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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伍薇]英雄好狡詐【好Man俱樂部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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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9 00:00:15 |倒序瀏覽
英雄好狡詐(好Man俱樂部1) 作者:伍薇

程美玉恨死蒙天樹了!
她從來沒見過這麼粗魯、野蠻又厚臉皮的男人,
剛認識第一天,他整天問候他奶奶、對她動手動腳的,
賞他個冷臉還裝看不懂,又厚顏無恥地纏著她;
更過分的是──從此她就成了「他奶奶的寶貝」!
誰要當他的寶貝啊?!再讓他這麼胡搞下去,
她的人生還有什麼未來可言?!她一定要逃得遠遠地,
最好跟他從此劃清界限……

蒙天樹愛死程美玉了!
在日本留學的日子裡還沒見過這麼潑辣又率性的女人,
真對他的口味!他立刻發揮同胞愛,決定好好照顧她;
誰知她什麼都好,就是看男人的眼光太差勁,
像他這麼「優」的男人不要,去愛一個濫情的港仔?!
好~~他非得讓她明白,誰才是她的真命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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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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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9 00:00:40
第一章

  三年前 日本 春天

  京都的春天美得像幅畫。

  午餐休息時間,他突然出現在她面前,打斷了她欣賞櫻花飛舞的閒情逸致。

  「同學,我叫蒙天樹,是個頂天立地、雄赳氣昂的蒙古好漢,和妳一樣來自台灣,會來日本學服裝設計是因為祖傳事業,妳應該見過我吧?」

  學校規模小,由台灣遠赴日本學習服裝設計的人也不多,況且他是校內的風雲人物,所以,她當然見過他。

  只不過,對於他的自我介紹,她有些驚訝。

  沒人會說自己是「頂天立地的蒙古好漢」(由這一點應該聽得出來,他的祖籍是蒙古)。

  更不會有人說,學習服裝設計的理由是「祖傳事業」。

  「我知道你。請問有事嗎?」程美玉謹慎且冷淡地回答。對於不熟悉的人,她習慣保持著基本的禮貌,但他實在太奇怪了,所以她不由自主地心生防備。

  蒙天樹咧開大大的笑容,在她身旁盤腿坐下。

  「他奶奶的,妳既然知道我,那就好辦事啦!程美玉,兩個月後的畢業成果展,我要妳跟我同一組。反正我每天都沒空,妳乾脆選好時間再告訴我,咱們來好好討論要拿出什麼東西讓那些日本鬼子嚇一跳!」

  畢業成果展,學校規定兩人一組,搭檔自己找,主題是「花嫁」。

  雖然她也正為了找搭檔的事而煩惱,但還不到窮途末路、找一個自己不熟悉的人當搭檔。更何況這是她最在乎的畢業展!

  「我們不熟。」程美玉說,語氣平靜沈穩。

  蒙天樹咧開嘴角,嘿嘿笑。「呿,他奶奶的,怎會不熟呢?」

  他粗壯的手臂熟稔地往美玉纖細的肩頭一搭,頗有當下就要義結金蘭的架勢。「妳和我是同鄉,一樣流著優秀的台灣人血液,咱們合作鐵定天下無敵,嚇死那一票日本鬼子!」

  程美玉冷淡地看著身旁熱血沸騰、豪情萬丈的男人。她冷冷地挪開搭在她肩上的粗壯手臂。

  這人很奇怪,更重要的是,她不喜歡他。原因是──

  一、她不喜歡成天把別人長輩當髒話來罵的人。

  二、她更討厭霸道沒禮貌、自以為是的人。

  三、既然來到日本求學問,就應該表現中華兒女的氣度,抗日情結先擺在一旁。一天到晚「日本鬼子」叫個不停,並不會改變歷史。

  「蒙先生,承蒙你的抬愛,但我的搭檔另有人選。」程美玉的雙手規規矩矩地交迭在腿上。她揚高下顎,清楚說明自己的立場。

  不過蒙天樹並不習慣被拒絕。他的老大心態以為所有的拒絕都只是「外交辭令」。

  蒙天樹粗壯的手臂又搭上程美玉的肩膀。「噯,程美玉,咱們龍的傳人就別學日本鬼子那樣客套。既然是同鄉,當然就要互相幫忙,我記得學校裡並沒有其它的台灣人可以做妳的搭檔……」

  他解釋得理所當然極了。

  程美玉歎了口氣,這人有點煩。她移開他的手臂。

  「蒙先生,我認為搭檔應該不限國籍。」

  蒙天樹爽朗大笑,眼尖地瞄到程美玉放在大腿上的餐盒。

  他奶奶的,娘兒們吃的東西連擺放方式都和男人不一樣。他還是搞不懂,餵飽肚子的食物,有必要擺得這麼整齊美觀嗎?

  蒙天樹毫不客氣地拿了一個蛋卷,送進張大的口中。

  「我可沒有種族情結──嘿,寶貝,他奶奶的,妳這蛋卷真是他媽的好吃!」

  他說著說著,又一個蛋卷送進口中。他含糊不清地問:「他奶奶的寶貝,這玩意是妳用的嗎?」

  程美玉眉頭皺得緊緊的,沒人把髒話和寶貝連在一起的。

  她真的很不喜歡他,先是搶食她的午餐,又讓她莫名其妙變成他的寶貝!

  「蒙先生,這是我的午餐。」程美玉沈聲抗議,有廉恥心的人都可以聽出她濃濃的憤怒。

  只可惜,蒙天樹讓「他鄉遇美食」的喜悅遮住了耳朵,他聽不到美玉語氣中的憤怒。

  他大手一伸,美玉細心製作的海苔卷又落入他的口中,他大聲讚歎:「靠,他奶奶的,真是他媽的好吃!寶貝,真想不到妳的手藝這麼迎合我的脾胃啊!」

  程美玉忍住胸中的一把火,斜睨著蒙天樹。憑他熊一般的體格,她相信天上飛的水裡游的,任何食物都可以迎合他的脾胃!

  「蒙先生,我說過這是『我的午餐』。」她的語氣陰沉沉地。

  蒙天樹歡天喜地吃著別人的午餐,絲毫沒感受到冷風颼颼。他一口接一口,速度之快,還差點咬到舌頭。

  「真是太好吃了!尤其是這個魚漿丸子,簡直美味到不行!這樣吧,寶貝,乾脆我每天中午找妳搭伙,對了,妳住哪啊?」他含糊說著,發現自己想出一個超棒的點子。

  程美玉冷冷一哼。是笨蛋才會告訴他自己的地址,她不想連晚餐都被這個野蠻人吃個精光!

  她瞪著被一掃而空的餐盒,忍住拿餐盒K人的暴力行為。「蒙先生,你把我的午餐吃完了?」

  「靠,他奶奶的,美食當前,我竟然沒想到這是妳的午餐……」他說著說著,由大衣口袋裡掏出一個壓扁的飯團,還有一罐利樂包的飲料,一看就知道是便利商店的微波食品。

  「喏,這個給妳。妳一定沒吃過用體溫自然加熱的御飯團和咖啡,告訴妳,保證不同凡響!」

  程美玉一點都不想碰那個黑黑扁扁的食物,更不用說是從他口袋裡拿出來、不知道放了多久的東西!

  「如果是不同凡響的食物,請你自己慢慢享用。我必須先說清楚,就算你我都來自台灣,我想我們也沒有熟悉到能夠讓你把我的午餐全部吃完的地步,所以,僅此一次,下次蒙先生請注意該有的禮貌。」

  她說得嚴肅極了。她生性溫柔,很少這樣和人說話,但現在她面對的是一個滿口髒話的野蠻人,她沒一腳將他踹到天邊就已經是客氣了!

  蒙天樹天性豪邁,認為兩人來自同樣的地方,就是一家人。只要他釋放出「四海一家」的熱情,保證冰山都能融化,何況是程美玉的敵意。

  他熱情地摟緊程美玉。「嘿,他奶奶的,別這樣,要不是我外務太多,早就該找妳好好認識認識。咱們是同鄉,哪有不互相照顧的道理,妳說是吧?」

  程美玉再也無法忍受這滿口髒話的傢伙!她大力甩開他的臂膀。

  「蒙天樹,你別動手動腳的可不可以?!」

  蒙天樹眨眨眼,不知自己的熱情已引起同鄉的反感。「嘿,寶貝,我只是表現他鄉遇故知的喜悅呀,妳為什麼生氣?」

  程美玉沒氣質地翻了個白眼。「我不是你的『故知』,也不想成為你的『新友』!蒙先生,成果展的搭檔我另有其它的想法,無法接受你的好意!」

  她站起來,怒目相向。「還有,請你不要再來打擾我!」

  義憤填膺地吼完,程美玉隨即轉身離開。

  「嘿,寶貝,妳的餐盒。」蒙天樹將粉紅色餐盒高高舉起,陽剛的臉始終保持著笑意。

  那是「Cara  Cat」限量櫻花款,一群肥滋滋的卡拉貓穿著紅咚咚的和服,在花瓣飛舞的櫻花樹下吃便當,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

  她特別排隊搶購,想增加在櫻花樹下用餐的好心情,珍惜得不得了……

  只不過,要她再回去面對那個野蠻人,她寧可不要這個餐盒!

  程美玉握緊拳頭,慷慨激昂地吼著:「送你!我不要了!」嗚,她可愛的卡拉貓……

  蒙天樹大笑。他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雜草。「唉呀,他奶奶的,寶貝妳太客氣了,只不過粉紅色是娘兒們的顏色,這個不適合我啦!」

  一句話激起程美玉的怒火。

  她憤然轉身,大步走到蒙天樹面前,雙手插腰,怒氣沖沖地瞪著眼前壯碩得像座山的男人。

  「你再把人家長輩當問候語,或者說出任何一個褻瀆女性同胞的字眼,你相不相信我的反擊保證不同凡響?」

  「不同凡響?」蒙天樹瞪大了眼。

  程美玉以為威嚇成功。「沒錯!」

  「不同凡響?」他又重複。

  美玉真想仰天長笑。「哼,你怕了嗎?」

  出乎意料地,蒙天樹突然捧腹大笑,彷彿她的威嚇只是個笑話。

  「沒錯沒錯,就是這個,實在太好了!哇,我多久沒看到娘兒們耍潑辣的模樣啦,他奶奶的,老子我真的太欣賞妳了,妳把咱們中華兒女的脾氣發揮得淋漓盡致,不像那些只會『ㄋㄟ』個不停的日本婆子,一點性格都沒有──」

  但蒙天樹的評語還沒說完,程美玉已使出讓人不同凡響的反擊。

  只見她抬腿,用力往蒙天樹的小腿肚一踹,趁蒙天樹抱著腿哇哇大叫時,再揮出一記右勾拳,狠狠往他很性格的方形下巴K過去!

  蒙天樹根本沒想到同鄉竟會真的使出暴力手段,他抱著腿、摀著下巴,沒有唉唉叫,但表情好狼狽。

  他,一個頂天立地、雄赳赳氣昂昂的男兒,竟然讓一個矮不嚨咚的女人打好玩的?!

  程美玉甩甩手。好痛,皮怎麼會這麼厚?難怪他可以隨口說髒話、順手拿別人的東西吃,原來他根本就是個「厚臉皮」!

  她怒瞪著他,不忘撂下狠話:「哼,你知道什麼叫不同凡響了吧!不是你那個臭掉的飯團,而是我這個扎扎實實的拳頭!」

  程美玉吼完,立刻轉身走人。

  她一點都不想和這個山一樣高大的男人有任何肢體上的衝突,所以當務之急就是腳底抹油、趕快閃人!

  蒙天樹瞪大了眼,看著程美玉瘦小的身影愈跑愈遠,他盯著手中粉紅色的餐盒,再揉揉下巴。

  他瞇起了眼,犀利的目光彷彿獅子盯上了可口的小白兔……

  或許,他應該盡早安排時間,和他這個信仰暴力的「同鄉」好好切磋切磋!

  
  日本,是個便利化的國家,除了各種令人驚奇、方便攜帶的迷你型通信設備,以及獲得家庭主婦熱愛的家電用品之外,幾乎生活所需的任何物品都有既輕便又流行的款式,包括教育。

  日本有許多短期學校,不光只是取得文憑,這種能夠學習專業技能而且頗有成效的短期補習學校,更讓人趨之若鶩。

  一直對服裝設計很有興趣的她就是看中這點,在大學畢業之後,努力工作並且省吃儉用了兩年,加上父母的贊助,才如願來日本就學。

  只可惜,事與願違。

  程美玉歎了口氣。套用授課老師無情的評語:「妳有想法,但創作力不足。」簡單來說,就是她有滿腦子超贊、超炫的點子,但沒有才能把這些點子表達出來。別說畫下來了,她連用說的都無法表達清楚,所以這些超贊、超炫的點子等於沒用。

  再簡單一點來說,就是她沒有成為一個服裝設計師的天分!

  老天,這對滿腔熱血、一心想當個時尚服裝設計師的她,是多麼大的打擊!

  她面對著學校大門,心中有些感傷。

  有時,她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省吃儉用,自願來日本被人羞辱是件很愚蠢的事……

  「Kimiko!」

  「Kimiko」是她的日文名字,也是她幻想有一天自創服飾品牌時的品牌名稱,只可惜……

  程美玉回過頭,看著走向她的男同學,小臉漾起愉悅且充滿期待的笑容。

  他是爾平,來自香港,是個溫文儒雅、風度翩翩,讓女人為之心動的男人。

  她當然也是愛慕者之一,所以早早就將成果展搭檔邀請函mail到他的信箱。

  「嗨,爾平。」她打著招呼,暗自讚歎那身英式風格的服飾將他襯托得格外紳士且迷人。

  「Kimiko,我已經收到妳的e-mail了,但還來不及回復,計算機就出了問題……」

  程美玉亮出她自認最和藹可親的笑容。「沒關係,你直接和我說就可以了。」

  爾平揚著笑,帥氣的笑容彷彿是童話書裡的白馬王子。「那太好了,是這樣的,有關搭檔一事,我已經接受幸子的邀請,可能要讓妳失望了。」

  程美玉傷心地摀住胸口,心臟像是要裂開一般,痛死人了!「怎麼會呢?我以為幸子會和高橋一組……」幸子是校花,高橋聽說是幸子的男朋友。

  爾平攏攏前額的劉海。「幸子說她和高橋分手了,所以……呵,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感覺Kimiko的設計風格似乎和我不太相同。我相信妳應該知道這個成果展對我們有多麼重要,有許多日本知名設計公司會透過畢業展挑選新秀設計師,事關自己的前途,我一點都不希望選錯搭檔而誤了自己的前途。」

  「你──」程美玉倒抽了口氣。

  天啊,怎麼有人說話這麼殘忍?就算這是實話,也不該如此直接……

  爾平感受到同學的傷心。他的心願是成為每個女人心中的偶像,當然不容許自己在女人面前壞了形象,即使是自己不以為意的女人也是一樣。

  他立即安撫。「Kimiko,我沒什麼不好的意思,妳的想法很特別,我只是怕我們的作品不夠和諧,所以才建議妳找別人比較妥當。我很看好妳的,Kimiko。」

  程美玉心花朵朵開,前三秒的委屈和傷心全不見啦!

  「爾平,謝謝你,你的鼓勵對我而言是相當重要的。」

  她開心地握住爾平的手。「你吃中飯了嗎?隔壁巷子有間新開的意大利麵店,我們去嘗嘗鮮好不好?」

  爾平面有難色。「真的嗎?那太好了,只不過……中午我和幸子約好要談成果展的事……」

  聞言,美玉放開他的手,勉強扯開一個笑容。「哦,那沒關係,成果展真的比較重要。」

  爾平點點她精巧的鼻尖。「下一次好不好,下次我一定陪妳去吃意大利面?」

  程美玉揚起嘴角。「當然好!」

  「那我先走嘍!妳自己記得吃飯好嗎?」

  「好。」

  爾平瀟灑地揮揮手,轉身離去,風衣在他身後揚起一道利落帥氣的弧度。

  程美玉瞇著眼,陶醉地歎息。

  天啊,多麼帥氣、多麼紳士、多麼讓人讚歎啊!

  「他奶奶的,原來妳喜歡他啊?」

  突然,耳邊冒出一個咬著食物、含糊不清,還不忘問候別人家長輩的男性嗓音。

  程美玉連頭都不想回,立刻邁開腳步打算離開。

  蒙天樹身體一橫,硬生生擋在程美玉面前。「喂,他奶奶的,妳娘沒教妳禮貌啊?見到熟人,怎麼連聲招呼都沒打就想要落跑?況且咱們還是同鄉的好搭檔啊!」

  程美玉歎了口氣,眉頭在他出現之後就擰得緊緊的。「我們不是搭檔,蒙先生。」

  蒙天樹朗聲大笑。「誰說咱們不是搭檔?除了我,妳還能找誰啊?」

  他將手中的紙盒遞到她面前。「喏,這盒章魚燒給妳吃。」

  程美玉搖頭。她垂下眼簾,盯著蒙天樹的夾腳木屐和寬大的褲角,不想和這種滿口髒話又沒什麼穿著品味的野蠻人面對面說話。

  蒙天樹嘖嘖有聲,伸出手挑起她的下顎。「啊是怎樣?妳娘教妳和別人說話時眼睛都盯著地上嗎?」

  程美玉大步後退,避開他的手,破口大罵:「你才沒禮貌!你母親沒有告訴你不能對女士動手動腳的嗎?」

  蒙天樹哈哈大笑,這個矮不嚨咚的同鄉還真討他喜歡。

  「真好,女人還是要有點脾氣,比較有朝氣!」

  他開心得不得了,還不忘拉拉圍在肚子上的毛線肚兜。肚兜真是一件聰明的發明,保暖肚子兼防感冒,夾層還可以放東西,多好!

  程美玉嫌惡地瞪著他。沒想到一個年輕人可以把自己搞得跟上了年紀的糟老頭一樣!

  「蒙先生,如果沒其它事,我要進學校了。」程美玉緊握著皮包的提把,態度好冷好冷。

  蒙天樹絲毫感受不到美玉送過來的陣陣冷風,他開心地吞了個章魚燒,一邊將其它的章魚燒送到她眼前。「捧捧場,這可是他奶奶我親自烤的。我雖擺了這個攤子,但要我開店親自下廚可是超難得的機會!」

  學校位在鬧區,所以校門前的空地總聚集著許多攤販,她知道有一個偶爾才開店但口味還不錯的章魚燒小攤。哼,如果早知道是這個沒水準的男人開的,她不但不會去買,更要離得遠遠的!

  她又退了一步。「我不要吃。」

  蒙天樹再前進一步,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嘖,他奶奶的,妳今天心情不好嗎?還是那個來了?」

  「不關你的事!」程美玉憤慨到想踹人。只要稍稍懂得禮貌的男人,都不會貿然和女士討論有關「大姨媽」的問題!

  「不是那個哦,那妳在擔心什麼事啊?呿,妳們娘兒們真的很麻煩耶,動不動就心情不好,連天空下雨都可以流眼淚。說,妳到底是怎麼了?」

  程美玉像躲蟑螂一樣連退好幾步。「沒你的事,你不要煩我好不好!」

  蒙天樹不再「跟進」。他若有所思地撫著方正的下巴,努力想著能讓女人心情不好的事……

  「呿,妳他奶奶的真的這麼喜歡那個濫情港仔啊!」

  程美玉被蒙天樹這麼一吼,整個小臉都紅了。

  「蒙天樹──」她氣惱得想要罵人,卻找不到一句話反擊。

  她跺著腳,嬌嗲抗議:「我、我的事不用你管啦──」

  老實說,蒙天樹有些傻眼了。他喜歡女人潑辣的樣子,那就像吃朝天椒一樣,夠味!

  只不過,他沒想到,女人滿臉紅得跟猴屁股一樣,竟是這麼可愛……迷人?!

  真是他奶奶的!

  「那個港仔有什麼好?小鼻子小眼睛的,沒啥大氣。哪像我,我家大業大,祖傳的成衣廠全台聞名,他奶奶的,妳們女人眼睛是不是有問題啊,怎麼不會挑上我呢?更何況那個港仔是出了名的愛情騙子!」

  老實說,他不愛把話說得這麼酸,也不愛大肆批評別人的缺點,但看在這個矮不嚨咚的女人是自己的同鄉,他還是勸她趁早「回頭是岸」,並且「愛用國貨」比較好!

  程美玉氣極了,雙拳緊握。要不是怕嚇到路上的行人,她真想一拳狠狠K過去!

  這男人,這無禮的男人,這滿口髒話的男人,這讓她想K人的男人,徹徹底底激發出她性格中最暴力的一面!

  她深呼吸。說什麼都不能在校門口自毀形象,她穩住胸口澎湃的怒火。「蒙先生,我不想站在校門口聆聽您的高見!不見!」

  她想走,但蒙天樹還有滿肚子的話沒和她說。

  他又擋住她的路,吞下口中的章魚燒,滿滿一盒章魚燒已被他快速解決。這東西冷掉可難吃了!

  他笑呵呵地說:「呿,怎可能『不見』呢?咱們是搭檔,理所當然得時時見面。妳還沒告訴我妳家住哪呢?我他奶奶的真想念上次的魚漿丸子!」

  他連那些光顧章魚燒攤子的客人都不理會,顯然這無禮無恥的男人是打算和她耗到底了!

  程美玉斂去臉上的怒氣,冷冷地揚起嘴角。突然,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掩嘴尖叫。「老天啊!」

  她驚嚇地指著蒙天樹身後。「唉呀,嚇死人了,怎麼會有人頭上長對角?!」

  蒙天樹皺起眉頭,回頭看。「哪裡,妳有沒有看錯啊……」

  趁著蒙天樹回頭之際,程美玉靈活一閃,抱起皮包,拔腿就跑,彷彿身後有洪水猛獸在追趕一般。

  「搞什麼鬼啊……」

  蒙天樹愣愣地看著同鄉以跑百米的速度衝進學校,還差點跌倒。

  他看著看著,不禁抱著肚子狂笑。

  他拉著攤子前一位認識的男同學問:「哈,我長得很恐怖嗎?」

  「不會啊,你是去年全校票選最性格的男人。喂,老大,你今天要不要賣章魚燒?」

  他又拉了另一位認識的女同學來問:「妳會被我嚇跑嗎?」

  「怎麼會呢?Hero,今天營業嗎?」

  蒙天樹還是沒找到滿意的答案,他再拉了一個授課老師問:「老師,你覺得會有女人喜歡我嗎?」

  老師是蒙天樹的球友,當然不會傷他的心。「開玩笑,你『一級棒ㄋㄟ』,怎麼會有女人不喜歡你?」

  老師的答案正是蒙天樹想要的。沒錯!像他這種頂天立地、雄赳氣昂,同時家大業大的熱血男兒,哪有女人不喜歡他?他的行情絕對勝過那個濫情港仔!

  「Hero,今天到底營不營業啊?」老師問。難得開店,今天非來個四、五盒不可!

  蒙天樹雙手插腰。

  「老師,想吃章魚燒有什麼問題,要幾盒有幾盒!」

  老師和周圍的顧客開心極了。「好啊好啊,那你趕快烤啊!」

  蒙天樹嘿嘿嘿奸笑。「只不過……」

  「只不過?」老師狐疑地問。

  「只不過有個條件。」

  「條件?」

  「只要老師同意幫我個忙,我立刻工作,否則今天、明天,還有後天,我天天都沒有心情工作。」

  老師和周圍的顧客都快嚇死了!

  「什麼條件你說,老師一定盡力而為!」老師大喊。

  一旁的客人點頭如搗蒜。蒙天樹特製的蒙古口味章魚燒是僅此一家,別無分號!

  蒙天樹的視線落在某人消失的方向。

  「聽說老師負責畢業成果展搭檔配對的事,也就是不用學生自己找搭檔,老師可以全權指定?」

  「沒錯……可是Hero,不是有一『拖拉庫』的女同學想找你搭檔嗎?」

  「不,我的人選另有安排……」

  「安排?」

  「沒錯沒錯……」

  蒙天樹狡猾地咧開了笑。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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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匿名  發表於 2015-5-29 00:01:07
第二章

  蒙天樹從不隱瞞他用五盒章魚燒利誘指導老師,「促成」她和他變成畢業成果展搭檔的這件醜事。

  同時,「他深深地愛上了她」這樣笑死人的謠言,在交易當下,立刻沸沸揚揚地傳遍整個學校,甚至蔓延到學校附近的各家商店和攤販。

  師長和眾長輩們對於年輕人的「戀情」當然是抱著樂觀其成的祝福,然而女同學以及其它未婚女士們,則恨不得拿把刀將程美玉痛砍十八段!

  天知道,那個粗魯得像頭野生動物的男人,竟會是女性同胞們衷心愛慕的對象,這是她始料未及、想都沒想過的事啊!

  為什麼日本女性偏愛那種粗魯野蠻、髒話不離口的男人呢?這是個值得探討的問題,只可惜,她什麼都不願多想,一想就覺得頭很痛……

  程美玉揉揉抽痛的太陽穴。打從知道自己慘遭陷害後,她氣憤過、抗議過、哀求過,舉凡可以改變這悲慘命運的方法,她全都嘗試過。糟就糟在自己的成績一向不亮眼,所以老師當然不會在意她的成果展表現、接受她的陳情抗議;他們甚至以為那頭野生動物找她搭檔,是可惜了他們優秀的Hero……

  英雄個頭!

  她好生氣、好憤慨,但沸騰的怒火卻苦無發洩之處,只能自憐自哀,悲傷到頭痛不已,唉!

  程美玉站在自助洗衣店的洗衣機前,對著轉動的機器發脾氣。

  因為不想在學校和那個野生動物狹路相逢,她蹺了生平第一堂課。

  因為氣得沒有閒情逸致、無法慢條斯理親手洗衣服,她憤而將她的寶貝衣服全丟到洗衣機裡!

  一切都是因為蒙天樹!那個滿口髒話的野蠻人打亂了她平靜無波的生活!哦,老天,她真的恨死他了……

  「Kimiko。」

  嬌嫩的嗓音在身後響起。程美玉轉身,訝異地看著眼前美麗的校花。

  「幸子?」她當然驚訝,基本上她和幸子從來沒有交集,連點頭之交都稱不上。

  美麗的幸子風情款款地撥動她披肩的烏黑長髮,室內頓時瀰漫了一股濃郁的花香。「剛好經過,看到妳在洗衣服,就進來和妳說聲h#llo。Kimiko今天沒課嗎?」

  學校的課程是選課制,所以每一位學生的課表略有不同。

  程美玉笑得很尷尬。「呃,是啊,今天剛好沒課……」逃課不是什麼光榮事,她選擇無害的謊言。

  幸子迷人淺笑,目光卻很嚴肅。「我聽說嘍,真是恭喜妳了,Hero是很棒的男人呢!」

  「他很棒?!」程美玉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我看不出他哪裡棒!」

  幸子沉著臉,但還掛著笑容。「Kimiko,妳可不要和我開玩笑,Hero的魅力妳不可能感受不到吧?妳應該開心Hero選妳當搭檔才對,不是嗎?」

  「開心Hero選妳當搭檔」?哦,老天!

  她不只不開心,事實是,她恨死他了!哪會去欣賞他讓日本女人為之瘋狂的野性魅力?!更不會開心自己被陷害!

  「我才不會覺得……」

  幸子甜美的笑容裡暗藏的殺氣,讓程美玉打住了欲脫口而出的抱怨。女性可怕的嫉妒,讓程美玉不敢放肆批評。誰都看得出來幸子喜歡那頭野生動物!

  難道當真是「美女愛野獸」?

  她小心地回應。「我和他沒什麼關係,那只是無聊的傳言。」

  「可是Hero指定妳當他的搭檔!」

  幸子一再強調,氣沖沖的模樣像是來向狐狸精興師問罪的大老婆,美玉更頭痛了。她知道以自己的容貌和條件,沒資格成為學校女同學心中的「Hero掠奪者」。

  看來,為了平撫女同學的怒氣,她還是想個方法快點脫身比較妥當。

  程美玉細細看著幸子,一個好點子在腦袋裡漸漸形成……

  也許、或許,幸子會變成讓她「起死回生」的重要關鍵。

  她展開親切無比的笑容。「呵,其實我正打算更正這項安排。我倒是有個建議,以幸子的成績,如果願意和Hero搭檔的話,指導老師們一定會很開心……」

  她看到幸子的嘴角揚起驕傲的淺笑。

  程美玉加強火力,很誠懇地建議:「要不然,幸子可以主動和指導老師談談看,我相信一定會成功的。況且幸子是我們學校的校花呢,能和妳搭當,可是Hero夢寐以求的事呢!」

  幸子的笑容美得像朵花。「他和妳說的嗎?」

  程美玉揮揮纖纖小手,「呵,男人嘛,誰不希望和美女共事呢?」

  「可是……」

  「哎呀,沒什麼可是的啦,連我這種成績不好的學生都期待妳和Hero合作的成績,更不用說全校同學和指導老師了!更何況……」

  「更何況?」

  「呵,我們中國人很信『日久生情』這一套,就不知幸子信不信了。」

  論設計才能,程美玉頗為慚愧,但,論說話技巧,她可是天賦異稟,厲害得不得了呢!

  程美玉可以看見一隻愛情的彩蝶在幸子的瞳眸中飛舞。

  「嗯,我覺得Kimiko的建議很有道理,也許我可以試試……」

  「當然當然!」美玉點頭如搗蒜。

  「只不過這樣會不會對妳不好……」

  「不會不會!」美玉搖頭如博浪鼓。

  幸子風情萬種地攏攏長髮,香氣再度瀰漫開來。「那麼,我就去找老師談談,再見了,Kimiko。」

  美玉開心地揮手。「再見、再見!」

  於是,就這樣,程美玉打發了兩個麻煩。

  她就不相信校花幸子的嬌媚和「ㄋㄟ」功,會敵不過野生動物那五盒章魚燒!

  只要幸子說服了指導老師,那麼她就可以順利擺脫蒙天樹的摧殘,重回平靜的生活。

  程美玉快樂地看著工作中的洗衣機,唇角不禁揚起得意的笑。

  「妳慘了,把毛衣放在洗衣機裡攪?他奶奶的,寶貝,妳真是沒有概念,難怪老師要我好好考慮找妳做搭檔的事。」

  突然冒出一個渾厚低沈的嗓音,把程美玉嚇得抱頭亂竄!

  「哇──」

  現在是怎樣?剛剛才被自己「設計」的人,一下子就出現在旁邊?!

  「他奶奶的,妳是看到鬼唷!」

  她抬起頭,驚恐地瞪著身旁高大的男人。嗚,他比鬼還要可怕啦!

  「你怎麼會在這裡?!」美玉哇哇大叫。

  蒙天樹抓抓亂髮,一副睡眼惺忪,像是剛從被窩裡爬出來一樣。

  他打個呵欠,搔搔肚子。「他奶奶的我在隔壁椅子上睡覺,妳他奶奶的竟敢把我推給別的日本婆子?他奶奶的,幸好老天有眼,讓我及時發現妳的詭計!真是他奶奶的,想不到妳竟然這麼會說話!」

  一堆的「奶奶」聽得美玉頭昏腦脹,她視線落向蒙天樹口中說的「隔壁椅子」。隔著一整排的洗衣機,她根本想都沒想到蒙天樹竟然會睡在一排洗衣機後的椅子上。

  啊,天欲亡她嗎?

  「妳逃課啊?」蒙天樹扯開大嗓門。據情報,她今天有課,此時會出現在洗衣店裡絕對只有逃課可以說得過去。

  不過逃課這檔事,不是這種認真的女人會做的。他皺緊眉頭,大聲斥喝:「他奶奶的,是誰叫妳逃課的?!」

  程美玉雙手插腰,氣沖沖地抗議:「我就不信你沒蹺過課!」

  蒙天樹無所謂地聳肩。「我蒙天樹家大業大,而且天資聰穎,蹺個幾堂課沒什麼大礙;倒是妳,資質駑鈍,有什麼資格逃課?!」

  「你!」

  她好沮喪,老天爺怎麼會安排這種野蠻人出現在她平靜的生命裡,是想要氣死她嗎?嗚,早知道會在自助洗衣店遇到他,她根本不用逃課!

  「不用你管啦!」美玉氣到想哭。

  洗衣機完成工作,嗶嗶作響。

  蒙天樹一個鐵沙掌賞在美玉頭頂上,但力道有良心地減了九成。「靠,妳這麼和搭檔說話的?!他奶奶的,妳媽一定沒教妳什麼叫四海一家的道理!」

  他再揉揉她的頭髮,吃驚地嚷嚷:「他奶奶的,寶貝,妳都幾歲了?頭髮還軟得跟嬰兒一樣!」

  「你不要碰我!」她拍開他的手,忙著躲避他的大毛手。

  蒙天樹像發現新大陸一樣,一把箝住她的下顎,左右擺晃著她的小腦袋,並且仔細審視著她的五官,最後發出驚歎。「啊,他奶奶的,沒想到妳這個矮不嚨咚、前胸貼後背的女人,竟長得這麼一張可以媲美AV女優的可愛臉蛋?真是太『卡哇伊』了!」

  他嘖嘖有聲地讚美。「唉呀呀,瞧妳這個模樣,那些日本豬哥肯定愛死妳了!」

  程美玉氣炸了。她怒氣衝天地甩開他的手,同時退後兩大步,雙手在胸前緊緊握成拳頭。「蒙天樹,你不要碰我!你媽沒教你不能對女生毛手毛腳的嗎?!」

  蒙天樹亮開了大大的笑容。「哈,我媽只教我,找到會煮飯的女生,就要死纏著她,才不會餓死自己。對了,妳家住哪?他奶奶的寶貝,我真想念妳那個魚漿丸子。」

  美玉厲聲斥喝:「蒙天樹,我不是你的寶貝!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如果你再一直罵髒話,你信不信我會再給你一個『不同凡響』的回憶?!」

  蒙天樹哈哈大笑,開心地像只海獺般拍著肚子。蒙古人天性豪邁強悍,程美玉的潑辣正合他的脾胃!

  「太好了太好了,寶貝果然有中華兒女不讓鬚眉的剛烈脾氣,他奶奶的,程美玉,我真是他媽的愈來愈欣賞妳!」

  蒙天樹滿口豪氣的髒話讓美玉火冒三丈,她捲起衣袖──

  「我不需要你的欣賞!」

  她怒吼,同時揮出暴力的拳頭,打算給他一個永難忘懷的回憶!

  只不過這回蒙天樹早有準備。他接住美玉揮出的小粉拳,同時順勢一拉,將美玉硬是扯進懷裡。

  程美玉杏眼怒瞪,扯開喉嚨大吼:「蒙天樹,你放開我!」

  蒙天樹凝視著懷中的女人,笑容狡猾極了。「哈,我怎麼可能放開妳?妳可是我娘說的那種千載難逢、很會煮飯的女人啊!」

  程美玉氣得倒抽口氣。怎麼會有這麼討人厭的男人呢?隨便把人當成煮飯婆!

  「放開我!」

  美玉的大叫聲引起旁人側目,只不過在這種「自掃門前雪」的現實社會裡,這聲叫喊並不會激起他們見義勇為、拔刀相助的精神。

  蒙天樹笑得賊透了。「嘿嘿嘿,妳要我放我就放,那我多沒面子啊!」

  程美玉瞪著蒙天樹粗獷的臉孔,怨懟自己沒他壯、沒他來得孔武有力,可以把這個無賴一腳踹到天邊,省得任他在自己身旁晃,滿口髒話氣死自己!

  不過,她是個聰明人,知道逞兇鬥狠絕對不是個好主意。

  美玉板起怒容,冰冷地開口:「蒙先生,請你放手好嗎?」

  蒙天樹捏捏美玉的臉頰。她的臉像軟軟的和果子,摸起來手感不錯,看起來也挺美味可口的,改天說不定可以來上一口……

  「他奶奶的,放手當然可以呀!不過妳得先告訴我妳家的地址,讓我好好飽餐一頓,妳說好不好啊,寶貝?」

  「蒙天樹!」程美玉用力拍掉他的大毛手。她氣到怒火攻心!

  「『無賴』這兩個字你會不會寫?!你知不知道你滿口髒話和毛手毛腳很讓人討厭!」她憤怒地大吼。

  蒙天樹裝無辜地摀住嘴。「哦哦,他奶奶的寶貝,這誤會可大了,我只有『毛手』可沒有『毛腳』哦!」

  美玉氣得跺腳,發現自己面對的是一頭蒙著耳朵的野生動物。除了氣憤,她感到萬分沮喪。「蒙天樹,你走開啦,我不想再跟你說話!」

  她低下頭,使勁地從洗衣機裡拉出衣服,動作粗魯得像是洩憤一樣。

  蒙天樹搔搔綁著肚圍的肚子。「寶貝,難怪妳成績不好,對待衣服要像對情人一樣呵護有加。像妳這麼粗魯,我看是當不成服裝設計師了。」

  程美玉訕訕地瞪了身旁的男人一眼。「不要你管!」

  她的心情依舊惡劣,但動作卻溫柔許多。當然不是因為野生動物的建議,而是這些衣服可是她這季的戰利品,柔軟的美麗諾羊毛搭著今年最流行的款式,要不是心情煩躁到不想洗衣服,她根本不可能把這些寶貝放在洗衣機裡攪,嗚嗚嗚……

  她撫著心愛的桃紅毛衣,沮喪的淚珠在眼眶裡滾啊滾。

  「衣服壞掉了。」蒙天樹看著變形的衣服,輕輕地下了評語。

  他是性情中人,當然可以感覺到她的傷心。

  程美玉低著頭,吸著鼻子,扯著兩隻長短不一的袖子。毛衣最怕拉扯和高溫烘乾,她根本不該跑來自助洗衣店洗衣服……

  「蒙天樹,我不想跟你再瞎耗下去,你到底想怎樣,乾脆一次說清楚好了。」

  蒙天樹看著她,黑色的眸子閃過一道古怪的色彩。

  她的傷心,竟讓他覺得莫名的煩躁?靠!

  「只是一件衣服,妳有必要這麼傷心嗎?」

  程美玉拉開折衣板,整理其它衣服。「不關你的事!」

  蒙天樹抓抓頭髮。「『桵』的衣服好拿得很,我再變一件一模一樣的衣服給妳不就好了?他奶奶的,妳哭什麼哭啊!」

  程美玉抹掉眼角的淚珠,手心不自覺收緊。「蒙天樹,我衣服就算是爛掉也不關你的事!況且『桵』的衣服是限量的,就算你家大業大也變不出來!」

  「限量又怎樣?!」

  她的眼淚讓他氣得想揍人!

  蒙天樹煩躁地朝洗衣機用力一踹。「好啦,他奶奶的!聽清楚,寶貝,除了烤章魚燒外我還另外兼了一份差。我是『桵』的專屬設計師,這是最高機密,除了『桵』的老闆,只有妳知道;而那件讓妳哭個半死的毛衣正巧是我設計的,不過那還不是我最滿意的作品!」

  程美玉聽得目瞪口呆,兩串淚狼狽地掛在臉頰上。

  「我答應妳,親自幫妳設計一件比那美上一千倍的款式送給妳,總可以了吧!哭什麼哭啊,難怪人家都說娘兒們是水做的,動不動就流眼淚,靠!」

  他不是說因為祖傳事業才來日本學設計的嗎?

  既然可以擔任「桵」的專屬設計師,他根本不需接受任何訓練,或者繳交學費學習任何專業知識,他只要亮出他的名號,保證可以讓他家的成衣廠愈來愈「家大業大」……

  蒙天樹像是看出了美玉的疑惑,立即補充說明:「古人說學無止境,我倒是想看看日本這種貴得要死的補習班,能傳授什麼好東西。他奶奶的,妳應該學習我的認真好學才對,別光只會掉眼淚!」

  「桵」是日本知名女裝品牌,每季的衣服都可以讓女人愛到捉狂。她這件桃紅毛衣就是「桵」的當季款式,只不過,任誰也想不到她最愛的衣服竟出自於她最討厭的男人之手!

  太諷刺了……

  程美玉默默地將所有衣服收進大袋子裡,提到肩上,準備離開。

  「他媽的!」蒙天樹粗暴地箝住她的手臂。「妳別這麼陰陽怪氣的好不好?是怎樣,妳的脾氣全不見啦?!」

  蒙天樹哇哇抗議,一點也不欣賞女人傷心的樣子,尤其是她!

  「咱們是堅忍不拔、頂天立地的中華兒女,怎可為了一件衣服傷心落淚呢?更何況有我在,任何問題我都會替妳想辦法解決,他奶奶的,寶貝,妳根本就是白傷心一場!」

  程美玉放下肩上的大袋子,仰頭審視眼前高大的男人,開始猜想自己是不是流年不利,要不然怎會遇到一個這麼──

  無賴、無恥、自以為是、粗魯、野蠻、吊兒郎當、沒有禮貌的男人!

  她太生氣了,所以,立刻徹底發揮中華兒女的精神──

  「你真的很欠扁!」

  她揮出拳頭,對準蒙天樹的下巴,卯足全力一K!

  「唉唷!」蒙天樹捧住下巴悶叫。他奶奶的寶貝,這傢伙可是拚了命了!

  「這就是我中華兒女的精神,怎樣,你怕了吧?!」程美玉氣炸了。

  蒙天樹摸摸痛處,望著眼前掛著眼淚還可以出手K人的寶貝……

  她抬頭挺胸,甩著疼痛的右手,怒不可遏。

  嗯,很好!他奶奶的寶貝總算又振作了!

  他開心地咧開了笑。

  
  後來,事情的發展只是證明章魚燒的影響力無遠弗屆,甚至勝過美麗的校花。因此,和那個沒禮貌又有被虐待狂的野蠻人搭檔,是程美玉無法逃避的悲慘命運。

  所以她只能接受,並且安慰自己:能和一個這麼厲害的人搭檔,畢業成果展的成績或許會不同凡響!

  當然那天在洗衣店裡,就算他再怎麼死纏爛打,她還是堅決不說出自己的地址。而且從那天開始,她蹺掉所有的課,隱居在家中專心縫製成果展的衣服,遵守「絕不外出」的原則,徹底斷絕任何巧遇蒙天樹的可能,就算他要討論成果展的事情,一切也以電子郵件聯絡。

  就算她無力改變和他搭檔的命運,至少可以決定她要不要見到這個人。

  不只他的人,連他的聲音,她都不想聽到!

  只不過這些天來,來自蒙天樹的信件沒一個字是討論成果展的,全是威脅利誘要她供出家裡地址,讓他可以好好飽餐一頓。

  真是一個無可救藥的神經病!

  再過一會兒,成果展就要開始了。程美玉低頭認真整理自己要展示的衣裳。

  成果展的主題是「花嫁」,顧名思義就是婚紗設計。

  婚紗一直是女生心中最夢幻、浪漫的一件物品,更何況是自己親手縫製的,更加意義非凡。

  更重要的是,只要過了今天,畢業成果展一結束,她就可以徹底擺脫蒙天樹的糾纏,打包行李回台灣,從此老死不相往來!

  就算是在成果展上,她一樣可以躲他躲得遠遠的。只要地一直待在女生準備室,時間到了,上台繞一圈,然後火速離開學校,那麼會碰到蒙天樹的機會只有在伸展台上。呵,她就不相信在伸展台上他還能變出什麼花樣!

  一想到事情將會如此順利地發展下去,程美玉的唇角漾開心滿意足的微笑。

  只不過,人算不如天算,美玉乖舛的命運顯然無法如此輕易地終止。

  一頭很久沒飽餐一頓的動物是超級野蠻的,哪管什麼「女生準備室,男賓勿入」的告示,蒙天樹拖著木屐卡卡卡地長驅直入,衝進準備室。只是他太紅了,許多衣衫不整的女同學根本沒想到春光外洩的問題,忙著和他打招呼。

  突如其來的喧嘩引起了坐在後方的程美玉的注意。她抬起頭,沒想到蒙天樹竟像頭髮了狂的野牛般朝她狂奔而來。

  她驚呼,迅速拿起膝蓋上的白紗禮服遮住只穿著襯衣的胸口。

  大色狼!女生準備室是可以任由男人進出的嗎?!

  蒙天樹佇立在她面前,對於她狼狽的動作,涼涼地下了評論。「靠,遮什麼遮啊?妳能有幾兩肉?就算脫光光給我看,他奶奶的我根本不用睜大眼睛就可以一切『盡收眼底』!」

  他嚷著嚷著,蹲了下來,視線正好和她齊平,他炯亮的黑眸像是要看透進她的心裡。「是怎樣?我是洪水猛獸嗎?還是什麼病毒帶原者,妳為了躲我連學校都不去了?」

  蒙天樹凝視著她。是不是過於想念那個魚漿丸子,他居然思念起這個毫無特色的女人?

  「跟我搞失蹤?妳有沒有良心啊?知不知道遠赴他鄉的遊子是多麼需要同鄉的關懷和照顧,妳這麼躲著我,他奶奶的,妳知道我有多麼傷心嗎?」

  程美玉嚇傻了,一時無法接受他突然「蹦」到她面前的事實。

  她緊抱著白紗禮服,支支吾吾地說:「你、你走開啦!我、我們在換衣服,你們男生可不可以出去啊……」

  蒙天樹氣炸了,這麼多天沒見,一見面就要趕他走,這女人還真會傷他的心!

  「出去幹麼?!被我看光是會怎樣?頂多我娶妳好不好!」

  程美玉眨眨眼。「你在說什麼傻話,這麼多女人都被你看光,難道你要娶所有的人嗎?就算──」

  蒙天樹氣到七竅生煙。他伸出手,掐住她的臉頰左右扯動,力道當然有良心地減了九成。「寶貝啊寶貝,妳眼睛是瞎了嗎?我有必要娶這麼多女人嗎?她們心甘情願給我看,我都不想看,幹麼娶她們!」

  程美玉哇哇叫。「放開我啦!你幹麼捏人家的臉啦!」

  她用力拍掉他的手,一手撫著臉,一手抱著白紗,淚汪汪地指控:「這樣很痛耶!」

  「痛?我根本沒出力好不好!」

  蒙天樹不平地嚷嚷著,只是看到她淚汪汪的眼,也只能手忙腳亂、粗魯地摸著她的臉。「誰叫妳自己這麼細皮嫩肉,捏個幾下就紅了!」

  程美玉好委屈。她拍掉他的手。「你走開啦,別碰我!」

  蒙天樹「挺」出他的臉。「要不然我的給妳捏好不好,他奶奶的,要多大力隨便妳,我無所謂!」

  程美玉沮喪極了。嗚,她一點都不想讓這個男人破壞她的好心情、她的好計劃,她只想快快結束成果展,速速打包行李回台灣!

  「我不要捏你啦!我只要你走開可不可以……嗚……」她說著說著,捧著白紗禮服,大顆大顆的眼淚又滑下眼眶。

  蒙天樹手足無措地搔搔頭。「他奶奶的,寶貝,妳們女人很麻煩耶!要不然妳想怎樣啦?」

  程美玉哇哇大哭。「我只要你出去,我不想被你看光光!」

  蒙天樹快昏倒了。這女人實在很煩耶!「就說我要娶妳了,妳還想怎樣?!」

  「我不要嫁給你!」美玉怒不可遏。

  蒙天樹審視著她懷裡的白紗禮服。款式平常、設計平常、縫工平常,根本毫無特色。「妳做的哦?」

  程美玉惡狠狠地瞪著他,「你這個人狗嘴吐不出象牙,有膽批評一句,我就再給你一個不同凡響的回憶!」

  蒙天樹揚起笑。本來嘛,中華兒女就是該擁有這種精神,整天哭哭啼啼的成何體統?

  「好吧,我想到一個好辦法了,保證讓指導老師們印象深刻。」

  「啊?」

  蒙天樹指指她的白紗禮服。「妳娶我好了。」

  程美玉大驚。「你在說什麼啦?」

  「等等妳就知道。」

  蒙天樹亮著狡猾的笑容,嘿嘿嘿地笑……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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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9 00:01:33
第三章

  三年後

  程美玉收回視線。她很訝異,不過停車等個紅燈,路邊新開張的章魚燒攤也會讓自己回想起三年前的那場笑話?

  當然,新開張的章魚燒絕對不是引發「笑話回憶」的唯一條件。

  生活上一些三年前經歷過的事,例如到自助洗衣店洗衣服、上陽明山賞櫻花、任何內含「英雄」字眼的雜誌書刊、她的日文名字「Kimiko」,甚至午夜的一場夢,都可以讓她憶起那場笑話!

  她常常想,這是不是所謂的「創傷症候群」,她是不是該騰個時間找個心理醫生好好談談?老天,為了一場笑話花錢找心理醫生……

  夠了,如果科技做得到,她會毫不保留地消除三年前的記憶!

  程美玉怨歎地搖頭,同時發動車子打算離開。只是她正準備升起車窗時,後方車輛傳來一個低沈粗魯的聲音,讓她狠狠地嚇了一跳──

  「他奶奶的,少年耶,你的章魚燒夠味,老子算你及格啦!」

  這一吼,讓美玉頓時渾身發冷。不會吧,難道連這一句髒話都可以讓她膽戰心驚?

  問題是,有人聲音這麼相似的嗎?

  她停住了車,仔細看著後視鏡。那是輛嶄新而且正點得不得了的黑色奔馳頂級休旅車,由副駕駛座的車窗伸出一隻優雅纖細的男性手臂。看到這,程美玉不自覺地鬆了口氣。打死她也絕不相信,那頭野生動物的手臂會如此的纖細優雅。

  程美玉再度發動車子,沈穩地駛離,方纔的聯想,將會成為她空閒時娛樂自己的笑話。

  手機悅耳的鈴聲此時響起,她的藍牙耳機在鈴聲的第二響後自動接聽電話。

  「早安,我是美玉。」她愉悅的應答。

  「……喂。」

  彷彿被戰車輾過的聲音,這代表她的好友、同時也是工作夥伴,童裝設計師──艾承婕小姐才剛剛從被窩裡被「吵」起來。

  「我最親愛的艾小姐起床啦?今天很早哦,還不到十點呢!」

  話筒那方傳出不齒的噴氣聲。「喂,妳買的那是什麼鬧鐘啊?哪有這種明明就已經按掉了,十分鐘後還會狂叫的東西啊?!每十分鐘叫一次,妳要我怎麼補眠呢?」

  美玉笑呵呵,心裡好得意。「那叫snooze,專門對付妳們這種超愛睡回籠覺的人。這款的鬧鐘很暢銷呢,也是同行介紹,我才發現這種好東西呢。」

  艾承婕捧著脹痛的頭,好想尖叫。「那個同行的人是誰?我送一百個snooze給他,讓他知道我的痛苦!」

  美玉開心極了,天知道這些創作者都有「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睡眠功力,無論何時何地都能睡。能一次就把小艾叫起床,真是不枉她昨晚冒著大雷雨去夜市買鬧鐘,再飆車送鬧鐘的努力了。

  「好啦好啦,您就別生氣了,我最優雅可愛的艾大師,氣壞了身體小的我怎麼擔待得了呢?既然妳已經起床了,那就起來工作吧,妳可別忘了後天要交圖稿嘍。對了,早上要吃什麼?我幫妳帶過去。」

  「唉,除了麥當勞早餐妳還能變出什麼呢?」

  美玉漾開了笑。「妳知道買個早餐還要找停車位是很麻煩的,人家麥當勞『得來速』的美意就是方便我們這些不方便的人,要不然我幫妳拿個兒童餐玩具,讓妳增加創作靈感如何?」

  艾承婕是童裝設計師,一手創立的「飛天小兔」是台灣童裝界的當紅炸子雞。

  「我的創作是不需要靈感的,我只需要一壺濃又濃的咖啡讓我腦袋瓜清楚一點,再見,等妳過來再聊。」

  「等我,別又睡著了,小艾。」

  藍牙耳機自動收線,程美玉輕輕歎了口氣。

  今天將是困難的一天。不用說,催稿將是這兩天唯一重要的事,就算她的PDA裡記滿了密密麻麻的待辦事項,都沒這件事來得重要。

  小艾如果沒如期完成圖稿,別說「麗兒房」的春夏目錄拍攝要開天窗,她也只好「包袱款款」回家吃自己。

  偏偏小艾就是那種不見棺材不掉淚的拖稿大王,她太相信自己熊一般的爆發力,深信這股力量可以讓她化險為夷。以小艾輝煌的拖稿紀錄來看,唉,看來今天的稿子肯定難催了……

  她是名服裝經紀人,是幫服裝設計師找尋適合的「貨主」,幫服裝公司找尋合適的「貨物」,美其名她是中間者、溝通橋樑,是服裝界不可缺少的重要人物。

  事實上,她只是服裝設計師的生活保母,名氣小一點的設計師,她只需提供工作規劃,偶爾摸摸頭、說幾句讚美的好話即可。

  但要是碰到像小艾這種「台寶」級的人物,那可就大大不同了。舉凡規劃工作進度(小艾沒一次遵守過)、提供娛樂、安撫情緒,隨時注意設計師的心情變化,還要時時讚美,好保持設計師的自信,才能夠創作亮眼的作品!

  除此之外,她還得排除一些偶發事件。像這次小艾家的鐘點阿桑請長假,她就得代理阿桑的工作,料理三餐、打掃工作環境,而且不能有一句怨言,一切只為了讓設計師有一個舒適的創作環境!

  她是打掃煮飯的阿桑,也是心理咨詢師;她是專業的經紀人,更是隨時可以抖幾個笑話的耍寶丑角,總之,最高指導原則就是順利拿到圖稿,其它什麼都好說。

  這遠比侍奉父母還要周到、還要體貼入微呢!

  小艾以前是獨來獨往派,沒有經紀公司幫忙打理合約和工作規劃,往往是有成衣廠邀稿她就接,自然沒有任何「牌系」。

  直到她強力推薦小艾給公司後,才誕生出後來的「飛天小兔」,成為童裝界舉足輕重的設計師。

  其實她們早在十年前就因為學校社團聯誼而認識,多年情誼,加上事業合作,感情當然不在話下。

  只不過每逢截稿日前,她還是會咳聲歎氣、抱怨連連啊!

  買完了早餐,程美玉來到艾承婕的住家樓下。她停好了車,竟意外發現前頭停放著一輛嶄新而且正點得不得了的黑色奔馳頂級休旅車,就和之前在章魚燒攤子前看到的一模一樣。哇,台灣人的消費能力愈來愈驚人了,這輛車超貴的說……

  程美玉碎碎念著,拿著食物和自身物品,繞過她的二手小汽車,走向小艾的家。

  電梯到達小艾家的樓層,兩手的重物已讓她略顯狼狽,她皺起眉頭,看著艾家半掩的大門。小艾這麼早就有訪客?

  她快步接近,正巧聽到小艾清脆的嗓音……

  「……就是知道合作的設計師是你,我才會立刻答應的,否則以我懶散的個性,根本不適合和別人合作!芮先生,請相信我,我們一定可以培養出最佳的默契!」

  程美玉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很少有人知道自己的缺點,還能夠自圓其說,解釋成另一種優點。

  看來小艾也擁有舌粲蓮花的天分。

  她歎了口氣,跨進大門。「妳也知道自己個性懶散,還硬要接這種合作的case?!」

  全球最大的服裝公司企劃了一個媽咪寶貝服裝大展,以全球五大洲來區分,每個地區尋找最符合當地風格的童裝及女裝設計師,設計出最具當地精神而讓人喜愛的服飾。

  在亞洲地區,這家公司選上了「芮嵐」服飾的芮宇嵐和「飛天小兔」的艾承婕,希望藉由他們的合作,展現亞洲獨特且神秘的迷人魅力。

  這是何等的榮幸啊!身為小艾的經紀人,除了淌淚感激之外,當然希望小艾能夠把握住這個機會,藉由芮宇嵐這種國際級大師的助力,將自己推上國際舞台!

  當然,這是夢想啦,目前當務之急是解決「麗兒房」春夏目錄的圖稿比較重要。

  經紀人就像一個碎碎念的歐巴桑,期盼設計師能努力工作,又要顧及她們的身體健康,深怕餓了、累了影響創作靈感,最慘的是還被人嫌囉嗦,唉,殊不知這是一份多麼艱辛的工作!

  美玉暗歎了口氣,壓下滿肚子的嘟囔,將手中的購物袋放在一邊,有禮地向芮宇嵐鞠躬致意。

  「芮老師,早安,很高興在這裡看到您。」

  「程小姐,妳好,我剛好來找艾小姐談談合作案。」

  「芮老師真客氣,其實只要您吩咐,我一定會將小艾打包送到您面前,讓您跑這一趟真不好意思!」

  美玉禮貌百分百。這是身為經紀人必修的功課。

  她沒天分,不能成為一個優秀的服裝設計師,但如果說到應對進退的技巧和處理事務的迅速圓滑,業界絕對沒人比得上。

  艾承婕很不開心突然冒出來的程咬金,打擾她和芮先生的親密時光。

  她斜睨著好友,涼涼地開口:「今天怎麼這麼早就跑來啊?平時不是都要讓我餓到中午才可以吃到『早餐』的嗎?」

  程美玉眨眨眼,有點意外小艾突然冒出來的「敵意」,但以她的聰明伶俐,當然立刻就看出好友白眼相向的原因。

  她甜滋滋地咧開了笑。「芮老師,我家小艾就是這麼愛開玩笑,哪有人把中餐當早餐來吃的呢?」

  艾承婕反擊。「妳還好意思說,把自家設計師餓死,對妳沒好處。」

  「那是指聽話的設計師,如果是那種老是要我像老媽子一樣催圖、送飯、打掃居家環境的設計師,那倒不如餓死,我反而省事。」

  「如果是最有身價、最具賣相的設計師呢?」艾承婕冷笑。

  程美玉不稀罕地揮揮手。嚴格來說,小艾當朋友是一級棒,但是成為工作夥伴是讓人一個頭兩個大!「如果沒圖,一樣可以餓死!」

  兩人不顧斯文儒雅的芮宇嵐尷尬地杵在一旁,隨即熱鬧地鬥起嘴來,直到一個低沈粗魯的嗓音加入這場混戰──

  「他奶奶的,這裡怎麼比咱老子的豬窩還要亂!」

  蒙天樹突然出現在艾承婕的家裡,龐大的身軀一出場,沒人可以忽視他的存在。

  他是芮宇嵐的工作夥伴,芮宇嵐專職設計,而他的工作就是負責對付商場上的豺狼虎豹,接一堆案子,讓「芮嵐」登上台灣第一的寶座!

  只是現在的蒙天樹在形象上大大不同。他一改過去的邋遢、不修邊幅,正正式式地穿起西裝,亂糟糟的頭髮也不見了,儘管長度偏長,可倒是修整得相當整齊;而往往非等到亂得自己都不能忍受才會處理的鬍子,現在也刮得乾乾淨淨,露出方正有力的下顎。雖然下顎還殘留著一丁點的鬍渣,不過跟過去相較,已經非常了不起了!

  如此專業有型的模樣,在沒看到蒙天樹亂得跟垃圾山一樣的辦公室,和偶爾冒出來的「口頭禪」時,所有人都會認定他是個注意外在的名流士紳。

  他變得太多了,多到程美玉只懷疑那嗓音的相似度,以為這世上真的有另一個不只聲音一樣、也喜歡把別人奶奶當口頭禪的人。她並沒在當下便認出這個男人就是三年前那場笑話的始作俑者。

  芮宇嵐趕緊阻止。「天樹,別這麼說,這是艾小姐的工作室。」

  天樹瞪眼,扯著如雷公般的大嗓門繼續嚷嚷:「他奶奶的,艾承婕的工作室長這副德行?老芮,這哪像娘兒們的住家啊?!」

  「天樹,別失禮。」

  對於這樣的批評,艾承婕只是聳肩,沒什麼激烈的反應。沒辦法,工作室亂是事實,她沒辦法改變別人的第一印象。

  倒是身為經紀人兼生活保母的程美玉可就激動了。開玩笑,這人憑什麼這樣出口傷人?「孩子再醜也是自己生的」,怎麼容得別人欺負批評呢!

  她跳向前,插腰仰頭瞪著眼前這個鬍渣沒刮,甚至一坨眼屎還黏在眼角邊的山林莽漢,強烈且嚴厲地回擊:「這位先生,請你有禮貌一點,我家小艾的工作室雖然有些亂,但還輪不到你來批評!」

  蒙天樹斜眼審視眼前的女人。毫無特色的白襯衫,毫無特色的過膝灰裙,毫無特色的黑色平底包鞋,毫無特色的中直髮,毫無特色的平扁高中生身材……更正,有些高中生身材都比她好!

  嚴格來說,這個女人除了稍稍具有日本AV女優的可愛臉蛋之外,其餘皆毫無特色得令人難以留下印象。

  但,他認識她。

  哈,她還是一如三年前那樣毫無特色,教他如何忘得了呢?

  蒙天樹得意地揚起了笑,有道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程美玉,真忘了我是誰了?」蒙天樹譏諷地問。若真記得,他可不信她還能夠直挺挺地插腰罵人。

  「我管你是誰──」美玉瞇起戴著隱形眼鏡、但度數不足的雙眼,很努力地思索眼前這個沒禮貌的壯漢是何方神聖。

  她看到他方正的下巴,她看到他欠扁又帶著嘲諷笑容的嘴角,她看到他鷹勾一般的挺鼻,她看到他如狂獅一般慵懶但蓄著濃濃霸氣的炯亮黑眸。那深不見底的眸子彷彿要看穿她一般,灼熱無禮地灼燒著她,彷彿哪年、哪時,她曾經感受過一樣……

  不、會、吧?!

  然後,美玉摀嘴悶叫。「這、這、這……」

  她一心一意想躲過、想逃避、想忘掉的不堪回憶,竟然又出現在自己面前?!

  蒙天樹很得意。從她慌亂無措的表現,他知道她想起一切。

  很好,他不喜歡別人不記得他。

  「是怎樣?他奶奶的,不是叫妳要負全責的嗎?三年都過去了,我還以為妳『娶』別人去了!」

  「這、這、這……」嚇個半死的程美玉只會「這這這」個不停。

  「美玉,什麼叫『娶別人』啊?」艾承婕狐疑問著。

  「沒、沒有啦……」美玉只能繼續發抖。

  程美玉驚慌失措地瞪著眼前這個囂張的男人。她什麼都不想多說,仗義執言的形象已不復見,連她一向自豪的圓滑和冷靜也全都跑光光啦!

  她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她無法相信自己的命運竟是如此地乖舛……


  「妳娶我。」

  美玉緊揪著膝上的白紗,好想尖叫。「你打什麼主意我不管,這個成果展對我而言很重要,你不要來亂好不好!」

  蒙天樹笑得猖狂極了。「我沒亂啊,他奶奶的,我是解救妳耶,要不然以妳這件國民作品,怎麼引起指導老師的注意?」

  美玉的小臉一陣青一陣白。「我說過我並不想聽到你的『高見』,我的白紗再怎麼國民化你都管不著,你不要把主意打到我身上,蒙天樹!」

  她知道自己的白紗禮服缺乏特色,但這已經是她盡最大努力、拚命完成的作品,她可以接受指導老師任何的批評,唯獨他的,她一個字眼都不想聽到!

  蒙天樹拍拍搭檔脹紅的小臉蛋。「嘖嘖嘖,妳何必這麼見外呢?咱們不僅是同鄉,更是密不可分的搭檔,我能打什麼主意?他奶奶的,寶貝,一切還不是為了咱們好?」

  美玉猛搖頭。「我不需要你為我好,你一出現我就被你滿口的髒話弄得頭痛欲裂!如果你現在走開,讓我安安靜靜地完成成果展,我說不定還會對你說聲謝謝,否則、否則、否則──」她一時想不起一個狠毒且可以罵得很痛快的形容詞。

  蒙天樹哈哈笑,他愛死這個女人的反應了。「他奶奶的,否則怎樣啊,寶貝?」

  美玉咬牙切齒,「否則會怎樣?你最好皮繃緊點等著,你走是不走?!」

  蒙天樹搖頭。「我怎麼可以走?妳還沒娶我呢!」

  說著說著,他動手拉扯美玉的白紗禮服。

  美玉嚇了一跳,然後開始哇哇大叫,拚命「護衣」。「放手啦!你搶人家的作品做什麼啦,蒙天樹,不要一直亂我好不好?!哦,我一定會被你害死──」

  蒙天樹綻開一個無姑且陽光的笑容。「他奶奶的,我疼妳都來不及了,怎麼會害妳呢?妳看不出來我有多疼妳嗎?」

  「你疼個屁啦……」

  「嘖嘖嘖,女人不能罵髒話哦。」蒙天樹揶揄指正。

  蒙天樹力氣大,更何況美玉心疼她的白紗,根本不敢用力拉扯,沒三兩下,白紗禮服已經落在蒙天樹手中。

  「白紗還給我,我真搞不懂,你到底想怎樣?!」美玉氣得滿臉通紅。

  「他奶奶的,妳娶我啊!寶貝。」蒙天樹狡猾地展開了笑。


  如果她的人生非得讓這個男人串場搗亂的話,那麼,她能做的就只有──

  逃得遠遠的、躲得遠遠的,讓他想亂都亂不到!

  打定主意後,她第一個要解決的是催稿大事。

  美玉畏縮著原本就嬌小的身子,懇求地哀望著艾承婕。

  「小艾,我只有一些話要說,就當我這個相交十年的好朋友求妳,也算是我這個當了三年的優秀經紀人奉勸妳,妳最鍾愛的打版師──阿鐘師父,下個星期就要舉家出國度假了,如果妳希望他幫妳打版,就必須在後天早上十點前交圖。而二十張圖,妳現在只完成了三張,下場會怎樣,妳應該很清楚。好了,就這樣,我先走了,byebye!」

  程美玉縮頭縮腦地撂下話,結束今天的催稿計劃。遇到自己的大仇家,此地不可久留,至於小艾的圖稿,就只有請她自求多福了……

  好吧,算她鴕鳥心態、膽小沒用好了,反正逃過一時是一時,她一點都不想逞匹夫之勇!

  程美玉以靈巧的身手,閃過門口那座「山」,立即腳底抹油以跑百米的速度閃人,迅速得讓眾人當場傻眼,連自認反應超快的蒙天樹,也沒料想到他奶奶的寶貝會來上這一招。

  蒙天樹瞇起眼,望著那個毫無特色的背影。她烏黑的長髮在肩膀上晃啊晃的,像一道炫亮的弧形。

  嗯,很好,東方人就是要有黑色的長頭髮,染成金絲貓的模樣成何體統?!不過呢,他奶奶的寶貝未免也溜得太快了吧!

  是怎樣?現在是要比誰的腳比較長、跑得比較快嗎?

  他慢條斯理地摸摸鬍渣,悠閒得很。本來嘛,要讓獵物跑遠一點,打起獵來才刺激。

  最後,估計那個毫無特色的女人應該跑過兩條街後,蒙天樹勾起嘴角,緩緩開口:「兩位慢聊,我和美玉小姐要好好敘敘舊,再見。」

  說完,他邁開大步走人。

  開什麼玩笑,好不容易遇上他奶奶的寶貝,說什麼他都得逮到她,好好地敘敘舊!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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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9 00:01:57
第四章

  只不過,蒙天樹的預測一點都不準確,程美玉沒跑過兩條街。她焦急無措地困在車旁,根本來不及落跑!

  嗚,剛才送食物上去時,因手上東西太多,她順手將車鑰匙丟在麥當勞的紙袋子裡,現在是有車開不得啊……

  隨後追來的蒙天樹一下子就看出她的窘態。

  他氣定神閒地晃到車旁,瀟灑帥氣地倚著小白車的車身,爽快且很有良心地問道:「怎樣啊?寶貝,需不需要帥哥英雄拔刀相助啊?他奶奶的,腿短就不要跑,自曝其短!」

  蒙天樹看著她狼狽的模樣,毫不客氣地仰頭長笑。沒辦法,積了整整三年的怨氣,說什麼他都得討回來、好好奚落她一頓不可!

  這女人,在畢業成果展的當天晚上,毫不顧念他急著找她飲酒作樂的滿腹熱情,就悄悄離開日本。等他拎著數罐溫熱的清酒和他精心製作的章魚燒趕到一番威脅後才得來的她家地址時,等待他的卻是一間空蕩蕩的屋子──只有四面牆壁、簡單的傢俱,其它的什麼都沒有!

  根據程美玉的室友透露的清息,程美玉在接近黃昏時慌張地跑回宿舍,然後以躲債的速度扛著早就準備好的行李直奔機場,沒留下任何聯絡方式。

  真是他奶奶的!這寶貝,簡直是傷透他的心!

  「他奶奶的,我又不是什麼洪水猛獸!寶貝,如果妳沒有喪失記憶,應該記得自己在伸展台上,是怎麼承諾過我,我可是妳誓言保護一生一世的『新娘』啊!哈哈哈~~」

  程美玉怒瞪著眼前這個猖狂的王八蛋,她什麼都不想說!

  承諾的始末要從該死的蒙天樹搶了她的白紗禮服開始說起。他搶了它、拆了它、改了它,以他利落的裁縫技術,借了準備室裡的裁縫機快快地將白紗禮服由S  size變成了XXL  size。

  而他設計的黑色燕尾服則變成了她的尺寸。

  兩件禮服迅速在他的巧手之下蛻變成另一種風情,白紗禮服雖然變成超級大size,但整體的胸線、腰線似乎更加成熟、更可以修飾模特兒的身材,甚至連重新車縫的蕾絲邊,每道弧度都令人讚歎……

  好啦,就算蒙天樹真的很厲害,把她的白紗禮眼化腐朽為神奇,那又如何?

  不管他有多麼厲害,他都不可以這麼霸道地搶了她的作品、拆了她的作品、重新修改她的作品,還穿起她的作品!

  男人穿白紗,而且還是一個沒禮貌、粗手粗腳的野蠻大塊頭穿白紗禮服,那模樣將成為地這一輩子最噁心、最變態、永遠抹殺不掉的記憶!

  結果,做了那麼多過分的事還不夠,最後還逼迫她穿著他的燕尾服,拉著她登上成果展的伸展台,引起全場師生的震驚……


  「你到底想怎樣,你不覺得我們弄成這樣是個大笑話嗎?」

  「他奶奶的,寶貝,這叫效果,OK?」蒙天樹指著台下一片鴉雀無聲的觀眾。「況且我可沒看見有哪個不要命的敢露出牙齒給我笑,妳看看他們那副崇拜的表情,哦……嘖嘖嘖,真是太捧了!」

  程美玉的手被他握得緊緊的,根本無法甩開。「日本本來就是崇尚禮貌的國家,他們怎麼可能哄堂大笑?蒙天樹,這是成果發表會耶,不是什麼變裝秀,你玩夠了沒有?!」

  「玩?呿,他奶奶的,寶貝,我才不是在玩呢!我是在製造效果,挽救妳的成績,幫妳爭取指導老師的注意,幫妳加分!」

  程美玉氣得想飆淚。「我不需要把自己搞得像小丑一樣,只是為了加分或吸引老師的注意!蒙天樹,告訴你,我不玩了,你自個──」

  他握緊她的手。「我可沒當妳是小丑,寶貝,妳有看過這麼帥氣的小丑嗎?他奶奶的,妳穿燕尾服還真是他媽的好看!哦,對了,妳好像還沒告訴我妳家的地址?」

  程美玉瞪大雙眼。「我有沒有聽錯?你在台上問我家地址?!」

  蒙天樹笑。「這不是問,這是威脅。」

  「威脅?」

  「是啊,我怎麼知道今天逮到妳,明天妳會不會又躲在家哪裡都不去,連學校也不來了?以防萬一我找個半死,妳乾脆告訴我妳家的地址,省得我到處找不到人。他奶奶的,寶貝,妳連學校的學生資料都是之前的舊資料,是怎樣,搬家就不用更新了嗎?」

  程美玉懶得理會他的威脅。「你管我更不更新,我要走了,你自個兒慢慢玩,白紗就送給你,不用還我!」

  她咬牙切齒地吼完,想要脫身,卻發現他的大手將她握得好緊。

  「放手!」

  「地址給我,否則……」他揚起嘴角,狡詐地笑。

  「否則怎樣?!這是伸展台上,請你莊重一點!」她氣炸了。

  蒙天樹停住了兩人的腳步,他緊握手掌中的小手,側身面對她,另一隻手牢牢地環住她的腰。「我夠莊重了,既然是『花嫁』,咱們就來段旁白,讓老師們驚訝驚訝。來,大聲對我說『妳願意嫁給我嗎』,寶貝。」

  程美玉吃驚瞪眼。「我不要!這就是你的威脅?那我寧願給你我家地址!」

  蒙天樹得意又囂張。「好啊,地址念來聽聽,不過,要是妳敢給我假地址,他奶奶的,就最好祈禱不要被我捉到,否則……嘿嘿嘿,妳應該瞭解男人捉狂起來是很獸性的哦!」

  程美玉念了一串地址,她根本不想作假,反正她訂了晚上回台灣的班機,她一點都不擔心有不速之客闖進住處。

  「很好,對了,婚禮是不是有新郎吻新娘這一個儀式啊?」

  她開始掙扎。「蒙天樹,不要鬧了!」

  他撫著她像和菓子般軟綿綿的粉臉。「要不親嘴可以,那就快點大聲地對我說『妳願意嫁給我嗎』,要大聲一點才有效果哦,寶貝。」

  「我不要,你耍賴!」

  「那妳要吻新娘子。」

  「我不要!」

  「好吧,那就換新娘吻新郎好了。」

  「你敢!」

  「嘿嘿嘿,妳說呢?」

  程美玉怒火沸騰。她當然知道這傢伙什麼都敢!

  天啊、地啊,她為何遇到這種無禮、無恥又厚臉皮的男人!

  內心交戰、一番衡量後,程美玉選擇妥協。這是伸展台上,無論多噁心的旁白,大家都會知道一切只是效果,不具任何意義。

  「你──」她清清喉嚨,提起嗓音。「你願意嫁給我嗎?」

  一句話,引起觀眾喧嘩,場面頓時變得好熱鬧。

  蒙天樹感動地拭著眼角,激動地奔進她懷裡(事實是他龐大的身軀整個環抱住她)。他大聲回應:「親愛的,我願意!」

  全場觀眾起身鼓掌叫好。

  滿臉通紅的美玉雙掌頂著他寬敞的胸膛,氣急敗壞喊著:「放開我!」

  蒙天樹一手摟著她的腰,一手挑起她的下顎,臉緩緩貼近,近到她可以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

  「你想怎樣……」美玉憋住了呼吸。

  「我想吻新郎,可以嗎?寶貝。」他的黑眸發亮。

  程美玉全身血液衝向腦門,再也無法忍受了!

  她咬牙切齒、目光凶狠地回答:「去你媽的!」同時揮出一記又讓他不同凡響的右勾拳!

  砰!

  蒙天樹應聲倒地。


  程美玉垂下頭,默默數到十,控制情緒,免得自己又一拳賞給這個討人厭又厚臉皮的傢伙!

  要知道,暴力是無法解決問題的。

  她抬起頭,深吸口氣。有什麼好怕的?地球是圓的,當然會有重逢的可能,就當他只是個認識的人,她根本沒什麼好怕的!

  就連上回在米蘭參加眼裝展,聯合記者會上她代表台灣設計師發言並回答問題,面對一卡車走在時尚尖端的專業人士,和沒有腳本的記者提問,她都能夠毫不畏懼、精彩完美地完成工作。

  那種大場面既然能應付自如,那麼,一個蒙天樹又有什麼好怕的?!

  程美玉提起勇氣,勇敢抬頭迎視蒙天樹洋洋得意的笑臉。「請問有事嗎,蒙先生?」

  她一句冰冷陌生的「問候」,讓蒙天樹臉上「親切和藹」的笑容當下消失無蹤。

  他彎下腰,板起臉來,瞪著三年來音訊全無、下落不明的「同鄉故知」的眼睛。「是怎樣?他奶奶的,寶貝,妳懂不懂什麼叫久別重逢的喜悅?妳是不是應該甜甜地喚我一聲『天樹』,然後狂奔進我的懷裡,訴說妳的喜悅才對?!他奶奶的,妳把自己搞得像是不認識我一樣,未免太無情了吧,寶貝?」

  程美玉冷冷地瞪著眼前一雙不悅的牛眼。如果可以,她還真想賞他幾句髒話,只可惜她家教嚴謹、自律甚嚴,不允許自己這麼沒有水準!

  「蒙先生,請注意你的用詞,我相信以我們之間的交情,應該還不至於讓我高興到狂奔進你懷裡。還有,請容我再提醒你一句,我並不是你的寶貝,或是他、或是任何人奶奶的寶貝!」

  「任何人奶奶?哈哈哈──」蒙天樹哈哈大笑。他伸出手使勁揉著程美玉軟軟的頭髮。「妳的形容詞太棒了,太有創意了,讓我不得不為之狂笑幾聲──靠,我真想念妳這頭軟軟的頭髮。對了,什麼時候我可以嘗到那美味到極點的魚漿丸子?妳沒良心地消失不見,一點也不顧及我思念妳的心,真是『任何人』奶奶的,寶貝!」

  美玉氣到滿臉通紅,她推開他的手。「放開我!」

  她整理自己一頭亂髮,怒視著他。他咧開大大的笑容,猖狂的模樣實在讓人想狠狠K他幾拳!

  基本上,這個男人表達思念的方式是很奇怪的,不管是思念「軟軟的頭髮」,或是她這個人,到頭來,蒙天樹想要表達的只是他有多麼思念初遇那天被他搶個精光的魚漿丸子!

  如果有任何女人,會因為蒙天樹這種沒有大腦、毫無意義的「表白」而感動的話,那就是個十足十的笨蛋,沒救啦!

  算了,無論如何,她此時此刻只想快快離開。

  「請借過,我要上樓拿回車鑰匙。」

  她禮貌地請求,只是蒙天樹依然像座山似的堵在她面前,沒有讓路的打算。

  程美玉不想多爭,只好繞道而行。

  蒙天樹長腿一跨,直挺挺地擋住她,意圖超級明顯!

  「請借過。」她冷冷地說。

  「不借不借,除非妳告訴我妳的聯絡電話和家裡地址,而且這一次不能讓我找不到人,否則我就拆了妳的骨頭當柴火燒!」

  美玉暗歎了口氣。又是地址,看來這人是存心和她糾纏不清了!

  「你一天到晚只會威脅別人,不覺得厭煩嗎?」

  「呿,他奶奶的,寶貝,我只會威脅妳好嗎?我才懶得去要別人家的地址咧!」

  看來這個壞人是打算欺負她到底了。

  蒙天樹既然是芮老師的合夥人,那麼在工作上,她和蒙天樹不可能此生永不見面。早覺得美國那個合作案不吉利,原本以為是小艾圖稿的問題,沒想到竟是自己又遇到這個大麻煩!

  程美玉拿出名片恭恭敬敬地遞上。

  「這是我的名片,你可以找到我,請收下你那些無聊的威脅。」

  蒙天樹收下名片,放進口袋裡。突然,在美玉來不及反應之前,他一個順勢將她扯進懷裡。

  美玉大吃一驚。「放開我!」

  蒙天樹撫著她柔軟的唇瓣。「妳老是要我放開妳,我怎麼捨得?」

  美玉不安地掙扎。「放開我,你想怎樣?!」

  蒙天樹著了火的視線灼燒著她。「妳老是問我想怎樣,寶貝,不能這樣問男人。要知道男人遇到自己思念的人兒,是有很多怎樣可以發生的!」

  美玉氣得大吼:「蒙天樹!」

  蒙天樹扯著笑,臉愈來愈貼近。「妳欠我一個吻,我只是想要回來罷了,寶貝。」

  程美玉驚恐地瞪著他。他很認真,一點都不像在耍寶開玩笑,他的氣息近在咫尺,讓她緊張得亂了呼吸。

  「我並不覺得我們有接吻的必要……」美玉試圖冷靜分析。

  蒙天樹揚起笑。「當然有。」

  他看著她,目光瞅著她,灼熱的視線纏繞著她,像是種蠱惑,讓她忘了抗拒,忘了呼吸,忘了時間的流逝……

  停擺的時光中,他欺身吻住了她,很輕、很輕,很溫柔、很溫柔,沒有粗魯,沒有霸道強索……

  「閉上眼睛,讓我吻妳。」

  他著迷地加深了吻,手掌輕拂過她眨動的眼皮,曲起指節來回摩挲她嫣紅的臉頰。

  程美玉不自覺抬起了手臂,環住他的頸項。一股莫名的騷動在體內翻湧,這個吻也許是錯誤,是不應該發生,是不能發生……

  她猶豫,卻無法拒絕。

  蒙天樹的唇,離開了她的唇,輕輕地印上她的額頭。

  他凝視著她,深邃的黑眸如子夜,繁星點點,她看到自己的影像。

  「我回來了,『新郎』,這次別再讓我找不到人。」

  語畢,蒙天樹轉身離開,讓這場奇幻的相逢劃上逗號,暫時結束。

  程美玉看著那輛嶄新而且正點得不得了的黑色奔馳頂級休旅車駛離,心跳才緩緩平復。

  現在是怎樣?

  一個路人甲的親吻就讓她失去理智?

  現在是怎樣?

  是獨身太久,讓她「性情」大變了嗎?

  哦,老天,他是蒙天樹耶,一個最沒禮貌又粗魯的男人,他吻她……

  他們接吻……

  程美玉蒙住頭,很想放聲尖叫。

  手機鈴聲響起,打斷了她的思緒,她接起電話。「你好,我是美玉。」

  「美美啊?我媽媽啦!」

  「媽,什麼事?」

  「妳工作告一段落了沒啊?就上次和妳提過,我和阿姨她們計劃去港澳五日游的事。二阿姨的女兒突然說她不想去啦,多出一個名額,旅行社又不退錢,如果妳有空,要不要參加啊?一萬多塊耶,不去就浪費了!」

  他吻了她,她回吻,他們接吻……靠!

  「最近只有一個設計師要趕圖,不過這兩天她會交稿,所以我可以去。」

  她必須離開,她必須再度離開,她要好好沈澱自己,好好想想,為什麼自己會回吻?為什麼他們會接吻!

  「呵,那太好啦,我趕快去和妳阿姨她們說,晚上早點回來啊,媽媽今天準備了南瓜米粉,很好吃哦!再見再見!」

  「再見。」

  美玉合上電話。

  她的視線落在黑色休旅車駛離的方向。

  蒙、天、樹。

  靠,她真想尖叫!

  
  「這件事,我堅持。」

  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芮宇嵐昨天在艾承婕家待了一天之後,今天進公司就直嚷著要撤銷合約。

  「他奶奶的,怎麼可能現在撤銷合約?!」

  蒙天樹以渾厚的大嗓門嚷嚷著,瞪大的眼充滿血絲。那是徹夜未眠策劃「芮嵐」下一季服裝展的「成果」。

  「他奶奶的,約都簽了,怎麼商議啊?!昨天你在艾小姐的工作室待到晚上才離開,難道一整天的時間還不能讓你們好好溝通彼此的設計理念?」

  芮宇嵐揉揉抽痛的太陽穴。「天樹,不是我不想,而是根本沒時間溝通好不好?她忙,我也很『忙』。」

  沒禮貌的天樹又來個嗤之以鼻。「你到人家家裡還能忙什麼?不就作客,嗑咖啡聊天?還是有什麼驚天動地的劇情你忘了告訴我?」

  芮宇嵐眉梢抽動,幽幽地歎了口氣。「這件事說來話長,我不想再提起,你只管撤約就是了。」

  蒙天樹瞪大了牛眼,大掌往辦公桌面用力一拍,差點把桌子給劈了。

  「他奶奶的!這怎麼行,小嵐,你最好把事情說清楚,是不是那娘兒們給你排頭受?他奶奶的,不是我愛罵你,你老是溫溫吞吞一點男子氣概也沒有。我們是大地的男人,脾氣大點無所謂,你可別讓娘兒們騎到你頭頂上之後,他奶奶的,你才知道她們是最擅長演戲的動物!」

  在他看來,娘兒們的溫柔體貼都是虛情假意,愈是溫柔愈讓人覺得笑裡藏刀,碰不得也。只有他的寶貝,那火一般的脾氣才是有血有淚的真性情!

  芮宇嵐歎了口氣。「無論如何,合約一定要撤掉。你是談判高手,撤約對你而言絕非難事不是嗎?」

  天樹驕傲地揚起下巴,自豪地拍著胸膛大聲宣稱:「這是當然的啦!論起談合約,如果我謙虛稱第二,絕對沒人敢稱第一!」

  芮宇嵐揚起安心的笑容。「這麼有自信,那我就放心了。撤約的事就交給你處理了,只是要注意,別傷到同業的和氣。」

  蒙天樹抗議。「小嵐,讚美歸讚美,我可沒同意要撤銷合約──」

  「你們要撤什麼約啊?」

  突然冒出來的聲音,把兩個大男人都嚇了一跳。

  「艾承婕?」天樹疑惑出聲,不知道這個女人怎會突然出現在他的辦公室。

  艾承婕就是他所認為看似溫柔、實則危險的女人。

  「天樹先生,我來找宇嵐,總機小姐帶我過來的。嗨,宇嵐!」

  「艾小姐。」芮宇嵐禮貌地回應。

  艾承婕開心地跳到芮宇嵐面前,高仰著頭,笑盈盈的眼,閃著晶亮的光芒。「我完工了。」

  「完工了?這麼快?」芮宇嵐眨眨眼。

  艾承婕得意地揚高小巧的下顎。「是啊,我可是卯足勁了呢!」

  「哦,那、很好,恭喜妳。」他選擇裝傻,並且往後退了一步。

  她清澈的眸心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並且往前跨出一步。「你應該還記得吧?」

  「記得?」芮宇嵐作勢地皺起眉頭,表示疑惑。

  艾承婕揚起甜笑。「宇嵐貴人多忘事唷!但,我想你是個重承諾的人,絕對不會忘記允諾我的事。」

  「這……」芮宇嵐的表情像被人放了三枝冷箭。

  他顯得有些狼狽。「我以為妳今天一定很忙,圖才剛完工,在打版師父出國之前,你們應該有許多問題需要溝通才是。」

  「呵,不用啦!」艾承婕輕撩髮尾,眼裡亮著得意的光芒。「以我和阿鐘師父合作多年的默契,只要我交出圖,阿鐘師父鐵定可以打出我最滿意的版型。」

  一提到有關工作的事,芮宇嵐的戒心就不見了。

  「哦,阿鐘師父的經驗肯定很豐富,改天還請艾小姐引薦認識。」

  艾承婕好整以暇地撫摸著垂落胸前的一綹鬈髮。「呵,我們真是好默契,我才在想找機會將阿鐘師父介紹給你呢!那,乾脆擇期不如撞日,我們今天就過去找阿鐘師父吧!」

  芮宇嵐一愣,這才發現自己又挖了個大洞呆呆地往下跳,想躲都躲不掉!

  蒙天樹冷眼旁觀,因艾承婕以退為進的方法給逗得暗暗偷笑。

  真是人善被人欺啊!艾承婕是吃定小嵐了,小嵐不想和艾承婕有任何牽扯,偏偏艾承婕就是有法子把她和小嵐兜在一起。

  「艾承婕,算妳厲害,我家小嵐根本奈何不了妳!」蒙天樹冷冷地說。

  艾承捷但笑不言。

  可,他蒙天樹畢竟是芮宇嵐的親密合夥人,怎能眼睜睜見他家小嵐任人欺負呢?

  蒙天樹悠閒地靠著椅背。「不過,我家小嵐太溫和了,絕對不是妳的對手,但我家小嵐有我這座靠山,妳也欺負不了。」

  把禮貌當成做人第一準則的芮宇嵐就算想拍手叫好,也不能失去該有的禮節。「天樹,別失禮。艾小姐,請別介意。」

  艾承婕甜甜的笑容未曾離開臉龐。「宇嵐,你客氣了,天樹只是怕你吃虧。噯,有他幫你出頭真好,這讓我突然之間好想念我家美玉呢!」

  打仗靠的是頭腦,只要抓住對方的弱點,輕而易舉就能大獲全勝。

  從天樹先生和她家美玉所產生的火花,就她的觀察,美玉應該算是這位天樹先生的小小弱點。

  「程美玉?」所謂高手過招,天樹還沒瞭解敵方的實力,絕不輕易出招迎戰。

  艾承婕繼續天真無邪地說:「是啊,我們是多年好友……唉,我真的太依賴她了,她剛剛去機場,要搭──」她看看腕表。「中午的飛機去香港,我竟然現在就開始想念她了!」

  「出差?」

  艾承婕搖頭。「她將我們這群設計師交給她的同事,然後就閃人了,連在香港待多久都沒交代,只不過……」她語帶玄機地提高音節。

  在艾承婕刻意的挑撥之下,蒙天樹臉色大變。

  在他們激情擁吻之後,他奶奶的寶貝要是膽敢在這個時候落跑,讓他找不到人,這次他絕對不可能和三年前一樣按兵不動。就算翻遍了整個地球,他都要把她挖出來!

  「只不過?」

  天樹蹺在辦公桌上的長腿已經放回地面。

  艾承婕眼中精光一閃,不禁暗自偷笑。她就不信自己在努力爭取愛情的過程上,會被這些跑來礙事的路人甲給擊倒!

  她故作神秘地說:「只不過,我聽說她在香港有個相交多年的男的朋友。是男的朋友,不是男朋友哦,我想,她應該……耶,宇嵐和天樹先生並不認識我家美玉,就算她真跑去香港結婚,也不關兩位的事,呵,我不該太八卦。」

  蒙天樹像山一般高大的身軀,霍地站起來,氣得臉色發青。他當然知道寶貝認識哪個港仔!他奶奶的,他知道程美玉三年前曾經暗戀過他,但現在情況不同了,他不允許三年後的今天,她心裡還有那個濫情港仔的影子!

  他凶巴巴地怒吼:「那個毫無特色的女人要跑去香港結婚?!她當台灣的男人是死人啊!」

  嚴格來說,他奶奶的,程美玉當他是死人嗎?!

  艾承婕護友心切。「美玉才不是毫無特色呢!喜歡她的人就會發覺她真的好美好美。」

  蒙天樹煩躁得跳腳。「這事不用妳多嘴,她多美我比誰都清楚!」

  他懶得理會這個擅長演戲的女人,他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趕到機場!

  程美玉想嫁給別人?

  那得看他蒙天樹准還是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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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9 00:02:22
第五章

  三年前,當他前往她家撲了個空之後,立刻透過所有關係追查她台灣住家的地址,可是,也不知是她太懂得保護自己,還是並不打算在日本交什麼朋友,所有的線索全都落空,只知道她來自台灣台北。

  成果展之後,「桵」的總監提出豐厚的條件,希望能將他「買斷」,成為「桵」的專屬設計師,徹徹底底只為「桵」工作。而簽約之前,他的好朋友芮宇嵐由台灣飛來找他,商談有關合夥入股的事。小嵐那時已經是小有知名度的設計師,他擅長設計流行時尚的女裝,但對於打理公司事務和商場上的應對,他並不專長,所以希望能找個自己信任的夥伴一起打拚事業。

  巧的是父親也在那個時候打了通越洋電話來,希望他能回台灣接掌祖傳的成衣廠。父親和母親努力了大半輩子,年紀大了,對商場的龍爭虎鬥不再感興趣,只想趁雙腳還走得動,四處旅行,看看這世界各種新奇的事物。

  二比一的結果,蒙天樹最後選擇回到台灣,和小嵐成立了「芮嵐」,並且整合自家的成衣廠,成為「芮嵐」服飾唯一的製造廠,打著「Made  in  Taiwan」的名號,在充斥著大陸製造、越南製造的成衣市場中,獨樹一幟,成為首屈一指的本土服飾領導品牌。他將獲得的利潤用來擴充公司規模和廠房生產線,讓「芮嵐」正式登上國際舞台。

  不過,嚴格來說,當年的決定並不是二比一論定,應是三比一才對。他知道自己內心騷動、思念的人,如果回到台灣,至少知道她在這裡,站在同一塊土地上,就算不知她到底在哪裡,也不會有那種「遙遠」的感覺。

  所以,他絕對不會讓他奶奶的寶貝跑到香港,嫁給那個濫情港仔!

  無論如何,她都得留在台灣,眼裡瞧的、嘴巴念的全都只有「蒙天樹」三個字!

  蒙天樹在航空公司團體報到櫃檯前,找到了他的目標。

  她穿著一件利落的襯衫,小直筒牛仔褲,紫色的毛衣外套休閒地披在肩膀上,黑色的長髮隨興地紮成晃啊晃的馬尾。她單臂環胸,另一手支著下巴,戴著墨鏡,從上揚的嘴角弧度看來,他知道她在笑。

  蒙天樹愈看愈火大。她在笑?

  至少他從沒看過她開心地笑,有的只是那些中華兒女精神和數個右勾拳!

  她從不對他笑,卻因為要去香港會情郎而笑得花枝亂顫?

  他奶奶的!寶貝真是傷透了他的心啊!

  「程美玉!」

  蒙天樹大吼,喧嘩的機場因他的聲音而安靜了幾秒。

  「嗯?」

  程美玉疑惑地望向聲源,她拔下墨鏡,不可置信地瞪著蒙天樹,嚇得目瞪口呆……

  蒙天樹像是被激怒的狂獅,挾帶著可以燃燒整座森林的怒火,怒不可遏地朝她狂奔而來。

  她不由自主地後退,狂飆的心跳像是要迸出胸口一樣……

  蒙天樹邁開大步來到她的面前。他氣惱地握住她的雙肩,噼哩啪啦就是一陣斥喝:「是怎樣,妳還想逃?!我說過,絕對不允許妳讓我找不到人,沒想到妳竟想跑到香港去會情郎!」

  程美玉瞇起雙眼。他彷彿吃了上萬噸的黃色炸彈,威力驚人!

  「會情郎?」她一頭霧水。

  蒙天樹氣得像頭噴火龍。

  「要不然妳去香港做什麼?!除了會情郎,難道是嫌工作不夠忙,無聊跑到香港自助游?他奶奶的,程美玉,早就和妳說過那個港仔很濫情,三年前妳年紀輕、涉世未深也就算了,現在咧?難道妳還看不清嗎?那個港仔是不會對妳專情的,他奶奶的,妳不要執迷不悟好不好!」他愈說愈生氣,說到後來乾脆用吼的。

  程美玉揉揉被震痛的耳膜。她知道蒙天樹脾氣不好,但沒想到他吼起人來這麼可怕。

  「是誰告訴你我去香港會情郎的?」

  「艾承婕,妳的好朋友!」

  程美玉眨眨眼,有點驚訝小艾為什麼要這樣欺瞞蒙天樹?

  也許是覺得好玩,也許是耍耍他,小艾向來不按常理出牌,也不用費心去猜測小艾的動機了。

  她推開蒙天樹放在她肩膀上的手掌。「我去香港做什麼?就算是去找爾平都不用你管。」

  「妳還記得他的名字叫爾平?!」蒙天樹怒吼。

  他簡直不敢相信,在發生昨天的激情擁吻後,他奶奶的寶貝竟想投入別人的懷抱?

  「妳當我死人哦?!他奶奶的,我該摸該親的昨天全做了,妳想我還會把妳讓給別的男人嗎?早就告訴妳要愛用國貨,他奶奶的,妳怎麼老是聽不懂,到現在還喜歡那個濫情港仔?!」

  程美玉熊熊的怒火再度被挑撥起來。在昨天的親吻事件後,她的確有些不知該如何面對他的羞怯,會同意去香港走走,也是想平緩一下紛亂的心情。但現在不同了,事實證明蒙天樹只是個粗魯霸道的男人,根本不懂女性細微的心思,她不用細想太多!

  「蒙天樹,你這個人很奇怪耶,每次見面要不是滿口髒話,就是大吼大叫,我已經很厭煩了!就算是擁吻又如何,我就不信你沒親過別的女人、抱過別的女人,你不用把它說得跟婚姻一樣神聖!」

  「他奶奶的,程美玉,妳以為我是妳那個爾平嗎?!可以隨便找個女人又摟又親!」蒙天樹氣得冒火。

  程美玉雙手插腰,憤然地吼了回去:「那你以為我就很隨便嗎?你有經過我的同意抱我嗎?你有經過我的同意吻我嗎?你甚至沒經過我的同意,擅自做主,把我的成果展變成一場世紀大笑話!」

  「喂,此言差矣,寶貝,哪是什麼笑話?那場成果展成功到全場師生起立鼓掌叫好,妳又不是沒看到?要是妳跟我玩親親,效果會更好!」

  「夠了!我不想再聽到關於親吻擁抱的任何事──」

  「兩位年輕人,可不可以暫停爭吵,讓我們這些長輩釐清一些事?」

  帶頭的二阿姨夥同一些婆婆媽媽加入爭吵的戰場。

  程美玉的媽媽站在一旁,臉色青白交錯。

  「媽?」程美玉看著母親古怪的神色,暗歎不妙。方才和蒙天樹的大吵中,她似乎洩漏了一些重要的事……

  蒙天樹一發現周圍全是程美玉的親友團,怒氣再度飆起。「靠!妳真想和那個濫情港仔訂終身啊,連親友團都準備好了!」

  程美玉氣嘟了嘴,她雙臂環胸,怒瞪著他,一句話都不想說。

  「這位先生……我是美美的媽媽。」

  蒙天樹一改前一秒凶神惡煞的模樣,立刻立正站好,深深一鞠躬,變得很諂媚。「程媽媽好,我姓蒙,蒙古的蒙,請叫我天樹。」

  程母笑得很尷尬,瞄著一旁氣急敗壞的女兒。從小到大,沒見過女兒發這麼大脾氣。「蒙先生是美美的朋友?」

  蒙天樹自信滿滿的笑容掛在臉上。「我是Kimiko的男朋友,之前在日本學設計時的同學,我相當照顧她,所以如果她想去香港會情郎……」

  程美玉當場發飆,憤然打斷他的廢話。「誰說你是我的男朋友?!我去香港會情郎干你屁事啊!蒙天樹,你是不是想再挨幾拳才會學乖?況且你只會欺負我,根本不會照顧我!」

  蒙天樹大聲吼了回去。「我抱了也吻了,不是男朋友難道叫陌生人嗎?!妳最好打消到香港會情郎的念頭,否則我拆了妳的骨頭當柴燒!」

  程美玉氣憤地捲起衣袖。「你只會威脅我──」

  「等等。」

  程母讓兩個年輕人吵得頭痛,她拉住女兒的手臂。「等等再吵,我先問清楚。」

  蒙天樹立刻站好,等待未來「岳母」提問。「程媽媽,有事您儘管問,在下一定誠實回答。」

  程母看著眼前的男人。他很高,而且體格好,眼神清亮,代表他絕對不是壞人,只不過,和她無話不談的女兒從沒提過這位先生……

  「蒙先生和小女的關係確定是男女朋友?所以才親吻擁抱?」

  母親的問話轟地炸紅了程美玉的臉龐。老媽一定是電視劇看太多了,所以問起這種事來,還可以臉不紅氣不喘……

  「媽……」

  蒙天樹抬頭挺胸。「是的,就是因為確定她會是我的女朋友,我才會放手『動她』,否則在下對女性不會如此逾越界限。」

  程美玉怒氣騰騰地撇清。「蒙天樹,我不是你的女朋友,你再亂亂說,信不信我再賞你一個右勾拳!」

  二阿姨拉住衝動的甥女。古人說得好,夫妻是前世債,床頭吵床尾和,呵呵呵,她可沒見過懂事的美美會氣到想打人的哦!

  「美美,乖,等妳媽問清楚,妳再打人哦!」

  沒人理會美玉的大吼大叫,親友團對於蒙天樹的答案,似乎都很滿意,人人笑開了臉。

  「那香港會情郎又是怎麼回事?」程母又問,沒想到女兒的情事如此多姿多彩。

  蒙天樹無所謂地聳聳肩,跩跩的模樣讓美玉氣得想立刻開扁!

  「往事已矣,程媽媽只要記住天樹就好,會娶Kimiko的男人,只有我一人,別無分身。」

  程美玉氣得哇哇叫。

  程母笑逐顏開。「那就好,為人父母總不愛自己的孩子生活過於複雜,等我們港澳五日游回來之後,天樹,有空再來家裡吃飯啊!」

  蒙天樹皺起眉頭。「港澳五日游?」

  他看向一旁的美玉,她用唇語譏諷地賞他兩個字:「白癡。」

  蒙天樹眉頭愈皺愈緊。「不是去香港找爾平談婚事的嗎?」

  程母一頭霧水。「談婚事?誰是爾平?我們是去港澳五口游啊!女兒,妳什麼時候又多了一個爾平沒讓媽知道?什麼談婚事啊?」

  蒙天樹瞪著程美玉,發現自己幹了一件天下無敵丟臉的傻事。

  程美玉毫不客氣再賞他兩個字:「笨蛋。」

  然後歎了口氣,將墨鏡重新戴上。「沒事沒事,只是有個白癡不相信我能夠在百忙之中抽空跑去『香港自助游』!」

  她一手勾著媽媽的手臂,一手勾著二阿姨的手臂。「媽,阿姨,時間差不多了,我們進去吧!」

  她轉頭對身後那個呆若木雞、像被抽掉魂魄的高個子,吐舌頭扮鬼臉。

  「沒有爾平,沒有會情郎,沒有到香港結婚,你被耍了,只是……」

  她噘起嘴送出一個飛吻,意圖氣死這個自以為是的傢伙。

  「沒想到你這麼純情,只是一個吻,你就要以身相許啊?哦哦哦,不必了,留下你的吻,我不會嫁給你的,byebye!」

  留下氣得快腦中風的蒙天樹,程美玉過癮地揚長而去!

  
  「他奶奶的,你合約撤是不撤啊?!」

  芮宇嵐品著茗茶,悠閒地看著合夥人暴跳如雷的模樣。

  一大早,蒙天樹就像只凶暴的迅猛龍,衝進他的辦公室扯著嗓門大吼大叫。

  芮宇嵐淺淺微笑。情況似乎急轉直下,原本不願意撤約的天樹在白跑了趟機場後改變心意,並發誓不願和說謊的人合作,所以正在積極遊說他和美國方面撤銷合約,要和「飛天小兔」劃清界線。

  不過,這事似乎有些複雜,不只是天樹的態度起了變化,連芮宇嵐自己對合約的處理方式也有其它看法。

  他不再和昨日一樣,堅持合約一定得撤銷不可。

  「他奶奶的,你合約究竟是撤還是不撤啊?別老是一副老神在在、嘻皮笑臉的模樣,都不知道你在開心個什麼勁?!」

  天樹不滿地哇哇咆哮,他現在是一肚子火,正等著拿艾承婕開刀來降降火氣,怎知他的合夥人竟一改昨天的態度,居然不願意撤銷台約?!

  誰都知道艾承婕意圖靠這個合作案增加接近小嵐的機會。天地良心,如果今天他蒙天樹沒將那紙合約撤銷,好好重挫一下艾承婕的威風,難消他一肚子的怨氣!

  芮宇嵐優雅地放下手中的茶杯。「天樹,別急。」

  蒙天樹火了,大聲開罵:「他奶奶的,什麼叫別急?!呿,這個約下個星期就開工了,你不趕快決定撤約的事情,難道還要呆呆地等著付違約金?!」

  芮宇嵐搖搖頭。「當然不是這樣。」

  蒙天樹氣到齜牙咧嘴。「那是怎樣?!咱們『芮嵐』早在國際服裝界赫赫有名了,根本不需要靠那個媽咪親子展來打響知名度,簽不簽那個約對我們而言根本沒差,所以乾脆撤約比較爽快!」

  「聯合展對我們而言是新的經驗,況且,」芮宇嵐心平氣和地解釋:「你說合約要怎麼撤?昨天你堅持不願意撤約的話還言猶在耳,怎麼才一天的時間,想法就完全改變了?如果我現在如你意將合約撤了,你明天會不會又來遊說我再去簽約呢?」

  蒙天樹煩躁地抓抓頭。他完全沒想到小嵐會突然之間不想撤約,事情出乎意料。「這話是這麼說的沒錯,但是你不覺得艾承婕太過主動了嗎?太主動的女人,可沒半點溫柔,你應該記得我說過的話,女人是最擅長演戲的動物,她只是在你面前裝腔作勢,一切的溫柔體貼都是假的!」

  蒙天樹卯足勁,拚命挖出艾承婕的缺點。

  芮宇嵐揚起嘴角,對天樹的意見不置可否。他倒是認為艾小姐讓自己生活得瀟灑自在。

  「我想你和艾小姐之間可能有點誤會,她沒你想像中的那般狡詐。」

  蒙天樹不耐地大聲斥喝:「怎麼會不狡詐?!她騙我說程美玉跑去香港結婚,害得我一路時速一百五地直奔中正機場捉人,結果正好趕上幫一團港澳五日游的旅行團送行!他奶奶的,我天地男人的面子怎可讓艾承婕這樣捉弄?!老芮,此仇不報,我蒙天樹怎麼繼續在服裝界威震八方!」

  芮宇嵐揚揚眉。「當真正如艾小姐說的,程小姐和你之間的關係很不同?」

  蒙天樹挑起眉梢。「她這麼跟你說的?」

  芮宇嵐聳聳肩。「她只是猜測。」而天樹竟一下就被猜中,反吃一記悶虧。

  「只、是、猜、測──」蒙天樹怒氣攻心,虧他還自認為是服裝界的雷公,憑著威猛兇惡的外表絕對沒有人敢招惹他!

  「她只是猜測?!」

  怎知那個艾承婕竟狠狠地擺了他這麼一道,只是一個小小的猜測,就讓他接了高速公路三張超速罰單,和美玉的幸災樂禍,這口氣,難~~消~~啊!

  「老芮,拚了這口氣,這合約我非撤不可!」天樹怒吼,尾音拉得好長好長……

  「你們要撤什麼約啊?」

  突然冒出來的聲音,把兩個大男人嚇了一跳。

  「艾承婕?!」說人人到,天樹怒氣沖沖、牛眼瞪著讓他栽了個跟斗的女人,語氣極度不友善。

  艾承婕不意外蒙天樹的不友善。在威脅利誘之下,昨晚的國際電話裡,美玉已經坦白招供在中正機場發生的事。美玉說得義憤填膺極了,讓她開始後悔沒搭上天樹先生的便車,一同去機場目睹好戲。

  「天樹先生,我來找宇嵐,總機小姐帶我過來的。原來你也在他的辦公室啊……嗨,宇嵐!」

  艾承婕甜美地漾開微笑,整個人像發光似的。

  「艾小姐。」芮宇嵐禮貌地回應。

  艾承婕送上一個明媚的笑臉。「我是承婕,宇嵐又忘了。」

  芮宇嵐笑著改口:「承婕,早安。」

  「早安。」艾承婕開心地來到芮宇嵐面前,她高仰著頭,笑盈盈的眼,閃著晶亮的光芒。「你想不想我?」

  「呃?」芮宇嵐驚訝地眨眨眼。雖說已經開始習慣艾小姐的直來直往,但,他沒預期會是這樣的直來直往……

  艾承婕揮揮纖纖小手,很體貼地幫芮宇嵐接話。「你別緊張,人家只是問問,如果你回答『有』,我還不知怎麼回應你呢!」

  芮宇嵐不自覺噙著笑。「我認為應該沒有任何話題是妳無法響應的。」

  「呵,芮老師客氣了。」

  冷眼旁觀的蒙天樹,怎麼容忍在他氣得半死的時候,煽風點火的人竟然這麼快樂,還打情罵俏起來?!

  「我和小嵐正在討論美國那紙合約的事。」蒙天樹冷冷地說。

  艾承婕立刻從蒙天樹壞得不得了的臉色中,看出他的主意。

  「哦。」

  蒙天樹冷笑。「我們正打算撤銷合約,真是可惜,無緣和台灣童裝界第一把交椅合作啊!」

  蒙天樹犀利地亮出底牌,也不管自己的合夥人是不是同意。

  芮宇嵐皺起眉,正準備出聲緩頰之際,他又看到艾小姐眸中熟悉的異樣光芒,正像昨日要了天樹時那樣。

  芮宇嵐選擇噤口等待。

  「不過以『飛天小兔』在童裝界的市占率,一定有許多設計公司想要跟妳合作,哈,雖然他們可能不是像咱們『芮嵐』這種number  one的公司啦!」天樹的氣焰囂張得不得了。

  艾承婕作勢地歎了口氣,黯淡地皺起眉頭,頓時失去活力的模樣,彷彿承受了天大的打擊。

  「唉,真可惜,原來天樹先生也是這麼打算的。」她幽幽地說。

  哈哈哈,能挫挫艾承婕的銳氣,天樹相當痛快,值得偷笑三聲!

  「艾承婕,妳也別難過,憑妳的小聰明,鐵定可以找到配合的設計師,我和小嵐會祝福妳一切順利的啦!」

  艾承婕「困擾」地皺起眉頭。「呃,這個,我想天樹先生誤會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原來天樹先生『也是』這麼打算的……」她刻意強調「也是」兩個字。

  蒙天樹攏起的眉頭像座小山。「『也是』是什麼意思?」

  艾承婕揚起淺淺的笑。「『也是』的意思就是,原來天樹先生和我家美玉的想法竟是這麼雷同……」

  她無奈地歎了口氣。「我今天來的目的,主要是來和各位談談撤約的事。我家美玉昨天由香港打電話回來,要求我今天一定要完成撤約的動作……」

  接著,她可憐兮兮地垮下嘴角。「你們知道的,『飛天小兔』只是台灣local的童裝品牌,我們怎麼可能付得起違約金──」

  蒙天樹根本無法聽完艾承婕完美的告別「演」說。

  他激動地怒吼:「那個程美玉膽敢要求撤銷合約?!她以為我雄赳氣昂的蒙天樹會允許她這麼任性嗎?!」

  艾承婕真想擠出兩滴眼淚,無奈心情太好了,根本哭不出來。

  「是啊,我也不知道美玉怎會說變就變,現在回想起來,好像是從天樹先生出現以後,美玉才開始想撤約的事……」她精準地火上加油。

  「什麼?!」蒙天樹大怒。「她想得美!如果這個合約真如她意,讓她給撤了,我蒙天樹三個大字,此時此刻倒過來寫!」

  「那天樹先生的意思是不打算撤約了嘍?」

  「撤什麼撤?!想都別想!」

  蒙天樹吼著吼著,一徑往門外沖,完全忘了三分鐘前,他自己為了報栽跟斗之仇,發誓絕對要撤銷合約……

  「蒙先生,中午便當要吃什麼?」

  總機小姐問著匆匆忙忙衝出來的蒙天樹。

  蒙天樹只回了一句話:「不吃,我要去香港!」然後頭也不回火速走人。

  總機小姐眨眨眼,狐疑地皺起眉頭,自言自語:「這附近有店名叫『香港』的餐廳嗎?好不好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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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太平山的夜景沒有回憶裡的那樣讓人驚艷。

  也許是山上店家多了,光害太嚴重,影響了視覺。她記得很多年前來到這裡,那時店家較少,山下的夜景令地讚歎。

  程美玉拉緊外套,山上氣溫低,空氣稀薄而寒冷,媽媽和阿姨們瞄了一眼夜景之後,就全部躲回餐廳裡。她們寧願暖和地吃飯唱歌,也不要和她一樣吹山風。

  手機鈴聲響起,程美玉接起電話。專業經紀人就是這麼忙碌,總是有許多小事件,不可能安安靜靜度假、無事一身輕的。

  「小艾,有事嗎?」

  也許是收訊不好,小艾的聲音斷斷續續。

  「什麼啦?妳說誰來了啦?喂、小艾?喂?」

  程美玉試著移動,尋找訊號比較清晰的位置。「小艾?妳說誰要來?我聽不到,小艾──」

  手機斷訊。

  程美玉無可奈何地瞪著手機。既然手機收訊這麼差,她乾脆關了手機,還比較省電,等回到飯店再打電話回台灣。

  當機立斷,她關了手機,隨手收進背包裡。

  她豎起大衣衣領,雙手貼在溫熱的臉頰上。好冷,連呼吸都是白白的煙霧,幸好她是個乖小孩,聽媽媽的話多帶了一件保暖的大外套以備不時之需。誰會想到香港下午的溫度直飆二十五度,晚上太平山的溫度卻立刻降至十度以下,這樣的天氣,沒準備齊全,任誰都受不了。

  一個男性的噴嚏和呼吸聲突然在身後響起,印證了程美玉的想法。

  她邁開腳步打算離開。畢竟身處國外,單身女性要格外注意自己的安全。

  「喂,妳要去哪?」

  熟悉的嗓音讓程美玉差點沒嚇昏倒。

  她迅速回頭,竟看到蒙天樹只穿著一件薄薄的線衫,雙臂環胸、縮頭縮尾的,鼻孔下還掛著兩行鼻涕。

  「蒙天樹?你怎麼突然跑來香港?」

  他的模樣好狼狽。「你看起來不是很好?」

  程美玉審視著意外的訪客,連續提出問題。

  蒙天樹很想說明他為什麼會臨時決定來香港──因為急著想快快見到她,更想好好質問她怎麼敢提出撤銷合約!

  只不過,吹了一晚的山風,他的喉嚨彷彿結了層厚厚的霜,痛啊!

  「我等妳好久,旅行團來了一團走了一團……」每吐出一個字,都像有把利刃尖銳地割著他的聲帶。

  「等我?」

  她很驚訝蒙天樹的出現,但更驚訝他不復之前的雄壯威武。他現在看起來倒像個流浪到香港的「大」可憐……

  程美玉走到他身旁,基於同情心,她掏出一迭面紙遞給他。「你看起來很不舒服?」

  蒙天樹接過面紙,擤鼻涕的聲音響徹雲霄。

  「我以為你們會上來晚餐。我找過每家餐廳,直到剛剛聽到妳在和艾承婕通話,我循著聲音才找到妳……」

  她一點也不驚訝蒙天樹會知道她的行程。她相信既然他會跑到香港來找她,就表示他早已將她的行程調查得一清二楚。

  原來小艾通報的「誰來了」是指蒙天樹來到香港啊……

  「晚餐的行程臨時有變,阿姨他們想去茶樓吃飯,所以吃完晚飯、逛了廟街之後,才上太平山看夜景、吃宵夜、唱歌。」整團都是自己親戚,所以行程很隨興。

  蒙天樹在凜冽山風的吹襲之下,不由自主地顫抖,他吸著鼻子,兩排牙齒不受控制地開始打架。

  「你很冷嗎?」

  程美玉拉下自己的圍巾,披在蒙天樹的肩上。

  「妳關心我嗎?」他戲謔問道,沙啞的聲音像是被坦克車輾過一樣。

  兩朵桃紅躍上美玉的雙頰。「我沒別的意思,只要是正常人都有同情心。」

  他磨蹭著她的圍巾,圍巾上有她的味道。「好香……」

  蒙天樹緊緊握住程美玉的雙手。寶貝溫熱的雙手柔軟得讓他好想呻吟。

  這一回程美玉沒急著將他的毛手毛腳甩開。

  嗯,只要是正常人,都有這樣的同情心!

  「你等我很久了嗎?」

  蒙天樹狼狽一笑。「四點半到香港後就直接來這裡了。他奶奶的,誰知道熱得半死的天氣,太陽一下山後就變得冷颼颼!」

  程美玉看看腕表,現在將近晚上十一點,他已經在山上吹了六個小時只有七、八度以下的山風。

  「你吃了嗎?」

  蒙天樹搖頭,這一搖不得了,他感到腦袋瓜天旋地轉。「不敢吃,怕錯過妳,只好站在入口處一直等……」

  程美玉搜尋著四周的餐廳。「那我先陪你去吃飯好不好?你想吃什麼,麵食還是飯?我看先喝點熱湯讓你取取暖好了……」

  「聽起來是很『舒服』的建議……」

  蒙天樹不敢搖頭。他覺得自己的腿愈來愈軟,身體愈來愈無力,視線愈來愈模糊……

  他奶奶的,他可是雄赳氣昂的男子漢啊!刮點風就病倒?而且還是在自己心愛女人的面前?靠,這成何體統!

  他心愛的女人。

  蒙天樹揚起微笑,很喜歡這幾個字眼代表的意思。

  「你在笑什麼?想吃什麼呢?」美玉問,很好奇他突然出現的「凍僵的微笑」。

  他強裝堅強,扯開嘴角,痞痞地送上一個笑。「不吃啦,看到妳我就滿足了,此生足矣……」

  「亂說話。」美玉輕聲斥責。

  蒙天樹努力吸著山上稀薄的空氣。他的頭好暈,胸口好痛,喉嚨像著了火一樣,更想流鼻涕……

  「Kimiko,肩膀借靠一下好不好?」

  「啊?」

  程美玉還來不及反應之前,蒙天樹就像山崩一樣整個人跌進她懷裡,幸好她身後還有一棵樹挺著,否則兩個人一定一起跌個狗吃屎!

  「蒙天樹?!」她抱著他,蒙天樹一動也不動地靠在她懷裡,雙眼緊緊閉著。

  她著急地摸摸他的額頭,被那異常的高溫嚇了一跳。「蒙天樹?」

  蒙天樹困難地掀開眼簾,試圖挺起身軀。「我太重了,不能一直靠著妳……他奶奶的,寶貝,妳真的好香……」

  「蒙天樹,你振作一點……」

  「我要起來,我太重了……」

  他努力掙扎,但體內翻攪的熱度與痛苦戰勝他的意志力,他無力地雙膝跪地,最後完全失去知覺。

  「蒙天樹!」

  突然之間,她想到他說的那句「此生足矣」……

  「不要!」

  程美玉抱著昏迷的蒙天樹,心急的淚在眼眶裡滾啊滾,她大聲喊叫求救:「救命啊!來人啊、救命啊……」

  她喊著,一邊將外套脫下包裹在蒙天樹身上,這個時間、這個地點,她要如何求救?

  「此生足矣」。

  「蒙天樹,你不要嚇我……」

  她慌張地看著他。他的體溫好高,那麼大個人生起病來,像排山倒海一般的猛烈。

  她搓著他冰冷的手,望著他眉頭深鎖的模樣。

  「蒙天樹,振作一點!你不是自豪是雄赳氣昂的男子漢嗎?你不要嚇我……」

  真的,她寧願他活蹦亂跳、大吼大叫,髒話一句接一句,這樣脆弱的蒙天樹讓她的心好亂好亂!

  「蒙天樹……」

  二姨丈跑出來抽煙,正好聽到她的求救聲,他召喚一群人急急忙忙跑了過來。

  「美美、美美,怎麼了?怎麼會這樣呢?」二阿姨一馬當先衝在最前頭。

  「他發高燒昏倒了,可不可以請店家幫我們叫救護車?」

  「當然當然,妳小阿姨去叫了。唉呀,怎會這樣呢?昨天人還好端端地,今天卻發高燒昏倒?」

  隨後趕到的程母蹲了下來,將她隨身的小毛毯披在女兒身上。「他怎麼會突然跑來香港?」

  程美玉無奈地搖頭,她輕柔撫著他滾燙的前額。「他來找我,以為我們會到山上吃晚餐,從黃昏等到現在。」

  程母像是發現一個天大的秘密,狡黠一笑。「女兒啊,人家專程跑來這兒找妳,還染了風寒,妳還說他不是妳男朋友?」

  程美玉哭笑不得。「媽……」

  救護車抵達,一群人七手八腳地將蒙天樹送上救護車,程美玉隨侍在旁,準備一同坐上救護車。

  「美美,妳先過去,等會兒我們整團再過去看你們。」

  「不要了,媽,整團旅行團的人跑去醫院可能不太好,有事我會電話聯絡,你們不要來啦!」

  草草交代完畢,她穿上外套,拿了背包和老媽的熱水瓶、小毛毯後,坐上救護車,車子隨即迅速駛離。

  眾人望著救護車離去的方向,某一位阿姨緩緩地歎了口氣。「真是浪漫啊,追人追到香港來,如果我年輕時有這種浪漫的事多好!」

  「是啊,阿嬌啊,妳家美美留不住嘍!」

  「是啊是啊,我看程家的喜事將近,要嫁女兒嘍!不過話說回來,阿嬌的女婿看起來還挺不錯的哦!」

  「是啊是啊是啊,那個高個兒雖粗裡粗氣,但誰會在七、八度的山頂吹這麼久的冷風等心上人呢?唉,算他有心啊!」

  眾人一句接著一句,滿滿是祝福的關懷。

  程母望著消失的救護車,緩緩揚起微笑。真有幸得到這個女婿,是他們的緣分,也是彼此的福氣啊!

  
  蒙天樹睜開雙眼,一室的慘白,讓他一時之間搞不清楚自己身處何地。

  他掙扎起身,驚動了趴睡在床邊的程美玉。

  她起身,揉揉酸澀的眼睛。「你醒了?」

  蒙天樹咧開大大的笑容。睡醒的第一眼就能看到她,這種感覺真是他奶奶的爽快!

  「這是哪家飯店,裝潢得這麼醜?」他開著小小的玩笑。

  程美玉失笑,起身倒了杯溫水遞給他。「什麼飯店,這是醫院。昨天晚上,你笨得在山上吹風,得到了肺炎,難道全忘記了嗎?」

  蒙天樹握住她的腰,緊扯入懷。「當然記得,唉,哪有人愛吹山風的?他奶奶的,誰叫我笨得愛上一個不解風情的女人,所以當然只能『為妳我願冷風吹~~』,他奶奶的,寶貝,我歌聲不錯吧!」

  程美玉笑看著他。不知怎麼地,她竟然不再厭煩他的滿口髒話。

  「噁心!來,多喝水。」

  她捧著杯子就他的口,服侍他喝完一杯溫水。

  他親吻著她的手指,黑眸凝視著她。「謝謝妳,沒有妳我可能會凍死在山頂上。」

  這姿態太親密了,讓程美玉的心跳個不停,她輕輕掙扎起身,放下水杯。

  「別離我太近,小心把細菌傳染給我。」她微笑說著。

  美玉搖高病床,幫他挪高枕頭,讓他舒舒服服躺在床上。蒙天樹體力好,病來得快去得也快,熟睡了一整晚讓他體內發炎的現象在今早已好轉。

  「真被我傳染,那就親我啊,再把細菌回傳給我不就成了!我不介意妳多吻我幾下的,寶貝。」

  這下美玉臉紅得跟顆蘋果一樣,她嬌羞地抗議。「你這個人老愛把肉麻當有趣,少來,我一點都不想因為肺炎而昏倒住院好不好?」

  蒙天樹開始咳聲歎氣。「唉,我乃雄赳氣昂的熱血男兒啊,沒想到一點小小的細菌,竟讓我在心愛的女人面前出盡洋相!唉,他奶奶的,往後看我的面子該往哪裡擺啊!」

  程美玉在床沿坐了下來,很自然地摸摸他的額頭。昨天夜裡的高溫也已經降下來了,他正在迅速康復中。

  「放心,沒人會笑你。人難免會生病,況且,任何人被七、八度的冷風吹了五、六個小時都會病倒的。」

  蒙天樹輕輕握住美玉的手,擠眉弄眼地說:「為了報答妳,妳說我以身相許好不好?」

  程美玉被逗得笑了。他再度恢復耍寶本色,代表他病情真的已經大大好轉,她的心終於安穩下來。

  「不要,你愛說笑……」她呵呵笑。

  蒙天樹開始提出條件。「好吧,一句話,我答應妳不再滿口髒話,我們一回台灣就結婚好不好?三年前妳就答應要『娶』我的,是條漢子就不能耍賴!」

  美玉笑得好開心,完全沒將他的「深情告白」當一回事。

  「不要,你不說髒話我還挺不習慣的。況且,說要娶你,只是為了當時的效果,又是被你威脅的,當然不能當真!而且重點是,我不是條漢子。」

  蒙天樹一臉憂愁,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我們結婚好不好?我好想吃魚漿丸子……」

  美玉睜大了眼。「你為了魚漿丸子向我求婚?!」

  蒙天樹歎了口氣,細細地凝視著她。「不只是因魚漿丸子,寶貝。」

  她看著他的眼睛。是因為血統的關係嗎?他的眼睛好黑、好深、好遠,像是遼闊無邊的草原……

  「我們結婚。」他重複,雙手緊握著她的手,輕輕吻著她每根手指。

  這個話題漸漸讓她不知所措。她搖搖頭。

  「我只是正巧出手相救。就像你說過的,本是同鄉人,他鄉遇危難,當然得互相幫助。」

  蒙天樹撫著她柔軟的唇瓣,深黑的目光牢牢地鎖住了她。「為什麼?為什麼我的告白都無法打動妳的心呢?是不夠深情款款,還是,妳真的這麼討厭我?」

  「不是討厭……只是,我不太確定你的想法,你說得聽起來像是玩笑……」

  蒙天樹釋懷地笑開。「不是討厭那就好辦了,我的想法很簡單,我──」

  美玉著急地打斷他的話。「別說了,等回到台灣,看你要吃多少魚漿丸子我都炸給你吃好不好?你現在好好調養、多多休息比較重要……」

  她不懂自己,有許多事,是她目前不想,也不知該如何面對的,所以只能像只沒用的鴕鳥選擇逃避。

  「我嚇到妳了。」蒙天樹捲著她垂在胸前的髮絲。

  「沒關係,病人的情緒有時比較感性。」她有良心地幫他尋找借口。

  蒙天樹凝視著忐忑不安的她。難道真的是因為生病,特別脆弱,所以才需要更多的承諾?

  不,他知道,知道她在自己心中佔了多大的份量。

  感情究竟是在何時於兩人吵吵鬧鬧之中發生的?這些他早就不管了,他知道自己思念她、渴望她,甚至希望能夠確實地擁有她……

  他愛她,這已經是無庸置疑的事。

  嗯,如果他此時此刻說出,聽說是娘兒們最愛的那三個字,她會不會被他嚇到昏倒?

  「Kimiko,聽我說,我絕對不是開玩笑,我──」於是,他打算好好告白。

  「美美,妳看誰來了!」

  二阿姨的嚷嚷聲由遠而近,打斷了蒙天樹準備的深情告白。

  「二阿姨?」

  「美美,是爾平耶,真的有爾平這個人耶!」

  二阿姨手勾著傳說中的爾平,驚喜萬分地出現在病房門口。

  「美美,老天爺啊,我們在護理站找到了爾平啦!」

  「爾平?」程美玉摀著嘴,吃驚極了。

  爾平微笑著,和三年前一模一樣地溫文儒雅,風度翩翩,依舊讓女人癡狂。

  「我看到新聞報導了,所以特地趕過來探望Hero同學,順便看看你們需不需要任何協助?」

  程美玉驚訝地說不出話來。「爾平?」

  她念著他的名字,只能癡癡地甜笑……

  「爾平同學,三年不見。」

  蒙天樹冷著一張臉,臉色難看地像踩到數坨狗大便。

  所有人注意,情敵出場啦!

 
  情敵出場,有人分外眼紅。

  住院了三天,蒙天樹隨即獲得醫生批准允許出院,創下肺炎病人最短的住院天數。

  這三天來,當然是美玉衣不解帶地日夜照顧,但爾平自願負責提供餐飲。

  他手藝巧,準備的煲湯,就算是討厭他的蒙天樹也讚不絕口。

  有效的「能量湯」更是讓蒙天樹迅速戰勝病毒的主因。哦,天知道那湯裡濃濃的大蒜味有多讓人退避三舍!

  這傢伙一定是故意的,弄臭他的口氣,他就不能偷親他心愛的美玉。靠!

  「好了,出院手續辦好了,我幫Hero準備了醫生證明和費用明細,這些數據可以方便你們回國後向健康局申請退費。」

  美玉收下爾平手上的文件。「我們那邊是叫『健保局』,謝謝你的幫忙,爾平。」

  她以手肘頂頂一言不發的蒙天樹。「說話啊……」

  蒙天樹懶洋洋地掀掀眼皮,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謝啦,同學。」

  美玉氣呼呼地斥責。「蒙天樹,你很沒誠意耶……對不起啦,爾平……」

  爾平顯得很受傷。「沒關係,我先去開車,你們等一下。」

  爾平一離開,程美玉忍了三天的怒火,一下子全爆發了。

  「蒙天樹,你怎麼可以用這種漠不關心的態度對待爾平,你要想想這次住院,他是多麼費心費力在幫我們準備吃的、喝的、用的,你這種態度讓人看得很生氣!」

  蒙天樹單手一攬,牢牢地將程美玉抱在懷中,蹭著她柔軟的頭髮。「他是情敵耶,我控制不來自己的壞臉色。」

  程美玉在他寬闊的胸膛輕搥了一下。「你不要這樣好不好?對爾平客氣點。」

  蒙天樹摟著心愛的女人,什麼事都能答應。「一切依妳,我盡量配合,不過先決條件是妳不能對他笑,不能跟他說話!」

  程美玉偎在他懷裡,無奈地笑了。「這怎麼可能……」

  這三天來,兩人朝夕共處,她早已經習慣他的毛手毛腳、他的擁抱、他的親吻,兩人之間親密的行為似乎漸漸變得習以為常。

  爾平的車平穩地停在兩人面前,蒙天樹環抱著美玉,打開車門,打算一起坐在後座。

  「等等。」

  「怎麼?」

  「你坐前座。」

  「為啥?」

  「我們不能把爾平當成司機!」

  「他本來就是……」

  「蒙天樹!」

  「好啦好啦,我坐前座,不過妳先親我一下。」

  「欠帳。」

  「記利息。」

  「隨你!」

  「嘿嘿嘿,我可是高利貸哦,要親『全身』才還得完哦……」

  「蒙天樹,你好噁心哦!」

  爾平走下車。眼前這對情人打情罵俏的模樣,是那麼地濃情蜜意,讓人好生羨慕。

  他冷眼看著,然後雙拳緊握,平靜有禮的眼眸漸漸陰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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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9 00:03:14
第七章

  近中午出院,直接回飯店又浪費時間──雖然蒙天樹一點都不覺得是浪費時間──爾平提議充當導遊,帶他們好好逛逛香港。

  由於「媽媽阿姨團」一大早就前往澳門玩耍了,預定搭乘明晚的班機由澳門返回台灣,落單的程美玉不顧蒙天樹的撲克臉欣然同意。

  只不過一天下來,在赤柱市場逛街時,美玉開始咳嗽,而且精神愈來愈不好。吃過晚餐後,回程的路上她甚至在車上睡著了。

  車子平穩地停在爾平幫忙訂好的飯店前。

  「真的不去我家嗎?家裡還有空的房間,兩位真的不用客氣。」爾平有禮地邀請。

  蒙天樹鬆開安全帶。老實說,對於爾平那種顧前顧後、周到得離譜的體貼,他可沒像那個笨蛋寶貝只會拚命感激,錯把野狼當綿羊。

  事有蹊蹺,雖沒有證據,但他不會忽略自己的感覺,所以鐵定會加強戒備。

  既然已有這樣的想法,又怎麼可能羊入虎口,跑去他家過夜呢?

  這不能怪他多心,或者是吃醋美玉曾經暗戀過他,禮貌周到的人他不是沒見過,像他家小嵐,人家溫文儒稚、講究禮貌是發自內心的,像個英國仕紳一樣;不像這個爾平,老是掛著若有似無的微笑,令人看得發毛。

  王八蛋,要是他這麼笑是因為「煞」到他的寶貝美玉,他奶奶的,他非把他的眼睛挖出來不可!

  「不用了,明天一早我們會離開香港,到澳門和她媽媽會合。只是過一夜,飯店會比較方便。」

  蒙天樹講得一清二楚,態度很堅決。

  他急著下車,爾平卻在這個時候出乎意料地握住他的手。

  蒙天樹卡住了動作,他瞪著被握住的手,目露凶光。

  「Hero……」他輕喚,欲言又止,溫柔地像個女人一樣。

  「什麼事?」他奶奶的,這傢伙摸他幹什麼?!

  「我有事和你說,你可以陪我一下嗎?」

  「你有什麼事?」

  「我對Hero有些感覺,所以想對你說……」他握著他的手,眼神如泣如訴。

  他是Hero,是他日夜思念的Hero。沒人知道,當他從新聞報導中得知有位台灣旅客在太平山頂重病送醫的消息,確認那人是他的Hero時,他有多麼地雀躍!

  靠!

  蒙天樹當場傻眼。他沒瞎,當然看得出來爾平同學正在向他放電!

  他忿忿地甩開爾平的手,怒聲斥喝:「別碰我!這三天感謝你的幫忙,但我的性向正常,我愛的是後面那個女人。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們還是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天知道他的性向是啥時改變的?他不是濫情港仔嗎?!

  難怪他老是對他怪怪地笑,原來他有意思的是他,不是寶貝美玉啊!

  他奶奶的!被男人示愛的感覺超級不爽!

  蒙天樹下車走到後座,從後座取了行李後,才輕巧地抱起沈睡的寶貝,過程格外謹慎小心。

  他關上車門,監視著爾平離開才走進飯店,但緊鎖的濃眉從未鬆懈。

  搞什麼鬼,爾平不是情場一條龍嗎?想當年他讓多少女同學為他哭泣流淚,連他家寶貝也愛他愛個半死,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他的性向改變,還是他原本就喜歡男人?總不會是雙性戀、男女通吃?果真如此,爾平也未免把自己的愛情生活搞得太複雜了吧!

  無論如何,他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帶著他的寶貝離開香港,才是上策!

  在飯店check in時,他要求換個樓層與房間,不願意住在爾平原先預訂的房間,同時要求飯店經理不得向任何人洩漏房號,並拒接任何外線電話。

  一直到進了房間,美玉始終沈睡著。

  給了小費讓服務生離開後,蒙天樹輕輕地將美玉置於床上。

  他探探她額頭的溫度。體溫正常,由她沉沉的呼吸聲看來,應該只是傷風感冒而已。

  唉,一切難為她了,三天來衣不解帶地照顧他。人家是來香港玩,她是來香港照顧病人。沒想到他的出現壞了她好好的港澳假期……

  蒙天樹俯身,熱唇印在她紅嫩的唇瓣上。

  「謝謝妳,寶貝。」

  原本只是想來個感激之吻,沒想到在接觸到她柔軟嘴唇的那一刻,體內的慾望霎時如驚濤駭浪般湧上。

  他嗅著她的頸窩,貪戀她柔柔軟軟的味道,那像花朵的馨香,讓人沈醉其中……

  她好香,真想好好咬上一口……

  蒙天樹狼狽起身,勉強克制自己的情慾,拉過毛毯,輕輕地幫她蓋好。

  想他蒙天樹可是頂天立地的正人君子,怎可趁人之危,行「吃亁抹淨」之事?!

  為了避免自己獸性大發,蒙天樹火速衝進浴室,沖個溫水澡。冷水不太適合大病初癒的人,他可不想又進醫院住個兩、三天再回台灣。

  洗完澡、控制好自己後,他走出浴室。

  沒想到他一番努力,卻在看到床上美人嫵媚的睡姿後,全數破功──

  她側身睡著,低領線衫的領口在翻身時又敞開了一些,露出一片酥胸,那擠壓形成的溝壑,讓蒙天樹立刻收回之前「前胸貼後背」的評語。她身上的毛毯早已滑落,長裙捲起,性感地裸露出她的長腿,蒙天樹再度收回「人矮腿短」的偏見。

  嚴格來說,美玉寶貝,他奶奶的性感得會讓男人噴鼻血!

  剛才勉勉強強找回來的自製與理性,這下全部消失無蹤。

  蒙天樹拉緊浴衣、控制呼吸。事實證明,孤男寡女同處一室,面對自己所渴望的女人,男人的確會變成大野狼!

  好吧,現在該怎麼辦?要不要再回浴室沖個澡,還是直接做個人面獸心、明早起床會被美玉寶貝的右勾拳K到滿頭包的男人?

  嗯,話說回來,那個右勾拳其實也不怎麼痛就是了……

  就在蒙天樹天人交戰之際,床上的程美玉開始有動作了。

  她半睜矇矓的睡眼,在超軟的大床上掙扎起身,只見裙子愈拉愈高,姿勢愈來愈撩人……

  不!他奶奶的……

  蒙天樹摀住鼻子衝上前去,毛毯一撈,緊緊地覆蓋住美玉誘人犯罪的身體。沒辦法,就算右勾拳不足為懼,他也不想當一個人面獸心的採花賊!

  他撐著床,俯看著懷裡的寶貝,清清粗嗄的喉嚨,溫柔地問:「哪裡不舒服,我帶妳去看醫生?」

  程美玉三分清醒、七分睡意,她不經意伸了個懶腰,慵懶的模樣又讓蒙天樹倒抽一口氣。

  「蒙,這是哪裡?」她舒服地蹭著柔軟的毛毯,半瞇著眼看著眼前的男人。

  「我們回飯店了。」

  「那,爾平呢?」

  「他回去了。」

  他輕描淡寫回了一句,撫著她皺起的眉頭。「怎麼了?」

  程美玉搖搖頭,喉嚨變得好亁,有些刺痛。「我想喝水……」

  蒙天樹看出她的不舒服。「等等,我去拿。」

  他起身,倒了杯溫開水回來。

  他扶起美玉,協助她喝下半杯水後,問:「還需要嗎?如果很不舒服,我帶妳去看醫生好嗎?」

  程美玉睡眼惺忪地揉揉眼睛。「謝謝你,不過我睡了一覺比較舒服了。反正明天就回台灣,回去再看醫生就好……」

  他凝視著她。房間暈黃的燈光,小睡片刻的慵懶,她美得不可思議。

  他抬起手,撫著她小巧的下顎。「我說過如果妳生病了,就把病毒傳染給我,我會大方地接受。」

  「蒙天樹?」她看著他,他黑色的眸心似乎有一簇火焰……

  蒙天樹仰頭喝了半杯水。他放下水杯,擁抱佳人入懷,然後封住她的唇,口中的水順勢滑入她乾燥的喉嚨之中。

  「我就算得了肺炎,也三天就痊癒了,妳大可把感冒傳染給我……」

  美玉這下清醒了。她看著他,望進他的眼,他的眼裡燃燒著熊熊的慾望,情慾形成了她的身影。

  「你的眼睛有火在燃燒?」

  「是因為妳……」

  他撫著她的唇瓣,她的眼睛像黑夜裡的星子一樣閃亮。

  蒙天樹最後一道防線完全崩潰,他不想再勉強壓抑自己的獸性……

  「妳再也躲不掉了,Kimiko。」蒙天樹發誓,斷然決定了美玉未來的命運。

  抬起她的手臂,將其環在自己頸上,然後再度吻住她紅嫩的唇,攫取那甘霖般的甜美。

  「真的?你在索取利息?」程美玉笑著問,不再閃躲。她撫著他臉部線條,感受他的粗獷。

  「是啊,我做高利貸的,妳不知道嗎?」

  她天真地以為他只是要幾個法式親吻,殊不知……

  蒙天樹動手扯著美玉的襯衫,解開她的衣扣,粗糙的指尖摩挲著她凝脂般的肌膚。

  程美玉吃驚地哇哇大叫,又忍不住笑。「蒙天樹,你想幹麼啦……」

  他抱著她,兩人雙雙跌進身後柔軟的大床上。

  「我要妳。」

  他宣告,並霸氣地吻上了她。

  「蒙──」

  「我就是要妳!」

  他有力的手堅定地褪去彼此的衣物,在她圓潤的曲線上梭巡、愛撫。

  一波波酥麻的熱力傳遍她的全身,她來不及思考即將發生的事,只是直覺地靠向他,尋求他的撫慰。

  「太快了……」

  「不夠,我要妳,寶貝。」

  兩人知道即將發生的事,而且沒有退路。

  他濕潤的唇舌吻著她敏感的頸窩,他一手撫摸著她微顫的身子,滿意她細微的呻吟和喘息。

  美玉弓起背,迎向他的愛撫,用人類最原始的反應乞求他。

  蒙天樹濃濃的情慾隨著她的呻吟和反應燃燒至最高頂點!

  「蒙,我還沒洗澡……」

  她無力承受這股強大的震撼,她扭動著身子,迷失在其中。

  「不用,妳沒洗澡都此我來得香!」

  他深深吻住了她,融化她所有的猶豫,灼燙的軀體覆著她,雙手游移在她柔軟美好的曲線上,挑逗著、迷惑著……

  直到她無法抵抗,直到她嬌吟喘氣,直到她全然接受。

  夜晚炫亮的霓虹燈映在落地窗上,香港的最後這一夜,熱情而浪漫……


  所謂的「吃亁抹淨」原來形容的就是這樣,實在是貼切極了。

  程美玉把玩著蒙天樹精壯胸膛前那些柔軟的胸毛。

  「蒙古人才有胸毛嗎?」

  「這才叫男人,寶貝!」

  他臭屁極了。原本就跩個二五八萬的蒙天樹,在一夜「飽餐」一頓之後,更是臭屁到了最頂點。

  他享盡征服的樂趣,成了帝王,成了……她的男人。

  這四個字有點讓她困擾。從重逢到現在短短幾天,蒙天樹從她「最討厭的男人」變成她「最親密的情人」。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感情是怎麼演變成這樣的?

  他可是滿口髒話、粗魯到極點的蒙天樹啊!

  雖然昨夜他真的很溫柔……

  蒙天樹緊摟著懷中的寶貝,輕撫著她的髮絲。她細嫩冰涼的手掌貼著他的胸膛,無疑是種挑逗。

  「別亂摸,小心我又吃了妳。」

  「我以為你已經『精』疲力盡了。」

  昨夜和今早的歡愛當然不只一場,蒙天樹像是回味無窮,他灼熱的眼、進犯的手始終不曾離開……

  蒙天樹張揚地大笑。他拉高她的身子,直到兩人眼對眼、鼻對鼻。

  「寶貝,別考驗男人的耐力,我已經等了這麼多年了,怎會輕易地『精』疲力盡?」

  他摟著她的纖腰,甚至還記得昨晚那銷魂的滋味……

  哦,靠!

  「等了這麼多年?」程美玉問,有些弄不清楚他的意思。

  蒙天樹無奈地歎了口氣。「妳看不出來,在妳暗戀那個爾平時,我已經很喜歡妳了?」

  程美玉吃驚地瞪眼。「你喜歡我?」

  蒙天樹往她紅嫩的嘴唇溫柔一啄。「要不然妳以為外界傳說我『深深地愛上了妳』是假的嗎?」

  老實說,美玉真的很驚訝。

  「你為什麼會喜歡上我?」

  說真的,男人不喜歡做這種內心剖析。他低著頭,臉上有小小的羞怯及不自在。

  他粗裡粗氣地回答:「男人喜歡女人還有原因嗎?就是喜歡上了,有什麼辦法?妳不覺得我很疼妳嗎?」

  程美玉反駁。「你只會欺負我!」

  「呿,那哪叫欺負?我只是一心一意製造和妳相處的機會,偏偏妳人不知躲到哪去。成果展前那幾天,我找妳找得身心俱疲!來,寶貝,好好補償我一下。」

  蒙天樹低頭又是一個深深濃濃、嘖嘖有聲的吻。美玉身上的晨褸悄悄地被褪至肩膀……

  「妳愛我嗎?」他自信滿滿地問,愛撫著她光滑的肩頭。

  程美玉翻了個白眼。情慾衝擊之下,她是把自己獻了出去,但要她對他說出那三個字,她得好好盤算盤算!

  「妳愛我嗎?」他不死心地又問了一次。

  她肯定是愛他的啦!既然都將自己交給他了,就代表她鐵定和他一樣「深深地愛上了他」,會問這個問題,只是想滿足他小小的虛榮心……

  程美玉反問。「那你愛我嗎?」

  蒙天樹緊緊摟著懷中的寶貝。「廢話,要不然妳以為我這麼『努力』是為了誰?」

  昨晚和今早,蒙天樹的確很「努力」在教導她,男女之間在床上會擦出怎樣的花火。

  「嗯,沒錯,你的確很努力,謝謝你這麼努力。」美玉煞有其事地慎重答謝。

  「嘿嘿嘿,知道我用心良苦就好!」蒙天樹得意地忘了剛剛自己的問話。

  她看著他。他雖愛把髒話當口頭禪,但也顧慮到她的反感而漸漸收斂;他雖粗魯得像個野蠻人,卻因為愛她,也溫柔得讓人淌淚。

  「妳在想什麼?」牽起她的手,他愛憐地啄吻她每根手指。

  美玉眨眨眼。「我在想,我洗澡前比較香,還是洗澡後比較香?」

  蒙天樹的大手鑽進絲綢晨褸裡。

  「蒙、天、樹……」美玉倒抽了口氣,身子不自覺弓向他,濃烈的慾火頓時點燃。

  蒙天樹愛極了寶貝的每個激情反應。

  「那試試嘍,試用結果我再告訴妳!」

  他褪下她身上的晨褸,覆住了她,他抵著她柔軟艷紅的唇……

  「一輩子?」他問,吻著她戴著戒指的無名指。那是昨夜激情之時,他取下自己的尾戒,戴在她的無名指上。

  這是定情物,代表從一而終、至死不渝。

  「一輩子。」她回答。

  「愛我嗎?」他輕撫著她細柔的粉頰。

  程美玉看著他明亮的眼,手指順著他堅硬的臉部線條而下。

  愛他嗎?

  她輕輕地點了點頭。

  他輕歎了口氣,雙臂緊摟住她,一個深情蜜意的輕吻印在她的額頭上。

  「謝謝妳愛我。」

  他傾身向前,雙手捧著她的臉,輕柔地吻著她的唇、她的眼睛,用他的方式告訴她,她是他的一切,他的唯一……

  耀眼的陽光投入室內,這一天依然繾綣旖旎。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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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9 00:03:41
第八章

  繾綣旖旎的結果是差一點趕不上由澳門回台灣的班機。

  旅行團在抵達香港的第一天,回程機票就由領隊統一保管。老媽是克勤克儉的傳統女性,就算女兒的港澳五日游只走到了太平山就分道揚鑣,也不可能任由女兒另外買一張機票由香港回台灣。

  為了不被老媽念到耳朵生繭,程美玉說什麼都得拖著酸痛的下半身,從香港奔波到澳門,再搭乘原本預定的班機回家。

  至於,為什麼會下半身酸痛呢?這得問問她身旁那得意得近乎猖狂的蒙天樹!

  「你一定要這麼笑嗎?」她問,不能理解怎麼有人把自己搞得跟孔雀一樣?

  蒙天樹摟著懷中的美人兒,有種騎著駿馬、馳騁大草原上的暢快!

  「怎麼,『老公』這樣很帥嗎?」蒙天樹回問,摟住美人纖腰的手忍不住開始「漫遊」起來。

  在昨日的激情過後,蒙天樹已自動變更稱呼。

  程美玉翻了個大白眼,毫不客氣地拍掉漫遊到胸線的大毛手。

  「你一定要這樣親密嗎?巴不得大家不知道我們的『關係』?!」

  他們是最後登機的,當然得接受大家的注目,只不過程美玉心虛,自然認為長輩的笑容別有涵義。

  「各位阿姨們好!」

  蒙天樹和長輩們招呼致意,不忘和懷中的寶貝抬槓。「是怎樣?妳要他們相信,我們昨晚蓋棉被純聊天?那不就毀了我雄壯威武的男性形象?哈哈哈,寶貝,妳太小看我的魅力和男人的需求了吧?哈哈哈~~」

  程美玉一點都笑不出來,甚至有種「再賞他一個右勾拳」的衝動。

  「各位婆婆好!」

  蒙天樹忙著打招呼,根本不曉得危機四伏。

  「澳門好不好玩啊,有沒有去Casino試試手氣啊?」

  程美玉緊緊擰著眉,冷冷看著蒙天樹快樂的和長輩們愉快地交談。

  是不是每個女人在一夜激情之後,心情都會變得很不好?

  還是唯獨她,在認識蒙天樹後,便刺激了她體內的暴力因子?

  「程媽媽好,程媽媽今天頭髮捲得很漂亮哦!」

  蒙天樹諂媚的讚美,敲醒了神遊的程美玉。

  她畏畏縮縮地看著母親,後者臉上的冷寒讓她猛地心一顫。

  蒙天樹的臉皮真的很厚,難道他沒看到老媽一副快捉狂的臉色嗎?竟敢大言不慚地讚美老媽的頭髮捲得很漂亮?

  「你們怎麼這麼晚?」程母問,雙手插腰,一臉的憂心和怒氣。

  蒙天樹不怕死地繼續打哈哈。「程媽媽,我們是對熱戀的情人啊,一天的恩愛哪夠啊!能趕上飛機就很厲害了。您是過來人,一定能瞭解,對吧?哈哈哈~~」

  「蒙天樹!」程美玉氣得臉一陣青一陣白。

  蒙天樹無辜地聳肩。「沒錯啊,寶貝怎麼跟媽媽這麼客氣呢?咱們都是一家人,媽媽一定能夠體諒!」

  他連「程」都拿掉,直接叫媽媽了。

  程美玉忍不住氣,她弓起手臂,手肘毫不客氣往蒙天樹腰側一頂。

  蒙天樹摀著腰,哇哇大叫,嚷嚷抗議。「寶貝妳K我啊?!男人的腰桿子很重要的,不能隨便亂頂!以後要是不『性』福妳可不能怪我哦!」

  程美玉不想理會這個厚顏無恥的笨蛋,她推開蒙天樹,急著向母親解釋:「媽,妳不要聽他胡說八道,我們是昨天逛街逛得太晚了,今天才起得比較晚,爾平可以作證……」

  程母歎了口氣。晚起床和趕晚上的班機應該沒有直接的關係,況且爾平就住在香港,他有自己的家要回,不可能二十四小時陪著這對觀光客,作什麼證呢?

  發生了什麼事,明眼人應該都看得出來,她是相信女兒的矜持,但完全不信任那位蒙先生的自制力……

  只不過就像那個大個兒說的,她是過來人,當然知道熱戀的情侶是沒有時間觀念的,但她身為人母,難免會煩心自己兒女所遇到的對象。

  他叫蒙天樹,嗓門和身高都像個蒙古漢子,有一對清澈乾淨的眼睛,有豪爽開朗的笑容,這孩子不會是壞人。

  「好了,飛機要起飛了,你們快快坐好吧!」程母坐了下來。

  程母的釋然反而讓美玉更加不安。

  「媽,妳是不是不開心?我們真的只是睡過頭了……」程美玉試圖再解釋,卻不知該如何解釋起。

  蒙天樹搔搔頭,低聲問:「程媽媽有不開心嗎?看不出來呀……」

  程母但笑不語。她看著愣愣的大個兒,目光有著激賞。

  呵,也許這大個兒心細,並不像外表看來的一般粗心……

  「沒事,坐吧。」

  正巧空服人員也前來提醒。「兩位請就座,飛機即將起飛了。」

  兩人依安排坐在靠窗的兩個座位,扣上安全帶後,不意外地,長輩們開始議論紛紛,尤其是二阿姨的大嗓門,就算是悄悄話,在安靜的機艙內也顯得特別清楚。

  「阿嬌,妳有沒有丈母娘看女婿愈看愈滿意啊?」

  「『素』啊,阿嬌這個女婿,真『落』耶,『矮拜』伊的孩子也真『落』哦!」

  「恭喜,『當』時請喝新娘酒,『愛』通知『吻』喔!」

  長輩們討論得沸沸揚揚,她們可以從婚禮討論到生孩子,再討論到生幾個孩子,甚至連小孩未來的學籍問題也一起討論,如此熱鬧的場面,卻獨不聞愛湊熱鬧的程媽媽清脆的嗓音。

  她但笑不語。為人母的心境本來就比較複雜,女兒要出嫁,即將離開從小長大的家,家裡少了一個人,必定會變得比較寂寞。要是美美她爹知道女兒要出嫁了,也會很捨不得,只不過女大當嫁,不能強留啊……

  蒙天樹握住美玉的右手,親吻著她戴著銀戒的食指,眼底的溫柔濃濃密密。「什麼時候嫁給我,寶貝?」

  「這是求婚嗎?」程美玉瞇著眼問。

  她相信這一團的阿姨、婆婆們一回到台灣,鐵定把她「在香港交了一個台灣的男朋友」的消息宣傳到全部親戚鄰居都知道。

  「是啊,難道求婚還要看黃道吉日嗎?」蒙天樹揉揉她軟軟的頭髮。「妳已經是我的人了,還猶豫什麼?」

  程美玉推開蒙天樹的手,抱著小椅墊開始生悶氣。

  蒙天樹沒想到自己一句不經意的玩笑,會惹得寶貝不開心。

  「喂,生氣啦?」

  「……」

  「喂,不理人哦?」

  「……」

  「啊是怎樣?是妳說『一輩子』的,可不能後悔哦!」

  「……」

  「喂喂,『貨物既出、概不退還』,我全被妳看光光了,妳可不能用完就落跑哦!」

  程美玉翻了一記白眼,攤開毛毯包裹住自己,冷冷地賞了句:「我很累,我想睡覺,你不要吵我!」

  蒙天樹綻開微笑。「對對對,睡眠不足的確會心情不好,老實說,昨晚咱們是沒什麼時間睡覺!」

  程美玉懶得理他,耳機一戴,徹底將他氣死人的言論摒除在外。她一點都不想在眾目睽睽之下揮拳K人,所以只能選擇睡覺,耳不聽、眼不看為淨!

  「妳真的想睡覺?」

  「……」

  蒙天樹努力在經濟艙的窄小座位中尋求多一點空間,他扭啊扭地「喬」到一個舒服的姿勢,再伸手摟住寶貝的腰際,擁進懷裡。

  「讓我抱妳。」

  她背對著他,面對著窗戶,並沒抵抗。反正抵抗也沒用!

  他握住她腿上的手,牢牢地十指相扣,下巴輕擱在她的頭頂。一股熟悉的馨香迎面而來,蒙天樹陶醉地咧開了笑容。

  「我愛妳。」他說。

  「等美國那紙合約告一段落──對了!寶貝,我怎麼聽艾承婕說妳想撤銷合約?」

  他突然想到這個問題。這個問題是他跑來香港的主因,繞了一大圈,問題沒解決,反而變成他和寶貝的「小蜜月」。

  「說,妳為什麼想撤銷合約?我以為妳是針對我,不想見到我!」蒙天樹「委屈」地在寶貝白皙的頸上落下一個濕熱的吻。

  程美玉眨眨眼。看來小艾故技重施的小把戲,卻讓她的經紀人付出很慘痛的代價。

  「我沒打算撤銷合約,這紙合約的利潤是近年來最高的,我沒必要把進了口袋的錢往外送。」她懶洋洋地解釋,一點兒都提不起勁。

  這下蒙天樹全懂啦!

  「啊,我又被艾承婕給耍了?!他奶奶的,那個艾承婕真的很狡猾!」

  兩人正式「交往」後,就很少聽到蒙天樹把人家的長輩當髒話罵了,看來小艾真的惹毛他了。

  不過,程美玉懶得跟一個衝動到變成笨蛋的男人爭執。她閉上眼睛繼續假睡。

  「算了,也是因為她激我來香港找妳,我們才能塵埃落定,就當她是間接媒婆,將功贖罪好了!」

  蒙天樹擁抱著懷裡的寶貝,繼續剛剛的話題。「寶貝,等美國那紙合約結束,我們就結婚,然後無論男女就生兩個寶寶,我們再換一間有庭院、獨門獨棟的郊區房子,給孩子一個比較寬廣的成長空間。」

  他露出邪惡的微笑。「當然,最好能接上溫泉管線,那麼我們就能天天一起泡鴛鴦浴,讓咱們快樂似神仙!」

  這是他的夢想,而且急盼它能立刻實現,一想到寶貝出水芙蓉的模樣,就夠燃起他熊熊的慾火。

  「妳說呢,寶貝?」

  程美玉牢牢地閉著眼,讓人誤以為她已深深入睡。

  蒙天樹順順她的髮,吻著她的肩膀。寶貝肩膀上還留著昨夜和今早在激情纏綿時不小心留下來的吻痕。

  「我愛妳。」他說。

  程美玉閉著眼,心中不由自主地暗暗歎息……

  
  班機於晚上十一點多抵達中正國際機場。出了海關、提領行李,走進入境大廳時已接近十二點。

  夜已深,蒙天樹幫忙婆婆阿姨媽媽們推著戰利品,前往機場門口等待的遊覽車。

  「我有開車,等會兒我送妳回去。」

  程美玉很想拒絕。她一點都不想連著兩、三天全身酸痛,只不過看著蒙天樹手上推著、肩上掛著一堆行李的辛勞模樣,她是有良心的人,實在不忍拒絕。

  「你會直接送我回家嗎?」她小心翼翼地問。

  蒙天樹哈哈大笑。「我是正大光明的正人君子,在這裡明白告訴妳,我不會直接送妳回家。我們還在熱戀,需要更多時間相處、培養感情。」

  程美玉揉揉酸痛的腰側,開始想著落跑的理由。她喜歡他,所以當然不會排斥和他獨處,甚至有親密的關係。

  只不過愛情來得如此濃烈、突然,短短時間內甚至已論及婚嫁,這種彷彿坐上雲霄飛車的速度,讓她幾乎喘不過氣。

  也許她應該單獨回家,躺在被窩裡,好好想想,好好沈澱一下……

  「天樹,我想、我想──」

  「我知道妳想我,等等我們回家後,妳再告訴我妳有多麼想念我。」

  「天樹,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

  「我當然知道妳想我,咱們是戀人,一定心有靈犀一點通!」

  「不是!你安靜聽我說!」

  程美玉真想再賞幾拳右勾拳給他。在她絞盡腦汁找尋借口時,這傢伙老愛說些五四三的干擾她,存心找麻煩!

  「我的意思是,今天才剛回國──」

  只是接下來的話她沒機會說了,接機區出現了三個人,讓蒙天樹掛了整天的笑臉全部不見。

  「小艾、芮老師?」程美玉目瞪口呆。「妳來接機嗎?」

  還有──「爾平?!」她驚訝極了。「你怎麼會來台灣?」

  此時出現了三個人:芮宇嵐、艾承婕以及最讓他們驚訝的爾平。

  但驚訝的也不只他們兩個。艾承婕瞪著蒙天樹緊摟著她經紀人的親密模樣,下巴都要嚇掉了。

  「你們、你們、你們……」

  還是芮宇嵐比較鎮定,他笑著道賀。「天樹,恭喜你攫獲美人心。」

  艾承婕抖著手,點個不停。太不公平、太不公平了,她和宇嵐八字都沒個一撇,美玉只是去了趟香港,就終結了獨身貴族的身份!

  「美玉,妳都沒跟我說……」

  能說嗎?來得及說嗎?程美玉委屈地暗歎口氣。連她自己都措手不及了,哪有時間和她的好朋友吐露心事?

  「你們來幹麼?」蒙天樹問。

  他冷得彷彿結霜的語氣讓程美玉略感驚訝。

  她看過天樹生氣或開心的模樣,獨獨沒見過他如此冰冷、陌生。

  偎在他的懷裡,她甚至感覺他的身體繃得好緊好緊……

  冷靜的芮宇嵐直接進入主題。

  「晚安,歡迎回國。我和艾小姐也是今天接到美國RTD的通知,關於我們的合作案,有部分細節將由RTD亞太地區的經理前來說明及協調。這位爾平先生就是RTD亞太地區的經埋,這幾天會留在台灣和我們一起工作。」

  芮宇嵐的解答,說明了爾平出現在台灣的原因。

  蒙天樹冷冷瞪著他,爾平的臉上始終掛著親切的微笑。

  「Hero,這些天就麻煩你了。」

  他奶奶的,這傢伙是存心賴定他了嗎?

  蒙天樹冷淡地說:「小嵐,你自己解決爾平住宿的問題,看是要住飯店還是住你家,我都不管。我還在蜜月期,沒空招待閒雜人等。」

  不過,還等不及其它人響應,程美玉就已經跳出來說話了。

  「蒙天樹,你怎麼可以這麼冷漠?姑且不說爾平是我們的同學,人家在你生病時幫了多少忙,你又不是不知道,怎麼爾平來台灣,你還這樣不理不睬?!」

  蒙天樹摸摸她的頭。「妳要相信我的人品,要不要讓爾平到我家去,請聽從我的決定好嗎?」

  爾平唯唯諾諾地接話。「Kimiko,沒關係,妳和Hero正在熱戀,我貿然打擾也不好意思,反正台灣有很多飯店,我無所謂的……」

  爾平這副委屈的模樣,當場激起程美玉滿腔的正義感。

  這跟相不相信他的人品無關,朋友出門在外當然要多多幫忙,這叫義氣!

  程美玉推開蒙天樹,衝到爾平的身旁,接過他的行李。

  她揚起下顎,毫不客氣地瞪著自己的親密愛人。「蒙天樹,你不讓爾平住你家,那住我家好了,反正我家有的是客房,我相信我媽一定也會同意,爾平不用麻煩你!」

  「妳想氣死我啊!」美玉的行為這下也把蒙天樹給惹火了。

  他將肩上掛的、手上推的行李全交給同一團圍觀的年輕人。「把行李拿到遊覽車上,謝謝!」

  然後,拉高衣袖,大步一跨,將程美玉用力扯進懷裡。

  「妳當我蒙天樹是死人嗎?!我會允許一個陌生男人住進我的女人家裡?!」

  「爾平不是陌生人,天樹,他幫助過你!」美玉苦口婆心地勸說。

  蒙天樹歎了口氣。「幫助有其它的方式,無論怎樣,我不允許他住進妳家!」

  「那他去住你家?」

  蒙天樹二話不說,馬上拒絕。「想都別想!」

  他不敢想像和爾平同處一室,「他」會如何吃他豆腐!

  美玉氣急敗壞地推開他。「蒙天樹,你真的很過分耶,是誰整天把中華兒女的精神掛在嘴上?結果呢,真的有人需要幫忙時,你閃得比誰都快!」

  蒙天樹怒沖沖地吼:「聽清楚,無論妳怎麼說,妳或我的家,都不能讓爾平住進去,我只說這麼一次,你們所有人最好記住!」

  美玉氣憤的淚立刻盈滿眼眶。「你家是你的事,我家還輪不到你管,我偏偏要爾平住我家,你想怎樣?!」

  蒙天樹又氣又不捨。他愛她,怎麼捨得讓她如此憤怒。

  「我愛妳,什麼事都能尊重妳,唯獨這件事,請妳聽我的好嗎?」

  「愛情不能解決這個問題!」

  美玉用衣袖擦拭眼淚。她推開蒙天樹,牽著爾平的手。「爾平,走,你住我家。」

  蒙天樹的怒火沸騰到了最高點。他大聲怒吼:「妳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和我吵架?妳有沒有想過我為什麼這麼排斥他?!」

  美玉吼了回去。「爾平不是不相干的人!那你有沒有想過我為什麼一定要這麼招待爾平?絕對不是因為我曾經喜歡過他,而是因為我想幫你報答人家,你懂不懂?!」

  程美玉哭得唏哩嘩啦。她好傷心,她不喜歡心裡這種刺痛的感覺,她不想跟他吵架……

  蒙天樹歎了口氣。「我們回家。」

  「回誰家?」

  蒙天樹雙手插腰,冷冷瞪著爾平一臉偽裝的無辜。「妳跟我回我家,至於我的恩人爾平,我會幫他找家全台灣最貴的總統套房好好款待他,這總可以了吧!」

  程美玉吃驚極了。她想都沒想到,蒙天樹對爾平的看法竟是這麼頑固、偏激,一點轉圜的餘地都沒有。

  「蒙天樹,到頭來你還是這麼堅持己見?」

  「沒錯!」

  此地不宜久留,蒙天樹向芮宇嵐求救。「小嵐,幫我送一下爾先生。」

  「我不要回你家!」程美玉淚如雨下。

  但這一切,蒙天樹只想回家後再好好解釋,他半抱起美玉,朝地下停車場走去。

  「放開我!」美玉一邊掙扎一邊哭。

  「有事回家再說。」

  「我不要!」

  他抱著她進入電梯。「我們先回家好嗎?寶貝。」

  「我不要……」

  他拍撫著她的背。「乖,先回家再聽我解釋好嗎?」

  美玉哭倒在他懷裡,抽泣著。「天樹,我們為什麼要吵架?我們不是還在熱戀中嗎?你只會欺負我……」

  蒙天樹看著電梯樓層的按鈕,抱緊懷中的寶貝,一顆心揪得好緊好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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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9 00:04:03
第九章

  回到蒙天樹的家,經過一番梳洗,程美玉穿上蒙天樹寬大的浴袍後,走到客廳。

  稍事休息,美玉的情緒已穩定下來,她環視著四周,不自覺地讚歎。

  蒙天樹真的是家大業大,連住所也所費不貲。他住在信義路的高級地段,以飯店式管理著稱的大樓,一層一戶的設計,裝潢出自名家之手,每天都有專門的清潔人員維持居家整潔,整體品味非凡。

  他結束了一通電話,轉身凝視著她。

  他剛淋浴過,高大健碩的身軀穿著一件和式浴衣,胸口敞開,展露他結實精壯的胸膛,搭著半濕潤的頭髮,他看起來既邪魅又危險。

  他笑著,看似悠哉,但黑眸中的光亮,卻讓人感到莫名的燥熱。

  「我和小嵐聯絡過了,他安排爾平住在晶華酒店。」

  他張開手臂。「過來,讓我抱抱妳。」

  程美玉沒有猶豫,投入他的懷裡,兩人雙雙坐在舒服的沙發裡。

  「妳好香。」他嗅著她的味道,有她在懷的感覺真的很捧。

  「我和程媽媽報備過了,妳可以留在我家,要待多久都可以,只不過要趕快上門提親,呵,程媽媽一定很喜歡我!」

  美玉倚偎在他懷裡,仰頭看他。「你真的想結婚?」

  蒙天樹伸出手,將她耳旁的髮絲溫柔地挑到耳後,深邃的眸子凝視著她。「我愛妳,當然想結婚。」

  美玉枕著他寬闊的胸膛,手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他裸露的皮膚。「不是像那種連續劇,一夜過後吵著要負全責的番石榴劇情吧?」

  蒙天樹勾起唇角。他的唇在笑、眼在笑,他愛撫著她柔軟的頭髮。「我愛妳三年了,再不有個結果也未免太會拖戲了。妳只管安心準備當我的老婆,不用懷疑我的真心。」

  也許時間真能緩和自己的心情,美玉原本的不踏實感漸漸消失了。

  「我也愛你。」她偎在他懷裡,臉頰靠著他溫暖的胸膛,他緊摟著她,牢牢地將她圈守在他的世界。

  她抬起雙手環繞住他的頸項,讓自己柔軟的身軀貼上他,然後嘟起紅唇,低聲誘惑他。「吻我。」

  「樂意之至。」

  他撐住她的後腦勺,俯身,炙熱地吻住她紅嫩的櫻唇。

  「天樹……」她滿足地歎息。他霸氣十足的吻會讓人上癮。

  蒙天樹的嗓音顯得濃濁。「妳在勾引我嗎,老婆?」他問,性感的薄唇帶著微笑。

  「只是家人間的親吻。」她瞇著眼笑了,仰頭再吻上他的唇。

  蒙天樹倒抽口氣。「我們可不可以超越家人間的親吻,來點比較激情、比較浪漫的?」他摟緊了她,讓兩副火熱的身軀更加貼近。

  美玉撫著他的薄唇。「反正我今晚是逃不出獅子窩了,不過我想知道一件事……」

  「什麼事?」

  她細細看著他。「我想知道你為什麼會那麼排斥爾平?」

  一句「爾平」,徹底讓蒙天樹眼底的濃情蜜意全消失了。

  他歎了口氣。「誰叫妳為他哭得唏哩嘩啦,我嫉妒啊!」

  美玉急著解釋。「我喜歡他是過去的事,況且我哭是因為……是因為……」她氣惱地搥了他胸膛一下。「還不是因為你欺負我。我只想盡盡地主之誼,沒想到你會那麼凶……」

  蒙天樹冤枉地抗議。「寶貝,我再怎麼凶都沒妳來得凶;況且……報恩有很多種方式,我的做法有我的原因。」

  「什麼原因?」

  蒙天樹有些難以啟口。該怎麼說?說有男人煞到他?這話怎麼說得出口?!

  「寶貝,妳有沒有懷疑過爾平的性向?」

  「性向?」

  「例如,也許爾平喜歡的是男人,不是……女人?」

  程美玉一愣。「不會吧?爾平交過很多女朋友,在日本你也看過的……雖然交往的時間都不長。」

  「那、那……那雙性戀呢?」

  程美玉蹙起眉。「那怎麼可能呢?爾平雖然比較陰柔、溫文儒雅,不過他一直是那個樣子的,不是嗎?」

  蒙天樹歎了口氣。「話是沒錯啦,錯就錯在他幹麼握住我的手,楚楚可憐地要跟我分享他的內心話?」

  程美玉聽得目瞪口呆。「他摸你的手,所以你才那麼排斥他?」

  「話是那麼講沒錯啦……」

  程美玉大吃一驚。「天樹,你說爾平喜歡你?!」

  「是啊,有問題嗎?」

  「哦,老天,怎麼可能?暗戀你的女人成群就已經夠讓我驚訝了,現在還有男人喜歡你?!」

  她毫不客氣地捧腹大笑。「哈,太好笑了,你當女人全死光了嗎?爾平幹麼喜歡一個男人?」

  蒙天樹被笑得有些面紅耳赤。「我怎麼知道?!誰叫他要摸我的手,我也很困擾好不好……」

  程美玉輕佻地撫摸天樹的手臂,吃他的豆腐。「爾平太壞了,怎麼可以吃你的豆腐呢?要喜歡人,也應該是喜歡我啊,怎麼可以和我搶老公?」

  蒙天樹濃眉一緊。「妳敢?!」

  他惡狠狠地吻住了她,一手扯開她的浴衣,撫上她滑嫩的肌膚,急欲「宣示主權」!

  程美玉嬌吟地倒抽了口氣,他順勢將舌頭滑進她口中,吸吮著她的甜美。兩人飢渴地吻著彼此,體內的慾火迅速又急迫地燃燒起來。

  「我們不聊天了?」她雙頰酡紅地望著他,眼眸因原始的慾望而閃閃發亮。

  「不聊了,人家被別的臭男人吃豆腐,妳得好好安撫安撫我,人家好害怕哦……」

  蒙天樹裝腔作勢,惹來美玉吃吃低笑。

  「秀秀喔,我捨不得、我捨不得……」

  不過她的笑鬧未能繼續,因為「家人間的親吻」到此結束。

  蒙天樹將她攔腰抱起,走進主臥房,輕輕地將她置於大床中央。

  他褪去兩人身上的浴衣,展露她柔軟姣好的身軀,炙熱的手隨即渴望地探索著。她呻吟連連,禁不住性感地扭動。

  「天樹……」

  她的身體覆著一層薄汗。

  三年前,要是有人告訴她,她會深深愛上這個吻她、愛撫她的男人,她一定會笑到在地上打滾。但事實證明,緣分與命運實在很奇妙。

  「我受不了了……」她仰頭嬌喘。

  「嗯,真的?夜還長呢,寶貝。」

  他凝視著她,滿意她每個激情的反應。

  她是他此生最愛的女人,這份難得的情感,如有外人試圖介入、破壞,他蒙天樹對天發誓,包準要他好看!

  她伸出手,輕撫著他粗獷的臉龐、繃緊的雙唇,她吻著他的嘴角,渴求地將身子弓向他。

  「我愛你。」

  蒙天樹吻上她的唇,兩副軀體緊密結合在一起,不可思議的愉悅震撼了兩人。

  「我愛妳。」

  愛的氣息瀰漫在四周,臥室裡一片春意濃濃……

 
  媽咪寶貝聯合親子服裝展正式進入作業階段。

  所有的工作人員全聚集在「芮嵐」寬敞的會議室,分成「媽咪」、「寶貝」兩組分工合作。

  這其中包括前來處理合約細節的爾平。

  程美玉偷瞄身旁的男人。天樹平時性情爽朗,但只要碰上爾平,他那嚇人的冰塊臉就會立刻迸出來。

  爾平吃天樹豆腐這件事,在她的認知裡僅是一場誤會。陰柔的爾平的確會給人這種錯覺,但她相信爾平,要天樹不用太擔心。

  只是她的勸說,始終無法得到天樹的認同。蒙天樹還是像防賊一樣地防著爾平,甚至牢牢守著她,不允許她和爾平有任何接觸。

  程美玉在筆記本上記錄重點。

  這個會議由蒙天樹主導,他有力沈穩的嗓音很具說服力,言談得體,和私底下「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形象完全不同。

  爾平這回來台灣所要討論的問題,嚴格來說,只需要幾封e-mail或電話就可以達成共識。也許就是因為爾平的理由過於牽強,所以天樹才會有這麼強烈的反應。

  好不容易,會議結束。

  「走,去吃飯。」

  蒙天樹眼裡根本沒有別人,起身長腿一邁就要走人。

  程美玉有些尷尬。她著急地扯著蒙天樹的手臂,輕聲說:「不要啦,爾平怎麼辦?」

  蒙天樹聳聳肩。「請總機妹妹買便當啊。」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昨天小嵐已經請他吃飯了,總不能客人來台灣,每天都要他們招待吃大餐吧?

  程美玉無力極了。「這樣不太好吧……」

  蒙天樹伸長手臂,美人隨即入懷。「為什麼不太好?我覺得這樣非常好,他一定也很想試試台灣的便當味道如何!」

  美玉歎了口氣。以中間人的立場來看,天樹的做法真的很偏激。除了公事,他幾乎不和爾平說上一句話、不搭同一部電梯,甚至連開個會都要各坐一端,保持最遙遠的距離。

  美玉看看爾平,他依然維持原本的溫文儒雅,只是,不知是不是睡不好,他的精神看起來有些萎靡不振。

  說不定,幫他們製造一些機會,兩個人可以化解彼此的誤會……

  程美玉打定主意,喚著:「爾平、爾平,天樹要請你吃飯,我和小艾有事就不參加了,午餐愉快啊!」

  她邊說著,邊把僵得跟棒冰一樣的蒙天樹往爾平身旁推。「去嘛、去嘛,看在人家的面子上,和爾平吃個午餐嘛!有什麼誤會一次講清楚。」

  蒙天樹怒氣沖沖地瞪著愛人安撫的笑臉。「我跟他沒啥誤會!寶貝,妳要是把我送給這只人面獸心的大色狼,妳晚上就等著看我變成大色狼!」

  程美玉可不怕她的愛人會怎麼對待她。能化解誤會才是好事一樁!

  她揮揮手。「兩位下午見!」

  然後,程美玉一溜煙地走人。

  蒙天樹歎了口氣。愛人沒良心,他除了怨歎,還能說什麼?

  「Hero,你真的這麼討厭我嗎?」

  爾平走了過來,語氣幽怨得令人發毛。

  蒙天樹煩躁地揉揉眉心。「不是討厭好嗎?我說過道不同不相為謀,我不想和你接觸太多。」

  爾平揚起嘴角。「你對我有誤解。你能不能當我是個普通人,以公平的眼光看我,接受我對你的愛慕?」

  蒙天樹真的很想把手上的筆記型計算機砸過去!

  「這無關誤解。我想,每個人都有選擇的自由,你選擇自己的喜好,我選擇我所要的人。我尊重你的性別,也請你尊重我的選擇,我會請其它人幫你準備午餐。」

  蒙天樹轉身走人,急著捉回那個沒良心的女人好好教訓、教訓!

  「Kimiko配不上你。」

  蒙天樹停住了腳步,冷冷地回應:「隨你怎麼說!」

  爾平看著蒙天樹冷漠的背影愈走愈遠。

  他低頭,看著自己纖細的手指。緩緩地,他將耳鬢的髮絲撥到耳後。

  他的性別,他一直都很清楚,是上帝對他開了一個大玩笑,讓他不能成為百分之百的女人。

  之前會交女朋友,也是因為他需要父母贊助到日本讀書,只有偽裝成男人,交一個女朋友,順了他們的心意,他們當然願意贊助他的學業。

  但是,他受不了女人碰觸他,受不了女人愛慕的眼光。就像Kimiko,當年她把他當偶像,目光裡都是崇拜的愛意。

  他愛Hero。他是個真男人,他渴望他的擁抱,渴求被他擁有……

  這份原本收藏在內心最神聖的秘密,現在再也無法隱藏下去了。

  爾平拿出手機,撥了一組號碼。

  「Kimiko,天樹請妳過來一趟。我們和好了,一起吃飯吧!」他興高采烈地說。

  爾平站在飯店房間的落地窗前,俯看著街道上的車水馬龍。

  台北的街景和香港一樣擁擠,除了高樓、車輛,沒什麼特別值得欣賞的。

  如果可以,他想在愛人的陪伴之下返回日本,只有京都的優雅才能安定他的心神。

  身後傳來的嗚咽與掙扎,拉回了他的注意。

  爾平回頭,款款地靠近。「妳醒了?」他笑,攏攏裙襬蹲了下來。「很驚訝嗎?」

  殘留的藥效讓程美玉頭痛欲裂,她虛弱地看著爾平,他一身女裝和精緻的彩妝,讓她除了震驚還是震驚。

  她掙扎著,嘴巴被膠帶封住,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爾平笑。「想說話?」

  他撕下封口的膠帶。「什麼事?妳說。」

  程美玉痛到飆淚。「爾平,為什麼……」她沙啞地問。

  爾平站起身,在原地旋身,圓裙畫出一道美麗的弧度。他嫵媚地擺著姿勢,美麗的嬌態,可以讓女人自慚形穢。

  程美玉嚇傻了,她目瞪口呆地看著爾平的動作。天樹的確說對了,爾平確實有問題。

  「我不懂你為什麼會……」

  爾平撫著頭髮。「妳不懂的事可多了。妳不懂原來我是個女人,妳不懂我愛慘Hero了,妳不懂,所以又把Hero送給我──」

  程美玉憤然反駁。「我只是要天樹請你吃飯!」

  「啪!」

  爾平毫不客氣地賞了程美玉一個耳光。

  他奶奶的……程美玉痛到瞇起眼、五官皺成一團。爾平的性別是變了,但他的力道還是百分之百的男人,好痛啊!

  他站在她面前,輕蔑地俯看著她。「妳沒有資格擁有Hero,妳沒有我的才情、妳沒有我的美貌,妳平凡無奇,沒資格擁有Hero!」

  程美玉氣到七竅生煙。沒錯,她是被綁架了,但法律沒規定被綁架的人一定要哭哭啼啼。

  「放開我,你捉我過來有什麼用?既然你認為自己魅力無敵,為什麼不去試著搶走蒙天樹,改變他的性向!爾平,天樹喜歡的是女人,不是男人!」

  「啪!」

  爾平毫不客氣,又賞了程美玉一個耳光。「閉嘴。」

  程美玉氣炸了,嘴角的鹹味讓她皺起眉頭。「他奶奶的,你光會打我有個屁用啊!真有本事就讓天樹主動喜歡上你!」

  蒙天樹的口水吃多了,她也學會了他拿手的髒話?

  爾平慵懶地坐回沙發,長裙緩緩地拉上大腿,勾魂又嫵媚。

  程美玉猛搖頭,不敢相信有男人可以扮得比女人還要美。

  「我會主動誘惑Hero,只需要動個小小的手術,我將和真的女人一模一樣……」

  「你想都別想!」程美玉怒不可遏。「天樹是我的男人,我不允許他擁抱其它女人或男人!你最好搞清楚,是誰配不上蒙天樹!」

  爾平撫平裙襬,神秘地笑了。「我和Hero會是絕配,不過,妳可能看不到,因為我必須殺掉妳。我不想讓Hero傷心,但我會安慰他,我會讓他知道這世上還有我是這麼地愛慕他。我會取代妳,Hero會是我的男人。」

  美玉氣到拚命踹腳。「放開我,我一定要打醒你,你這個滿口瘋言瘋語的瘋子!放開我!」

  爾平從抽屜裡拿出一把黑色的手槍。

  程美玉瞪大雙眼,忘了掙扎。

  「好久沒開槍了,不知道會不會瞄不準?」

  他將槍口直指向程美玉。「我會盡量一槍射進妳的心臟,不給妳太多痛苦,終結妳的生命,取代妳。」

  這一刻,美玉明白爾平是玩真的,她快跟著發瘋了!

  爾平對她送上一個飛吻。「Byebye,Kimiko,謝謝妳曾經愛過我。」

  程美玉尖叫,驚懼地閉上雙眼。

  突然一個巨大的破門聲響起,蒙天樹夥同警察和飯店保全衝了進來──

  「住手!」他震怒地大吼。「放下手槍!」

  爾平似乎沒聽見身邊的聲響、周圍的混亂。沒有任何猶豫,他扣下扳機。

  一瞬間,槍聲頓時迴盪在空氣裡。

  美玉放聲尖叫。

  「不!」蒙天樹嘶聲吶喊,落下絕望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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