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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風光]天子家奴【後宮僅一位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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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0 07:03:39 |倒序瀏覽 | x 1
天子家奴【後宮僅一位之三】 作者:風光

王朝百官敬畏他,因為他是受帝王重用的天子私生子;
王朝百姓尊崇他,因為他是殺敵不手軟的一代將軍王,
這王朝只有一人不怕他──一個跟著姑母皇妃住在冷宮的假太監,
第一次見面,她誤以為他是新進的侍衛,沒大沒小的套關係,
但就這一面讓他知曉她假扮太監、愛武成癡都是為了保護她姑母,
他私心喜歡上她,不僅私下替她打通關係,還三不五時進宮送祕笈,
待她長大了,更不在意有心人逼她當奸細且安插在他身邊,
知曉她是明是非的人,他照樣讓她收密信、親自教她武術,
果然她陽奉陰違得很得他的心,帶頭抓他的親信,拘走的卻是貪官;
跟著他行軍,不僅吃苦耐勞不洩密,還威風凜凜收服他一干兄弟,
教他時機一到便忍不住拆穿她身分,從偷吃豆腐晉級為夫唱婦隨,
不料宮裡那些有心人竟殺了她姑母、壞了他的局,更害她心傷崩潰,
她的淚燒灼了他的心,他跟她說:別哭,妳不喜歡的人我幫妳殺,
妳不喜歡這國家我幫妳換,換一個以後都讓妳作主的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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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0 07:04:08
楔子

  龍騰王朝在最興盛的年代,北壤冰原,南臨鬼頭族,西至天食,東至清海,外國皆爭相朝貢。海洋的那一頭,異族更冒著沉船的危險,也要來龍騰王朝收購珍貴的瓷器、珠寶等物。

  然而,龍騰王朝的極盛風華至今已逾三百年,在統治者酒池肉林、群臣欺上瞞下時,根本沒有人注意到王朝的逐漸衰敗與百姓的怨聲載道。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在皇帝李敦業上位後三十年間,奸臣當道、太子體弱、皇權式微……龍騰王朝似乎由一個擁有威權勢力的龐然大物,成了風燭殘年的耄耋老者。

  苟延殘喘的王朝中,唯一的希望,似乎只有京城那外姓的王爺淩庭卿了。年方二十餘歲的他,有勇有謀,身懷皇室人的無情、上位者的威勢,更有獨步天下的高強武功。這十年來,要不是有他在,龍騰王朝說不定已被內憂外患給解體了幾百次……

  在皇宮裡那群人享受著紙醉金迷、過著荒淫腐化的生活時,這位驍勇善戰的王爺卻領著他的淩雲軍,與南方鬼頭族對抗著。

  龍騰王朝三百二十年,威盛王兼定南大將軍淩庭卿大敗鬼頭族,一刀斬敵過百,其後取其主將首級,敵軍陣亡將士逾萬,收繳戰馬一千零五十,武器輜重不計其數。

  那年,淩庭卿才二十一歲。

  此戰過後他即回京述職,時當晚春五月,京城裡的人慢慢換上了薄衫輕裘,巷子裡攤坊賣的鹽梅糕也換成了白桃餡餅,微風裡不再夾雜著飛花,因為枝頭上已染了一片青翠的綠,襯著蟲鳴鳥叫散發著生機。

  一匹黑馬突兀地緩步穿過京城中央的朱雀大街,直往宮門而去,馬上的黑衣騎士面容剛毅冷漠、目不斜視,似乎對這春末夏初的俏麗風光絲毫不感興趣。雖然馬兒不快,城裡的人卻紛紛識相地讓開,看著這位騎士的表情,皆是崇拜與敬畏。

  因為他,就是以冷酷寡言出了名的淩庭卿,龍騰王朝青年一代的第一英雄。即使未著官服,衣飾質樸無華,亦掩不住他那滿身的英氣與威武。

  淩庭卿在宮門前下了馬,未出示任何身分證明,亦不像一些庸庸碌碌的官員那般四處打招呼,他就這麼直直地走進了皇宮,沒有人敢攔住他。

  只不過才進皇宮大門沒多久,離禦書房還遠的時候,突然一個年約十一、二歲,眉清目秀的小太監就站在遠處,笑嘻嘻地朝他揮著手。

  淩庭卿冷冷地往對方瞟了一眼,心忖此人可能又是想對他逢迎拍馬,他不理會,繼續舉步,想不到小太監竟無視他的冷漠,乾脆自己來到了他眼前。

  「這位大哥。」走得近了,小太監再次打量了下他的衣著,才像放心般地指著他身後說道︰「你是今兒個新進的皇宮侍衛吧?你走錯路了,那個方向才對。」

  淩庭卿聞言有些啞然,皺眉反問道︰「我哪裡像個新進的侍衛?」

  小太監笑了開來,一副我很明白的樣子。「今日是新進僕役侍衛進宮的日子,你看來身強體壯,就是一個武夫的料,不是侍衛難道是太監嗎?」

  太監……淩庭卿覺得自己心中充斥著滿滿的無力感,這裡明明是皇宮,雖然才剛過大門,難道他就不能是個官嗎?

  不待他回應,小太監好似以為自己猜對了,便十分諂媚地抓著他的手,想將他往某個方向帶。

  「大哥,我在這宮裡混了幾年了,熟得很,我領你回統領那兒。」

  小小的身軀自然拉不動人高馬大的淩庭卿,況且他也不打算跟著這小太監走,只是看著小太監顯然相當細緻嬌嫩,又小了一號的手有些納悶。

  不過這絲納悶才閃過心頭,他的思緒立刻被小太監打斷了。

  「大哥,你放心,我絕不是對你有企圖,只是我見你這體格,以後肯定大有發展,挺有可能被分到禦書房、早朝大殿之類的地方,得見龍顏,這是多麼體面啊!」

  那小太監說著說著,彷佛很憧憬一般,眼睛都亮了,連雙手都收回來捧著自己的腮邊,讓一向冷漠的淩庭卿覺得有些好笑。

  「所以說,如果大哥你被分到皇上身邊,到時候能不能帶上小的,讓小的也有幸見識一下皇上的風采?」小太監嘿嘿笑著,終於透露出了最終目的。

  淩庭卿心一凜,目光銳利地射向他。「你想見皇帝?」

  「呃……是啊。」小太監倒是老實,只不過臉上透出了尷尬。「是有些私人的事啦,不過不管如何,絕對不會連累大哥你的……」

  小太監的話才說到一半,遠處突然傳來嚴厲的叫聲,讓他幾乎整個人都跳了起來。

  「蘇蓮!怎麼又在這裡?我說皇上不會從這裡過的,別在這裡擋路,今天淩王爺要進宮呢……」

  來人是一個老太監,他從遠方快步走來,表情嚴厲中帶了些無奈,看來是逮到蘇蓮這小太監很多次。然而蘇蓮因為心虛,沒有注意到老太監在看到自己和身邊的大哥時,聲音竟戛然而止,那彷佛見了鬼般的表情可謂一絕。

  蘇蓮只知道自己該溜了,而在開溜之前,和這位大哥的交情還是要先維持住。

  於是二話不說,從袖子裡掏出一本書冊,一股腦兒地塞進淩庭卿的手裡,接著又快又急地說道︰「大哥,我得走了,抱歉暫時幫不了你了。不過這書你拿著,照上面的武功練,保證你之後會變得很厲害,變成禁軍統領都說不定,屆時在皇上身邊,別忘了帶一下我啊……嘿!我走先!」

  在老太監靠近時,蘇蓮已一溜煙跑得不見人影,只留下淩庭卿饒有興致地看著手上這本名為莽牛大力訣的武功秘笈。

  「這小太監,挺有趣的。」

  接連幾次的入宮,淩庭卿都沒有再見到那個小太監。

  在他無趣又嚴謹的生活之中,難得出現這麼有趣的人,讓他都想向內務大總管要人了,不過,他還沒有明白小太監想見皇上的原因,所以仍然按兵不動。沒有人知道他每回進宮之時,都會往某個方向多看一眼。

  而這日,不知道是兩人真的有緣,還是蘇蓮始終沒找到肥羊,淩庭卿竟又在接近宮門處見到他。這次不待蘇蓮喚他,他主動地朝著蘇蓮走去。

  然而兩人還來不及對上一眼,只見蘇蓮身後急急忙忙跑來一個宮女,不知在他耳邊說了什麼,蘇蓮臉色大變,慌慌張張地往內院方向跑去。

  他出事了!這是淩庭卿心中閃過的第一個想法,不待多想,他身形一動,卻不是往原本該去的禦書房方向,而是遠遠跟在狂奔的蘇蓮身後。

  約莫一刻鐘後,蘇蓮氣喘吁吁地跑到一群太監和宮女之中。令淩庭卿意外的是,蘇蓮去的地方是後宮,而且還是後宮裡最偏僻的冷宮。

  據他所知,冷宮目前只住了一個瑾妃,而且還是幾個月前才被打入的。

  天生謹慎的個性令淩庭卿決定先觀察情況,他站在一個隱匿之處,冷冷地看著這一群人究竟在做什麼。

  沒想到幾名太監宮女之間圍著的竟然是瑾妃,而蘇蓮闖進去後,卻是擋在了瑾妃面前,惡狠狠地與他們對峙著。

  瑾妃年約三十許,歲月顯然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太多痕跡,一貫的清雅秀麗。她原是皇上身邊最受寵的嬪妃,但在幾個月前,瑾妃因為勸誡了皇上一句不要太沉迷讖言天命之說,以免荒廢朝政,因而得罪了提倡天命之說的太師陰厲,對陰厲極為敬重的李敦業,二話不說便將她打入冷宮。

  牆倒眾人推,淩庭卿看著圍著瑾妃的那群人醜惡兇狠的嘴臉,就知道這大概又是下人欺負失寵嬪妃的戲碼。可是他的腳步仍未離去,一股對於蘇蓮的好奇與關心,讓他繼續注視著這一切。

  蘇蓮嬌小纖細的身影努力護著謹妃,勢弱卻勇敢地對抗著那群下人。他的眼神充滿著不屈的意志,淩庭卿無法想像,勢利又冷漠的皇宮裡,他一個下人竟可以為了主子做到這種地步?

  「瑾妃娘娘,幾個月前皇上還日日召娘娘侍寢,如今落得被打入冷宮,老奴也替娘娘傷心啊。若是娘娘想在這冷宮裡好過些,老奴倒是可以替娘娘安排安排,只不過這安排嘛,總是要疏通一些人……」一個老太監尖聲地朝著瑾妃說。

  「聽說皇上曾經賜娘娘一套鎏金紅珊瑚八寶首飾,這冷宮皇上也不會來,想來娘娘也不需要裝扮了,不如把那首飾賜給我們,讓我們這些下人也長長眼啊!」另一名濃妝豔抹的宮女不懷好意地直打量瑾妃身上寥寥無幾的首飾。

  這些人可是等了好幾個月,發現皇上真的對瑾妃不聞不問了,而瑾妃本人又柔弱好欺,加上原本忠於她的奴僕們也都被調離,他們這才聚集起來,向她討要好處。冷宮可說是宮裡最貧瘠的地方,也只有現在這種時機,才能撈到一點油水啊!

  「你們想對我姑姑做什麼?」蘇蓮沒有絲毫畏懼,像頭母狼似地護著身後的瑾妃。

  「這位就是蘇蓮小姐吧?老奴記得妳是幾年前父母雙亡後才投靠娘娘的,對吧?妳在這宮裡既無品級,現在也無人護著妳,比我們這些宮奴還不如,只能打扮成太監混日子,老奴勸妳最好別強出頭,免得為自己召來血光之災,妳可是還年輕啊!」一開始的那名老太監輕蔑地陰陰笑著。

  耳力敏銳的淩庭卿聽到老太監的話,目光頓時變得犀利。蘇蓮竟是個女娃,而且聽起來瑾妃還是她的姑姑?

  回想起之前瑾妃的受寵,那時,這蘇蓮也該是過著官家小姐的生活。然而落難後,她卻沒有因此消沉,近來還想盡了辦法想見皇上,應該是想為自家姑姑求情,而她在危急時刻更是站在最前面保護親人,不顧自己安危……這般單純無私的心性,令他很是動容。

  要知道,她只是個小女孩啊!

  「你們想搶我姑姑的東西,還以為我不知道嗎?」蘇蓮怒瞪著這群刁奴,她年紀雖小,卻也不是個怕事的。

  那濃妝豔抹的宮女一手朝蘇蓮揮了揮,就像趕蒼蠅一樣。她可懶得和一個孩子多說,趕快把好東西弄到手才是正途。「這是宮裡的規矩,奴婢怕娘娘不知道,特來提醒罷了。進到了冷宮,就只能在此終老了,而娘娘若是能給我們一點好處,以後自己在這裡也好過些不是?

  「看娘娘胸口這塊玉墜,是和闐玉吧,奴婢先幫娘娘保管……」那宮女說完,便大步欺向前,手直接伸向瑾妃胸前,就要強搶。

  蘇蓮連忙背靠著瑾妃,將她往後擠了一步,遠離那宮女的魔爪。「那是我姑姑的寶貝,你們休想拿走!我告訴你們,我、我可是有功夫的,你們要再過來,我一掌打飛你們!」

  「就憑妳這花拳繡腿?別以為我不知道娘娘向侍衛要了一本莽牛大力訣的秘笈給妳,該不會妳學了幾招就自以為練了絕世武功吧,呵呵呵,那秘笈啊,大街上都有得買呢!」老太監諷笑了起來,聲音尖銳到頗難入耳。

  「哼!你可以試試看!接我一招莽牛入海!」蘇蓮不再唆,趁著那老太監不注意,突然雙手合掌,深吸一口氣後,兩手掌心往前推出。

  砰的一聲——

  老太監突然挨了這麼一掌,雖力道不大,也沒有任何殺傷力,卻讓平日養尊處優的他重心不穩跌了一跤。

  「唉唷……」老太監哀嚎著,他一把老骨頭了,哪裡禁得起摔。

  一群宮女太監看得傻眼,之後才七手八腳地將老太監扶起來。

  很顯然不解決蘇蓮,他們是要不到好處了。於是那濃妝豔抹的宮女瞥了一眼面露驚恐的瑾妃,心一橫咬牙道︰「小賤婢妳還真的動武了,這可是妳先動手的,大家一起上!看這小賤婢還能怎麼得意,只不過是個家道中落的孤兒,住到宮裡真以為自己是公主了!」

  一群人蜂擁而上,在宮裡的太監宮女也沒練過什麼武功,就是憑力氣一陣亂打,那蘇蓮根本也只是個孩子,花拳繡腿只是好看,一下子就被打趴在地上。

  瑾妃忍不住尖叫起來,想上前阻止,卻被一個宮女擋在一旁。

  「你們不要打了!要什麼,我給你們……」

  「姑姑,不要給他們!浮……」蘇蓮硬著頭皮受了好幾拳,仍不願屈服。她的小帽被打落地上,臉上、身上更被打得紅腫,衣服也破了,鞋子還掉了一隻,她一邊在地上掙扎,顯得狼狽又淒慘。

  不遠處的淩庭卿靜靜地看著這一幕,他有些意外這丫頭竟完全不求饒,去了小帽的遮掩,她神似瑾妃的清麗小臉上,沒有瑾妃的柔弱,反而多了無懼與堅強,回想起她在皇宮門口笑嘻嘻「拉客」的片段,更令他有些心疼起她來。

  此時,一個揪住蘇蓮頭髮的宮女,被掙扎中的蘇蓮揮了一下,整個人竟飛了出去,疼得躺在地上呻吟,卻是再也爬不起來了。

  蘇蓮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手,「這招狂牛擺頭真的那麼厲害?」

  她不知道,隱秘處的淩庭卿正噙著一抹冷笑盯著那宮女,手裡還扣著幾顆石頭。

  其他人認為蘇蓮應該只是掙扎之中的歪打正著,為免她繼續反抗,便更死命地打,但她挨了幾拳後,突然一個翻滾,又被她震出去兩個太監,他們直躺在石板地上嚎叫著無法動彈。

  「這招懶牛打滾也行,莽牛大力訣,真是好功夫!」蘇蓮有了信心,兩隻小拳頭舉了起來,往那一開始想搶東西的濃妝豔抹的宮女身上打去。

  只見那名宮女淒慘地叫了一聲,居然狠狠被打飛,她撞到了圍牆後摔落在地,奄奄一息連聲音都出不來了。

  一場混戰就這麼停了下來,尤其是蘇蓮目瞪口呆地維持著她猛牛衝撞的手勢,開始懷疑說不定自己再這麼練下去,真有一天能天下無敵了。

  一名年輕太監先反應了過來,驚恐地叫道︰「她真的會武功,咱們快走!快走!下回再找人來報仇……」

  一干人哄然散去,還不忘把被打倒的同夥一起抬走,畢竟他們威脅的可是一個嬪妃,雖然這個嬪妃被打入冷宮,大概一輩子見不到任何可以為她出頭的人了,但這群刁奴也不想留下任何證據。

  直到他們走光,那嚇軟了腿的瑾妃才連忙跑過來,緊緊抱著渾身是傷的蘇蓮。

  「孩子,妳受苦了,其實讓姑姑拿些東西打發他們就好……」瑾妃眼淚直流,心疼地理了理蘇蓮的頭髮。

  如今的蘇蓮一身狼藉,臉上又是淤血又是腫塊,身上傷痕也不少,衣襬都破了一大片,明明應該痛得站都站不住了,但她卻呵呵地笑了起來。

  「姑姑,妳不明白,我爹娘剛死的時候,家裡的奴僕也是這樣打劫了所有的財物,妳越讓步,他們就越過分。現在他們敗在我的莽牛大力訣下,以後就不敢來了。」

  淩庭卿那如冰塊似的表情,在聽到她這句話時,也不免有一絲的哭笑不得。要是那丫頭知道她所謂的莽牛大力訣,還比不上他扔幾顆石頭,一定會氣得吐血。

  「但妳一個好好的女孩子,卻和他們大打出手……唉,當初真不該要那本秘笈讓妳看著玩的,女孩子練什麼莽牛大力訣呢,」瑾妃感歎著。「還老是穿著太監的衣服,說什麼方便練武,跟個男孩一樣……蓮兒,姑姑希望妳像一般的女孩,未來有人照顧有人疼,而不是跟著姑姑辛苦啊!」

  「姑姑,我很厲害的,妳沒看到我打跑他們了嗎?」蘇蓮得意地抬起下巴,雖然那慘兮兮的小花臉實在一點說服力也沒有。「那太監說武功秘笈大街上都有得買,姑姑不希望女孩子練莽牛大力訣,那我就多買一些什麼蝴蝶穿雲手、細雨綿花掌之類的,把武功練好一點,就不會有人再欺負姑姑了。」

  「唉,妳真是個好孩子,是姑姑無能,保護不了妳……瞧妳這淒慘模樣……」瑾妃聽了她體貼的話,又是一陣唏噓。這孩子當初投靠她,她還想為其找個青年才俊,謀個好夫家的,如今因為她的過錯而一起被帶到了冷宮,自己一輩子或許就老死在此,但蘇蓮……她還年輕啊!

  「姑姑,以後可是換我保護妳了,呵呵……放心,挨那幾下不會痛的,我還缺人陪我練功呢!」打倒了敵人自然開心,蘇蓮傻笑了起來,還豪氣地往自己尚未發育的胸脯上一拍,身上的傷痛好像真不算什麼。

  淩庭卿看著蘇蓮逞強的笑容,雖然仍是面無表情,但她樂觀開朗的反應,令他印象深刻。光看蘇蓮那三兩個把式,就知道她練武的資質普通,若是隨便拿著幾本秘笈亂練就自得意滿,不被人打死都算她好運。

  可她渾身是傷,卻仍表現無比的勇氣與決心,這一點讓他很欣賞,他很少見到一個柔弱女子有著如此堅毅的心性,更別說這小女孩根本還沒長大。

  他似乎在她眼中看到了一種追求夢想的奕奕神采,而這種神采在他眼中也曾經出現過。

  但在他知道自己是皇帝的私生子,此生註定與皇位無緣後,便再不見這神采。而這個秘辛,在皇宮裡大家都心裡有數,他也知道自己註定無法再單純,他的心,必須染上黑色。

  所以他很欣賞她,也很羨慕她。這丫頭銀鈴般的笑聲,以及樂觀無邪的笑容,一直縈繞在他腦海之中,讓他改變以往總是冷漠對人的態度,破例出手幫助她。

  「也罷,就讓我助妳一臂之力吧!」她要的秘笈他會幫她備妥,至少在他還是威盛王的一天,她在皇宮裡就有活下去的資本。

  此時的淩庭卿還不知道,今日的決定,讓他從此在心裡惦記著一個女孩,而這一惦記,就是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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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0 07:04:23
第一章

  龍騰王朝三百二十五年,皇宮軍校場內。

  「呼!喝!呼!喝!」

  一群皇宮禁衛軍正打著赤膊,虎虎生風地打著拳,一招一式整齊有力,如果靠得近了,就會發現他們無論是出拳、踢腿,都會帶起一陣風,威勢十足。這是武力鍛鏈到某種高度的表現,不愧是護衛皇宮安全的禁衛軍,訓練時一點都不馬虎。

  而站在這群禁衛軍面前的有四個人,其中一名便是總教頭劉光,他滿意地看著所有士兵,這群禁衛軍就是他訓練出來的;另一名身著黑衣,面容冷峻的偉岸男子,便是威盛王淩庭卿,在他身後站著的,則是他的兩名親衛大傻與二傻。

  今日,龍騰王朝武功第一人的淩庭卿,便是受劉光之邀駕臨校場,劉光想若是能得到他一點建議,必然受益無窮。

  有貴人在,校場的一旁自然有著十幾名太監在忙碌著,不管是飲食還是用品他們都需備妥,在主子需要時隨時供上,而比較孔武有力的,就幫著整理兵器和鎧甲。

  但有一名小太監顯然不同,比起其他人,他個頭小了一些,站在最不起眼的地方,偷偷跟著那群禁衛軍做著一樣的動作。

  「呼!哈!」小太監有模有樣地抬手伸腿,口中呼喝有聲,但出拳無力,平衡感奇差,有時候還會差點絆到自己的腳,那仿佛小孩玩大刀的模樣,看起來可愛至極。

  一旁的太監見狀都笑了。

  其中一名年輕太監趙言不由笑駡︰「蘇蓮,別比劃了,快來幫忙!你一個在冷宮服侍的太監,要被人知道我們讓你混進來校場,屆時被捉了,大家都吃不完兜著走。」

  「放心!趙哥,我混進來這麼多次,哪一次連累你們了?」蘇蓮嘻嘻笑著,但大部分的心思仍是放在校場之上,手上腳上的動作也沒停下。

  自姑姑被打入冷宮後,她勤練武功,說也奇怪,每當她練功到了一個瓶頸,苦思著無法突破時,隔天她就會在房間窗臺看到一本新的秘笈。

  什麼蝴蝶穿雲手、細雨綿花掌這種常見的就先不說,其他還有天馬流星拳、盧山升龍霸等等奇奇怪怪的異國秘技,甚至還有欲練神功必先自宮的葵花寶典,這就令她哭笑不得了。

  她猜想這應該是姑姑見她練得起勁,特別請人為她搜羅的,既然姑佷心照不宣,她也從不多問。不過練了這麼多年,樣子似乎是有了,但總是覺得缺了氣勢,於是她繼續扮著小太監,隨著結識的宮人們越來越接近內院,她慢慢地也開始和一些資深的太監們稱兄道弟。雖然還是離皇上很遠,但至少讓她混進了校場,得以每個月看一次禁衛軍練武,順便偷學一些功夫。

  今天因為淩庭卿也來了校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他那裡去,蘇蓮就偷偷跟著練起來,這可是相當難得的機會。

  為了擺脫冷宮裡姑姑派來看管她的宮女,她每個月都用盡了方法偷跑出來,不過就算等會兒回去又會被姑姑羅唆,只要能多學個一招半式,她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這方蘇蓮有模有樣地努力練著功,那方禁衛軍的操練卻是到了尾聲。

  最後眾人大喝一聲,做了一個收功的姿勢,接著肅立當場,看起來軍容壯盛。

  劉光有些自得地向淩庭卿拱手道︰「今日操練已畢,威盛王爺可有指教?」

  淩庭卿眯著眼瞄了那群禁衛軍一眼,淡淡地開口道︰「大傻、二傻。」

  他才說完,身後那兩名身材壯碩如熊的侍衛便跳了出來,對視而立。

  「能學多少,自便。」說完,淩庭卿走向一旁,雙手抱在胸前,竟閉目養神起來。

  大傻與二傻大喝一聲,威風凜凜地對起招來,他們出拳如風、掃腿迅如雷,一招一式都相當直接而無花巧,但殺氣卻幾乎漫布半個校場,轉眼就過了十數招,彼此身體交擊之處發出的沉重聲音,有如金鐵交擊,砰然有聲,直聽得人心中發怵。

  由於淩庭卿以寡言冷漠出名,見他一副惜字如金、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劉光也不在意,只是仔細地看著大傻和二傻比劃。

  雖然他們動作極快,但劉光終於也看出了些門道,兩人施展的分明是同一套拳法,只是因為對招上應用方式和個人習慣的不同,看起來竟像兩種功夫,令人眼花撩亂。

  「這……王爺,這可是淩雲軍平時訓練的拳法?」直到他們收招,劉光才撫掌驚歎道︰「太驚人了、太驚人了!王爺可否將這套拳法教給下官,若能以此訓練禁衛軍,那我們的軍力必然更上一層樓啊!」

  聽到了總教頭的話,禁衛軍們也相當期待地看向淩庭卿。

  只不過淩庭卿深深地看了劉光一眼,直接而毫不掩飾地道︰「你可以,他們不行。」

  這句話劉光怎麼聽怎麼彆扭,不禁開口,「這……我們禁衛軍雖然不若淩雲軍個個精英,但也算是挑過的,個人的體能武勇較之常人都是首屈一指,怎麼會不行呢……」

  淩庭卿也懶得跟他羅唆,「大傻。」

  大傻領命,獨自跳了出來,由第一式到最後一式,仔仔細細地將這套拳演練了一遍。

  顯然淩庭卿嘴上說禁衛軍學不來,事實上倒也不怕他們學。劉光雙眼放光地看著,由一開始的興奮到中途的深思,最後,只剩一抹苦笑。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沒有受過戰場的歷練,我們禁衛軍猶如籠中虎,被磨去了銳氣,少了那份一往無前的精神,如何能學成這套殺人的拳法,但如今皇宮無事,天下太平,看來我們禁衛軍的程度是很難再提升了……」

  劉光明白了。自己也是軍旅出身的,身上戾氣十足,學這套拳還能摸到點精髓,但要換成手下的禁衛軍……恐怕就像硬在馬身上要插兩隻翅膀,不倫不類吧!

  聽了他的話,淩庭卿只是冷笑。這劉光從軍旅退下後久居京師,竟也和京師那些腐敗的官員一樣,蒙頭不知天下事了。南方的鬼頭族隨時準備捲土重來,周圍郡縣窮困不堪,又屢遭兵禍,王朝自己的軍隊都快鎮壓不住平民起義,這叫皇宮無事,天下太平?

  沒有再多說一句,他帶著大傻與二傻轉頭離開校場,不意眼角餘光一瞥,在某個角落看到了一個似曾相識的小身影,黑眸不由得精光一閃。

  是她!

  他絕對不會看錯,這個小身影他在心中放了五年,每次進宮,他都會忍不住衝動地偷偷潛到冷宮處,在她窗臺上放下一本秘笈,看著她因為練會了一式拳法傻笑,他總是沉重的心情也會有著短暫的飛揚,對他而言,她就像他內心的避風港,在這五年之內,他已然會因她的喜而喜,因她的悲而怒。

  如今的她已經由小花苞綻放成花,沁出屬於她的馨香,只是她的嬌妍都掩蓋在那醜陋的太監服下,沒人察覺罷了。而他也由一開始對她只是有些感興趣,到現在,已然轉變成他也說不清的曖昧情愫,這令他的腳步在發現她後,本能地轉了個方向,大步走到她身邊。

  他那深邃的眼一眨也不眨,逕自看著仍沉迷在大傻與二傻的拳法中,正一招一式的在模仿的她。

  終於,他忍不住對她開口,「你……這是大傻和二傻的拳法?」

  一向冷漠的淩庭卿突然對一個小太監說話,不只劉光,連大和二傻都納悶地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蘇蓮抬都沒抬頭,由於太過專心,也沒聽出這聲音不對,還以為是趙言壓低了嗓子聲音才會變低沉,反而更是賣力地比劃著。

  「對對對!趙哥,你也看得出來?可見我學得很像,對吧?我果然有天分啊……」

  淩庭卿並不在意她錯認他的身分,瞧她打得起勁,反而若有所思地問道︰「你想學這套拳法?」

  「當然!」蘇蓮揮出一拳,還有空的點點頭,「你瞧那兩位像熊一般的仁兄,不愧是威盛王爺的人,武功硬是比下了禁衛軍,要是我能學得成,看還有誰敢欺負我!」

  如此的自我感覺良好,令被形容成熊一般的大傻與二傻眉皺得都快夾死蚊子。心忖他們兄弟倆若耍拳耍得像她這樣軟弱無力,不如拿塊磚頭一頭撞死先。

  不過淩庭卿對她相當包容,他以王爺之身垂詢於她,她卻連看都沒看他一眼,換成別人早就拖下去砍頭八百遍了,但他不以為意,反而在意她話中透露出的某種事實,語氣有些變冷。

  「有很多人欺負你?」他腦子裡想起了數年前欺負她和瑾妃的太監和宮女,如果沒記錯,事後他應該已動用一些關係處理掉他們了。

  「呃……冷宮那個地方,你也知道嘛!」蘇蓮不在意地笑了笑,聳聳肩,這一拳也因此打歪了。

  瞧她還真有心學,雖然打得不成章法,不過以她一個沒有功夫底子,光靠自己土法煉鋼的模仿,能有個花架子,這樣已然算不錯了,只是她這一招顯然差之甚遠。淩庭卿突然伸出手,抓起她的手臂。

  「這裡錯了,手再抬高,轉圈下盤要穩。」

  他居然還親自教起來了?劉光看得老臉扭曲,肚子裡一股酸水直冒,這拳法他剛剛才拒絕教給禁衛軍,現在卻指導起一個小太監?

  劉光那瞅著蘇蓮的目光,慢慢地變得警惕起來,思忖著這小太監究竟背後靠山是誰,連淩庭卿都對他另眼相看,難道是太子的心腹……不不不,太子還不夠力,難道會是皇上的心腹?

  蘇蓮到現在壓根沒發現指導她的人是誰,只覺隨著此人的動作,她的出招更順暢了,於是感激地抬起頭笑道︰「趙哥,你也懂啊,快快快教我下一步……呃……」

  看清楚了站在眼前的黑衣人,蘇蓮接下來的話全卡在喉頭,雙眼瞪得老圓。

  她忍不住揉揉眼睛,確認自己沒看錯,又見一干太監早就發抖跪在一旁,而她口口聲聲叫著的趙哥,頭都磕到快埋進土裡了。蘇蓮有種大勢已去的悲慘感,連忙哭喪著臉,跟著跪下。

  「奴才叩見王爺!」

  三年前,她在宮裡意外見到身著官服的淩庭卿,那時她嚇得腿都軟了,原來五年前在她十二歲時,曾經把身著便服的尊貴王爺當成新進的侍衛,還塞給他一本《莽牛大力訣》,要這個龍騰王朝武功第一人好好苦練……現在光是想,都覺得自己蠢到了天邊去。

  本以為宮裡那麼多人,兩人永無機會再相遇,她一個小太監就算和他同在校場,也不會踫面,哪裡知道他居然走了過來,還親自向她垂詢。

  淩庭卿顯然不以她的無禮為忤,反而淡淡地道︰「抬起頭來。」

  蘇蓮聞言抬頭,那眼中的恐懼及臉上的無助,可是真真實實的。她只祈禱他沒認出她來,至少,老天保佑別讓他想起莽牛大力訣這種小事。

  淩庭卿發現自己不喜歡她這種表情,在她臉上出現的,該是那豐沛的朝氣與開朗的笑容,而她明亮有神的眼也不該被驚懼給籠罩。

  「五年了,你也夠大了……」他仔細地掃過她的眉眼,這是他在她長大之後,

  第一次與她如此接近,即使他好想將她摟進懷中,好好看個清楚,卻仍硬生生地壓了下來。

  握緊了自己想觸摸她的手,他像是跟自己低語般呢喃著,「本王可以動手了吧……」

  蘇蓮一聽到動手,嚇得做起了磕頭蟲,只差沒抱住他的大腿哭喊。「王爺饒命,王爺饒命,千萬不要動手啊?!奴才、奴才不是故意要學王爺的絕技的……」

  她自己被抓了沒關係,萬一連累到姑姑,那她死一百次都不夠啊!

  淩庭卿忍不住伸出手,在手指快踫到她頰邊時,突然地拔下一根頭髮,他不同以往的行為,讓眾人都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而蘇蓮更是呆愣地直起身來,額頭上沾了些土都不知道要撥掉,十足像只在泥裡剛打完滾的小花貓。

  只見淩庭卿手一抖,那頭髮像根針般射出,居然穿透了身旁武器架上那把長槍的槍柄。

  每個人都瞧得目瞪口呆,這准度、這技巧、這力道,究竟是要有多高強的武功才辦得到?尤其是蘇蓮,看得又羨慕又崇拜,忍不住就幻想起這樣的功夫自己若是練得起來,豈非能獨步京師,橫行江湖?

  「想不想學?」淩庭卿突然問她。

  「想想想,奴才當然想學!」蘇蓮驚歎不已,呆呆地直點頭,但想起自己眼下的處境,不由得又縮了起來,「呃,只要學了不會被砍頭的話……」

  有她這句話就夠了。淩庭卿的嘴角幾不可見地微微一勾。

  「下個月,到我府裡來學。」說完,他也不理會一地的磕頭蟲和瞠目結舌的劉光,伸出手,在她額上一抹,將那礙眼的泥痕抹去,接著若有所思地看了她白淨的小臉蛋,眼,乾脆地帶著大傻與二傻轉身離開。

  就這一著,蘇蓮已徹徹底底地石化在當場,自己中招了嗎?王爺對她出手了嗎?會不會像傳說中的化骨綿掌一樣,明天她就死翹翹了?否則為什麼王爺這麼輕輕一撫,她的心會跳得那麼快呢?

  摸了摸自己的額,好像還是跟以前一樣,滿腦子胡思亂想的她微微松了一口氣,然而她卻不知道,淩庭卿這一句話,等於要了她這個太監了。

  但蘇蓮如果是一般太監,送給威盛王就跟賜了只烤羊沒什麼兩樣,可是淩庭卿很清楚,她的身分有些不同……

  臨走前,他不著痕跡地望了眼冷宮的方向,或許有些事,他得好好和瑾妃談談了。

  身為朝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威盛王爺,向宮裡要一個小太監,原本是小到不能再小的事,只要那太監的主子同意,敬事房裡大筆一批,除了正主兒以外,甚至還可以多送幾個過去。

  只不過因為淩庭卿的身分特別,敬事房不敢怠慢,接著又查出小太監的身分……很不一般,最後這件事竟直接報到了皇帝李敦業的面前。

  禦書房裡,李敦業手持奏摺,表情有些古怪。

  「淩庭卿要了一個……太監?」他琢磨著其中的意思。

  在他面前立著的,便是本朝太子李昀碩。李昀碩在外雖是荒淫無道、目無法紀,但至少在面對李敦業時仍乖得像條枸一樣。

  「是,不過那個太監……似乎不是個太監。」李昀碩一聽父皇垂詢之事,立刻眉眼一亮,還蓄意賣了個關子。

  「朕知道那不是個太監,只是怎麼會那麼巧讓他看上?」李敦業眉一皺,這一樁事難道還有什麼蹊蹺嗎?

  「經兒臣調查,那假太監叫蘇蓮,事實上她就是瑾妃養著的那個佷女,只不過不知道怎麼混進了太監堆裡,讓淩庭卿遇到了,可能見她乖巧伶俐,就想要了去吧?」李昀碩有些得意,似乎能夠第一時間掌握這些情報,很有他一份功勞。

  「瑾妃嗎……」要不是他提起,李敦業幾乎要忘了這個人了。

  想想,她過去也是柔情似水,很得他喜愛,只是管到他的信仰頭上,就是觸了他的逆鱗了。不過事過境遷,自己也沒那麼氣了,這瑾妃他也寵愛過,給她一個機會將功折罪,說不定他可以考慮讓她搬離冷宮。

  只是對於李昀碩那份小心思,李敦業可是明白得很,不由諷笑道︰「哼哼,你會那麼積極去調查,是你想向淩庭卿使絆子,所以才會去查這等芝麻小事吧?」

  「呃……」知子莫若父,被這麼一針見血的說中,李昀碩頓時不知該怎麼回答。

  瞧他的反應,李敦業在心中歎了口氣,擺了擺手。「罷了,你查了這件事後,現在準備怎麼做?」

  李昀碩老實答道︰「據說淩庭卿手下有一批暗衛,讓他能夠得到許多朝廷得不到的訊息,而他的一舉一動也幾乎不受朝廷控制。兒臣以為,此人的存在對於龍騰王朝是潛在的威脅,若兒臣能掌握蘇蓮,便能利用她來探聽那暗衛的真正組織結構,甚至挖出其中的重要人物。如果讓兒臣找到淩庭卿的把柄,不管是威逼利誘,或慢慢蠶食鯨吞所屬暗衛的勢力,都能大大削弱他的力量。」

  當然,自己不會承認,對於淩庭卿掌控的力量及權勢,他是又妒又恨,明明他才是太子,這些勢力都該是他的。他也明白蘇蓮能造成的影響很小,但相較於守得固若金湯的王爺府,這總是個突破點,只要他一點一滴的滲透進去,讓他抓到一點點把柄,他都能據此扳倒淩庭卿。

  李昀碩的想法源自於對自身的沒有信心。李敦業自然也明白這點,他定定地望著這個他恨鐵不成鋼的兒子,語重心長地道︰「你……在嫉妒淩庭卿吧?」

  李昀碩的臉當下一陣青一陣白,期期艾艾地回道︰「兒臣身為太子……何需嫉妒……嫉妒區區一個外姓王爺……」越說他越是心虛,最後甚至回避起父皇的目光來。

  李敦業搖了搖頭,這便是能力上的差別,身為一個太子,昀碩的格局太小、心胸狹溢,這對他未來的帝王之路,會是一個很大的阻礙。

  幾乎是有些無奈地,李敦業難得地做出了某種承諾,「淩庭卿的身分在本朝幾乎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朕也不想多說。但朕能向你保證,即使他與朕有血緣上的關係,依他的出身,絕對不能成為儲君,朕只是利用他,你無需嫉妒。」

  淩庭卿的生母是他在某個喝醉酒的晚上不小心臨幸的宮女,後來難產而死。

  就李敦業的想法,這等螻蟻般的人物生的兒子,根本是汙了他龍騰皇室的血脈,所以淩庭卿這輩子到頂就是個王爺,這已算是厚待他了,要再更上一層,不可能!

  「是。」有了父皇的承諾,李昀碩不禁喜形於色。

  「不過,以蘇蓮做棋子倒是個好想法,暗衛,確實是不該存在于淩庭卿手中,就算要用,也應由皇室所用。」雖說李敦業不屑于李昀碩狹窄的度量,但在設計這類陰謀謊計上,他倒是有幾分贊同。

  「朕會對瑾妃施壓,你便以此派人去警告蘇蓮,想要她姑姑脫離冷宮,她應該知道要怎麼做。」

  腦海裡,似乎又浮現瑾妃那溫柔婉約的面容,但李敦業很快又將其抹煞,回復了帝王的冰冷無情。

  原本李昀碩還考慮著如何讓蘇蓮就範,現在簡直是瞌睡就有人送枕頭來了,連忙眉開眼笑地叩拜道︰「兒臣叩謝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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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0 07:06:59
  第二章

  蘇蓮原本想向淩庭卿坦白自己的身分,至少跟被他發現比起來,死得不會那麼難看,不過在某夜太子派人來警告她後,又讓她縮回了她的龜殼,硬著頭皮以小太監的身分,乖乖地來到了威盛王府。

  令她奇怪的是,姑姑竟也沒有阻止這件事,對於她要出宮,反而十分欣慰的樣子,叫她一定要忠於王爺,好好聽王爺的話。

  太子和姑姑的命令可是大矛盾,她該怎麼辦呢……

  蘇蓮苦思不解,乾脆就不想了。既來之則安之,反正在王爺府,只要她好好效忠王爺,他就會教她絕世武功,屆時她回到宮裡還不打遍天下無敵手,也更有本錢保護姑姑。至於太子的交代……管他的呢,依她的身分,大概也踫觸不到什麼真正的機密,到時候再說好了。

  原本苦著的小臉,一下子就明亮了起來,這也是她天性樂觀使然,否則在冷宮那種地方從小夠欺負到大,沒有變得古怪怕生就很不錯了。

  而她表情的轉變,清清楚楚地映在淩庭卿深邃的眼眸之中,他一直注視著她,她心中所想之事幾乎全明白地表現在臉上,這種單純的心性他永遠也不會再擁有。

  所以,他很嚮往,才會暗中幫了她這麼久,幫到自己都陷了進去,想利用她做什麼鬼祟之事的人,恐怕這次是大大的走眼了。

  兩人就這麼在書房內大眼瞪著小眼,淩庭卿或許很享受,但蘇蓮可就不一定了。

  被未來的主子直盯著看,那眼神就像只獵鷹一樣,她不安地扭著小手,終於鼓起勇氣問道︰「王、王爺,奴才在王府要做些什麼呢?總不能光學功夫不做事吧……」

  淩庭卿的黑瞳眨了一眨,視線仍未移開她身上。「你就當本王的親隨。」

  「親隨?」蘇蓮有些疑惑,「親隨要做什麼?」

  「親隨就是專門伺候本王,更衣時替本王穿脫衣服、用膳時替本王布菜添酒、沐浴時替本王擦背加水、就寢時替本王暖席溫被,說不定還要共寢……」

  隨著他的話,某些奇怪的畫面開始在蘇蓮的腦袋裡浮現,害得她臉蛋兒都不知不覺漲紅了,「王爺,這好像是侍妾做的事啊……」

  「本王尚沒有娶妻,亦沒有侍妾,所以先由你這親隨做侍妾做的事,有什麼不對?」他好整以暇地反問。

  「但那樣奴才會看到王爺的**……」說到自己最在意的地方,她覺得臉熱得都快燒起來了。

  淩庭卿忍不住挑了挑眉,「本王不怕你看。」

  順著他這句話,蘇蓮忍不住看向他身上衣服遮不住的肌肉線條,那種精實有力的身材,令她心口狂跳,小手也本能地搗住自己的口鼻。

  「你怎麼了?」淩庭卿不解地看著她的動作。

  「奴才怕流鼻血……」因為搗著嘴,蘇蓮的聲音聽來甕聲甕氣,反應卻是相當老實。

  這麼直接又坦白的回答,差點令淩庭卿平時的冷漠破功,甚至笑出聲音來,他只能壓抑俊臉抽動著的肌肉,故作正經地回道︰「好吧,你先暫時待在本王身邊就好。」

  原本蘇蓮還點著頭,但她頭點著點著又莫名地搖了起來,而眼楮也越瞪越大,一副受到驚嚇的樣子。原因無他,她若是一直跟著王爺,那不就很容易見到一些機密?

  這可不行啊!王爺也太瞧得起她了,她還打算以「不知道、不曉得、不清楚」的三不政策糊弄太子,他可別給她太多的機會接觸機密啊!

  最後,她只能苦著小臉,為難的開口,「王爺,奴才只要能學到功夫就好,不必一定要跟在王爺身邊的……」

  「你想做什麼?」他自然知道她在想什麼,有些好笑地反問。

  「就……就和一般的下人一樣,就掃掃這裡……喚,這裡是書房太重要了,不行,那就院子好了……院子離書房太近,也不行,那掃大門好了……」說著說著連自己都心虛,她這個下人未免也太難搞了。

  淩庭卿即使心中失笑,表面上仍一副古井無波,只是在外人面前寡言的他,卻一口氣向她說出一堆話,「本王身兼定南大將軍,府裡的下人都要有些武勇的。譬如這掃書房的,翻江倒海手已練到第七層。,清理院子的,苦海無邊掌第八層;掃大門的,莽牛大力訣第九層。你……幾層?」

  蘇蓮聽得下巴都快掉下來,最後她用力想了一陣,只能傻笑起來,「呵呵,奴才好像一層都沒有耶。」

  「所以你做親隨,先待在本王身邊。」不再給她辯解的空間,淩庭卿坐到案前,開始辦起公來。

  他這般安排是有涵意的,剛才說的話也不是隨便唬她,既然她在這府裡保護不了自己,那就由他來保護她。

  另一方面,這也是讓她有更多機會接觸他、瞭解他,甚至接納他最快的方法,不是有句話叫近水樓臺先得月嗎?

  只是她這單純傻氣的性子,或許一輩子都不會明白,他為了接近她,花了多少心力與腦力,又要用多強的意志力,才不會讓自己英明神武的形象,因為她一些傻氣的言語行為而崩毀。

  書房裡一下靜了起來,蘇蓮站著無事,又不敢靠近案邊,怕自己不小心看到他在寫什麼機密情報,只好呆呆地望著他。

  這一看,竟就轉不開目光了,世人皆說威盛王冷酷無情,但現在看起來,他臉上的線條雖然剛毅,卻不失俊挺,有種說不出的性格。而那種冷酷的氣質嘛……如果純以女性的角度來欣賞,就是一種深沉的男人味而已。

  這王爺不僅身材好,臉蛋也很有看頭啊!

  才十七歲的蘇蓮,平時在宮裡看到的除了太監,頂多就是侍衛,那些人不是娘娘腔就是痞子,和淩庭卿比起來簡直都是些歪瓜劣棗,她哪裡受過如此男色的衝擊。

  她看得著迷,光是他一個翻閱折本輕輕皺眉的動作,就令她心頭開始小鹿亂撞,粉臉也微微紅了起來。這是一個未經人事的女子,面對一個成熟男人散發出的魅力時的自然反應。

  可是她不知道,那被她一直瞧著的男人,早已渾身的不自在,他想既然她愛看,就讓她看個夠,但讓他鬱悶的是,他可不希望自己是靠男色來征服她啊……終於,淩庭卿停了筆,抬起頭來與她的水眸對上,而蘇蓮只覺得自己偷看被抓到了,她像只受驚的兔子,連忙回避了他的迎視,目光本能地往旁邊移。

  「喝!」不知什麼時候,蘇蓮的身邊竟站了一個身著黑衣的陌生男子,此人無聲無息的出現,害她嚇了一大跳,整個人快速地往後一蹦。

  「你你你……你是誰?你怎麼冒出來的?」

  那黑衣人被她連聲質疑,卻是一派悠閒地摸了摸鼻子,「要讓你知道我怎麼冒出來的,我還怎麼在京城裡混下去。」

  「你該不會是來暗算王爺的吧?」蘇蓮忍不住懷疑起來。

  那黑衣男子幾乎要笑了出來,「你說呢?」

  他真要暗算淩庭卿,憑他來無影去無蹤的身手,還會讓她發現?

  蘇蓮沒有想到這一點,在她的想法裡對於武林高手的定義,顯然和屋裡這兩個男人大相徑庭,只見她顧不得自己想要遠離書桌這件事,急忙跑到淩庭卿身邊,隨便從桌上拿起紙鎮對著黑衣男子。

  「你、你別過來喔,我、我是有武功的!我那個……什麼翻江倒海手還是苦海無邊掌的,練到很多層了喔……」

  這下,反而讓淩庭卿表情微變的盯著她。「你想保護我?」

  「王爺,奴才擋住他,您快跑吧,奴才也是練過幾年功夫的,雖是一層也沒有,但擋住這人一下應該沒問題,王爺一出去,大傻二傻就會保護您的!」

  「那你怎麼辦?」淩庭卿有些意外她才第一天進府,竟就懂得捨命救主了。

  蘇蓮本能地一呆,事實上她的一切行為只是憑著一股說不出來的衝動,當她發現自己站在黑衣男子對面時,紙鎮也已經拿在手上了,此時除了抖著手硬撐下去,還能怎麼辦?

  半晌,她才吞了口口水道︰「掃院子那個練苦海無邊掌的,還有掃門口那個練莽牛大力訣,應該來得及在我被打死之前進來救我吧……」

  這時候的她,壓根忘了淩庭卿本身就是朝中第一高手這件事,加上姑姑要她忠於王爺,她當然要照做。奴才總是要擋在主子面前的嘛!

  她臉上那堅毅勇敢的表情令淩庭卿心頭微動,他知道自己沒有看錯人。

  反倒是那被紙鎮威脅的黑衣男子,突兀地大笑了起來,「有趣、有趣!王爺,她就是你說的那個人?」他打趣地看著淩庭卿。

  「沒錯。」淩庭卿的臉上只有更多的憐惜。

  「太好了!」黑衣男子轉向了蘇蓮,越看越覺得順眼。

  「你是蘇蓮小……小太監是吧,讓我重新自我介紹一下,小生梁洛超,目前忝為威盛王爺所掌暗衛的首領,幸會幸會。」

  啊?暗衛首領?蘇蓮目瞪口呆地望著他。這不就是太子要她找的關鍵人物之一,這麼容易就見到了?

  蘇蓮狐疑地看向淩庭卿,懷疑自己被耍了,後者只向她微微點頭,更令她既無言又感慨——她一開始做的心理準備,根本一點用都沒有!閃得再遠,該來的還是會來啊……

  「蘇蓮,你一直瞅著小生做什麼?千萬不要心生仰慕,小生可是會害羞的……」

  梁洛超的話還沒說完,一支竹筆突然由淩庭卿的方向射來,只見他輕巧的接住,並朝著臉色鐵青的淩庭卿拋去一個打趣的曖昧眼神。

  這一整個回合蘇蓮都沒看出來,兀自沉溺在懷疑自己被耍的情緒中。

  看蘇蓮沒反應,梁洛超又摸了摸鼻子,難道自己當真帥到天理不容,讓這丫頭都看傻了不成?

  不過這種話,他可不敢再說,否則待會兒飛過來的就不是竹筆,而是那張書桌了。

  於是他清了清喉嚨,提高了音量,像是刻意喚醒她般,「蘇蓮,在王爺手下還真是辛苦你了,咱們也算有難同當,以後可要多多關照啊。」

  蘇蓮回過神來,慢慢放下紙鎮,擠出一個苦笑,「呃,梁……梁公子,剛才真是抱歉了!還有,蘇蓮在王爺手下不辛苦的,王爺是個很好的主子,不會為難下人的……」

  是真的還是客套?梁洛超對她的話起了興趣。「嘿,叫梁大哥就好。那你以為王爺是什麼樣的人?」

  「梁、梁大哥,王爺沉默寡言,個性自然不拘小節,就算我功夫不高,仍要我做他的親隨,如此體恤下人,這樣的人一定是好人啊……」蘇蓮可是真的這麼想。

  梁洛超卻是聽得一臉古怪,表情像是想笑又拚命忍住似的。

  「你覺得他沉默寡言、不拘小節?他要了你來府裡,讓你做他的親隨,你認為這是體恤下人,而且還一定是個好人?」

  瞧她認真地點頭,他不由得轉向淩庭卿,目光裡有一絲同情,「王爺,看來你路還很長啊!」

  「羅唆!東西拿來,然後快滾!」淩庭卿沉下臉。

  「你還真敢說別人羅唆呢。」梁洛超沒好氣地咕噥兩句,將一封信遞給他,之後向蘇蓮示意,轉眼便如鬼魅似地離去,看得她再一次目瞪口呆。

  而她發呆的短短時間內,淩庭卿已將那封信看完,臉上浮現一股冷笑。「南疆鬼頭族又捲土重來了嗎?」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蘇蓮,「或許你進王府後,最大的考驗就要來了……」

  蘇蓮還是一臉茫然,從她進王爺府後,所遇到的一切都太不可思議了。

  淩庭卿不在意地撇撇唇,突然將手上的信拿給她。

  「你身為親隨的第一項工作,就是這個。」

  「這是?」

  「這是暗衛傳來給本王的秘信,以後你的工作就是燒這些信。」

  這、這可是秘信啊!蘇蓮一整個欲哭無淚,難道真是怕什麼就來什麼?她想避開神秘的暗衛、想離這些機密越遠越好,想不到暗衛的首領直接來和她稱兄道弟、所有機密檔還和大白菜一樣讓她要多少隨便拿……她不由得哭喪著臉,對著淩庭卿開口。

  「王爺,蘇蓮不夠資格掃大門,那能不能掃大門外的大街?那個要練到幾層啊……」

  就大傻與二傻的認知,能夠親近淩庭卿的人,一定是他相當信任的人。

  比如暗衛首領梁洛超,負責最危險機密的工作;比如他們兩兄弟,負責淩庭卿安全護衛;又比如蘇蓮……

  他們兩兄弟跟著淩庭卿也好幾年了,因為極端的忠心與老實到不行的個性,受到淩庭卿的青睞,從軍旅中將他們帶了出來,自此跟在他身邊。

  而淩庭卿又暗中交代他們,要好好跟在蘇蓮身邊保護她。他們知道她真正的身分,也知道自家主子過去幾年只要一入宮,有機會就偷跑到冷宮看她,因此他們心裡早當她是未來主母了,對於接下保護她的任務,自然全力以赴。

  通常,淩庭卿在書房裡辦公時,有時會需要蘇蓮待在裡面,而大傻與二傻只能在外面,而每隔一陣子,就會看到她小心翼翼地拿著些文件,驚懼萬分地苦著臉在書房外焚燒。

  「一定是我實力不夠,所以才會老是擔心有人來搶這些信。」蘇蓮是這麼想的。可是淩庭卿一直沒有履行要教她武功的承諾,她的眼光自然放到了大傻與二傻身上。

  「大傻哥、二傻哥……你們能教我武功嗎?」

  某日,蘇蓮可憐兮兮地,眨著水汪汪的雙眼對著他們問。

  一直守在淩庭卿身邊,相處最多的也頂多是一群漢子的大傻與二傻,哪裡受得了這種柔情攻擊,更不用說請求的人還是未來的王妃,他們兩個想都不想,就點頭如搗蒜地答應了。

  從此之後,只要淩庭卿不需要她服侍時,蘇蓮就會抽空在院子裡與大傻和二傻學些拳腳功夫。

  時光飛逝,她進王爺府也過了兩個月了。

  「大傻哥,為什麼我練了這麼久,連一棵樹都打不倒呢?」這一日,蘇蓮打完了一套拳,興致勃勃地試著對樹幹劈了一掌,但樹幹卻是紋風不動。

  「呃……你找的樹太粗了吧。」大傻憨厚地笑了起來。

  「會嗎?」蘇蓮很無奈地指著一棵櫻樹,「這樹幹比我的手臂還細啊!」

  大傻與二傻不以為意地看了過去,隨即瞪著眼看著她指的那一棵樹。先不說那樹幹比她手臂還細,恐怕只比一枚錢幣粗不了多少,他兩兄弟不用出掌,單手就能把它折斷。

  這未來主母練武的資質,真是慘到天地同悲啊!

  「蘇蓮,會不會是你出招的動作錯了?」二傻不忍說破,決定換個說法。

  「那我該怎麼做?」一聽有譜了,蘇蓮眼楮一亮。

  「沉腰下馬,屏氣凝神,看准了樹幹最弱的那一點,擊出。」二傻示範了一遍。

  「沉腰下馬,屏氣凝神,看准了……擊出……啊!」蘇蓮用力一擊,突然慘叫一聲,手立刻收了回來。

  「怎麼了?!」大傻與二傻被她嚇了一跳。

  「好像太大力了,我的手好痛……」蘇蓮美目浮起一層水光,卻赫然發現,自己的手突然被另一隻有力的大手輕柔的握住了,而她嬌小的身子有一半都倚在這個握住她手的男人身上。

  她身子不由一僵,連忙站好,迅速地轉過頭,卻發現淩庭卿一臉鐵青,惡狠狠地瞪著大傻與二傻。

  大傻與二傻立刻跪下。

  見狀,她連忙解釋道︰「王爺恕罪,是蘇蓮想學武功……」

  「你們教了她幾十回,結果她連棵樹都劈不斷,還傷到自己?」淩庭卿的黑瞳中隱隱閃著火氣。

  這兩個屬下不會不知道他有多珍惜蘇蓮,他平時忙於公事,又知她愛學武功,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雙傻兄弟教她,他們竟讓她傷到自己?

  「屬下無能!」大傻與二傻連忙頭一磕,自承錯誤。

  這顯然是無妄之災,蘇蓮在心裡暗罵自己沒用還牽累他人,急忙替他們說情。「王爺,是奴才的錯,在宮裡時,奴才就算練了功也打不贏欺負奴才的人;在府裡,奴才連棵小樹都劈不斷,一定是奴才太笨了……」

  而淩庭卿只是靜靜地抬起她的小手,輕按著她發紅的指節直到小觀,確認她沒有傷到筋骨外皮,才戀戀不捨的放下。

  他望著她的目光閃過了無奈、惱火,但最多的仍是柔情。「痛嗎?」

  「不痛,呵呵,奴才皮粗肉厚的,架也沒少打,這一點小踫撞怎麼會痛呢。」淩庭卿的關心令她呵呵地傻笑了起來,好像一下子什麼疼痛都飛了。

  這丫頭的這股傻勁真是……唉!在心中微微一歎後,淩庭卿突兀地開口道︰「你既然腹無丹田之氣,便需以身形姿態輔之,出拳方有勁力。體態松柔,肩平肘弓,骨節任之,雙足前弓後箭,意志驅之,以四兩之力由土地沿雙足經脈而上,通下中上腹,隨力身體前移,瞬間聚力,由拳勢而出……」

  什麼什麼,她沒聽錯嗎?平時惜言如金的他,真的說了一堆話?

  蘇蓮聽得小嘴都張大了,腦袋瓜裡一堆疑問。「王爺,您在說什麼?」

  「本王在教你打拳。」淩庭卿臉都黑了。

  「王爺教我打拳,還說了一堆話,不像平常那般是個悶葫蘆……真是折煞奴才,王爺對奴才太好了!」蘇蓮感動得口不擇言,覺得自己都快哭出來了。

  至於大傻與二傻聽了蘇蓮的話,表情則變得相當古怪——敢說王爺是悶葫蘆已經算是有種了,王爺說了一堆話還覺得是對她好……只能期待她能永遠這麼覺得。

  「可是……」蘇蓮又變得欲言又止,最後小心翼翼地道︰「王爺能不能用……用平民百姓聽得懂的話,再講一次?」

  她當他是蠻荒來的,專說土話嗎?淩庭卿冷酷的表情差點沒垮下來,沒好氣地道︰「你沒有練出真氣,所以丹田處沒有任何內力,只能依靠身形與姿態來出拳,才能蓄勁。一開始你必須放鬆,切忌緊張用力,雙肩平放,手肘輕輕弓起,關節也全部鬆弛……」

  這一解釋就用了快一刻鐘的時間,蘇蓮愣愣地聽著,而大傻二傻雖跪在那兒,卻早已忍不住偷偷打起呵欠來了。

  「……最後再出拳,明白了嗎?」不知過了多久,淩庭卿終於住口,深深地望著她。

  如誦經般的聲音停了,蘇蓮這才回過神,奇怪地偷瞅了他一眼。她開始自我懷疑,這男人真的寡言嗎?真的寡言嗎?真、的、寡、言、嗎——

  她在心中不斷地吶喊,但表面上只能沖著他尷尬地傻笑,她明明很認真的聽,但不知為什麼他低沉的嗓音猶如催眠,讓她一下子就出了神。

  淩庭卿一看她的臉,就知道自己浪費了一刻鐘,他索性不說了,隨即上前一步,一手扶著她的腰,另一手壓著她的肩,幫她調整姿勢。

  蘇蓮一下子緊繃起來,他卻沉聲命令︰「放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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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0 07:07:11
  他才說完,她立刻就放鬆了,這可不是她多麼有悟性,少女的嬌軀被個男人觸踫,會放鬆只因她渾身發軟啊!

  「蹲低後立起,然後扭腰,力氣從這裡、這裡到這裡,雙眼一閉,出拳就對了。」他邊說邊拍著她的大腿、後腰和手臂。

  蘇蓮只覺得小臉一熱,有種鼻血都快噴出來的感覺,但她現在是個太監,主子願意貼身教導,難道她還能一臉羞怯地告訴他男女授受不親?

  閉起眼楮,忍住所有的尷尬,她按照他拍的地方發力,用力地揮出一拳。

  !蘇蓮知道自己踫到樹幹了,她慢慢張開眼楮,赫然發現那棵她一直劈不斷的小樹,竟然攔腰斷成兩截,而且斷面還俐落無比。

  「太好了!我居然劈倒樹了!只要這樣練下去,應該就可以回宮去教訓那些曾欺負我和姑姑的人。」興奮過頭的她,並沒有看到大傻與二傻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當然更沒有注意到淩庭卿背在背後的右手,正慢慢收起了手刀。

  「你很想回宮?」聽了她的話,他忍不住挑眉質問。

  「是!我要讓他們知道我的厲害,這樣姑姑一個人在宮裡,我才能放心。」蘇蓮認真回道。

  她沒解釋「姑姑」是誰,想讓淩庭卿以為是她在宮裡的親戚,殊不知淩庭卿早知道她與瑾妃的關係,只是不說破而已。

  她這樣的回答,令淩庭卿不知自己是松了一口氣還是怎麼的。至少她不是對宮裡有其他留戀,也不是不想待在他身邊,而是因為瑾妃,所以才想回去。

  他是不是能就此自己解釋為,如果瑾妃不在皇宮了,這王爺府便是蘇蓮她唯一的歸宿?

  「放心,你很快就能達到目的。」淩庭卿臉上幾不可見地閃過一絲笑意,「過一陣子我親自教你一套拳,這套拳不需要使用真氣,完全是靠身體的技巧禦敵。你的身形嬌小,適合這種小巧輕靈的武技,練到最高境界,甚至可以蜻蜓點水渡江,或是徒手爬上數十丈山壁……」

  淩庭卿滔滔不絕的說,看起來又需要另一個一刻鐘,這令蘇蓮不禁想起梁洛超說過的話。梁洛超第一次見到她時,曾提了和她有難同當,完全沒說到有福同享,更是神情有異地質疑她認為淩庭卿沉默寡言、不拘小節的評語……

  難道他是這個意思?蘇蓮苦笑著的小臉更苦了,她甚至不敢轉過去面對大傻與二傻憐憫的表情。

  「王爺……」她弱弱地道,美目有些愧疚地偷瞄了眼那還老老實實跪著的兩兄弟,「您公務繁忙,奴才領悟力又低,不若先教給大傻和二傻,再讓他們來教我好了……」

  早朝時間,百官魚貫進入了朝殿,向皇帝李敦業磕頭行大禮後,分站兩旁。不知為什麼,今天李敦業的表情不太好看,殿中彌漫著一股緊張的氣氛。

  「錢平松!」被李敦業點名的是兵部尚書,只見他一臉狐疑又緊張地站了出來,躬身下拜,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南疆鬼頭族集結于南疆邊境外石原三百里處,你可知此事?」李敦業的聲音難掩怒氣。

  「微臣……微臣立刻查清楚。」才站出來一會兒,錢平松覺得冷汗已流得自己的背都濕了。

  「等你查好,鬼頭族都打進中原了!」李敦業冷哼一聲,將一份奏摺丟到他面前。

  「你自己看看,兵部每年花了那麼多錢,這麼重要的軍機卻掌握不住,還是靠著威盛王才能得到情報,你自己下去請罪吧!」

  「是!」錢平松撿起奏摺,哭喪著臉恭恭敬敬地退回原位。

  「現在,眾卿說該怎麼做?」李敦業冷冷地掃過殿下每一個人,卻發現只要一接觸他的目光,官員們都心虛的低下頭,而能坦然接受他的視線仍不卑不亢的,只有淩庭卿一個人。

  他不由得在心中一歎,餘光又瞥了眼自己身邊顯然正在神遊太虛,雙目無神的太子,心中的氣更是不打一處來。

  「啟稟皇上。」一名官員站了出來,行禮後道︰「五年前威盛王兼定南大將軍淩庭卿大敗鬼頭族,至今百姓仍津津樂道,不如請威盛王再次出馬,必能克之。」

  確實,白癡都知道這是最好的方法,或許也是唯一能打勝仗的方法,因為龍騰王朝已經找不出另一個英雄了,只不過李敦業基於某種私心,就是不想答應這個提議。

  「還有其他意見嗎?」李敦業未立即允許,可見他並不贊同。

  可是除了淩庭卿和他帶領的淩雲軍,誰還打得贏鬼頭族?一時間,根本沒有人敢站出來,因為接下來能想出的辦法,肯定都是餿主意了,誰當這出頭鳥誰倒楣。

  「啟稟皇上,臣以為,不如由皇上親征如何?」在朝會往往是沉默一員的太師陰厲居然站了出來,躬身說道︰「南方兵將會輸給鬼頭族,是因為主將號召力不夠,並不是對方兵力有多強,所以一換成威盛王的淩雲軍,眾志一心,鬼頭族立刻就被擊潰,但如果是皇上親征,我朝軍員自然上下一心、勝算大增。猛獅沉睡久了,也該出來吼一吼,免得投機之人都忘了王者的威勢。」

  李敦業由一開始的沉吟,到最後聽得直點頭,尤其是最後一句話深得他意,在這整個大殿之中,或許只有陰厲最瞭解他的心意了。

  「威盛王,你可有任何建議?」他刻意地看向淩庭卿。

  就算這等於他被釋權了,淩庭卿仍是面無表情,雙手一拱,「臣祝皇上馬到成功。」

  「威盛王,南方消息能這麼快取得,你居功厥偉,朕此次親征,你可要給朕好好盯著了!」李敦業意有所指,暗示要他乖乖貢獻出暗衛的情報。

  想到方才淩庭卿一派沉穩自信應答的模樣,李敦業心中一沉,目光看向了太子。

  想不到李昀碩仍在放空中,眼楮甚至快閉了起來。

  李敦業怒哼了一聲,太子身後的鄭公公連忙輕推了推李昀碩,他才清醒過來,一臉茫然地看向李敦業。

  鄭公公機警地彎下腰,在他耳邊提點了一番,李昀碩雙目一睜,仿佛明白了什麼,也低聲向鄭公公說了幾句,鄭公公看了一眼皇帝,悄悄地由一旁退了出去。

  「父皇……」李昀碩這才有暇應付臉色嚴峻的父親,額際冷汗微冒。

  「早朝時間,專心點!」最後,李敦業還是為他留了面子,沒有在百官面前斥責於他,只不過要他接下來仔細聽著,這可是一直無啥表現的太子嶄露頭角的時機。

  走了一個太監,或許是出去通傳什麼,在早朝上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李敦業的注意力轉了回來,仍對方才太師的提議興致勃勃,於是繼續了剛才的話題,「好,南征鬼頭族一事就此底定,朕下令出征期間,由太子監國,太師輔政……」

  淩庭卿對李敦業的話沒什麼興趣,不過是些慰勉激勵的話,他只是望著鄭公公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

  既然是親隨,蘇蓮自然要跟著淩庭卿到皇宮裡,而他入宮早朝時,她只能與大傻和二傻候在朝殿外頭。

  自然,一干大官的隨侍們也都等在朝殿附近,時至盛夏又悶又熱,蘇蓮對皇宮熟門熟路,便帶著大傻與二傻到了人比較稀少又有遮蔭的地方候著。

  這裡雖和大殿有一段距離,但卻是百官退朝後必經的道路,所以在這裡等絕對不會錯失淩庭卿,除非他翻牆走了。

  三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突然後方傳來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

  「蘇蓮。」

  喚她的人是太子最信任的太監鄭公公,在宮裡的下人間算是權勢一把抓,不過蘇蓮不想看見他,倒不是因為怕他,而是幾個月前她離宮時,太子派來警告她的人,就是這位鄭公公。

  這麼巧,現在又在淩庭卿不在的時間點看見他,蘇蓮不禁有種烏雲罩頂的感覺。

  「鄭公公……」她硬生生地擠出一個笑。

  鄭公公指了指,讓她到一旁來,估計這應該是大傻與二傻聽不到的距離,卻仍在他們視線內。「咱家也不和你羅唆,朝會已決定了,皇上不日便要前往南疆親征鬼頭族,而這段時間的軍情非常的重要,但本朝對南方的監控,幾乎全在威盛王爺的暗衛掌握下,所以太子的交代,你記得吧?」

  「公公的意思我知道,但這件事並不容易……」終於來了!蘇蓮的臉色顯露出為難。

  「哼!太子這麼做,也是為威盛王爺好,畢竟擁有暗衛,對王權是極大的威脅與挑釁,龍騰王朝是李家的,自然所有消息都要讓太子知道,像暗衛這麼重要的機關,當然必須掌握在皇室手上!如果這次你成功了,讓太子在皇上面前大大地露了臉,賞賜自然也不會少了你的。」鄭公公面不改色地對她說道。

  蘇蓮苦笑,「謝謝鄭公公。」

  鄭公公眯起眼看她,事實上他不認為這點虛幻的好處能打動這個小太監,他做事一向是恩威並施,為了不讓蘇蓮脫出他的掌握,他有必要好好敲打敲打她。

  「你似乎在威盛王府過得很好,回宮後也從未拜見過太子,太子的交代,你是不是都快忘了?」他陰惻惻地一笑,「有些事,還是得讓你深刻的記住才是,你們出來吧!」

  話聲一落,突然從旁邊來了一群太監,一見到他們,蘇蓮立時變了臉色。

  這群人,就是她還在冷宮時,最常欺負她的人。

  「蘇蓮,好久不見了!」其中一名年輕太監奸笑著。

  「看來你真以為自己被王爺挑走,就一帆風順了,別忘了你也只是個「太監」,麻雀變不了鳳凰的!」一中年太監則是挑起眉輕蔑地看著她。要不是太子嚴厲交代不要揭穿她的身分,早就有一堆太監密報到威盛王府領功了。

  「好久沒活絡活絡身子了,見到你真好,又可以動一下了……」年輕太監折著手,一副隨時準備教訓她的樣子。

  「你們、你們敢在這裡動手?」蘇蓮退了一大步。她並不是怕了他們,她在王府可是勤練絕世武功,而且還是王爺一掌一式親自教的呢!

  只是現在是在宮裡,她不是宮裡的太監了,是屬於王府的人,若她擅自打了人,怕會給王爺帶來麻煩。

  不過這些顯然不在這群找碴的太監的考慮之中,要知道他們背後有鄭公公,而鄭公公背後可是太子啊!有太子殿下罩著,打不死都能活埋再報逃亡,絕對不會有人追究。

  「嘿嘿嘿,這是武藝交流,宮裡如今尚武,咱們幾個小太監交流一下,上頭又管得著嗎?」中年太監刻意強調了「太監」兩字,代表他知道蘇蓮的真正身分,「何況有鄭公公在這裡看著呢!」

  隨即,一群太監圍了上來,一副準備群毆她的樣子,一直在旁冷眼旁觀的大傻與二傻,閃電般地擋在蘇蓮面前,一副神來殺神、佛來殺佛的樣子。

  「大傻哥、二傻哥,讓我來吧!」蘇蓮沉下小臉,從他們兩人之間鑽了出來,站到了正中央。「學了這麼久的功夫,還是王爺親自教的,我不相信打不過他們!」

  她在宮裡即使被打到趴下去,也從來沒有示弱過,這一次她要靠自己把場子找回來!

  即使,她的武功好像還沒學好,依王爺的話,一層都不到吧……

  大傻與二傻對視了一眼,不由得苦笑連連,不過想到王爺的交代,他們仍是退了一步。至於那群太監見她逞強,都哈哈大笑起來,其中一人甚至上前用力推了她一把,讓她連把架式擺出來的時間都沒有。

  「哎呀!」蘇蓮退了一大步,如果不是大傻與二傻扶著,她可能還會直接倒在地上。

  那群太監笑得更大聲了。

  「咦?你不是很厲害嗎?再多來兩招切磋切磋嘛!」中年太監的手又伸了過去,不過這次可是惡狠狠的一拳。

  蘇蓮一時慌了,不知道該怎麼反應,但耳邊突然傳來一陣耳熟的聲音,如流水般低沉地在她耳邊滑過,「我說過,沉腰下馬,感覺力道由腿開始,傳到腹腰,再利用扭腰的力量瞬間出力……」

  這不是王爺教她的嗎?由於拳勢當頭,蘇蓮根本無暇去顧及這句話是誰說的,她按著話裡的指示施力,一拳就揮了出去。

  由於她人小速度快,拳頭竟比中年太監揮過來的手還快,搶先打到了他身上,一拳正中胸口處,那太監慘叫一聲,倒地不起。

  蘇蓮難以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拳,她這回可是實實在在的靠自己打倒了一個人,不由喃喃自語地說道︰「我打倒他了?我真的打倒了?」

  年輕的太監看同夥居然被打倒,不敢置信,他跟著撲向了蘇蓮,一邊大喊,「哼!還有我呢!」

  蘇蓮一時手忙腳亂,但剛才提醒她的那個聲音又幽幽地響起,「用鋤地式,手肘側彎,低頭,出腿……」

  蘇蓮一腿掃出,那年輕太監重心不穩,倒頭栽下,由於後腦著地,根本連叫都來不及叫,就昏過去了。

  剩下的太監都警惕了起來,提防地看著她,竟沒有任何一個人敢再動手。

  自己一個人嚇阻了一群人,蘇蓮得意地哈哈大笑,「你們怕了吧!我說過,我練了絕世武功……」

  那群太監不知是不是信了她的話,臉色為之大變,甚至連原本觀戰的鄭公公,都露出恐慌的神情。

  「還想欺負我呢!我現在說不定已經練到第一層……第二層,喔不,是第三層了……哇哈哈哈哈……」

  不料,蘇蓮的話還沒說完,一群太監舶啪啪地全跪下了。她正想著才晚到第三層他們就怕成這樣,她可是連王府掃大門的都不如呢!

  可是他們不只跪下,甚至還抖著聲音開口,「奴才叩見王爺!」

  「王爺?我不是王爺啊……」蘇蓮的笑聲戛然而止,順著他們恐懼的目光本能地回頭,在看見淩庭卿時,小嘴兒慢慢、慢慢張大,最後整個人傻住。

  「哼!」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蘇蓮身後的淩庭卿,連話都懶得說一句,只是冷哼一聲,那群跪下的奴才更是磕頭磕得砰砰有聲,都讓人擔心起皇宮的石板地會不會被磕破了。

  蘇蓮幾乎是呆滯地看著淩庭卿好一下的時間,腦子才像被雷劈中一般,恍然大悟道︰「剛才那一拳……還有那一腿鋤地式……是王爺在後面幫奴才?」

  不是他還是誰呢?否則光靠她的三腳貓功夫只有被打飛的分!淩庭卿即使在心裡腹誹不已,但表面上依舊一副莫測高深的樣子。

  「我說過,我會讓你得勝的,別人絕對踫不到你。」

  每回被他這麼一看,蘇蓮的芳心都會失速一下,但今天配上他所說的話,不禁讓她浮想連翩。

  她這才想到,他一個王爺,怎麼會關心起她一個卑微下人的輸贏?但她過去只是每日努力練功,完全沒去思考他教導她背後的動機,他明明對她另眼相看到了一種寵溺的地步,不僅進王府後工作輕鬆,所有機密也都不瞞她,充分表現對她的信任;武功更是由他親自一招一式教授,即使每天要羅唆好幾個時辰,也從來不讓大傻二傻插手。

  等等!大傻二傻本來是他的侍衛,但現在似乎是跟在她身邊,難道這也是他特別安排來保護她的?

  難怪他說別人絕對踫不到她,事實上踫得到她的也只有他,而且還是用一種令人很害羞的方法,難道他對她……

  可是,她在他眼中應該只是個太監啊?

  各式各樣曖昧的想法在她腦中盤旋,但又馬上被她否定,搞得她一顆頭都大了。而依她一貫的個性,想不通的事情她就不想了,於是她搖了搖頭,將滿腦子的綺思拋去,原本皺得像包子一般的小臉慢慢恢復過來,臉上也浮出了一貫傻氣的笑容。

  「呵呵呵,王爺果然厲害,隨便教幾招就讓奴才得勝了啊,呵呵……」想到剛才的威風,蘇蓮越想越開心。

  只不過她這樂觀的天性,落到淩庭卿眼中卻是一陣失望與無奈。

  他承認,剛剛她露出了**拿粵滌虢啃擼嬗幸簧材且暈嵯氳攪餃酥涫欠裼心信櫚拇嬖塚蛐硎撬翹嗟納矸鄭盟狹蘇庵窒臚傘

  他突然靠近她身邊,在她耳邊低語,「你是不是覺得,本王似乎對你有所不同,而這種不同的方式……讓人很有遐想?」

  蘇蓮心頭一跳,低下微熱的小臉蛋,很快地點了點頭。

  「但你又懷疑,自己明明是個太監的打扮,如何得到本王的青睞?」

  蘇蓮又羞赧又狐疑地盯著他,幾乎要懷疑他是否練過讀心術,怎麼都知道她在想什麼?

  「唉,個中的原因你以後會懂的,總之你在本王身邊,誰都不必怕就是了。」淩庭卿憋得有些難受,要不是留著她的太監身分還有用處,他早就剝下她那身太監服,親手替她換上女裝,再敲醒她那遲鈍的腦袋了!

  不過,蘇蓮腦袋的構造,恐怕是淩庭卿永遠也不會明白的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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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0 07:07:38
  第三章

  原本只是宮裡下人的吵鬧,也不是什麼大事,但淩庭卿在和蘇蓮低聲交談幾句後,他渾身的氣勢不知為什麼變得有些冷冽,讓鄭公公一夥人更抖得如秋風中的落葉,只覺得這次死定了。

  如果他們乖乖的閉上嘴,淩庭卿說不定還會忘了他們,然而此時突然傳來一個諷味十足的年輕男子聲音,這聲音對淩庭卿而言無異是火上加油,至於跪在地上的那群太監則是喜懼交加,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逃過一劫。

  「威盛王爺,退朝了你不回府,怎麼還留在皇宮裡,縱奴欺負本宮的下人啊?」李昀碩冷笑地走了過來,他雖不在場,卻很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光是地上那群磕頭蟲,就足夠讓他編派淩庭卿了。

  說完,還不待淩庭卿回應,他轉向蘇蓮暗示般地道︰「蘇蓮,鄭公公找人來教

  導你,你怎麼似乎不領情?」李昀碩的語氣是滿滿的威脅。「這些太監可都是你的前輩,教你的時候你就該好好聽話不是?」

  蘇蓮打了個冷顫,她很清楚李昀碩在和她說什麼,無非是要她別忘了探聽消息的事,但她此時什麼也不能說,只能沉默地垂首,看起來反倒像是做錯事了一般。

  「你似乎很威風嘛,敢打傷本宮的人。」李昀碩根本沒注意到淩庭卿越來越鐵青的臉色,指著還倒在地上昏迷著的年輕太監,「不知道在本宮面前,你是不是還能這麼威風,陳福。」

  名叫陳福的護衛站到蘇蓮面前,他身為太子護衛,自然是武功高強,而主子叫他出來,顯然就是要他給眼前這個囂張的小太監一個好看。

  這已經不是一層還三層能解決的問題了,說不定九層都還扳不倒這個像座小山一樣的男人,蘇蓮的小臉抽搐起來,微微退了一步,不過她想都沒想到,此時淩庭卿居然信步來到她身旁,看都不看陳福,只是黑著臉一拳往前揮出。

  非常乾脆的一拳,她甚至沒感受到什麼拳風,陳福已然飛了出去,落地後更直接昏死過去,直到失去意識前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中招的。

  李昀碩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至極。

  「淩庭卿,你……」他本想在淩庭卿面前給蘇蓮好看的,想不到淩庭卿一點也不給他這個東宮太子面子,居然在他面前打他的人?

  「蘇蓮是我的人,叫你的人滾!」淩庭卿冷冷瞥了他一眼,語氣放肆又囂張。不管是誰,敢在他氣頭上湊過來,就算是太子他也不買帳。

  「淩庭卿,你別太囂張了!」李昀碩哪裡受得了這種對待,什麼風度都忘了,直接對著淩庭卿開罵。

  「你可以代替他們打回來。」淩庭卿目光如刀,直接逼近他一步,「武藝切磋?我隨時候著。」

  李昀碩嚇得連退好幾步,不小心被跪在地上的鄭公公絆到,整個人往後仰,那群還在做磕頭蟲的太監連忙接住他,一群人跌成一塊。

  李昀碩好半晌才狼狽地站了起來,又窘又氣的滿臉通紅,指著淩庭卿的手指都氣得發抖了,大氣直喘卻是反駁不出,句話。

  和淩庭卿這個龍騰第一高手武藝切磋?他又不是活膩了找罪受!

  這就是實力不如人的悲哀,李昀碩就算再不服氣、再嫉恨,遇到這麼憋屈的事,也只能忍氣拂袖而去。

  「你、你好!咱們走!」話說得咬牙切齒,這一份仇怨與不堪,他李昀碩記著了。

  等到這些找麻煩的傢伙全都離開了,蘇蓮幽幽地望向淩庭卿,有種衝動想把李昀碩找她麻煩的原因全盤托出,但想到事關皇帝對待瑾妃的態度,她又硬生生忍了下來。

  但是,萬一他問怎麼辦呢?她應該說嗎……

  蘇蓮還在內心裡掙扎著,淩庭卿卻問都沒問,那原本帶著慍怒的目光,看著她無辜的小臉,又全化成了無奈,只能面無表情地撂下一句話。

  「回府!」

  他轉身走在前頭,卻被蘇蓮拉住了手。

  她的動作出自本能,幾乎沒經過考慮,但當淩庭卿真的因此轉過身來,她才發現自己做了什麼,連忙放開他的手。

  淩庭卿的心頭一動。「什麼事?」

  「王爺,您不必為了奴才得罪太子的……」蘇蓮真誠地道︰「這是奴才的錯。」

  「我不怕他。」他有些不耐地道。只要他願意,龍騰王朝的任何人在他面前,他都可以無視。

  但就只有她,只有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才能影響他的心情。「我說過,你是我的人,我的人,到哪裡都有橫著走的資格!」

  「奴才是王爺的人……」蘇蓮本能地重複他的話,就在淩庭卿以為她有些明白他的心情,又開始抱著期待時,她卻突然感動地開口。

  「王爺,」她幾乎熱淚盈眶,「您對奴才實在太好了!能當王爺的親隨,真是奴才的福氣……」

  自她懂事以來,除了姑姑,從來沒有人對她這麼好,而她第一次感受到被人疼愛的感覺,竟是來自眼前這個高不可攀的男人。

  「你、你的腦袋裡頭裝的都是水嗎?」淩庭卿一副受不了的樣子,想對她發火,但瞧她那副認真的傻樣,最終還是妥協地按下了怒氣,微微用力捏了下她的小臉。「你……你知不知道本王……唉,你究竟要本王操多少心呢?」

  他一直沒有揭穿她的女兒身,是因為知道李昀碩想利用她,他便不動聲色的來個反間計,然而這反而成了兩人間曖昧情事最大的絆腳石,他想親近她、想挑動她的心,卻被她把自己當成了個惡王爺想狎玩嫛童,氣得自己都快內傷!

  只是這麼一個動作,卻令蘇蓮的心跳硬是停了一拍,再也說不出什麼話來。

  他說的話,太有想像空間了。她覺得自己心中對他一直存在某種想都不敢想的,或者說是被她刻意忽略的妄想,似乎在這一刻有些蠹蠢欲動,而這股蠢動也讓她那一直不開竅的情愫,如雨後春荀般的冒出頭來,更飛快的生長茁壯起來……

  可是,她現在是個太監啊!

  蘇蓮對於淩庭卿的心情,變得相當微妙。

  她開始會看著他臉紅發呆,有時還會像個傻子般吃吃地笑起來,但每當他向她說話,她又會立刻縮了回去,回復那個傻氣又乖巧的小家奴。

  與淩庭卿這般偉岸又英武的男人朝夕相處久了,加上他對她特殊的寬容,很難令人不喜歡上他,但在這個節骨眼,她只能不斷提醒自己是個太監,千萬別逾矩了。

  淩庭卿可以理解她的心情,也不多逼她,畢竟他雖然希望她明白他的感情,卻也不想在她腦子裡留下他好男風、喜狎玩變童的印象。

  這樣的情感矛盾就在兩人之間生成,明明她已開始對感情**從行奈蘗ΑA柰デ湓諦睦鏘鋁司齠灰﹦餼雋死鈮浪墩庾攏歡倘謎夤篩星盜韝∩廈髏媯宰羈斕乃俁熱米約耗芄餉髡蟺撓當

  由於最近皇帝出征在即,暗衛的消息如雪片般飛來,為了怕自己對她的熱度太過,壞了對付李昀碩的計畫,淩庭卿索性將大部分的精力放在處理情報之上。

  可是這並沒有讓蘇蓮松了一口氣,前幾日的早朝,太子雖然讓淩庭卿給嚇走了,但鄭公公的威脅卻猶如一根剌,一直留在她的心中,她知道自己必須儘早給太子一個說法,現在姑姑還在冷宮裡,只差太子的美言,就能讓皇上接她出去了,叫蘇蓮如何不急。

  蘇蓮在一旁看著淩庭卿將一封一封的秘信亂扔,她有些心不在焉,在心中思索著要如何先過太子這一關。

  她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真的出賣王爺的,但也不能隨便糊弄一些消息去向太子交差,這樣一下就會被揭穿了。過去在宮裡混的經驗告訴她,三分真七分假,虛虛實實的消息才能讓人察覺不出真假,因此她該做的,應該先從梁洛超這暗衛首領的身分身上下手,才知道故事該從哪裡開始編。

  只要能先穩住太子,讓姑姑出了冷宮,依宮制與史載,龍騰王朝從沒有二次被打入冷宮的嬪妃,若想再將姑姑打回冷宮,這對天子的威信會是一種打擊,屆時她自信會有更多的本錢與時間和太子周旋。

  然而,即使是關於暗衛首領一點雞毛蒜皮的消息,也不是那麼容易得到的。她頂多知道梁洛超的姓名,是個男的,平時來無影去無蹤,又哪裡能知道他究竟是從哪個洞鑽出來的,他的祖宗十八代又有什麼名堂?

  這些事情大概也只有王爺能給她答案了,但她又該如何開口問?

  她心裡默默地打著各種算盤,但她根本不是能隱藏自己想法的料,一算計起淩庭卿,便下意識地開始殷殷注視著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直到淩庭卿終於不耐地將秘信往旁邊一推,好整以暇地望著她,涼涼的開口。

  「你看什麼?」淩庭卿直直地面對她太過熾熱的目光。

  難道……這丫頭開竅了,決定突破禁忌,無視她太監的身分向他表達傾慕?

  蘇蓮扭捏了半晌,最後鼓起勇氣說道︰「王爺,奴才、奴才有一件事想問您,這件事和王爺有點關係,如果覺得不方便,可以不用告訴奴才……」

  「說!」淩庭卿原本要自己對她冷靜一些的心思,此時又開始浮動了起來。

  「就是那個……請問王爺能不能告訴奴才,那個梁洛超梁大哥究竟是做什麼的,怎麼能打探到這麼多消息啊?」蘇蓮終於開了口,眼中冒出了熊熊的八卦之火。

  聞言,淩庭卿整個心都涼了,臉色也跟著垮下來,肚子直冒酸水。「你問他做什麼?」

  「我只是覺得……呃……」為了圓自己的話,蘇蓮開始亂掰,「梁大哥文質彬彬、武藝出眾又英俊濂灑,在京城裡,很難找到這般的翩翩佳公子了,可是這樣的人卻是暗衛的首領,怎麼不叫人好奇……」

  要說到翩翩佳公子,京城裡,他淩庭卿認了第二,誰還敢認第一,這傻妞竟敢將梁洛超擺到他前面?

  淩庭卿只覺得渾身都快被不斷冒出的酸氣給腐蝕了,不由脫口道︰「難道我就不文質彬彬?」

  「啊?王爺不是個武將嗎?」蘇蓮聽不出他的妒意,本能地頭一歪,甚至還傻笑起來,「能一刀砍了百名鬼頭族的人,若說是文質彬彬,那些靠寫文章入閣的官員,應該就是仙風道骨了吧。」

  淩庭卿的俊臉都快扭曲了,咬牙道︰「那武藝出眾總該有我一份……那個……英俊瀟灑也不差吧?」

  「當然啊!論武藝,龍騰王朝裡誰比得過王爺啊!瞧我隨便和王爺學了兩招,就能打倒宮裡的太監,至於英俊瀟灑……」她突然偷覷了他一眼。

  「怎麼樣?」淩庭卿鷹隼般的眼鎖定了她。

  「就、就……還可以啦……」蘇蓮的目光飄移開去,左顧右盼,就是不好意思直接看他。

  不道為什麼,明明贊他一句就可以解決的事,她硬是說不出口。好像告訴他實情的話,她心裡的某個隱密的小心思就會被發現……

  「只有還可以?」淩庭卿不服氣,不屈不撓的追問。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還需要跟梁洛超去比誰英俊瀟灑。

  要是讓那傢伙知道了,不大笑個三天三夜大概不會停。

  「比還可以多很多啦……」蘇蓮的十指都扭成麻花了,態度也明顯彆扭起來。

  「只是多很多?是姑娘們會喜歡的模樣嗎?」他不死心地追問。

  「姑娘們……會呀。」雖然說得嬌羞至極,卻不算昧著良心,現在的太監身分,或許是讓蘇蓮沒有羞得落荒而逃的原因吧。

  「如果是你呢?你喜歡嗎?」淩庭卿單刀直入,問出他最想問的問題。

  詎料蘇蓮的粉臉兒突然爆紅起來,瞪大了眼直望著他。

  好半晌,她才支支吾吾地道︰「奴才……是個太監。」

  顯然,她就是想回避這個問題。太監又如何?他只是問她喜不喜歡,又沒問她什麼身分才能喜歡。

  淩庭卿沒有得到她的答案,心中有些可惜,但瞧她若再被問下去,興許就快爆炸了,反正結果也很明顯,只不過小丫頭還**鐘兄畽喙思桑桓頁腥習樟恕

  沒有再逼問下去,他站起身,走到了門口開門,對著外頭的大傻二傻道︰「備馬。」

  蘇蓮由尷尬之中清醒,連忙快步跟上,「王爺,您去哪裡?」

  「你不是要找梁洛超,我這就帶你去。」淩庭卿說得好像帶她到隔壁老王家串門子一樣,輕描淡寫。

  就這麼容易?蘇蓮愣道︰「可以嗎?」她要找的人,可是京城裡最神秘的暗衛首領啊!

  他對她,真的一點也不設防嗎……蘇蓮看向他的目光,頓時複雜起來,心裡直打著鼓。

  「不可以也要可以!」淩庭卿沒好氣地說,又酸溜溜地補了句。

  「我要讓你知道,你所謂的文質彬彬又英俊瀟灑,是怎麼回事!」

  淩庭卿帶著蘇蓮在京城裡左彎右拐,最後來到的目的地,竟是文人才子、騷人墨客最常駐足的柳絮裡。

  柳絮裡位於京城南方偏西,而它如此詩意的地名,不過是那些附庸風雅的文人冠上的,畢竟裡頭多是酒樓風月場所,總要有個好聽的名稱來掩飾一下那些風流軼事。

  兩人最後停在一間叫做聆香樓的大酒樓前,一進門,會發現這酒樓裡並沒有烏煙瘴氣的男歡女愛,反而男女之間都衣著整齊,只不過眉來眼去、情意挑逗,一切盡在不言中罷了。

  過了大廳,就是一間間的小隔間,想來那些真正肉欲橫流的畫面,應該都藏在這裡面。

  「哎呀!這位不是威盛王爺嗎?好久沒見您光臨小店,真是令小店蓬蓽生輝啊!」一名風韻猶存的女子靠了過來,豔麗卻不俗媚,只不過眼角朝著淩庭卿挑呀挑的,撩撥意味十足。

  「如玉姑娘可是期待王爺許久了呢!」

  淩庭卿只是板著臉不說話,基本上在外人面前,他一堆羅唆的話就收起來了。這也不是他故意,只是個性使然,不是什麼人都能見到他這一面。

  不過這名鴇母的熱情,讓蘇蓮不太舒服了,她偷瞄了淩庭卿一眼,有些吃味地低聲問道︰「王爺常來?」

  「不行嗎?」淩庭卿居然饒有興致地反問她。

  「當然不行……不是,奴才……呃,我的意思是說……」蘇蓮即使極力掩飾,也看得出她的俏臉有些陰沉。

  「王爺的身分,不適合在這種風月場所多加逗留。」

  「哎呀!這位小哥這麼說就錯了。」鴇母一眼就看出蘇蓮是個女子,只不過做了年輕男性的打扮,卻也聰明地不揭發她,只是笑著打了岔,

  「妾身這聆香樓,做的是清白的買賣,絕不是什麼男盜女娼的場所,裡頭的歌伎舞伶,都是由名師調教過的,許多京城裡的公子哥兒,都特地來聽曲賞舞,而樓裡的酒菜也是京城一絕,可不是你想的那般複雜啊……」

  「我哪有想得很複雜!」由於換下了太監服,蘇蓮也不以奴才自稱了,幽怨地望了淩庭卿一眼,「那如玉姑娘是怎麼回事?」

  「呵呵,能讓王爺看得上眼,也是我們如玉的本事啊。」鴇母呵呵笑了起來。而蘇蓮的臉更沉了,水眸甚至浮起了霧光,一種難以言喻的不甘心充塞了她整個心房。

  原來……原來這個讓她心動的男人,已經有了紅粉知己了,如果她不是以男裝示人,如果她能告訴他她是女兒身,那她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和那如玉競爭,哪裡還會像現在委屈得什麼都不能說。

  淩庭卿怎麼可能讓她敗在和鴇母的唇槍舌戰之下,尤其她那可憐兮兮的表情,簡直就是擊中了他的軟肋,他沒來由地突然說道︰「我不喜歡如玉。」

  「什麼?」蘇蓮瞪大了眼,不敢相信他正在和她解釋。

  「如玉太過嬌媚,我喜歡小家碧玉。」他若有所思地看著她,「最好是面貌清麗秀美,氣質乾淨可人又不失英氣,心性單純,具正義感的女孩兒。」

  他幾乎沒指著臉說就是她了,但蘇蓮聽著聽著,只是覺得有點耳熟,說不上來哪裡奇怪,只能鼓著臉,表情奇怪地看著他。

  他不喜歡如玉是肯定了,那他喜歡的是誰啊?

  與她哀怨的大眼對著瞪了半晌,淩庭卿整個無語問蒼天,他在心裡歎了口氣,決定不再拘泥於這件事情上,否則他大概會被自己嘔死。

  他轉向了鴇母,語氣冷漠地道︰「你知道我要找誰。」

  鴇母乾笑了兩聲,不敢再賣弄風情,連忙叫人帶著淩庭卿等人上樓去。只不過看著他們的背影,目光最後鎖定在嬌小的蘇蓮身上,忍不住輕歎。

  「這丫頭不簡單啊!居然讓王爺說了那麼多話,這地位可不一般。王爺幾乎是當著臉說看上她了,希望她可別傻得放過了好機會!嘖嘖嘖,就是可惜了咱家如玉啊……」

  幾人被帶到了一個廂房前,那領路的奴僕正要敲門,淩庭卿動作卻更快,大腳一踢把房門給踹開,在眾人愣住之時,他已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

  房內的樂音沒有停歇,坐在椅上左摟右抱的人也沒有起身,反而十分鎮靜地看著來人。

  「會這麼粗魯的,也只有閣下你了。」梁洛超沒好氣地拍了拍身邊兩名美女的臀,她們立刻有眼色的離去,臨走前還不忘拋了個媚眼,梁洛超回以一笑,隨即開口。

  「今兒個是吹什麼風啊,王爺居然來到這花街柳巷捧在下的場,那在下自然要好好招待……咦?蘇蓮?」

  蘇蓮一下子由太監服換了一套青衫,梁洛超差點沒認出來,皺著眉思索了一下,他突然覷著淩庭卿怪笑了起來。

  「嘿嘿嘿,王爺您泡妞還真是下重本啊。」

  「梁、梁大哥!」蘇蓮也很意外,淩庭卿帶她來看的梁洛超,私底下竟是這副德行?

  「蘇蓮,你怎麼也來了?該不會是太想念、太仰慕我了吧……」梁洛超對著蘇蓮開始自吹自擂起來。

  只不過他那句仰慕才說完,一隻酒杯已經扔了過來,他順手接住。

  「我說的可是事實,」他無視淩庭卿陰沉的臉色,意猶未盡地繼續說道︰「還是王爺你帶她來的,難道是想用如玉姑娘剌激剌激某人……」

  這一次,飛來的不是酒杯,而是花瓶了。

  「你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淩庭卿狠瞪了他一眼。

  「這狗嘴要能吐出象牙,我一百兩買了你那條狗!」梁洛超嘿嘿一笑,輕巧地隨手將花瓶往旁邊,放,一點都不在意他的威脅。

  淩庭卿也沒有和他插科打嘩的興趣,直接對著蘇蓮說道︰「蘇蓮,這梁洛超每日就是在這沉迷酒色、流連花叢,姑娘一個接一個的換,舌粲蓮花、甜言蜜語的由姑娘們那裡偷取情報,他才會有那麼多華而不實、天花亂墜的消息……」

  「王爺,你每回罵起我來,總是滔滔不絕、出口成章,都不怕壞了你冷酷寡言的形象嗎?」梁洛超翻了個白眼,馬上擺出一副可憐樣,「蘇蓮,現在你知道我的日子有多麼痛苦了吧?這傢伙只要對著熟人,就能羅唆得比街口那老太婆的裹腳布還長,對不熟的人,說話卻從不超過十個字,天知道他平時的沉默寡言,根本都是假像……」

  蘇蓮不禁認同地點頭如搗蒜,直到瞥見淩庭卿全黑的臉色,才硬生生把頭定住,開始傻笑起來,當作沒這回事。

  「不用跟這傢伙羅唆了!你現在知道他是個浪蕩公子哥兒了,只要來這裡就能找到他,也沒什麼特別的。」淩庭卿淡淡地橫了梁洛超一眼,「咱們走吧。」

  他雖是帶了蘇蓮來,但也只是為了見梁洛超一面,關於梁洛超的背景及身分,他仍是隻字未提,這可不是提防蘇蓮,而是基於對梁洛超的尊重。

  自然,蘇蓮也不會知道,其實這一整個聆香樓是梁洛超的產業,他想要打橫睡在大門口,都不會有人說他一句。

  十幾年的兄弟了,梁洛超如何不知道淩庭卿的想法,所以他不但不介意,還想再調侃兩句,但此時卻傳來敲門聲,一道清脆婉轉的聲音柔柔地傳了進來。

  「王爺,梁公子,如玉求見。」

  「噢喔,可是她自己找上門來,不是我叫來的。」梁洛超看了眼小臉又鼓起來的蘇蓮,再看看眉頭微皺的淩庭卿,不由得樂了,「待會可別六國大封相了,哈哈哈……」

  應了門後,一個嫋嫋婷婷的身影開了門進來。

  那如玉的確不愧對她的名字,肌膚雪白無瑕,柳眉鳳眼,嘴角帶笑,給人溫柔婉約之感,果真溫潤如玉。

  重點是,如玉穿著清涼的唐朝仕女裝,袒領紗羅襦裙,僅以輕紗覆身,行進間香氣襲人、春光無限,蘇蓮覺得自己被大大的打擊到了,望著對方胸前那深深的溝壑,她忍不住低頭看了下自己的胸口。

  拿掉纏胸,應該也不會輸太多吧……她皺著小臉不甘心地想,抬頭看到淩庭卿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如玉,不由得賭氣地由鼻頭哼了一聲。

  「哼!男人果然都喜歡大的……」

  淩庭卿聞言往身旁一看,就見神情古怪的丫頭手還不自覺地搗著胸,突然他像明白了什麼,眼底閃過了一絲笑意。

  「小的也不錯。」他竟低聲調侃起她來。

  「我也不小好嗎……」蘇蓮口齒不清地咕噥著。

  「你是個太監,在意什麼大小?」淩庭卿故作不解地望著她。

  「太監也是有自尊的……」她壓根沒聽懂他的暗示,也忘了自己偽裝的身分,仍提防地瞪著如玉,小拳頭握得死緊。

  淩庭卿簡直快笑了出來,冷漠的氣質險些不保,「我說的是她頭上的珍珠,你說的是什麼?」

  「珍珠……」蘇蓮這才反應過來,見到淩庭卿打趣的臉色,小臉隨即發熱,尷尬地傻笑起來。「呃,自然是珍珠了,我也想要大的嘛,呵呵呵……」

  一旁的梁洛超饒有興致地看著好戲,差點沒形象地噴笑出來,都想叫人再上一盤瓜子了。蘇蓮這小妞,真是比他想像得要有趣一百倍啊!

  淩庭卿的注意力終於放回到如玉身上。

  如玉一見竟有梁洛超以外的人能與淩庭卿毫無芥蒂的交談,忍不住多看了蘇蓮一眼,而這一看,也讓她心中黯然。

  那是個姑娘啊——還是嬌俏無比的小姑娘,雖然身著男子服裝,但只要仔細觀察,應該都能辨認出她的性別,王爺顯然對這位姑娘另眼相看,她如玉倒是自作多情了。

  她在心裡暗歎一聲,福了福身,「王爺難得前來,怎麼沒有喚如玉呢?」

  「我來找梁洛超,不是來找你。」淩庭卿絲毫不給面子,除了他面前的蘇蓮,其他女人對他來說跟旁邊的柱子也差不到哪裡去。

  如玉眼神一沉,「上回王爺贊如玉釀的酒好,如玉替王爺您留了幾瓶,現下是否送來請王爺和梁公子品監一下?」

  上回?蘇蓮偷瞥了淩庭卿一眼,果然常來啊……

  身旁傳來的酸味越濃,淩庭卿心底就越得意,這一次說不得要利用如玉一回。

  「既然如此,你送來吧。」他淡然地道,殊不見身旁人兒的嘴都快嘟得比鼻尖還高了。

  如玉點了點頭,至少沒有被拒絕,她轉身就想出去拿酒。想不到這時候外頭傳來一個醉醺醺的聲音。

  「如玉!咕官找了你好久,你竟然來陪別的客人了?」

  「莊大人?」如玉見到他,顯然也很錯愕,不過很快就鎮定下來。「如玉豈敢怠慢莊大人,只不過今天真的有事……」

  「哼!還不就是那一套,能有什麼事?」那叫莊大人的人一把推開了擋在門口的如玉,「本官便要看看,是誰這麼大的面子,敢和本官搶女人……」

  接著,一個肥胖矮小的身影搖搖晃晃地撞了進來,醉眼惺忪地打量著屋裡的人,然而除了幾個不起眼的下人,立在中間那個氣勢驚人的黑衣男子,他怎麼越看越眼熟呢……

  「威盛王爺?」莊大人終於認出了淩庭卿,嚇得酒都醒了一半沒有人發現,剛才還坐在一旁嗑瓜子看好戲的梁洛超,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不見了。

  「哼!」淩底卿由鼻腔逸出一個聲音,那是不屑至極的意思。這莊大人位置都察院禦史,負責百官監察制度,然而連王朝的監察官都是這副德行了,就知道本朝的官紀已敗壞到了什麼地步。

  被蔑視到這種地步,莊大人被酒氣一迷,竟惡向膽邊生,藉酒撒潑起來。

  「你、你這什麼態度?淩庭卿,在京城裡別人怕你,我莊仲濤可不怕你!你不過是個外姓王爺,手裡有點兵權而已……嗝——」他打了一個大大的酒嗝,好不容易撐起的威風,又減弱不少。「我品級雖比不上你,但只要參你一本,你一樣吃不完兜著走……」

  「滾!」淩庭卿已經連第二個字都懶得說了。

  大傻與二傻反應極快,站到了莊仲濤身前,橫眉豎目地瞪著他,而後者原本借著酒意生出的膽子,在遇到這兩個大熊一般的侍衛時,竟一下子縮了起來,本能地夾著尾巴逃了。

  而仍呆站在門口的如玉,這時才連忙進來請罪道︰「王爺,這莊大人幾乎日日來我們聆香樓,都是不同的姑娘陪他的,如玉也不過見過他一次,並不是和他有什麼……」

  淩庭卿舉起了手止住她的話,如玉與誰有什麼關係,根本不是他在意的,他在意的只有身邊這個明明膽小卻又愛逞強的小不點。

  目光轉向了蘇蓮,卻見她目露精光地死死盯著莊仲濤的背影。

  「怎麼?你也覺得他文質彬彬了?」她的目光看著別的男人,他心裡就是一陣不舒服,即使那莊仲濤連他一根頭髮都比不上。

  「文質彬彬?」蘇蓮差點沒吐出來,「奴才只是覺得,這般貪官,王爺輕易放他離去,真是太客氣了,一點也不符合王爺冷酷無情的傳聞啊!」

  「不然你認為我該怎麼做?」淩庭卿啞然失笑,她真當他殺人如麻了?

  蘇蓮只是神秘地一笑,她自以為很聰明地賣了個關子,但在他看起來仍是不同一般的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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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0 07:08:04
  第四章

  這是蘇蓮在威盛王府臥底的第五個月。

  天氣已然入秋,涼風習習,染黃了梧桐,京城裡的景致也變得有些蕭條,而滿是落葉的小徑,緩然行著一輛馬車。

  馬車裡,坐的正是當今太子李昀碩,為微服出訪他也做過一番偽裝,而他身邊的老者便是鄭公公,駕車的車夫也是武功高強的大內高手。

  然而,在馬車外走著的,除了一群英武剽焊的侍衛之外,還混著一名俏美的小女婢。她離眾人有一段距離,穿著鵝黃衫裙搭配同色披肩,頭綁雙丫髻,娉婷的身形與這秋日相映成趣。

  不過認識她的人,在看到她如今的這副打扮後,必然會嚇一大跳,因為她赫然就是蘇蓮,半日前還是一副小太監打扮的蘇蓮。

  前幾日蘇蓮隨淩庭卿早朝時入宮,趁著他不在,密報鄭公公她已然找到暗衛的接頭人,李昀碩知道後便安排了這次的微服出訪,他要親自拿下這暗衛首領。

  因此,今日便由皇帝李敦業刻意將淩庭卿召入宮裡議事,說是有關出征前的準備要和他討論,還要求他不准帶人,蘇蓮因此留在了府裡。淩庭卿前腳一出,她後腳便跟著溜出府門,還找個客棧偷偷換了女裝,掩人耳目,才和李昀碩會合。

  自然,蘇蓮也是前些日子親眼看著瑾妃被接出了冷宮,她才心一橫,親自冒險帶李昀碩來走這一遭。

  不一會兒,馬車已入了柳絮裡,直直駿到了聆香樓門口。

  在李昀碩的一個眼色之下,侍衛們便暗中包圍了聆香樓,保證一個人都跑不掉。

  一群人下馬車進到了聆香樓內,那鴇母立刻迎了上來。當然第一眼她注意到的,是李昀碩這個氣派的年輕男子,但見到他身邊面熟的丫頭,令她不由得會心一笑。

  「這位公子第一次來?」鴇母一如常態熱情地招呼著,「是用膳還是聽曲?要不要替公子介紹幾位紅牌姑娘?」

  李昀碩昂著下巴擺足了架子,倒是他身邊的蘇蓮跳了出來,直言道︰「我家公子有事找莊大人。」

  「莊大人?」鴇母仿佛有些吃驚。

  「對,就是莊大人。」蘇蓮用力地點了點頭。「他今天有來吧,聽說他天天都來的。」

  估計也只有這丫頭自己以為換了身衣服,就沒人認得出她來了。鴇母靈光一閃,像是想通了什麼,吃吃地一笑,居然沒有阻止,「找莊大人?沒問題。」

  她話一說完,立刻就有人為他們帶路,在蘇蓮納悶著事情怎麼這麼容易的時候,眾人已上了樓。

  她不知道,在她的身影離開了之後,門口立刻又進來了兩尊大熊。

  「兩位傻哥,蘇姑娘去了天字二號房。」鴇母彎唇一笑。

  大傻與二傻聞言,也悄聲跟上了樓。

  「今天發生的事情應該會很有趣吧,竟不是找梁公子,而是找莊大人?」鴇母低喃了一番,轉身準備看戲去了。

  而在蘇蓮等人進了天字二號房後,大傻與二傻也進了天字一號房,熟門熟路地走到一面牆邊,用力一按,牆面竟掀了起來,露出一個小洞。

  由這個小洞,他們可以很清楚地看見隔壁天字二號房的情況,而因為位置隱密,對方絕對看不見他們。

  大傻首先貼了上去,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

  「讓我看看、讓我看看,他們說了什麼?」二傻同樣好奇,急著想將大傻撥開自己看。

  「別急,蘇蓮指控莊大人就是暗衛首領,莊大人正在否認……」大傻邊看邊低聲笑著。

  「那莊大人狎妓狎到一半,突然看到太子,該不會嚇得褲子都濕了吧?」二傻也笑了起來,硬是擠了上去要分享一半的洞口。

  「尿濕褲子倒是不至於,但磕頭求饒是肯定的。」一個優哉遊哉的聲音,突然由兩人背後傳來。

  大傻以為是二傻,二傻也以為是大傻,兩人面面相覷一番,才悚然一驚,同時回頭。

  梁洛超好整以暇地站在兩人身後,正笑咪咪地看著兩人。

  「梁公子?你也來了?」大傻一下子反應不過來。

  二傻雖然也傻,但比起以字稱老大的大傻自然靈光一些,拍了拍自己的哥哥後憨笑道︰「這裡是梁公子的地盤啊。」

  「對對對,梁公子,我們讓開,由你看吧。」大傻與二傻對梁洛超的武藝相當折服,所以態度也十分恭敬。

  「不用不用,你們邊看邊告訴我就好,小生這等風度翩翩的公子,怎麼會去做偷窺這等事呢。」梁洛超自以為瀟灑,呵呵地笑了起來。

  風度翩翩不屑偷窺,還會在房間裡設計這個小洞?大傻與二傻忍不住在心裡輕哼了一句,眼楮又連忙湊近了洞口。

  「蘇蓮在和莊大人對質了!」大傻開口報告。

  「不愧是蘇蓮,聰明伶俐,她只問莊大人前些日子是否在此見過咱們王爺,有如玉的證詞,莊大人不得不承認,卻是有苦說不出啊……」傻看得眼中都冒出精光。

  「繼續說。」梁洛超居然還自顧自地找了個椅子坐了下來。「精采片段可別錯過了,我還要向你們王爺詳細稟報呢……」

  「詳細稟報?我看是奚落挖苦吧,你當自己在聽戲嗎?」

  「好說好說,聽戲之餘要是再來壺酒就更好了。」

  梁洛超話才說完,眼前竟真的出現了一壺酒,讓他愣了一下,轉過頭一看,拎著酒壺的人,正是黑著臉的淩庭卿,方才那句話顯然也是他說的。

  「嘿嘿,你怎麼也來了?這麼好興致,還帶酒來?」這傢伙不是入宮面聖了嗎?梁洛超乾笑起來,本想獨自看足了戲再來取笑這傢伙,沒想到他這麼快就趕來了。

  至於大傻二傻,也回頭齊齊怔愣的看著淩庭卿,明明他們今天才送他入宮,這大白天的難道見鬼了?

  「你不是要喝酒,恰好如玉托鴇母給了我一壺。」淩庭卿沒好氣地坐了下來,完全不想解釋自己為什麼沒在宮裡,反而在這裡冒出來,只是揮了揮手,示意大傻與二傻繼續偷聽。

  梁洛超毫不客氣,拿起了酒替彼此各倒了一杯。「怎麼?你也不放心你的小丫頭?」

  淩庭卿深深地看著他,「我相信她,我是不相信你!」

  畢竟淩庭卿自己也算是個城府深沉的人,但在蘇蓮一入府後,就對她信任有加,原因也是他暗中關注了她五年,對於她的品性、人格,甚至是,些小習慣都了若指掌,甚至進而沉溺在這小丫頭單純喜樂的心性之中,迄今不可自拔。

  「好吧!我承認,我本來對那丫頭是有點懷疑的。」梁洛超聳了聳肩,「畢竟她背後有著李昀碩的影子,還千方百計的打探我的事。只不過,她真將太子帶來,找的卻是莊仲濤,而不是我,這就出乎我意料了。」

  喝了口酒,梁洛超滿意地點點頭,「她的舉動讓我完全相信,她是真的對你忠心了。」

  淩庭卿悶悶地喝了口酒,沉吟了一下才道︰「其實這小東西,在前些日子離開聆香樓後,旁敲側擊地問了我一些莊仲濤的事,所以她知道莊仲濤在宮裡,是強烈反對我的諫官之一。」

  「該不會……她想順水推舟幫你扳倒莊仲濤?」梁洛超也意外了,隨即皺起眉,「她會有這麼聰明?」

  「該說她挺笨的,她這麼做,固然能一時緩下了李昀碩的逼迫,但等到他查清楚真相後,她也是第一個倒楣的。」淩庭卿氣苦的點也在這裡,這丫頭都被逼到這步田地了,竟從來沒想過向他求助,還想自己解決?

  「聽說瑾妃已出了冷宮,皇上對她似乎又開始寵倖。龍騰王朝從來沒有二次進冷宮的妃子,估計是因為這一點,所以小丫頭沒了顧忌。」梁洛超搖了搖頭,「她看起來就像是會犧牲自己、成全別人的那種傻瓜。」

  「她太天真了,不知道皇上對瑾妃的態度,完全取決於太子。」淩庭卿也搖了搖頭,如果皇帝真要處分瑾妃,打入冷宮可不是唯一的方法,只有那小丫頭一心以為冷宮就是極限了。

  「有你在,總是會有人幫她收拾爛攤子,她有什麼好怕的。」梁洛超曖昧地一笑。

  「她只是傻氣又愛找麻煩!」淩庭卿發洩似地灌了一口酒,入口溫順,酒香綿長,但他就是沒有品嘗的心情。

  「嘿!這丫頭換回女裝,可是有模有樣的,算得上是個小美人了!你嫌傻氣的話,讓給我好了……」

  「去死!」

  兩人在空中的過招只是一瞬,立刻就分出了勝負。梁洛超舉著發紅的手誇張地齜牙咧嘴,悲歎淩庭卿的重色輕友。

  此時,大傻突然翻了過來,一臉興奮地道,「談崩了!太子的侍衛拿下了莊大人,準備回去好好審問。」

  還不待回話,二傻也跟著轉頭回來,卻是神色古怪。「太子居然就這麼帶人走了,把蘇蓮獨自留了下來,好像是為了和她撇清關係,刻意要她多留一會兒再走。」

  淩庭卿與梁洛超對視一眼,同時大搖著頭。

  「果然是傻妞!也不想想道裡什麼地方,她一個獨身女子,如何安然地走出去?」梁洛超越說越曖昧,最後壞壞地看著淩庭卿笑了起來。

  「你的機會來了,還不快去英雄救美?」

  當然,他身為聆香樓的主人,要護著一個丫頭出門還難,不過他可沒那麼煞風景,有個想當護花使者的傢伙,虎視眈眈的正在眼前呢!

  「我不是去英雄救美,我只是去……給她一個深刻的教訓!」

  淩庭卿狠瞪他一眼立刻起身,一點也不浪費時間地往大門走去,不過不知是否小氣,竟把桌上的酒壺一併帶走了。

  她已經很雞婆地幫他完成對李昀碩的反間計,而她這假太監的身分,在他面前已經沒有偽裝的必要,有些事……他應該可以放手而為了。

  李昀碩拿下莊仲濤後,帶著人便走。

  一方面,他急著拷問莊仲濤,若能得到點好處,他在父皇面前就大大露臉了;另一方面,他也不想讓人知道他和個小丫頭勾結起來,而且說不準還有用到蘇蓮的地方,所以當下就決定與她分道揚鏢。

  蘇蓮能不能清清白白的從這風月場所走出去,那就是她自己的事了,他根本不關心這個。

  而傻乎乎的蘇蓮也沒想那麼多,李昀碩叫她等個半個時辰再走,她就真的呆呆地坐足了半個時辰,自以為走出聆香樓就可以換衣服回府了。想不到時間一到,她起身才出了門,轉個彎到了個雅致的花園裡,便遇到幾個紈褲子弟,見到俏麗的她,魔爪便向她伸來。

  「咦?怎麼聆香樓有新來的姑娘?嘖嘖嘖,這模樣水靈靈的,看來是個雛兒啊!鴇母竟還藏私,快、快來陪陪大爺我……」

  蘇蓮自然嚇得轉頭就跑,不過她倒是不敢大聲嚷嚷。畢竟她來這裡做的事情必須保密,這個啞巴虧也只能吞下。

  只是她選的方向不太好,跑出了花園,她又鑽到另一排院落裡,但各個房間門都是關起來的,又沒有任何可躲藏的地方,看來她這次在劫難逃了。

  她認真考慮起是否隨便選一間躲進去,反正先過了這關再說,要是真的出了龍潭又進虎穴,也只能怪她祖先不夠力了……

  這一連串思緒只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突然她身後的房門無聲無息地打開了,一隻大手由裡頭伸了出來,,把將她揪進房間。

  蘇蓮還來不及反應過來,就覺得自己落入一個寬大的懷抱裡,而這個懷抱還傳來濃濃的酒氣。

  死了!不會遇到個醉色|鬼吧?

  蘇蓮瘋狂地掙扎起來,但那摟住她的臂膀堅硬如金石一般,怎麼扳都扳不開,最後她狠狠地在此人臂上一咬,那手臂才微微放鬆。

  趁著這個機會,蘇蓮連回頭看都沒,就要往外跑,卻被那大手再一次拎回來。不過這一次她順勢轉了個身,與那人面對面,想用力將人推開,卻在看清此人的時候,呆立當場。

  自然,毫無動靜的她又被摟入那個堅實的懷抱裡。

  「王……王爺?」蘇蓮呆呆地看著渾身酒氣的淩庭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你……很眼熟。」淩庭卿一說話,就透出濃濃的酒味,眼神也有些渙散,不知他究竟喝了多少。

  「我……王爺,你認錯人了!」蘇蓮篤定他一定醉了,覺得她臉熟就隨手抓了來,於是心一橫,硬著頭皮不認。

  「不,我認識你。」他茫然的眼神一下子變得深邃,看得她渾身發毛,但開口說出的話,卻令人氣結。「你是小桃紅?小春花?還是小秋月……」

  聽他一說就是連串的人名,而且個個聽起來都是大張豔幟,令蘇蓮氣苦地鼓起臉,想都沒想就脫口道︰「都不是!我哪有那麼俗氣的名字,我的名字可是出污泥而不染的蓮……」

  「小蓮兒?」淩庭卿深沉地笑了起來,又將她摟緊了點,「小蓮兒,你若不識得本王,又怎麼會喚我王爺呢?」

  蘇蓮一聽,不由得張口結舌,但對有些遲鈍的她而言,緊急的時候犯下這種錯誤,根本是無法避免的啊!

  「你真的很眼熟,像是本王身邊的人……」他大手摩挲著她的嫩臉,像在欣賞她粉雕玉琢的五官似的。

  蘇蓮被他摸得一陣麻癢,但又不敢推開他,只希望他不要一直糾結在她的身分上,只得期期艾艾地道︰「蓮、蓮兒只是遠遠見過王爺一面,不是王爺身邊的人……」

  「哦?只是見一面就記住我了,看來你很喜歡我?」

  蘇蓮的臉兒浮上緋紅,似乎被他說中了心事,即使他現在酒醉搞不清楚狀況,認不出她是蘇蓮,好像也把身著女裝的她當成聆香樓的人了,但她可是清醒的呀!

  「是、是啊,蓮兒……很喜歡王爺……」蘇蓮頭一低,算是借著他酒醉的機會,說出自己的心聲。「可是王爺,不知道喜不喜歡蓮兒……」

  「你怎知我不喜歡。」像在玩賞自己最心愛的寶玉,他珍而重之地抬起她的小臉,「小家碧玉,面目清麗秀美,氣質乾淨可人又不失英氣……你不就是嗎?」

  蘇蓮聽著覺得耳熟,突然想起這段話的由來,美目中迸出欣喜,但下一刻,他的臉突然靠近她,一記深吻就覆了上來。

  她的眼睜得又圓又大,不敢相信他做了什麼,而淩庭卿那強勢的吻,根本不讓她有絲毫的機會逃離,連分心都不行。他的大手撫下了她的眼,讓她閉上,接著捧著她的臉蛋,另一手勾緊她纖細的腰肢,讓她貼近了他,方便他恣意地擷取她的美好。

  那如同霸王般的氣勢,潮水般的掠奪,讓她只能臣服於他的深吻之下,她如同一個被捲入漩渦的人,整個腦子昏沉沉的,除了緊抓著他這塊浮木,別無選擇。

  而淩庭卿要的,可不只這樣。他將她放上了大桌,一隻大手由她的後腰開始,帶著滿滿的情|欲撫摸著那窈窕的嬌軀,先是揉捏著小巧而挺翹的tun,讓她下腹都忍不住生起一股令人麻癢的熱氣,接著緩緩而上,解開了她的衣帶,就這麼兇猛地探了進去,隔著內兜兒探索她未經人事的敏感地帶,要不是他一邊吻著她,相信她真的會尖叫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淩庭卿終於放開了她,眸深如海地與氣喘吁吁的她對視。她的大眼水汪汪地,已經分不出裡頭飽含的是渴求,還是心怯,讓淩庭卿深呼吸了幾回,才抑止住體內熊熊的情火。

  今日與她的親密接觸,引發了他的欲火焚身,這不能怪他,至今他已經看了她快六年了,等著她由一顆青澀的果子成了嬌豔欲滴的蜜桃,又難得地恢復了女裝,如今她光是一個眼神就能勾引他,他一直忍住守在她身邊沒有更進一步,卻不代表他不想入非非。

  天知道他是花了多大的力氣,才控制住自己不在當下將她就地正法,現在不是個好時機,就算要吃她,也要天時地利人和,至少得是她心甘情願。眼下她顯然以為他醉了,才沒有用力的掙脫,但他要的可是兩人都清醒著、明明白白的知道擁有彼此。

  他想過是否要在此時揭穿她的身分,但又覺得讓她繼續假扮小太監,逗弄著她的感覺很有趣,而且以小太監的身分,她才能隨侍在他左右,因此最後還是決定晚點再拆穿她。

  「小蓮兒……別忘了,你是我的,本王已經等了了太久太久……」他捧著她的下巴,烙印似地印上一吻,隨即放開。

  蘇蓮呆愣愣地任他為所欲為,根本不知該如何反應,但可以確定的是,這樣的情|欲對她來說,太陌生也太突然了,那不只是一道浪當面打在她頭上,而是像海嘯一般,一次將她捲入深深大海,她差點都忘了怎麼呼吸。

  但他突然住了手,她也說不上來自己是希望他繼續下去,還是希望他停止。今日她原本以為自己清白不保,但搞清楚了物件是他,所以才不再掙扎,要是換了個人,她一定寧可咬舌自盡也不會讓對方踫一下。

  但是兩人都已經這麼親密了,她也怕他認出自己,會不會氣她扮太監騙他……基於心虛,她一直偷覷著他的表情,判斷他是否已經酒醒,還是發現了什麼蹊蹺。

  想不到,剛剛還吃足她豆腐的男人,居然砰的一聲倒在了大桌上,像是完完全全的醉倒了。

  「王爺?」蘇蓮怯怯地推推他,「真醉倒了?」

  「別吵!自己從後門出去。」淩庭卿隨手指了一個方向,繼續呼呼大睡。

  原來這裡還有後門,那她的退路就沒有問題了。只是……

  水眸又瞥回淩庭卿身上,這可是難得的機會,蘇蓮忍不住伸手去觸摸他臉上剛毅的線條,還有身上那有力緊實的肌肉,帶給她難以言喻的歡愉與剌激,方才那羞人的親熱,如流水般在她腦海裡走了一遍,越回想就越令她臉紅心跳。

  「討厭!臭王爺……」突然間,她賭氣似地偷打了他一下,「居然把我認成是小桃紅還小春花了,聽起來就是很媚俗的名字,至少也要認成如玉吧!」

  她還本能地看了下胸口,較量似地抓了兩下。「我覺得我也不輸她,王爺你說是吧?」

  沒回答就是默認了。蘇蓮自我安慰完之後,也不敢多待,確認淩庭卿是真的醉翻了,她便整理了**牛低得爻雋朔考洌傷傅姆較蛄鎰恕

  直到房門被關上,醉趴在桌上的男人才緩緩起身,眼中灼灼的目光晶亮有神,哪裡像是個醉漢。

  只是淩庭卿好氣又好笑地摸了摸被她打了一下的肩頭,苦笑了出來。

  「是不輸給如玉啊!這麼在意不早說,本王剛剛就可以證實給你看……」

  龍騰王朝三百二十七年初秋,皇帝李敦業親征南疆,於鬼頭族交戰于邊境石原城外。

  經過一整個冬天的休整,鬼頭族人兵強馬壯,反而是李敦業由北方京師帶到南方的軍隊,長途跋涉外又要兼顧皇帝的舒適,走走停停,花了超過四個月抵達南方時,將士已然疲憊至極。更不用說北方的涼意入骨一到南方變成濕暖難當,水土不服比比皆是,連過得最養尊處優的李敦業都有些受不了。

  這種情勢下的交戰,結果可想而知,龍騰王朝的軍隊被打得潰不成軍,石原城在一個月之內便淪陷。更慘的是,親征鬼頭族的李敦業居然落入敵人之手,該役戰死兵員數萬,官員數百,看來龍騰王朝會有好一陣子處於國力衰敗的情況下。

  鬼頭族俘擄了最有價值的人質,自然便向龍騰獅子大開口,擔任監國的李昀碩接到父皇被擄的消息時,還同時看到了鬼頭族的勒索清單,又驚又懼的他差點直接昏過去,甚至大逆不道的想,乾脆就讓父皇死在南方,他直接稱王繼位算了!

  像這樣的大事,李昀碩自然不敢做主,而他優柔寡斷沒經過什麼大事的軟弱個性也在此顯露無疑,因此這件事直接提上了朝議,由百官做決定。

  「該死的鬼頭族陰險狡詐,居然將父皇擄走。父皇如今在鬼頭族受難,他們乂要求大筆錢糧贖人,你們說怎麼辦?」

  「啟稟太子,這皇上是一定要救的……」戶部侍郎唐謙跳了出來回答。

  「廢話!我現在擔心的是,他們如果拿了錢糧又不放人,怎麼辦?」李昀碩現在最頭大的就是這個。

  「太子殿下,臣提議不如由威盛王爺率領淩雲軍,帶著那些錢糧至鬼頭族贖回皇上,畢竟威盛王爺在南疆威名赫赫,二十一歲就大敗過鬼頭族,應有足夠的恫嚇作用。」那唐謙又說道。而他的發言也是在場眾多人的心聲。

  「不行!」李昀碩想都不想就否決,「誰都可以,就他不行。」

  「請殿下明示,為什麼不行?」唐謙有些不滿地皺起眉,他對皇上恭敬,不代表這位紈褲太子的自私心性他也要照單全收。

  在這大殿之上,不服太子的人可多了。

  「因為……因為……」李昀碩也想不出什麼好理由,卻忍不住在心裡計較,淩庭卿的勢力與名望已經這麼大了,萬一他真把父皇無恙的帶回來,不就等於再給他機會名揚天下?

  他才是太子,要名利雙收的,應該是他才對!

  他的目光落在了大殿上的某個方向,朝那裡的大臣眨了眨眼。那方站的是都察院的官員,李敦業平時上朝時若有人違背或頂撞了他的意志,他總會做這個動作,讓都察院的人出來說話。

  畢竟都察院監察百官,每個官員或多或少都有把柄在他們手裡,只要都察院的人說話了,官員多少會讓步。李昀碩多年跟隨父皇早朝,自然把這些小技巧都學了起來。

  然而這次,都察院那方的官員竟然視而不見,一個個垂首翌,沒有一個人願意站出來。

  這下可氣煞李昀碩了,平時有這種機會,他們不都搶著表現的嗎?尤其是那個都察院禦史,聲音可大著呢……

  思緒至此,李昀碩突然一怔——那都察院禦史,不就是莊仲濤?而那個姓莊的傢伙,正關在他東宮的地窖裡,被嚴刑拷打中呢!

  難怪都察院沒人敢出頭了,連忠於皇上的禦史都被太子吊起來打了,誰知道出了頭會不會又引來什麼禍患。

  這下真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了!李昀碩又急又氣,卻又無可奈何。此時堂下突然傳來一個老邁清朗的聲音,立刻讓他如獲大赦。

  「啟稟太子,老臣倒是有一個建議。」陰厲此時站了出來。

  「太師有何高見?」李昀碩雙眼都亮了起來。

  「老臣以為,這次可由太子親自運送那錢糧去迎回聖上。鬼頭族要的不過是些身外之物,但若能帶回聖上,在史冊之上,必當留有太子勇敢慈孝之名。」陰厲說得極有誘惑力,正中紅心地打中了李昀碩的心思。

  是啊!與其讓別人立功,不如讓自己來!

  「這倒是個好方法。」即使心裡已經贊成了,但表面上他仍是要裝蒜一下,這便是官場虛偽的文化。

  本以為此事可以就此底定了,想不到唐謙又跳了出來。「臣以為,太師之提議,萬萬不可!」他一臉凝重,就差沒撞柱示忠了。

  「先不論太子這一去,誰來監國,萬一聖上營救不成,太子也遭遇危難,那麼本朝可就群龍無首了!」

  「老夫忝為太師,可代太子監國……」陰厲皺起眉,毛遂自薦,想不到又被頂了回來。

  「史無前例,不可妄行。」唐謙一把撩起官袍就跪了下去。「請太子三思,此次由威盛王爺前去,才是最十拿九穩的辦法。」

  李均碩正想發飆,想不到以唐謙為首,竟然有一半以上的官員都在此時站了出來,集體下跪。

  「請太子三思,讓威盛王爺南行!」而且,居然眾志,心地同聲說話,這代表他們信任的,還是威盛王。

  這簡直是嚴重威脅到李昀碩了,他氣得咬牙切齒,憤恨的目光射向了立於大殿一隅,雲淡風輕的淩庭卿。

  可是氣歸氣,李昀碩也很清楚形勢,忠於皇族或拍馬逢迎的官員,有一大部分都跟著李敦業南征,死在石原城了,留下來的官員,幾乎都是不受待見的改革派,每回奏章都在針砭朝政,要求革新,而就算迎回了李敦業,這群官員未來也不得不暫時會成為朝中的中流砥柱。

  他龍椅還沒坐熱,甚至還沒坐穩,得罪這群大臣,絕對是不聰明的事。

  「好吧!」在眾人的壓力下,李昀碩再怎麼恨,也不得不妥協。「南行之事,便由威盛王爺前去,希望淩卿不要讓本宮失望。退朝!」

  說完,他極沒風度地站起來走人,連給淩庭卿出來領旨的時間都沒有。

  百官對此不禁大搖其頭,而陰厲則是一臉陰沉地看著這一切。至於在風暴中心的淩庭卿,卻是最自在的一個人,仿佛這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蘇蓮告發莊仲濤的成果終在此時發酵,如今看起來,真是神來一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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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0 07:08:54
  第五章

  龍騰王朝再次南行的軍隊,名義上是由兵部侍郎陳諶帶頭,到鬼頭族去迎回聖上,事實上這群扛著金銀財寶的大漢,有一半是陳諶率領的龍騰皇武軍,另一半是由淩雲軍所扮成,即使是淩庭卿本人也扮成了隨員的樣子,策馬跟在陳諶身後。

  當然,這麼做一方面是為了掩人耳目,讓鬼頭族以為龍騰王朝確實有誠意要帶回人質,免得他們一怒之下將李敦業宰了。另一方面,若淩雲軍能伺機發動,說不定還能倒打一耙。

  由於李昀碩還在審問莊仲濤,萬一真讓他查出莊仲濤是無辜的,那麼蘇蓮就慘了。因此淩庭卿這回特地將她帶在軍旅之中,同樣裝成了一個小鍋,兵隊行,她就行隊兵員頂著大太陽,她也頂著大太陽。

  眾人因為趕路,吃的都是些白饅頭牛肉幹,可她面對這些,卻是毫無食欲。

  雖然身在一群人之間,她卻覺得自己像在座孤島上一般,風雨飄搖,隨時便會倒臥在茫茫軍旅之中。

  畢竟她也算官家小姐出身,後來投靠姑姑住在皇宮裡,即使姑姑被眨到冷宮,吃的東西縱然不算頂級也絕不粗糙,穿的雖不是綾羅綢緞也相去無幾,睡的床上還有軟墊,甚至還有宮女伺候。而到了王府後,王爺也從沒虧待她,吃穿都不含糊,要不是她自小練功成狂,身子骨還算不錯,說不定這前幾日的軍旅生活,她就撐不下去了。

  淩庭卿自然也知道這個情形,只不過他現在是扮成陳諶的隨員,對她的事也是不能做得太明目張膽。

  只是瞧她又累又乏,一副快從馬上摔下來的樣子,他終是忍不住放慢了馬兒,想慢慢與她會合,助她一臂之力。

  然而她身旁的淩雲軍一員突然與她交談起來,他們之間的對話,令淩庭卿本能地停止接近,暫時靜觀其變。

  「喂!蘇蓮,你到底行不行啊?別從馬上栽下來了!你還是將軍親自點名加入我們淩雲軍的,這種表現簡直是丟將軍的臉!」一名軍員看不下去地打量著蘇蓮病懨懨的樣子,心裡有說不出的彆扭。

  他們可是軍容壯盛的淩雲軍啊!怎麼能來個人濫竽充數呢?

  此人的話極不客氣,卻是激起了蘇蓮的意志,她硬是振作起精神,不服氣地回道︰「將軍叫我來,就是肯定我,你、你憑什麼說我丟臉?」

  「咱們淩雲軍是以威猛悍勇聞名,哪有像你那麼虛弱?」

  「我何需威猛焊勇,我只是個女……是個親隨!」

  她終於說到重點了,那名軍員歎了口氣,直指要害地指責道︰「所以你就該留在王府,真不知你到我們淩雲軍中來幹什麼!在京城裡你可以是親隨,在軍伍裡,你連站在隊末都沒有資格!要嘛你就挺起你的胸膛振作起來,就算體力不濟也要像回事,要倒下晚上回營帳再倒下,不然最好離將軍遠一點,別滅了他的威風!」

  「這、這關你什麼事?只要將軍願意讓我跟著,你也不能說什麼!」

  由於體力與精神都瀕臨極限,再加上被人污辱,蘇蓮這句話原是氣急敗壞又滿帶委屈才脫口而出,自然事實也是如此,但在一旁將此話聽入耳的淩雲軍員心中,未免有狐假虎威之感。

  他們不知道她是女兒身,只覺得她體弱,但體弱有體弱的生存方法,如果她體弱卻不示弱,願意自立自強,或許還能得到一些淩雲軍員的認同,然而她如今表現出來的形象,不僅會讓他們心目中的天神淩庭卿丟臉,她還想借著將軍的光輝躲過他人的指責,那麼便沒有人會瞧得起她。

  淩庭卿遠遠地看著這一切,突然發現了自己的盲點——他寵她,讓她在王府裡自由自在,但這是軍隊,她沒有經歷過軍隊的生活,以王府的那一套用在軍隊裡,她根本無法生存。

  她是他認定的未來伴侶,所以不僅他府裡的人要認同她,暗衛要認同她,淩雲軍更要認同她。就他對淩雲軍這群剽悍漢子的認識,一個軟弱的將軍夫人,他們只會敬而遠之,卻不會衷心服從,但若是能得到他們的認同,未來蘇蓮要在他身邊一輩子,將會更如魚得水,地位也更堅不可撼。

  這次的軍旅之行是她的磨難,更是她的考驗。他發現自己不但不能插手,更不能寵她,反而要一改過去對待她的方式,將她當成淩雲軍的一員,一視同仁。

  只有這樣,她才能被眾人接受並變得更堅強,而他對她的韌性極有信心,她必定能夠通過這次考驗。

  由於蘇蓮的不受管束,淩雲軍的人遂與她漸行漸遠,甚至懶得與她說上一句話,只有一個名為周越山的小鍋,他屬於淩雲軍的新員,又只比蘇蓮大兩、三歲,所以勉強算唯一能和她說得上話的人。

  這日,隊伍行經一片矮樹林,恰好日正當中,陳諶在與淩庭卿商議後,決定就地休息用膳,避過最炎熱的時段再繼續前進。

  於是軍隊停了下來,人人有條不紊地將馬兒與馬車安頓好,再各自選一個陰涼處坐下,而蘇蓮完全幫不上忙,只能自己落寞地坐在一旁。

  天氣很熱,她的汗已然浸濕了內裡,精神也近乎渙散,雖然坐在大樹下,卻一點涼意都沒有,手裡拿著部隊分配給她的饅頭與肉乾,更是一點食欲也無,唯一喝得下的是水,卻也被陽光曬成了溫水,一點解熱的功效都沒有。

  周越山來到她身邊坐下,大口吃肉大口喝水,這個精神奕奕的小夥子,一看到蘇蓮氣息奄奄的模樣,不由得皺眉。

  「蘇蓮,你不快些吃,等一下又要趕路了呢!」三兩下,周越山就把手上的東西吃完了,而且看起來仍意猶未盡。

  「太熱了,我吃不下……」蘇蓮一臉的疲憊與為難,順手將手上的東西遞給了周越山。「我看給你吃吧,你好像還沒吃飽。」

  「不不不,這怎麼可以?」周越山連忙將她遞來的食物推回,「瞧你臉色都白了,不吃哪有體力……」

  「不,我真的……」

  推拒之中,那顆乾巴巴、已經有些泛黃的饅頭,居然骨碌碌地滾到了地上。

  「哎呀!可惜了。」周越山懊悔地看著饅頭,早知道就收下來吃掉。

  不過他這聲叫得響亮,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一些人好奇地圍了過來,看到地上的饅頭,都皺起了眉。

  而問清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後,更是有人直指蘇蓮批評道︰「自己都快站不穩了,還把食物給別人,你這傢伙是傻了嗎?最後還不是糟蹋了食物。」

  「我看你到下一個驛站就別走了,看你這個樣子,只會拖累我們大軍。」

  「我、我不會的……」蘇蓮支吾地解釋著,但她虛弱的神情卻一點說服力也沒有。

  「不會?我看你連馬都快騎不了了!桂忘了我們這次是去營救聖上,是去打仗的,可不是去陪你這毛都沒長齊的小子玩家家酒!」一個顯然軍階較大的人,看不起新兵逞強,直接就教訓了起來。他對於蘇蓮,路以來明明不濟又不思改進,還仗著與王爺關係親近不聽人言的態度,早就看不順眼了。

  這方異常的圍觀景象,身為主將的淩庭卿自然不會沒有看見,一群人鬧烘烘的實在有損淩雲軍軍紀,陳諶也頗有微詞,於是淩庭卿親自走了過來,後頭還跟著陳諶的副將龐富貴。

  這是在軍隊起行後,他第一次準備插手蘇蓮的事,而他的心態已然和在王府裡的時候不同,只盼她能受得住。

  「發生什麼事了?」他威嚴的聲音一出,一群人自動分為兩邊,中間讓出了一條路,讓他直直走到了蘇蓮與周越山的身前。

  「將軍!」一名軍官指著地上的饅頭道︰「事情是這樣的,蘇蓮將自己的饅頭給了周越山,周越山不敢收,兩人推拒之間,這饅頭就落在地上了。」

  「你為什麼不吃?」淩庭卿犀利地質問蘇蓮。

  現下他的神情與態度,是完全的冰冷與無情,完全不像在王府那般對她簡直稱得上寵溺,因此令蘇蓮有些委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裡得罪他了。

  「奴……稟將軍,蘇蓮吃不下……」她沮喪地低下了頭。

  在王府裡要是這麼說,淩庭卿即使表面不理她,她的下一餐飯也絕對會是完完全全不一樣,能勾起她食欲的美味餐點,她何曾看過他如此嚴厲的對她。

  但此時的他眼中看不出熱度,若說他下一句話就要打她五十大板,她也不會懷疑。

  「吃不下也得吃!你知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機?」他冷冷地瞪著她,即使是大熱天的正中午,身旁的軍員們都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心裡有些同情起蘇蓮。

  「蘇蓮知道,可是這饅頭與肉乾都是又硬又幹,蘇蓮用盡了力氣,卻吞不了多少……」蘇蓮想解釋,卻被他打斷了。

  「所以你就不吃了,還鬧出這麼大的動靜?」

  「屬下真的吃不下,至於剛才的動靜,只是大夥兒起哄罷了……」

  蘇蓮還沒說完,站在淩庭卿身後的龐富貴忍不住了。

  畢竟他跟在淩庭卿身邊,就是想替陳諶抓一些淩雲軍的把柄,說不定成功救回聖上,班師回朝後,這些把柄都能產生用處,用來打壓一下淩庭卿也好。現在來了個不長眼的小鍋,又表現出如此不合群的態度,他自然覺得機會來了。

  「他們沒有說錯,你留在下一個驛站吧,淩雲軍居然也出不合群的小鍋,這裡的事,回頭我會好好向陳大人報告,你就給我滾出軍隊!」

  蘇蓮一驚,如果因為她的行為,影響了淩雲軍甚至淩庭卿,她可是萬死難辭其咎!

  何況,她有一種預感,如果她過不了這關,以後她與淩庭卿的距離就會越來越遠、越來越遠,她不希望他瞧不起她,認為她是個只會享福不能吃苦的人。

  「不!龐副將,蘇蓮還可以走,不想留在驛站。」她連忙為自己說話。

  「在這裡,我說了算!你是什麼玩意兒敢頂嘴?」龐富貴冷哼了一聲,似乎就此決定了,但他的用詞顯然太過囂張,蘇蓮再差也是淩雲軍,淩雲軍是直接受命于淩庭卿,龐富貴此舉等於不把淩雲卿看在眼裡,激起了淩雲軍一致的反感,四周的氣氛一下子微妙起來。

  龐富貴沒注意眾人看他的目光有些不善,再將矛頭指向蘇蓮,而且是惡狠狠地道︰「你連幹饅頭幹肉都啃不下,居然敢浪費食物,簡直跟條沒用的老狗一樣!淩雲軍都是像你這個樣子嗎?我告訴你,跟不上軍隊就是累贅,你也不用再說了!」

  「在這裡,是淩將軍說了算,不是你!」蘇蓮忍不住頂了回去。

  「將軍沒要我留,我就還能走,我不會拖累軍隊的!淩雲軍沒有老狗一樣的人,淩雲軍……淩雲軍都是英雄!」

  原本還鄙夷蘇蓮的淩雲軍員,因為她挺身而出的一句話,似乎在心裡對蘇蓮的惡感也沒那麼重了,而她的下一個動作更讓大夥兒都目瞪口呆起來。

  「蘇蓮、蘇蓮吃得了苦!」蘇蓮把心一橫,撿起了地上的饅頭,就要塞進嘴裡,而這一幕也讓四周官兵有些佩服。

  蘇蓮完全明白了,她如今的表現,確實是讓淩雲軍丟了臉,居然還被龐富貴這樣的人拿來說嘴,連她都覺得對不起淩庭卿。

  她也知道自己現下身體狀況有多不好,卻又不願勉強自己吃一些苦,兵員吃的米糧都是百姓的血汗,百姓期待兵員能替他們保家衛國,而她卻把食物扔了,即使是無意為之,不也辜負了百姓的期待。

  萬一真的昏了過去或是生了病,這些做足準備要打仗的人,難道還要分心來照顧她?這一路她已經受夠了,在這一干驕傲的淩雲軍員前,如果一再表現出懦弱與退怯,便一輩子在他們面前抬不起頭。

  她錯了,她真的錯了,她應該要振作起來,不僅不能讓淩庭卿丟臉,還要讓他以她為榮,這樣她才有資格站在他身邊啊!

  至於淩庭卿,畢竟寵她已經成了本能,對她板著臉這麼久也快到極限,幾乎無法再忍受旁人欺負她,尤其是龐富貴這個陳諶身邊的走狗!她有這份心,能做到這種程度已經夠了,淩庭卿大手一伸,將她手上的饅頭拍落。

  「再去領一份軍糧,你若吃壞肚子,一樣是軍隊的累贅。」

  他的話一說完,立刻就有人動了起來,一份新的食物又送上,至於龐富貴被忽視後那咬牙切齒的表情,根本沒有人在乎。

  自然不會有人知道,在淩庭卿的私心裡,蘇蓮必然會是淩雲軍未來的將軍夫人,如果她能在這一次的軍旅生活中,得到他們的認同,也不枉他鐵面無私,即使會遭受她的反感,也不能妥協徇私。

  這也是他忍受龐富貴跟前跟後,甚至嘲諷蘇蓮,他也不回嘴的原因了。

  他的好弟兄與他的女人,未來可都是要結成一股繩的,眼下讓她跟著眾人吃一次苦,便能避免日後產生分歧猜忌。

  瞧瞧,如今的淩雲軍員對於蘇蓮的堅毅與決心,就在這一回過後,都有了明顯的轉變,也不再那麼排斥她了。

  當然,若是蘇蓮真能吞下那顆髒饅頭,就更加有說服力了,但他仍是狠不下心……

  「你必須認清楚自己的角色,跟在我身邊的人,就要吃得了苦。」最後,他撂下了這麼一句語重心長的話,希望她會懂。

  這是一種暗示,她想要以什麼身分待在他身邊,或者有沒有資格待在他身邊,她也該好好地想一想了。

  跟在淩庭卿身邊,就要吃得了苦!蘇蓮記著這句話了。

  經過了一個月的時間,大軍兼程趕路,終於到達了最接近南疆,被鬼頭族佔領的石原城旁的高黎城。

  歸屬于朝廷的皇武軍,護送著陳諶大搖大擺進了高黎城,至於淩庭卿的淩雲軍,則留在距離高黎城百裡外的一個隱密山谷裡。

  皇武軍在城裡有房舍遮風擋雨,淩雲軍只能在山谷中搭帳蓬餐風沐雨;皇武軍在城裡享用著熱呼呼的食物,淩雲軍仍只能啃乾糧;甚至皇武軍夜半全體休息了,淩雲軍卻仍在淩庭卿的領導下,嚴格地操練著戰術。

  蘇蓮是以雜役兵的身分待在淩雲軍,所以不必跟著他們一起操練,然而她光是在一旁看,淩雲軍嚴格而精密的兵陣及殺招演練,都在在震撼了她。

  這才是真正的戰場!這才是真正的殺戮!

  她站在山谷旁的陡坡頂,身旁有一人頭綁紅帶,執著旗幟正在揮舞著什麼,另一名頭綁紅帶的兵員則擊打著蒙上厚布的大鼓,或許是怕聲音傳了出去,鼓聲咚咚咚十分低沉。

  她觀察了一陣子,似乎悟出了點心得,在一段操練結束,中間的休息時間,她便及時上前問道︰「這位大哥,請問你這旗陣,可是用來指揮部隊的?」

  紅帶兵王青肅然道︰「這是自然。戰爭之時,四周皆是廝殺吶喊之聲,是不可能有機會聽到別人說話的,因此自然要用旗號來表達主將的意志。」

  蘇蓮似懂非懂,「所以那位大哥……」她指向打著無聲鼓的另一名紅帶兵。

  「一般作戰白日下軍令用旗號,若是晚上作戰看不到旗號,自然是用鼓聲。不過咱們淩雲軍是兩種交替互用,除了用以欺敵,更可互相支持,免得一方出事,群龍無首。」

  王青亦是看著蘇蓮這瘦弱的小鍋,一路上是如何撐過來的。而她敢當面頂撞龐富貴,也讓他頗佩服,於是他也不藏私,掏了掏胸口,拿出一本兵法遞了過去,「將軍說想瞭解軍陣、瞭解作戰、瞭解計謀,至少要熟讀兵法,這本書就送給你了。」

  「謝謝這位大哥。」蘇蓮開心地接過。

  雖然她這一路上為扮男裝都是把臉塗黑,但王青見了她的笑容,仍是不能控制地心疾跳了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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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0 07:09:07
  這少年生成男人真是可惜了,要是生為女人,該是多麼俏麗啊……

  在王青胡思亂想時,那名頭綁紅帶的鼓手顧慶也走了過來,不甘示弱地同樣拿了本書卷給她,「吶,這就是咱們淩雲軍各種行軍布戰方式的鼓號和旗號,雖然你不用上戰場,也要看得懂,能記多少就記多少吧!」

  「謝謝!」拿到了這些東西,蘇蓮忙不迭地觀看起來。

  接下來三天,她便跟著王青與顧慶在山頂上學習,更常在部隊休息時,親手試著操作,甚至連鳴金收兵了,她仍兀自一個人練個不停。

  雜役兵,除了負責部隊裡一些吃喝拉撒的雜事,更重要的是晚上要看守軍隊的柴火、醫藥、布材、鍛材等。這個職位自然是淩庭卿替她挑的,即使帳內擺了一堆雜物,但這樣她就能晚上獨自一人睡在軍帳。

  「軍政曰︰「言不相聞,故為金鼓;視而不見,故為旌旗。」夫金鼓旌旗者,所以一人之耳目也……」

  蘇蓮小心翼翼地就著月光,翻著王青給她的《孫子兵法》,並不是因為書本破舊或價值太高,而是她的手這幾天練習旗陣與鼓陣,早被磨得都是水泡,再加上還得處理軍隊雜事,原本白細的玉手變得傷痕累累,輕輕一踫就痛得令人皺眉,她只好動作輕一點,才不會那麼痛。

  月兒慢慢地升上天空,抵達了頭頂的上方,整個山谷裡,除了巡邏將士偶爾的腳步聲與山谷內的蟲鳴獸啼,就不再有其他聲音了。蘇蓮讀著讀著,竟累得閉上了眼,睡了過去。

  一刻鐘後,一個健壯的男人揭開軍帳,無聲進入。但或許是白天太過勞累,又或者來人的動作太過輕巧,蘇蓮竟仍沉沉睡著,一點都沒有察覺對方的潛入。

  來人走到了蘇蓮的身邊,第一個動作並不是劃她脖頸一刀取她性命,亦不是想要偷取什麼東西,反而輕手輕腳地抓起她佈滿傷痕的右手。

  「該死!一點都不會保護自己。」來人搖了搖頭,解開她手上隨意包上的醜陋布塊,由懷中拿出特製的金創藥,敷在傷口上後,親自為她重新包紮起來。

  這便是淩庭卿,他這幾日忙於軍務,只想著她在雜務帳中應該很安全,想不到她給他的竟是如此大的驚喜。

  她卯足了全力學習軍務,也試著融入大夥兒之間,不再叫苦,不再喊累,也跟著眾人吃難以下嚥的軍糧。而她很快地學會了以旌旗與大鼓做出正確又明快的軍令,淩雲軍員對她的輕蔑與敵視也慢慢削減,因為這根本不是一個雜役負責的工作,她卻自願去學,盡力融入他們的圈子。

  淩庭卿餘光瞄到落在旁邊的書本,撿起來一看,赫然是一本兵法,令他不由得心疼起來。

  「傻丫頭,給你機會學,並不是要你廢寢忘食……你能堅持到現在不掉一滴眼淚,已經得到我認同了,唉。」

  一股柔情頓生,他俯下頭,在她眼瞼上輕輕落下一吻,但似乎這樣還不足以表達他的情意,他的吻又印上了她的頰,最後停留在她的唇上。

  他溫柔的品嘗著她柔軟甜蜜的唇,心裡才比較有了踏實的感覺。這裡是戰場,見不到她,他心中掛念;見到了她,他又怕自己少了那份在戰場上大殺四方、一去不回的心志,直叫他矛盾萬分。

  可是在這一刻,他真真切切的明白,無論要他捨棄什麼,他都是要她的,她已經是他骨血中的一分子,看了她這麼多年,她早深深刻印在他的腦海之中,只要閉上眼,就能浮現她的輪廓。

  所以兩個人距離多遠,又有什麼差別呢?

  這記吻既綿長又旖旎,若是她醒著,一定會覺得他帶來的情濤有如緩緩漲潮的大海,無聲無息地淹沒了她。

  一吻既畢,淩庭卿無聲地歎了口氣,替她蓋上薄夠後,又悄悄地離去。

  然而當他的身影消失在帳門處,蘇蓮原本緊閉著的雙眼,突然打了開,眼中佈滿了難言的柔情與動容,被他包紮過的小手抬起,輕觸了下仍留有他余溫的唇。

  「他叫我傻丫頭!他果然知道我是……」蘇蓮抱著自己的身體,不是太過興奮,而是方才的激情未退,竟微微地顫抖起來,兀自沉溺在他的柔情中,無法自拔。

  所以,她不用擔心自己太監的身分了?她可以拋棄那些顧慮,光明正大的向他表達她的愛慕了?

  她很明白,他在軍旅之中對她的認同,很多是來自於對她的不舍及不忍心,但要站在他身邊,絕不能到此為止!

  於是,雙手又吃力地捧起了那本《孫子兵法》。

  「故用兵之法,高陵勿向,背丘勿逆,佯北勿從,銳卒勿攻,餌兵勿食,歸師勿遏,圍師遺闕,窮寇勿迫,此用兵之法也……」

  到了與鬼頭族約定換俘之日,依鬼頭族的要求,陳諶可以領著一個百人小隊,帶著載運贖金珍寶的車輛進入石原城,但屬於龍騰王朝的軍隊必須退後五十裡,等到百人小隊運輸完成退出石原城後,鬼頭族自然會將李敦業交到陳諶手上,任他們離去。

  雖然想也知道之後很可能遇到龍騰王朝的軍隊攻城,但畢竟石原城原本就不是鬼頭族的領土,憑藉那城牆的堅固與高聳,可能在龍騰王朝重新攻下石原城後,鬼頭族便已帶著贖金揚長而去。即使對方深入追擊,南疆錯落綿延又崎嶇的幾千幾萬座山頭,根本不可能成功抓到人。

  這個換俘的協議,對鬼頭族是百利而無一害,但龍騰王朝卻不得不妥協,畢竟李敦業的命還捏在別人手上。

  於是,在百人小隊的數十輛車進入石原城後,陳諶也跟著進去,不過站在陳諶旁邊的小鍋不是別人,正是驍勇善戰的淩庭卿。

  淩雲軍至南方的消息是被封鎖的,朝廷的皇武軍遠在數十裡外牽制敵人眼線,淩雲軍則潛伏在石原城四面八方,等待淩庭卿的信號,再一鼓作氣地進攻。

  沒有參加作戰的兵員,自然就躲在山谷旁的崖頂上,由這裡看過去,能看清楚整個石原城的全景以及戰爭的過程,所以旗手與鼓手的紅帶兵,也在這個地方等待,準備依著將軍的交代施放命令。

  蘇蓮這個特別的存在,也是一早便候在這裡。這月餘的相處,她與眾人的感情越來越好,當同伴要面對的是殘酷的殺戮時,她如何安心待在軍帳裡。

  至於在崖頂與淩雲軍壁壘分明的,就是朝廷的皇武軍領導兵員,這些人算是太子體系,由龐富貴帶領著,為了爭點功勞,龐富貴美其名帶領皇武軍負責保護淩雲軍發號施令的鼓旗兵,事實上卻是為了太子及陳諶監督著淩雲軍的命令系統,免得他們自作主張,沒有與皇武軍配合。

  基本上對於淩庭卿所帶領的淩雲軍,龐富貴一方的皇武軍體系是又嫉又恨,一

  方面質疑他們的行動是否會影響聖上的救援,畢竟他們潛伏得那麼近;另一方面又覺得自己軍力沒輸給他們很多,這次的任務沒有淩雲軍基本上也可以達成。

  在其心各異的情況下,已經過了一個上午。終於押車入城的百人小隊先撤出來了,但陳諶與淩庭卿卻遲遲不見。

  「到底是什麼情況?」龐富貴擔憂著,突然恨恨地看向淩雲軍一方。「是不是你們將軍做了什麼手腳?」

  淩雲軍的旗手王青冷淡地瞥了他一眼。「你傻了嗎?龐副將,我們將軍扮的是個小鍋,能起什麼作用,怎麼不說是你們陳大人不知道在幹什麼。」

  「不管,我要派兵過去看看!」龐富貴待不住了,拿著煙花就想要施放。王青連忙阻止,「不行!你這一動只是打草驚蛇,至少要等聖上救出來,將軍給我們訊號才行!否則出了什麼事,你負不起這個責任!」

  「我要負什麼責任?佈防的方式是你們淩雲軍決定,出事一定是你們的錯!」龐富貴惱羞成怒,突然叫人拿下了淩雲軍的人,只有蘇蓮因為瘦弱沒被看在眼裡,然而他話才說到一半,石原城門突然大開,接著鬼頭族的兵猶如潮水般湧出,而他們圍著的,便是陳諶與淩庭卿,兩人帶著約二十幾個士兵護著的一座大轎,裡頭想必就是皇帝了。

  「出來了!」龐富貴失手一抖,手上的煙花居然施放了出去,即使是大白天,砰然的巨響以及接下來的滿天彩花,依然相當清楚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五十裡外的皇武軍一見到信號便動作了,轟然一聲全往前沖,鬼頭族的軍隊見狀立刻縮小了防線,或許恨極了龍騰王朝的背信突襲,全朝著中央的大轎攻擊,而為了保護皇上及將軍,潛伏四周的淩雲軍也不得不出動。

  牽一髮而動全身,因為龐富貴的失手,淩庭卿當初的計謀全亂了。雖然淩雲軍一樣銳不可擋,但在沒有指揮下便無法開展千變萬化的軍陣,大夥兒只能憑平時操練的默契,用最簡單的方式進攻,再加上中央還有皇帝的大轎,不敢用箭或用火攻,情勢岌岌可危,更別說皇武軍的攻擊雜亂無章,拖累了淩雲軍的攻勢。

  但在正中央的淩庭卿並沒有驚慌,沒空護著驚聲尖叫的陳諶,他鎮守在大轎前,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而還沒走遠的百人小隊,以及隊伍中的二十幾名淩雲軍員,也適時分擔了他一些壓力,讓李敦業的聖駕不會因為龐富貴的魯莽而被鬼頭族冒犯。

  「龐副將!你快將我軍的旗手與鼓手放了!你沒看到群龍無首,底下全亂了嗎?」蘇蓮一見淩庭卿陷入危機,崖下又是一片混亂,急忙驚叫著。

  「我……還不快放人!」龐富貴也慌了,轉頭一看,赫然發現淩雲軍的旗手與鼓手早被他手下的人擊暈,而每個想借機滋事的正規軍員,全嚇得臉色蒼白,不知所措。

  由於淩雲軍的鼓旗手,個個都經過嚴密的軍略訓練,平時佈陣作戰猶如淩雲軍的軍師,這樣才能如臂使指,不必再經過命令的層層轉達,淩雲軍的效率才能這麼高。

  但,執旗的軍師被層層警戒的自己人幹掉了,這還是第一次啊!

  龐富貴顯然不想負這個責任,帶著他的人匆匆離去,蘇蓮遠望著山崖下亂成一團的戰況,而在戰圈正中央的淩庭卿以一擋百,驚險地閃過了幾刀,怕就快要守不住大轎了……

  她咬緊牙關,硬著頭皮沖到大鼓邊,心一橫拿起插在旁邊的鼓棒,咚咚咚地對著比她床面還大的鼓面敲了起來。

  「我一定可以的,我學過怎麼敲,我也知道王爺的計畫……」蘇蓮卯足了全力,忍住渾身顫抖,死命地敲著鼓,盡力地想敲出她曾經學習過的各種陣式轉換的鼓聲命令。

  低沉而又穩重的鼓聲傳出,就如同一劑定心劑,淩雲軍的人馬士氣大振,殺聲震天,隊形當下隨著鼓聲變化了起來。

  正面分成四方斜插而入,分散鬼頭族的注意力,另外兩軍由側邊突襲,不到一刻鐘便殺進了鬼頭軍圍成的圈,解了大轎的危機。

  在這個時刻,崖上只有蘇蓮一個人懂得軍令,再加上沒有旗號支持,所以她的手根本沒辦法停,以平時的練習情況來看,她擊鼓一刻鐘就累到幾乎快垮了,所以她一回只能學一種鼓號與旗號。但這次是真槍實刀的上場,兩刻鐘,兩刻鐘下來她的手幾乎酸痛麻痹到抬不起來,雙腿也軟得快彎下去,意識模糊,身子如風中楊柳直晃。

  可是她忍住了,憑著一股意志,清晰而又有力地循著淩庭卿擬定的計畫擊著鼓,她不知道自己打了多久,只知道崖下的戰況似乎明朗了起來,鬼頭軍開始潰逃,而朝廷的皇武軍這才慢吞吞地趕到戰局之內。

  大局底定,她,應該可以休息了吧……

  至於石原城外的淩庭卿,自然明白這鼓聲來得有點遲。雖說山崖上莫名的信號釀下了大錯,但在淩雲軍動作的第一時間,鼓聲就該落下了。

  甚至這遲來的鼓聲有些不夠厚實,打鼓的人力氣必然不大,再加上接續而來該有的旗號也沒有,便讓他警覺到山崖上似乎也出事了。

  終於,淩雲軍成功地營救了李敦業的大轎,嚴嚴實實地擋住了鬼頭族的攻擊,

  而鬼頭族如潮水般退去,朝廷的皇武軍順勢打落水狗撿便宜,殊不知淩庭卿早已計畫在石原城後也佈防,堵住鬼頭族的去路,否則當初何必藏得那麼隱密,而這次圍襲鬼頭族的精兵也不會少那麼多,差點就因為少了命令指揮的旗鼓號而被翻盤了。

  鼓聲越來越虛弱,最後默默的消失,淩庭卿心頭閃過一絲異樣感,正想找個人上去崖頂看看,卻見到應該留在崖上護衛鼓旗手的龐富貴,竟然也出現在附近。他心頭一涼,立即走了過去,大刀迅雷不及掩耳地搭上了龐富貴的肩頭。

  「龐副將,你為何沒有在崖頂護衛我淩雲軍的鼓旗手?」

  「我、我……卑職……不是我的錯!鼓旗手早就暈過去了,不是我打的!是他們、是他們打的……」龐富貴因為心虛,一被問就露餡了,再加上頸上的那把刀,便把過錯全推到了屬下身上。

  那群下屬一聽,也急忙跪下,替自己辯解道︰「是龐副將下令的!因為龐副將要施放信號,但沒有淩將軍的指示,幾個鼓旗手試圖阻止,所以龐副將要我們制住他們……」

  「但我沒有要你們打暈他……」

  「住口!我明白了。」淩庭卿的臉色突然變得比冬日的積雪還要寒冷,「既然鼓旗手都暈了,那麼方才擊鼓的人是誰?」

  龐富貴慘白著臉仔細回想,好半晌才期期艾艾地道︰「應該還有一個瘦弱的小鍋沒走,就是先前與我頂嘴的那個,好像叫蘇蓮……」

  淩庭卿聞言大怒,不由得長嘯一聲,那聲音之淩厲,幾乎讓悻存頑抗的鬼頭族人都軟了腳,他手轉刀背狠狠地往龐富貴的頸項擊下,接著不管他是死是活,搶了一匹馬便往山崖急馳而去。

  不多時,馬兒已登上了山,到了無法再攀爬的崖邊,淩庭卿毅然棄馬,飛快地徒手攀登,果然在一平坦的平臺上,看到了暈厥在軍鼓旁的嬌小身影。

  淩庭卿三步並作兩步飛奔過去,輕輕地扶起她,讓她靠在他懷裡。

  「蘇蓮、蘇蓮!你沒事吧?」看著她蒼白痛苦的臉色,大手握著她舊傷未愈的小手,只見血紅從她手上的包紮滲出,他心痛無比,忍不住輕晃著她,想將她喚醒。

  原只是脫力而昏倒的蘇蓮,被他這麼一搖晃,迷迷糊糊地醒來,一睜眼,便看到一張擔心的俊臉,正用著心疼又依戀的眼神望著她。

  她不是作夢吧?

  「將軍……」櫻桃小口輕啟喚著他,小手也舉起想摸他的臉,但手心傳來的剌痛,終於讓她明白這不是一場夢,他真的在她身邊,依依不捨地抱著她。

  「戰事結束了嗎?我們勝了嗎……」她心裡雖對他極有信心,但卻不知道自己擅自擂鼓指揮,會不會弄巧成拙。

  「我們勝了,成功救回皇上,你……做得很好。」他輕輕地將她摟近了點,只有這樣,他才能更進一步感受她的存在,剛才他見她如破布一般地倒在那兒時,他真的差一點瘋狂了。

  這是第一次,他險些被自己內心的驚懼給擊敗,即使是在面對千軍萬馬,即使是方才以一人之力擋住鬼頭族的攻擊,都沒有發生過這種情形。

  「將軍,蘇蓮沒有讓你丟臉,蘇蓮做到了……」蘇蓮朝他微微一笑,雖然虛弱得有如扶風弱柳,卻更有一種令人憐惜的美。「蘇蓮有資格站在你身邊了嗎?」

  「你一直都有!」淩庭卿不假思索地回答。

  蘇蓮嘴兒一扁,像是要哭了,也像是不敢相信。她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好,有什麼地方能讓他看上,她只是很努力、很努力地想配得上他……

  然後他說,她有資格站在他身邊了。

  「蘇蓮的意思是……以你的伴侶的身分……」她豁出去了,也不再尊稱他的官餃,對於她的女兒身,兩人已是心照不宣,她希望自己是他的女人,而不是他的家奴。

  「我等你很久了。」他當然明白她的意思,笑著輕撫了下她的臉。

  這是蘇蓮第一次見到他真心的笑容,猶如暖陽衝破了冰雪,是那麼溫暖,那麼動人,她覺得自己方才的擔心害怕,已然被他融化,他笑容裡的燦爛,幾乎耀眼得讓她張不開眼……

  蘇蓮感動的哭了,淚水將她的視線模糊,而這幾個月來所吃的苦,方才她所承擔戰局成敗的壓力,都在這一瞬間釋放出來,蘇蓮嗚的一聲,終於不計形象地哭了出來。

  可是,虛弱至極的她,已然無力承受這樣掏心掏肺的大哭,最後,在蘇蓮哭到暈過去之前,她只聽到淩庭卿擔憂的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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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0 07:09:39
  第六章

  與鬼頭族的一戰,使臣陳諶戰死,而副將龐富貴誤放訊號,導致反攻計畫生變,同時拋棄同僚,還將淩雲軍的旗手與鼓手擊暈,差點壞了大事,在戰後就被淩庭卿斬首奠祭陣亡的將士英魂。

  不過在石原城外,淩雲軍殺死了逾千名鬼頭族士兵,也因為守在石原城後的另一支淩雲軍的截擊下,那幾車贖金並沒有被運走太多。皇武軍雖來得遲,卻撿了一個大便宜,在戰事已緩時追回了十幾輛車,故而這次南下救回聖駕的行動,算是一個大大的成功。

  回程的兵馬,大大方方地走著官道,讓皇帝聖駕沿途受萬民景仰,這自然是一干官員想拍馬屁的規劃,卻也讓飽受驚嚇的李敦業好過很多。

  剛啟程幾日,或許是覺得沒面子,李敦業都躲在大馬車裡,沒有發過一道命令。不過這日馬車上幾名將士的談話,卻難得地引起了他的好奇。

  「喂!聽說淩將軍將一名女子帶到戰場上?」

  「這個女子可不簡單,是淩雲軍裡的秘密武器呢!」

  「是啊,因為龐副將的失手,提前點燃了信號煙花,差點讓營救皇上的任務功躬一簣,而那龐副將更不知發什麼瘋,還打暈了淩將軍要他保護施號令的旗鼓手逃逸……」

  「哇!原來龐副將還做了這種事?」

  「當時,恰好那名女子就在山崖上,以一人之力擂鳴了軍鼓,改變了戰局,咱們才能贏得這麼快。你不知道,那面大鼓比我的床還大,要擂出聲音讓所有人都聽到,得花多大力氣啊,那姑娘個頭小小,卻一個人擊了快半個時辰的鼓,最後才脫力倒下。」

  「當時險些戰敗的軍隊,氣勢被一個小姑娘拉了起來,反敗為勝,這種毅力真令人敬佩……」

  亂世生英雄,而巾幗英雄更令人嚮往,龍騰王朝本就祟向武勇,所以淩庭卿才會名聞天下,如今又多了一個橫空入世的女子,不由令李敦業好奇起來。

  於是皇上的馬車裡,突然頒下了第一個命令。

  「你們把那個女子帶來給我看看。」

  「是!」馬車外的兵員交換了一個眼色,其中一騎立刻快馬往前跑。

  須臾,馬車停了下來,而蘇蓮已然跪在車外。

  李敦業揭開車簾,看到的便是一個身著士兵服,眉清目秀的少年……不,該是個女孩,而她眉宇之間似乎還有幾分眼熟……

  「你是……」

  「參見皇上,奴婢蘇蓮。」蘇蓮磕了一個頭。

  「蘇蓮?你是瑾妃的……」李敦業恍然大悟,她不就是太子的眼線嗎?

  李敦業出征後便被擄,自然不知道蘇蓮利用莊仲濤擺了太子一道,還以為她是自己人,於是對她的印象又好了一些。

  蘇蓮順著他的話解釋道︰「瑾妃為蘇蓮的姑姑,蘇蓮在皇宮裡見過皇上幾次,或許皇上貴人多忘事。」

  李敦業點了點頭,「朕倒不知道你有這般勇氣,敢在千軍萬馬之前擂鳴戰鼓?」

  「瑾妃娘娘在行前特別交代蘇蓮,此行務必要救出皇上,蘇蓮的命或許不值錢,但蘇蓮即使豁出了命,也不能讓皇上有損。」這番話,自然是淩庭卿教蘇蓮說的,蘇蓮雖然不太明白,卻也是照單全收,一次搬了出來。

  「原來是瑾妃……朕明白了。」李敦業聽得心裡舒服,也大方了起來。「你這次做得很好,勇敢堅毅,足以做為軍中之表率,朕很欣慰,朕可以給你一個賞賜,你想要什麼?」

  這是重點了,為了今天這一幕,王爺可是跟她羅唆了一個下午,光是模擬皇上的反應,他就提出了好幾種可能性,硬是灌進她的腦袋裡,可是在她頭昏眼花之餘,也知道不管發生什麼事,她只要回這一句就好,「皇上,蘇蓮想要的,是希望皇上能赦免蘇蓮的罪。」

  「什麼?」李敦業聽得一頭霧水。「蘇蓮,你何罪之有……」

  他的話才說到一半,淩庭卿突然由一旁出現,行了個臣子禮之後,朗聲說道。

  「蘇蓮易容成了小太監,被微臣要了去,此為欺君在先,而後她以男裝混入軍旅,雖有軍功,但卻也破壞軍制在後,這些都是殺頭的大罪。微臣以為,皇上既對她讚賞有加,是否能讓她將功抵過?」

  一見淩庭卿,李敦業的心中一震,突然明白了過來,臉色也不由得難看起來。

  「威盛王,你為何會……朕明白了,朕明白了,好一個計策!」

  先是讓自己明白了蘇蓮的貢獻,在對她讚賞有加後,同時由淩庭卿來列舉她的罪證,自己已在眾人面前答應賞賜她在先,必然不會事後反悔,如此蘇蓮的罪必會一筆輕輕帶過。

  而蘇蓮之前又提到了瑾妃,瑾妃目前重回自己寵妃的行列,如今她又讓蘇蓮協助救援皇上,自己自然更不會對蘇蓮不利了。

  好一個算計,好一個策劃,李敦業即使不喜,卻也明白自己這計非中不可,淩庭卿不愧是橫掃南疆的大將,果然有他的城府。

  看來蘇蓮這妮子對於淩庭卿的重要性,可是要重新評估啊……

  「既然如此,朕就既往不咎,蘇蓮你戴罪立功,功過相抵吧!」最後,李敦業妥協地道。

  「謝皇上!」

  蘇蓮與淩庭卿喜悅地相視一眼,卻不知道,京城裡將有更大的風暴,等著迎接兩人……

  迎接聖駕的隊伍,由代行天子一職的太子李昀碩帶領,等在了京城外五百里處。

  沿途官員與百姓開心慶賀,畢竟這一次算是大勝而歸,不過除了恭迎皇上回宮

  之外,百姓連連呼喊著淩庭卿的名字,甚至還有人叫著蘇蓮,她巾幗英雄的名號,早就從戰場上傳回了京城,甚至成為說書的精采橋段之一。

  在近京城時,那喧囂之聲早已傳到了蘇蓮的耳中,還沒看到擁擠的人潮,她的表情已然出現遲疑。

  「你怕了?」淩庭卿已經習慣了這種情形,臉色倒是十分淡然。

  「蘇蓮只是擔心,京城裡的人已經將我說成當世的巾幗英雄,仿佛武功蓋世似的……」

  原以為她是怯場,淩庭卿正想長篇大論教她如何處變不驚,想不到她接下來的話,讓他差點被自個兒的口水給嗆了。

  「蘇蓮在想,既然他們覺得我那麼厲害,那麼到時候面對百姓時,我是不是要展露一下我的絕招給大家看呢?」她苦惱地歪著頭,「莽牛大力訣就不說了,王爺說這套功夫不適合我,那套不需要真氣的輕身功夫,我應該練到兩層了吧,還沒試過能不能直接飛越城牆……」

  話聲至此,淩庭卿已然聽得滿臉黑線,至於圍繞在他們身旁的淩雲軍,個個對蘇蓮的功夫知根知柢,都是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瞥扭樣。

  「飛越城牆……」淩庭卿啞口無言地拍拍她,「我都還做不到。」

  「王爺你這麼遜啊?」蘇蓮半信半疑地看著他。

  淩庭卿差點沒直接吐血,而那群可憐的淩雲軍員個個面容扭曲,抱著肚子東倒西歪,卻是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萬一笑聲被聽到了,天知道惱羞的王爺會幹出什麼天怒人怨的事啊!

  「蓮兒,你完全不需要擔心這些事。」淩庭卿只能無奈地望著她,這丫頭真是越來越不怕他了。「大家在意的,是你擂鼓退兵那一段,至於你功夫練到第幾層了,那是不會有人關心的,更不會有人要你演示出來。」

  「哎呀!那真可惜,我準備好久了呢!」蘇蓮顯然有些失望。

  一旁的淩雲軍弟兄們,已然將她視為自家小妹一般,自然看不得她失望,便你一言我一語地安慰起她。

  「咱們蘇蓮妹妹武功高強大家都知道,也不需要特別表現出來嘛!」

  「對呀!到時候招致他人眼紅怎麼辦?一直有人想挑戰也是很煩的。」

  「長得漂亮武功又好,好處全讓你占了怎麼行,也讓些給別人……」

  一句句的話幾乎將蘇蓮捧上天,她笑得臉紅撲撲的,格外嬌俏,但這反而讓一旁的淩庭卿臉色沉了下來。

  「你們倒是很關心她嘛,連她長得漂亮都能拿來說嘴?」銳目緩緩掃過那群弟兄,眾人一見老大的表情,全都機警地閉上了嘴。

  吃醋!這顯然是吃醋!因為自己當了壞人,就不想讓別人當好人博得蘇蓮歡心,眾人在心中腹誹淩庭卿的小家子氣,卻也不敢再去觸他逆鱗。

  只有一個傻愣愣的蘇蓮,在仔細聽了淩庭卿的話,又用力地觀察了他的表情後,有些失望地皺起眉頭,呆呆地自怨自哀道︰「王爺,難道你覺得蓮兒不漂亮?」

  「不!」淩庭卿當然絕口否認,「我當然覺得你漂亮。」

  「那王爺為什麼不准別人說?」蘇蓮覺得有點可惜,她可是很少受到這種稱讚的呢!

  淩庭卿被她這麼麼一問,不由語窒了起來,一張陽剛的臉憋屈了半晌,不知是被太陽曬的還是怎樣,竟有些漲紅了起來。

  而他這般不自然的動作,蘇蓮再傻,也仿佛看出了些端倪,最後居然賊笑起來,像是抓住他小子般說道︰「將軍,難道你是在吃味?」

  「不可能!我豈會計較這點小事?」淩庭卿故作鎮靜。

  天知道一旁的淩雲軍又想笑又想哭,卻一點聲音也不能發,那股子痛苦就甭再多提了。

  「就是嘛,大夥兒也只是表達對我的仰慕……嘻嘻嘻……」看著他越來越不自在的臉色,蘇蓮吃吃地笑了起來,她大概是在場唯一敢笑的人。

  末了,淩庭卿沒好氣地輕敲了她一記,但那眼神之中的寵溺,是如何都騙不了人的,他在軍隊裡嚴肅剛毅的形象,真是被她破壞光了。

  此時隊伍已到了迎接的人群之前,有一些姑娘開始朝將士軍員們扔手絹,公開向自己的情郎、或是在戰場上立功的人示愛,這是龍騰王朝的習俗,只要具有勇武就會受人尊敬。

  由於這一次有聖駕,皇上得到的擁戴肯定最多,淩庭卿低調地跟在後頭,原想讓皇上擋去人潮扔來的示愛之物,卻想不到在眾王孫公卿站的那個方位,竟有一條手絹越過了皇上的轎頂,直直扔向馬上的他懷中。

  淩庭卿眼明手快地接住,就在他接住之時,群眾歡呼的聲音大了起來,還有幾分喜氣洋洋的感覺。

  「這是……」他摸了摸,總覺得手上的手絹觸感不太對,這才納悶地低頭,赫然發現手絹裡頭包著一枚女子用的手鐲,手絹上繡著明珠兩個字,香氣殷然。

  淩庭卿往眾王孫公卿那方看去,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一個外貌美麗、衣著貴氣的姑娘,正羞怯地往他這兒看,在迎視到他的目光時,更是嬌羞的以袖遮面。

  這麼明顯的示愛,淩庭卿身旁一干人等自然都看到了,尤其是蘇蓮,天上居然掉下來一個情敵,剛才還得意洋洋的她,小臉兒氣得都鼓了起來。

  淩庭卿只是失神了一陣子,立刻回過神來,看到蘇蓮氣鼓鼓的樣子,不由覺得好笑。「蓮兒,難道你是在吃味?」

  「我……」這真是風水輪流轉了,這句話不是剛才她拿來笑他的嗎?蘇蓮黑著臉回敬一句和他方才一模一樣的回應,「不可能!我豈會計較這等小事?」

  「就是嘛,她也只是表達對我的仰慕……」淩庭卿技高一籌,更是學著某人,再回了似曾相識的一句話。

  這下,身旁的淩雲軍員全都受不了,彎身搗著肚子,忍得渾身都在抖動。他們怎麼從不知道自家王爺這麼風趣,逗起女孩子還真有一套。

  不過這時候,一干忍氣吞聲的將士之間突然出現了一個大例外,大大方方地笑了起來,笑聲甚至傳入了淩庭卿的耳中,而他說出口的話,雖然刻意壓抑了音量,卻是不客氣到了極點。

  「有趣!有趣!看來這次我沒跟到南方去,錯過了很多有趣的事啊!這名大言不慚的人,打扮與淩雲軍一模一樣,卻是不知何時無聲無息地混入眾人之中。

  淩庭卿橫了一眼那人,淡淡地道︰「梁洛超,就是因為少了你,才會少了很多麻煩。」

  「真殘忍啊。」梁洛超仍是笑咪咪地,打趣地望了蘇蓮一眼,「搞定了?」

  「滾!」淩庭卿又恢復寡言的樣子,連一個字都不想和他多說。

  「別這樣,我可是有重要情報。」梁洛超扶了扶還戴不太習慣的軍冠,翩翩公子硬要扮成一個武夫,他也是犧牲很大的。

  「我說兄弟,你這次可能糗定了,左右逢源,三妻四妾,不容易啊……」

  「講重點!」淩庭卿一見蘇蓮臉色更差了,便怒瞪梁洛超一眼。

  「行,我說了你別驚訝,咱們的太子這次針對你設計的計謀,還真是出人意表。」梁洛超沒到南方,留在京城收集的訊息自然是第一手的。

  「蘇蓮如今也算出了名,大家都知道她與你是一對,但巾幗英雄與救國英雄結成一家人,兩個人都深得民心,這樣的聲勢誰還能扳得倒你,要知道功高震主,尾大不掉啊!」梁洛超半開玩笑地向他丟了個曖昧的眼色。

  「因此陰厲建議李昀碩,欲將鎮北將軍明功的女兒明珠授與公主頭餃,再賜婚給你。本朝的駙馬,依律其品制是追隨著公主的,若你真成了駙馬,此生再無晉升之可能,更別說爭什麼大位了。不過,這明珠確實是標緻,你若喜歡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我若是不從,又待如何?」淩庭卿嗤之以鼻。

  不料,梁洛超突然正了臉色,指了指猶在生悶氣的蘇蓮。「你若不從,那她就要小心了。」

  一切就如同預測的,在成功迎回李敦業後,淩庭卿再次克敵立下大功,他的聲譽在龍騰王朝一下子達到了頂點,再加上蘇蓮這巾幗英雄的陪襯,民間討論的聲音幾乎將其他人的光芒給掩蓋了。

  而真正執掌著龍騰皇室權力的那些人,又如何能忍受這種事情發生。

  此次南征的賞賜頒下了,幾輛車的金銀珠寶直接駛進了威盛王府裡,另外明珠公主的賜婚聖旨也頒下了,但王府總說王爺不在,沒有人能夠接旨,威盛王立了大功歸來,原就有半個月的假期不用上朝,消失好像也挺正常的,前來頒旨的禮官太監拿他沒辦法,此事就僵在這裡。

  事實上因為梁洛超的警告,淩庭卿與蘇蓮根本就避在府裡不問世事,回京過了十天后,蘇蓮由原本睡在自己房間搬到了客房,最後居然搬進淩庭卿的臥房。

  臥房中,蘇蓮身著中衣,卻是很不自在地站在床邊,一點也不敢睡下去。

  「王爺……蘇蓮……蘇蓮即使不睡自己房間,也不一定要與王爺一起睡啊!」

  她可記得清楚了,好幾次他對她的親昵觸踫都讓她害羞得不敢看他。

  「喔?你不認為和我一起睡比較有安全感?」淩庭卿反問。

  蘇蓮無言了,只是在心裡暗想,和你睡在一起才真的沒有安全感吧……

  瞧她戒慎的樣子,或許他之前的急切多少嚇到她了,不過他一點反省之意也沒有,他今夜的圖謀,可是更大呢!

  「這麼說吧,在整個龍騰王朝裡,有誰的武功比得過我淩庭卿,明知打不過我,自然在作奸犯科時就會刻意避開我,那不代表我這裡最安全?你要知道,你現在可是被人視為刀俎上的肉,隨時隨地都會發生危險,你若離開我這個最安全的地方,難保出事的時候,我會來不及去營救,何況,本王的床鋪材質上等,被褥可是江南織造……」

  被他,番精神轟炸,蘇蓮到後來已經頭昏眼花,完全不知道他在羅唆什麼,只能苦著臉低叫道︰「好了好了,我明白了!」

  她一股腦兒跳上床,圓圓的眼兒小心翼翼地覷著他,「我睡這裡就是了,可是……可是王爺你不能亂來……」

  「我何曾亂來了?」淩庭卿大言不慚地問。

  「怎麼沒有亂來,上回、上回你在聆香閣喝醉了……呃……」蘇蓮這才想起,她帶太子偷偷潛入聆香閣可是個秘密呢,怎麼能說出來!

  「我在聆香閣喝醉了你怎麼會知道,莫非你自己偷偷去了那裡?」淩庭卿明知故問地裝傻。

  「當、當然沒有!」蘇蓮支支吾吾,連忙轉移話題,「不管那回了,還有在南疆大營裡,你悄悄地潛入我的營帳……」

  「所以你當時醒著裝睡嗎?」他更是好整以暇地在她身邊坐了下來。這丫頭天生不是個做間諜的料,居然會笨到沒人問什麼都自己招了,李昀碩當初竟找她做內應,真是連他都忍不住替李昀碩難過哀悼。

  「呃……不是,我、我醒來時,包紮換新了嘛!我自然覺得是王爺做的……」蘇蓮難以自圓其說,只能顛三倒四地胡扯起來。

  「所以我何曾對你亂來了?」淩庭卿抓住了她的語病,死都不認自己有任何不軌。

  蘇蓮悶悶地瞪著他,什麼都不能講,只能吞下所有悶虧。

  瞧她無辜的樣子,淩庭卿逗她也逗得夠了,不由失笑道︰「小姑娘,看來你覺得挺可惜的,既然長夜漫漫,我來教你一套功夫吧!」

  他已經決定今晚解決和她的所有事,而要拐她的最好方法,就是教她絕世武功了!

  「真的?」果然,他的一句話立刻令她來了精神,可愛的眼兒睜得大大的。

  「沒錯!這套可是正宗的『床上功夫』,而且有秘笈的。」他由身後抽出一本書冊,遞給了她。「你瞧。」

  蘇蓮迷惑地看了看書的封面,「這是……素女神功?可是給女孩子練的?」

  「自然是,而且是雙修,最好是脫光衣服練……」

  「王爺!你又想匪我了!」蘇蓮大略地翻了翻,一見其中還有圖,先是瞪大了眼,之後臉上火辣辣地燒了起來,還真像他說的都是luo體。

  「這些姿勢看起來好害羞,我看不脫光也可以練嘛……」

  嘴上這麼說,她卻無比認真地翻看著,邊看邊臉紅,似乎對這奇特的神功產生了莫大的興趣。

  「luo體才能看出真氣在經脈之中如何運行啊!」他整個睜著眼楮胡扯,「我先教你第一式,習慣了就不害羞了。」

  說完,淩庭卿順勢將她一壓,一記深吻就印了上去。

  這次不是在聆香樓還得裝醉,亦不是在軍帳裡要裝迷糊,兩個人都是清醒的,

  而且面對的是自己最愛的人,這份熱情如何能忍耐得住?

  綿密的吻讓彼此都熱了起來,呼吸交纏使得心跳加快的兩人更加喘不過氣,他狂放的吻漸漸地移了位置,在她耳畔、頸邊、鎖骨等敏感地帶遊移,時而舔拭時而輕齧,大手則是撫遍了她的全身,雖然沒有剝去她的外衣,但由衣服各個開口侵入,揭開了大片春光。

  他並沒有長驅直入的撫摸她的敏感地帶讓她瘋狂,對於初嘗情|欲的她,他異常的有耐心,大手輕揉著她的下腹,或是大腿內側,甚至貼著她挺|翹的tun肆虐。這些都是那本《素女神功》上的基本招式,他鐵了心要和她共同參詳,更是用力地撩撥挑逗著她。

  蘇蓮覺得自己快要受不了了,陣陣的快感如潮水般襲來,她覺得自己的身體渴求著什麼,卻又說不出來,那種空虛又瀕臨極限的感受,讓她忍不住呻吟起來。

  「王爺!蘇蓮覺得好奇怪……」她淚眼汪汪,都不知道自己要什麼了。

  「這是神功見效了。」淩庭卿低著聲,邊輕輕咬著她貝殼似的耳朵,邊呢喃似地說著。

  「神功見效……」蘇蓮雙眼迷蒙,「是那素女神功嗎?」

  「是啊,」淩庭卿見她臉泛紅潮,鼻尖冒汗,顯然就是動了情,便更加誘惑地說道︰「道只是剛開始,你想不想繼績練下一層……」

  「下一層……」蘇蓮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清醒了點,順著淩庭卿的姿勢將身子一翻,現在是他在下,而她在上了。

  在淩庭卿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蘇蓮拿起那本《素女神功》,翻了幾頁,漲紅了臉興奮道︰「王爺,第二招可是『虎步』?你要翻過去,臉貼床,我在後面……呃,這招可以幹什麼?」

  淩庭卿聽得俊臉扭曲,滿腔欲火熄了大半,總覺得她似乎搞錯了什麼。

  「還是這招『龜騰』?我抓著你的腳,你膝蓋要彎起來……」蘇蓮興致勃勃地就想試。

  淩庭卿終於明白了,隨之而來的是難以置信的傻眼,最後在心裡長歎口氣,無奈地抓住她蠢蠢欲動的小手,坐了起來。

  「你這傻丫頭!你整個弄反了,我要真像你說的做了那些女人的姿勢,我還要出去見人嗎……」說著,他仿佛很氣餒,用力拍了一下她的tun作為懲罰。

  蘇蓮輕唉了一聲,撫著tun跪坐在床上,可憐兮兮地看著他,仿佛他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

  是他邀她練這本床上神功的嘛!練錯了自然是師父不夠力,怎麼會打徒弟呢?

  對著她這無辜的模樣,淩庭卿想生氣都生不起來,想想這麼滑稽又愚蠢的事居然發生在他的床上,他忍不住低聲笑了起來。

  蘇蓮見他笑了,自然也知道他在笑她,不依地槌了他兩拳,兩人自然又糾纏在一起,揭開另一場床上練功的序幕……

  叩!叩!

  此時,淩庭卿的窗臺似乎被人丟了兩顆小石頭,傳來極為輕微的敲擊聲。

  他馬上機警地反應了過來,一個翻身由床上爬起,抓起外衣一套,從激情之中恢復冷靜。

  蘇蓮呆在床上還迷迷糊糊的,直到他著裝完成了,她才赫然驚覺似乎發生了什麼緊急的事,也匆匆忙忙由床上起來著衣。

  等到她穿得差不多了,淩庭卿才帶著她,由房中飛躍而出,以他迅捷如電的輕功,一下子就到了蘇蓮原本居住的房間門口。

  此時,房門已經打開,而房間裡已然站著大傻與二傻,至於那個以愛湊熱鬧聞名的梁洛超,則是笑臉盈盈地立在門外,仿佛正在恭迎他們兩個。

  「真的來了?」淩庭卿冷冷地問。

  「被他逃了。都說你不在府裡還照來,足見從你送聖駕回宮後回府就盯著沒走了。」梁洛超聳了聳肩,仿佛這沒什麼了不起的,「不過是故意放走他的,他最後逃到城外,與他接頭的人,應該是太子的人。」

  「果然。」淩庭卿冷哼一聲,踏進了房門,他後頭則是跟著蘇蓮。

  畢竟,蘇蓮也相當好奇,王爺一直說有人會對她不利,她倒想知道剌客若真的來了,會對她的房間造成什麼樣的破壞。

  只不過,當他們兩人見到床上那幾乎被砍成碎豆腐的棉被時,臉色都不由得難看起來。

  「下手真狠吶,看來是不想留下活口。」梁洛超嘖嘖有聲地搖頭,打趣著蘇蓮,「你上回用莊仲濤耍了李昀碩,應該是被他記恨了。」

  蘇蓮也沒注意他怎麼會知道莊仲濤那件事,只是似懂非懂地點頭道︰「哇!那人居然可以把棉被砍成這樣,他床上功夫一定練得很好。」

  「床上功夫?」梁洛超的臉色頓時有些奇怪。

  而站在一旁的大傻與二傻,更是當蟣uo蹲。傻哪抗饃ㄏ蛩樟肓柰デ洹

  「就是那本素……」

  蘇蓮的話才說出口,立刻就被淩庭卿給搗住嘴,而後者的表情,更是不自然到了極點。

  「素什麼?」梁洛超極為好奇,那笑意幾乎要逸出眼眶。

  「你的任務了結,可以滾了!」淩庭卿立即下了逐客令。

  「真現實,利用完了人就趕,我可是替你埋伏了好幾天。」梁洛超假意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淚,突然又天外飛來一筆道︰「蘇蓮妹妹,你們剛才就是在練床上功夫吧?」

  蘇蓮雖被搗住了嘴,卻本能地點點頭,完全沒有發現正在被人套話。

  室內出現了那麼,瞬間的靜默,最後不知是大傻還是二傻誰先噗嗤一聲,三個大男人瞬間前俯後仰地笑了起來。

  「全都滾!」淩庭卿嚴峻的臉色閃過了一絲古怪的暗紅,只差沒轟出一掌趕人了。

  「哈哈哈……」

  梁洛超大笑而去,至於大傻與二傻就沒他那麼好膽識,夾著尾巴灰溜溜地跑了。

  而閬禍的蘇蓮仍舊狀況外,指著他仍搗著她嘴巴的手,雙眼冒出了疑問。

  「你還是別知道的好。」淩庭卿沒好氣地收回了手,順道在她粉嫩的頰上捏了一把。

  一場陰謀暗殺破壞了夜的旖旎,淩庭卿冷冷地望著那被砍得稀竿爛的被褥,心忖若是老虎再不發威,或許真要被人當成病貓了。

  威盛王府遭侵入,那傳說中的巾幗英雄險些死在剌客手中,傳聞威盛王為此大為震怒。

  他為了王朝捨生忘死,為了皇上奮不顧身,為了百姓勇猛殺敵,立下赫赫不世戰功,但京城裡的守衛竟連保護他的家園都做不到。

  這件事不知道為什麼傳了出去,就這麼一傳十,十傳百,才兩天的時間,整個京城裡的百姓都知道,威盛王遭受到了多麼不公平的待遇,自然民間為他抱不平的聲音迭起。

  百姓不安,自然朝中也不會太平順,要知道如今朝中大官,那些死忠或媚上的陳舊派很多都死在南疆,現在在位的大多是改革派,這些人敢言直諫,或許才真是暮氣沉沉的龍騰王朝再次興盛的契機。

  然而,淩庭卿都被欺壓至此了,這次朝中卻沒聽到什麼諫言與風聲,最大的原因,或許就是某人硬是施力將這件事情壓了下來,將輿論導向成私怨,朝廷不便介入,所以眾人即使覺得有蹊蹺,也只能在心中猜疑。

  打了你臉還要你閉嘴不准說,計畫這一切的人或許得意洋洋,覺得自己踩了淩庭卿一腳,不過要是真能這麼忍氣吞聲,淩庭卿也坐不到威盛王的位置了。

  事發後第三天一早,終於到了淩庭卿收假上朝的當日,但這天他上朝動靜可大了,除了他的坐騎,身後還跟著五輛大車,轆轆地往皇宮前行,其中還有一座轎子,看淩庭卿保護的程度,不知裡頭坐的是誰。

  到了皇宮,轎可以進,但馬不行,因此淩庭卿換成步行,大轎仍跟著,五輛大車也換成人力移動,來到了百官等候上朝之處,眾人都看到這惹眼的車隊和轎子,但淩庭卿冰冷的表情令人退避三舍,沒有人敢上來和他搭一句話。

  殊不知轎裡的人正緊張兮兮地,頻頻問著外頭的淩庭卿道,「王爺,這樣真的行嗎?」

  「行。」淩庭卿淡淡地回了一個字。天知道他在外人面前寡言習慣了,只要有人看著,自動變成省話一哥。

  「可是蘇蓮怕自己在廟堂之上會緊張,到時候說不出話怎麼辦,我現在就有點喘不過氣了……」

  淩庭卿雙目一凝,突然停步,當眾大臣遠遠偷覷著他時,他突然轉過身,將頭伸進了轎裡。

  「啊!王爺!這是宮裡,你怎麼可以……」轎裡的蘇蓮滿腹的話突然被一記親吻給封住。

  做事一向不羈的淩庭卿根本不在乎這裡是哪裡,他只知道他的女人緊張了,害怕了,而他要做的,就是用這種方法給她勇氣,讓她知道無論如何,還有他這個無法無天的人在後頭頂著。

  隔著簾子,轎內轎外卻是兩種風光,尤其四周站滿了人,這更令這個意料之外的吻增加了許多剌激性及想像空間,而當淩庭卿意猶未盡的由轎內抬起頭時,蘇蓮果然沒再發出一點聲音。

  因為裡頭的她,早已被吻得昏頭不知東西,只不過緊張的心跳轉變成了激情的心跳,但至少他成功地轉移了她的注意力,只要想到接下來她即將要面對的事情,腦海裡浮現的絕對是他那曖昧又挑逗的吻,其他什麼都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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