不如你先回家看看,要是情況不好再做打算就是了。只怕是那個新月格格自己貼上去的也說不定。」

  「算了,在這裡胡亂猜疑也解決不了問題,明天我就回家看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艾欣冷冷一哼,「如果那個格格真的這麼沒皮沒臉,我不介意讓她的臉再好看一些。」

  坐車回了李爾佳府。一進門,艾欣就眼都不眨的先盯著納穆和那拉氏看。納喇氏還是那麼雍容華貴,納穆也還是和藹可親的模樣,便略略放下了心。

  坐下來,大家拉開架勢一談,納穆對新月格格嗤之以鼻,「艾欣呀,你可一定要做個端莊的好妻子。千萬別學那個新月格格,明明挺尊貴的身份,卻偏偏要自甘下賤,也不知道那端王爺是怎麼教的女兒,把女兒養成那麼一副小家子氣的小妾模樣。」還有一句話他一直都沒說,這格格不像格格,倒像是揚州瘦馬了。再瞧瞧自己女兒,雖然稍嫌活潑好動了一點,驕傲了一點,但是和這位現成的格格一比,倒覺得艾欣實在是更加可愛了,連平日裡看不順眼的地方現在看來也都成了閃光點。

  新月是一個怎樣的人呢?艾欣曾經猜想過,是個無恥的,像柴禾棍一樣的柔弱女子吧。然而第一眼見到她的時候,艾欣真的沒想到,原來新月還真的挺漂亮的。表情溫柔,待她也和氣,乍一看真長了一副挺討人喜歡的模樣。

  艾欣想,如果她先前沒有看過那部叫做《新月格格》的電視劇,如果她先前沒有聽過荊州之變和新月的關係,也許,她也會像那個傻呼呼的、沒心沒肺的珞琳一樣,輕易被她迷惑了去吧。

  可惜,艾欣的眼神恢復了冷漠和苛刻,可惜她已經知道了新月絕對不代表什麼榮耀和幸福,她就是一個掠奪者,她掠奪了別人的幸福,還要被害者連怨恨的資格都沒有。她就是一個如此殘忍的人,一個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的人。她的世界裡,她就是世界的中心,一切都要圍繞著她轉動,她永遠都是對的,如果有人說她錯了,那麼那個人一定是殘忍的,是不懂得人間最純潔、美好的感情的人。這個人,太自以為是了。

  新月格格,你以為這裡還是荊州嗎?你以為這裡還是以你為天的端王府嗎?

  新月格格,我會讓你睜開眼睛,看看清楚這到底是哪裡。

  艾欣以最慢的速度蹲下身,做出要對新月行禮的姿態來。

  「不要這樣,請你千萬不要這樣!千萬別行此大禮!你的阿瑪是我的恩人,我對你們一家都感激極了,請你別對我太見外了,把我當成家人好不好!」果然新月忙忙攔住了她。

  「新月格格,我完全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我不會再對你見外了。」艾欣笑得很是親切,非常迅速的直起了身子。我當然知道你的想法,你不只是希望我們把你當成家人看待,只怕你最想的是真正□我們家裡來吧。當然,以後你也別想我再對你行那些禮,你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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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番外:新月格格3

  這守制的二十七個月,對新月來說,是一種煎熬,可對李爾佳一家來說,又何嘗不是一種折磨呢?

  好吧,新月因故教訓弟弟,他們不敢管,可看著克善被打的遍體鱗傷,他們一家可嚇的渾身發抖。雖然皇帝不喜歡端王一家,可要是世子在自己家裡出了什麼事,皇帝固然沒有不高興的,可自己家裡的黑鍋卻是背定了的。所以,他們寧可好好供著這兩尊大佛,力圖在這二十來個月裡不要出事殃及自己。然而,看著克善被打,然後生病,他們一家對新月的怨念就更強烈了。

  再者,納穆還有躲避新月的少女情懷,氣得他對著妻子納喇氏大吐苦水:「這格格難道忘了她還在守制嗎?孝期裡面就勾引男人,我看她是一刻都離不得男人了。夫人,咱們家女兒雖然已經嫁出去了,可孫女還是有的,一定不要讓她們跟新月見面,免得被帶壞了。夫人,女孩子們的教養可就全都交給夫人了。」

  新月還給納穆傳過小紙條,上面寫了「有緣相遇,無緣相聚,天涯海角,但願相憶!有幸相知,無緣相守,滄海月明,天長地久!」納穆突然間覺得自己的修養真是太好了,居然沒有當場爆發起來。天知道,他有多想大罵一聲,「TNND,老子和你的相遇絕對是孽緣,是老子一輩子最大的噩夢!天涯海角你有多遠滾多遠去,老子一家只會放鞭炮慶賀,決不會再回憶這場噩夢!老子沒這份兒榮幸和你相知,更沒心情跟你享受,你愛和誰天長地久去就和誰去,別來煩老子!」

  而納穆的獨子佳琿也知道了這事兒,給氣著了,這個新月格格,怎麼就不能消停一會兒呢?昨天晚上的事情不是沒人知道,今天又來這一出,她究竟是不是想要恩將仇報呀?是不是她覺得阿瑪不該去救她,想要報復阿瑪沒有讓她成功當了押寨夫人?混帳!你自己不要臉現在自己去也成,我們絕對沒有人會攔著你!

  如果不去找新月,佳琿的挫敗感還不會有那麼強烈,也不會知道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一種人是這麼莫名其妙的!然而當他被新月的眼淚直接衝出望月小築的時候,他頓時對自己的阿瑪充滿了同情。

  這是怎麼樣一個自說自話的女人呀,枉費她長了一張還算能看的臉皮,卻是個腦子有毛病的。

  他死命的回想,似乎自己和這個新月格格也沒見過幾面呀,更沒有和她親近過,怎麼她會以為自己對她有意思呢?佳琿百思不得其解。

  佳琿娶了心裡喜愛的女子章佳氏為妻。得到了意中人的佳琿這幾年過得很是滿足,漂亮賢惠聰明體貼的妻子可比新月格格那個奇怪的女人好得多了,他怎麼可能捨愛妻而看上她,她也太自信了一點兒吧?

  一直到五十八年,大將軍王要出征了。為了逃避新月的圍追堵截,納穆使勁渾身解數進了出征的隊伍。

  然而納穆沒想到新月竟然會單獨找上門來,還堅決不許他上戰場,甚至說出了「不要去打這一仗!告訴我,我要怎樣做,可以不讓你粉身碎骨!請你告訴我!」這樣的話來。

  納穆臉都綠了,什麼叫「可以不讓你粉身碎骨」?他都要上戰場了,這女人怎麼還要跑來詛咒他?她就這麼盼望著他打敗仗,在戰場上「粉身碎骨」嗎?

  真是掃把星,喪門星,怪不得把她自己一家都剋死了!

  接下來,等待的日子,對新月來說,度日如年。

  一個月以後,新月開始陸陸續續的收到納穆「最新」的「消息」,這些「消息」一天比一天壞,一天比一天更加讓她無措。

  她不能出望月小築,只能靠一個同情她的老嬤嬤帶回來一些零星的消息。她覺得自己真的就要承受不住了。就在此時,太后的懿旨又到了,要新月回宮,照顧病癒後體弱的克善。

  新月現在哪裡有心思照看克善,她的天神在外面生死未卜呢。

  可是她沒有奈何,又無力反抗,只能跟著宮裡的人乖乖回了那座華麗的金籠子。

  宮裡的人都是這樣冰冷的,毫無人情味嗎?新月在宮裡呆了兩天以後已經覺得無法忍耐了。這樣的地方怎麼適合她居住呢?她應該住在溫暖的,充滿的溫情的地方,就像端王府一樣。她討厭這座皇宮,每個人看她的表情都怪怪的,眼神帶著嘲弄和輕蔑,就好像,從前的她,看著那些庶出的弟弟妹妹的眼神。她可是端王府唯一嫡出的新月格格,端王爺的掌上明珠,他們怎麼可以這樣看著她?

  就連克善,她的弟弟,都時時刻刻和她保持距離,彷彿她身上有什麼髒東西似的。他怎麼敢?他憑什麼這樣對她?難道他忘記自己的身份了嗎?

  最終,她決定,她要逃離這裡,她一定要去西北找納穆,只有他才能給她安全和溫暖。

  可是,這樣一座堅固的牢籠,要想逃出去,是多麼的困難呀,何況,是她這樣柔弱無助的少女。新月覺得自己真的要絕望了。

  小雲正在門口等著和她一起走的小太監。小雲原本是西內的宮女,被暫調過來照看克善。這天正是她到神武門外去和親人見面的時間。然而宮女是不能一人行動的,聽說一會兒會有一個叫小柱子的太監來和她一起出去。

  過了一會兒,真有一個小太監到了。小雲看了他一眼,差點愣住,這個宮裡什麼時候有了這麼好看的太監了,她怎麼不知道?

  「你就是小柱子?」雖然男生女相不希奇,更何況是太監呢,但小雲還是出聲確認了一下。

  「是,我正是小柱子。」嬌滴滴的聲音,讓人渾身都酥了。

  看了他的牌子,再瞧瞧他手裡拿著的包袱,小雲笑了,「來,把包袱給我吧,我幫你拿著,太監出宮可是不許帶東西的,這是你攢的錢吧?想要帶出去給人?放心,我一定會幫忙的。」

  太監們有攢了銀子,都要想方設法弄出宮去的。可是因為太監出宮是要被搜身的,所以這樣一來宮女就被瞄上了。宮女和親人們是可以在一定的時間在神武門外見面的,捎東西也是有的,便是有些值錢的,只要說是主子賞的,侍衛們也不會多說什麼。所以為了省事,宮女們幫太監攜帶包袱也是常有的事情,畢竟大家低頭不見抬頭見,誰都不好得罪誰。

  小柱子就跟在小雲身後出了神武門。

  「小雲姐姐,我的包袱。」小柱子怯生生的眼睛瞅著她。

  「你個猴兒,給你,我還會貪你的東西嗎?你先去找你等的人,快一點兒,待會兒就到這兒來找我,聽見了沒?」

  「是,小柱子聽見了。」

  和家人們說完了話,小雲目送著親人們遠去,然後……小柱子不見了!

  小雲被帶到了貴妃的翊坤宮回話。

  「回娘娘的話,那個小柱子陪著奴婢到了接見處,許是見我和家人有貼心話兒說,就主動避開一邊兒,奴婢當時還以為他是個細心的。誰知道等奴婢和家人們說完話,送他們走了以後,卻發現小柱子不見了,怎麼找都找不著,奴婢這才發覺不對了的。」

  而這時,貴妃身邊的大太監卻有帶來了一個矮胖的小太監,「回娘娘的話,奴才查過了,克善阿哥身邊只有一個小柱子,奴才已經帶來了。」

  「他怎麼可以一個人先離開?」小雲憤怒了。

  然而,在看到帶進來的人的時候,小雲徹底傻眼了。

  「小雲,你說的小柱子可是這一個?」

  「回娘娘的話,不是這個,奴婢可以確定,絕對不是這個。那個小柱子長得特別好看,跟個姑娘家似的。」

  姑娘家?貴妃一愣,不知怎麼回事,就想到了新月格格那裡去了。

  「去!到新月格格那裡看一看!」雖然覺得不可能,但貴妃還是叫人去看了看。

  「回娘娘的話,」來回話的宮女已經變了臉色,「新月格格她,她不見了!」

  「你說什麼?再說一次!」

  「新月格格她不見了!娘娘,她只留下了兩封信,一封留給太后,一封留給了李爾佳夫人,她出走了。」

  「混帳!」太后拿信的手都是顫抖著的,「還不派人去追!務必把這個不知廉恥的賤人給哀家抓回來!」

  納喇氏被宣進了宮裡,在太后面前把頭都磕出血了,還沒能完全平息太后的怒氣。

  艾欣看著面色蒼白,額頭纏著繃帶的那拉氏,淚水立即流了下來。

  「好了,艾欣,不哭了。至少太后現在已經答應暫時不追究咱們了。你應該慶幸呀,要怪就怪那個該死的新月,要不是她,咱們家哪裡會遭遇這些事情?」想起那個新月格格,納喇氏就止不住的憤恨。

  艾欣不說話,只是哭。她只是想傳些假消息讓那個新月忍不住做出什麼,像原著那樣才夠現眼呢。她只記得自己阿瑪對新月沒興趣,卻忘了新月的身份,而一個和碩格格淫奔戰場去找自己的阿瑪,他們家完了!艾欣恨自己想事情怎麼不多想一想,鬧上這麼一出反倒把自己家害到如此悲慘境地,艾欣真的是不敢多說什麼了。

  不過,艾欣可不是那種出事會怪自己的人,過了麼一會兒,她就把所有的問題都歸到新月格格的頭上了。若不是她,自己也不會做出這麼傻這麼蠢的事情來,都是她的錯。

  而新月呢?

  在接見處,她離了小雲,換下太監裝扮,換上衣裙,一副普通民女的模樣,跟著其他進宮探望的人們離開了宮門口。

  當然,新月根本不可能真的找到戰場去。她一個姑娘家,除了到處碰壁,還能如何?

  宮裡的人找到新月的時候,新月正在一家客店裡哭天抹淚。雖然新月是個和碩格格,但那些侍衛也知道這個格格是個不被上頭喜歡的,哪裡能有什麼恭敬憐惜。

  新月一見抓她的人來了,情知不妙,立即跪下開始求情,將她心目中她和納穆兩人的愛情渲渲染染大講一通,哭著喊著求他們放過她。

  侍衛們很是呆了一呆,畢竟他們從未見過這麼有「個性」的格格,不過他們哪裡會管這些,伸手就要去抓她。

  「今天誰要攔我,誰就是要害死我!我要去找納穆的心意已決!不讓我去,你們就拿刀來殺了我吧!要不然,我自行了斷也成!阿瑪留給我的匕首還在!」說著,她拔出匕首,就要抹脖子。眾人見新月已經豁出去了,再難勸阻,立即做了一個決定,做出被她感動的樣子,要網開一面。新月見狀,以為是自己的深情感動了他們,雙膝一軟,又跪了下去。侍衛們趁機一個手刀劈昏了新月,將她帶回了宮裡。

  新月醒來後見情況已經到了如此地步,只得閉口不言。太后卻惱了她,把她關了起來,待康熙回宮之後才和康熙商量乾脆把她嫁到外蒙古去和親算了,省得在這裡丟人現眼。

  新月哪裡肯,不能和她心目中的天神在一起本身就已經是要了她的命了,何況還是要被送去千里之外的荒涼之所,她哪裡能夠受得了,立時抬起頭跪在地上大喊了一句能生生把人震暈了的話來——「新月已經是納穆的人了,從我的心到我的身體全都已經屬於他了,完完全全、毫無保留的,都奉獻給他了。」

  太后臉色鐵青,一茶杯下去,新月的額頭就開了朵大花。「無恥!世上竟有你這樣的人!我愛新覺羅家的臉面,我皇室的榮耀,生生就要毀在你這個賤人手裡了!你真是一代奇女子啊!女中豪傑啊!我愛新覺羅家怎麼會有你這樣一個膽大妄為,不顧廉恥的格格?」

  新月被帶下去驗身了,而結果,直接讓太后的臉又黑了一層:新月格格已經不再是完璧了!

  康熙雖然憤怒,卻不相信納穆會做出這種事情來,據他的人所回報的信息來看,倒是新月一直想要勾引納穆,卻從未成功過。納穆看見她躲都來不及呢。何況她的名聲,康熙也聽說過,不是什麼正經人,說不定她的身子是誰破的呢,納穆可能倒是背了個大大的黑鍋。

  太后聽了康熙的想法,也覺得有道理,便傳了納喇氏進宮。

  納喇氏怎麼肯承認,她很清楚自己丈夫晚上的情況,自然知道是新月胡亂攀扯的,只能死命在下面磕頭。

  太后瞧了一眼納喇氏頭上的傷口,心裡也軟了,覺得他們一家也怪不容易的,那新月倒真是個禍害,把好好的一家人禍害成這個樣子。只是事已至此,皇家的臉面已經丟完了,新月連和親的價值都沒有了,宮外有渠道知道消息的人家恐怕也都知道了,事情不得不處理了。

  於是,幾天後,新月格格病重身亡。而克善面前剃了頭髮身穿緇衣的了緣師太哀哀慼慼的看著他,殷殷囑咐道:「克善,你一定要用功,以後重振端王府。還有納穆,等他回來以後……」話沒說完,她就被拖走了。

  御史們發揮自己特長,把很久以前端王府的那些破事兒全都抖落了出來。結果嘛,就是端親王除爵了,而克善呢,反正他還小,以後看他的造化吧。

  只是艾欣很是不滿,覺得新月死得太過容易了,要是太后能像原著一樣把新月賜到李爾佳府多好,她就能把滿清十大酷刑全都使一遍了。納喇氏聽了一窒,拎著女兒的耳朵就訓了一氣。

  就算納穆恨上了新月,不會喜歡她,可畢竟人家曾經是皇家的格格,他們要是敢虐待新月也是絕對討不了好的。倒不如現在的情況,新月死了,他們家裡也安穩了,不必擔心那個新月拖著他們下地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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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番外:噶盧岱

  「唉!」

  「嬤嬤,您老歎什麼氣呀?」

  「我為什麼不歎氣?我歎的是咱們十二格格。你也看見了,皇太后有多疼愛九格格。」

  「那不是因為九格格是養在皇太后身邊的嗎?咱們格格不也照樣得了皇上和娘娘的疼愛嗎?」

  「你呀。七格格蒙太皇太后教養,這宮裡誰不知道太皇太后說了不叫七格格嫁到蒙古的,皇上最是仁孝,恐怕會在京城裡給七格格找一個額駙了。再看看九格格,只怕皇太后也未必捨得她遠嫁。可咱們十二格格呢,雖然有皇上娘娘寵愛,卻是恐怕……」

  「嬤嬤,您老年紀大了吧,這話也是混說的?主子的事情可不是咱們該議論的。我知道您老是心疼格格,可再這麼不注意怕就是在給格格招禍了。」

  「瞧我這嘴,真的是老了。以後再不說了。」

  一個小小身子蜷縮在床上,聽著外面傳進來的聲音,忍不住落下淚來。狠狠咬住被角,不叫自己哭出聲來。為什麼,同樣是一個母親所出,境遇就差這麼多呢?

  她也想留在京城,留在皇阿瑪和額娘身邊,她不想被送去和親。

  「端靜姐姐,請你保重。」噶盧岱看著對面的盛裝女子。這是她的姐姐,一個馬上就要離開去蒙古的姐姐。

  到了明天,她們可能就再也不能見面了。

  說來奇怪,她心裡素來是有些瞧不上這個生母卑微的姐姐的,可現在,卻平白多出幾分難過來,不願意她就這樣遠嫁。這就是同命相憐的感覺嗎?她們都會成為皇家的棋子,不是嗎?

  「十二妹妹,」端靜公主對著這個素來沒多少交集的妹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謝謝。」

  「你害怕嗎?」鬼使神差的,噶盧岱問了出來,她自己都沒想到會吐出這樣的話來。

  「啊?」端靜公主顯然也沒想到她會問出這樣的話來。

  「嫁到遙遠的蒙古,姐姐不會害怕嗎?」

  「害怕呀,怎麼會不怕?」端靜公主的神色頓時莊嚴了起來,「可是我是大清的公主,大清給了我尊貴的身份,為了大清,我可以做任何事情,哪怕是失去生命。」

  噶盧岱看著她,愣愣的說不出話來,第一次覺得,這個姐姐,自己原來一點兒都不瞭解。

  她不是自己想像中的那個軟弱無能的姐姐呀。

  「而且,」端靜公主笑的很是溫柔,可眼中卻有晶瑩的亮光在湧動,「如果我能夠為大清做些什麼,也許我的額娘,她的日子也會好過一些。」

  「公主,布貴人來了。」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呀。「那我就不打擾姐姐了。」噶盧岱起身告辭,給她們母女兩個一個清淨。

  站在門口,噶盧岱看著已經泛黃的樹葉在空中打著旋兒,落到地上。樹葉還能落葉歸根呢,可她們這些做公主的,只怕死了也只能埋在草原,苦苦遙望著故鄉了吧。

  要是下輩子,不做公主,只做一片樹葉該多好。

  不需要很長的壽命,也不需要富貴的生活,只要讓她能夠落葉歸根,這就夠了。

  「額娘捨不得你呀。那麼遠,這一去,怕是再也見不到了。如果咱們只是普通人家多好,額娘寧可自己的女兒不那麼高貴,只要夫妻和順,能讓我照顧到你就好了。」顯然,布貴人有些失態了,是太傷悲了吧,不然平時的她是說不出這樣的話的。

  這就是一個做母親的心意嗎?

  可是,額娘,女兒只怕以後不能守在額娘身邊了。可是有兩個姐姐在,她們會孝順額娘的,不是嗎?你放心,我會讓自己過的很好,我會學會堅強的。

  「十二格格,累了吧?來,嬤嬤抱你,咱們回宮了好不好?」

  「不好,我已經七歲了,早就不要人抱了。」

  「德妃,咱們十二格格看著就和別的格格不一樣,瞧瞧,這騎射、這功夫、這蒙語,竟是比阿哥們還強些呢!」康熙顯然很是得意,「噶盧岱,你做的很好,皇阿瑪很高興。」

  「謝皇阿瑪誇獎。兒臣喜歡這些,真的特別喜歡,所以才學得好。」噶盧岱笑著回答。

  我不喜歡,我才不喜歡這些,又髒又累,總是弄得一身臭汗,我根本不喜歡這些!內心有一個聲音在大叫著,卻被她狠狠壓下去。噶盧岱,記住,你喜歡這些,你最喜歡這些了。只有這樣,額娘才能放心自己,相信自己可以過得好吧。

  額娘,我會是皇阿瑪眼中最優秀的公主,我會給你爭光的。

  慢慢的,她也長大了。她知道,皇阿瑪很快就要給她指婚了,她也知道皇阿瑪會給她挑選一個好的額駙,讓她盡可能的過最好的生活。

  可是,皇阿瑪,對不起,也許,我要讓你失望了。她想著。

  宮裡越發壓抑了。

  她知道,太子被兄弟們包圍了,大哥、三哥、八哥,一個個都對他虎視眈眈。

  太子,她從不在意,她在意的是自己的哥哥,她的同母哥哥們,他們跟太子走得太近了。連她都知道太子恐怕要倒了,可哥哥們,該怎麼辦?

  六哥被也皇阿瑪提了出來磨太子。皇阿瑪,太子和六哥,不是都是你寵愛的兒子嗎?你明明知道太子這把劍眼看著就要斷了,你到底在想些什麼呢?你明明知道六哥不想摻和進去的,一旦捲入,很可能就再也出不來了,也許最後六哥會沒命也說不定呢!皇阿瑪,這就是你的愛嗎?對你寵愛的兒子們,也這麼狠心。

  這就是,天家無親情了吧。

  看著六哥不得不裝瘋賣傻,聽著耳邊那些對六哥的嘲諷,她覺得,自己快要控制不住了。

  皇阿瑪變了,不再是那個溫情而又慈愛的阿瑪了,而她,現在才發現。

  真是遲鈍的笨蛋。是被寵壞了嗎?還是因為,皇阿瑪在對著自己的時候,還蒙著那層溫情的面紗?

  皇阿瑪,從前的那個皇阿瑪,你回來好不好,噶盧岱好想你。

  「雖然太子越來越不被皇上待見,可四爺卻還是跟以前一樣,唉,實在是難得。」

  「哼,說你傻你還真傻呢。你看看,現在這幾方,太子一方有四爺,六爺又跟大爺和八爺走得近,十四爺又跟著三爺編書。你看看德妃這幾個兒子,可不是立於不敗之地了嗎?都說別人精明,依我看,德妃才是真的精明呢。」

  「你不說我還真沒注意,原來是這樣呀,德妃真是不簡單。」

  「那可不,要是簡單了她能從一個和咱們一樣伺候人的奴才爬到妃位嗎?」

  「對呀。而且她的兒女都那麼得皇上喜歡,現在就剩下十二格格了,到時候再嫁到蒙古,德妃的勢力豈不又漲了?皇上難道不會防著她?」

  流言越來越盛了。

  額娘真的會被皇阿瑪猜忌嗎?

  為什麼不會呢?連最寵愛的太子都可以猜忌,額娘憑什麼能夠倖免?

  聽說皇阿瑪想把珠蘭妹妹嫁給丹忠,那個據說身上有一股腥膻味的土爾扈特人。

  皇阿瑪對自己還是喜愛的吧。所以才會有這樣的舉動。

  可是,為什麼不把自己和珠蘭的婚事一併定下來呢?那樣就不會有這麼紛紛擾擾的流言了吧。

  宮裡已經傳遍了,自己已經聽到很多次了,還有珠蘭對自己的態度也越來越過分了。

  土爾扈特部留在遙遠的異國他鄉的聽說至少還有二十萬戶呢,那是怎樣的概念?

  皇阿瑪要賜婚是為了什麼?為了安定他們的心吧。

  似乎,他們的族人在異國被奴役,他們很想回歸,他們想回來。

  可是,珠蘭那樣的態度,那樣的心態,她能做到嗎?萬一,她搞砸了,是不是皇阿瑪的計劃就……

  「我是大清的公主,大清給了我尊貴的身份,為了大清,我可以做任何事情,哪怕是失去生命。」端靜姐姐當初的話,她還記得呢,一直沒有忘。

  如果和親能夠讓他們感受到大清對他們的歡迎,大清就可以再擁有土爾扈特部的那二十萬戶人口了吧。聽說,那是最最強壯而又善戰的部族呢。

  而且,皇阿瑪,這樣能不能讓你有些許的愧疚?就像漢景帝對王娡那樣,王娡可以用一個女兒換來皇帝的愧疚,自己也能做到嗎?

  「啪!」

  她從沒見過這樣的額娘。捂著火辣辣的臉頰,她呆住了。

  她印象中,額娘從沒有憤怒過。即使生氣,也只是冷淡些,從沒有這樣,全身都冒著火光。

  額娘沒有再多說什麼。聖旨都下了,她還能說什麼呢?可是她的背影,彷彿老了十歲,連背都不那麼挺直了。

  晚上,閉著眼睛,卻睡不著。

  她知道有人進來了,她感覺到臉上冰冰涼涼的,是藥膏的感覺,還有溫熱的淚水。

  額娘,對不起,讓你傷心了。

  我知道,你和皇阿瑪都想讓我有一個尊貴的丈夫,這是你們對我的愛。

  而我對你們的愛,不知道會不會落空呢。

  皇阿瑪,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對土爾扈特部的全體回遷做出什麼,可我會努力的。

  額娘,我不知道皇阿瑪會不會對我有愧疚,更不知道即使有愧疚的話會不會延到你和哥哥們的身上。

  幾十年後。

  她已經很老了,現在,她的父母和兄弟姐妹們都走了,丈夫丹忠、兒子羅卜桑達爾加也都走了,只剩下了她一個。

  她已經很老了,幾乎不能動彈了。她的孫子正在跟她說著,渥巴錫率領土爾扈特部十萬多人回來的事情。她看不到了,可她還能聽。

  皇阿瑪,你在天上看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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