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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米琪]好漢太溫柔【好Man俱樂部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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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9 00:06:50 |倒序瀏覽
好漢太溫柔(好Man俱樂部2) 作者:米琪

這男人的「溫柔」真的太令她不敢領教了,教她健身周到得令她發抖,看她的眼神很「侵犯」,愛笑不笑的表情讓她覺得自己很像個運動白癡,她跑錯男子更衣室遭他取笑有不良癖好,讓她很想死。為什麼她老是在他面前出糗?為什麼就是對他很緊張?還有,他的身分到底是健身房教練還是大老闆啊?一副架勢好大、威嚴得要死的模樣,教她好怕啊……陸漢威覺得這個叫悠悠的女生未免太嫩、太單純了,做個運動一問三不會,標準的朽木一根、沒天分,教她健身,免不了有碰觸,她的臉竟爆紅得像缺氧,他有這麼可怕嗎?還是以為他有傳染病?一見他就閃!她的害怕讓他氣悶,而她的純潔、害羞、笑容讓他心動,明知這種女生不是他該招惹的,卻忍不住想親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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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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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9 00:07:32
第一章

  徐悠悠第一次上網標購,買到了一張「頂爵運動健身俱樂部」的會員金卡。雖然是二手的,但明年三月才到期,算算還有一年可以用,她覺得自己以十分之一的價格標下,真的是太划算了。下班前,她得意地秀出來,給左右隔壁的同事「聞香一下」。

  「悠悠,妳會不會上當啦,怎麽可能賣得這麽便宜?」同事甲抓著那張卡前看後看,又朝燈光照著看,像偵探一樣想找到「僞卡」的破綻。

  「這是一家耗資三億,專門服務頂級尊貴人士的休閒健身房,全館使用負離子空氣清淨裝置,設備一流,我們這種小人物怎麽能進去?」同事乙搶了過來,拿了抽屜裏的放大鏡再看個仔細。

  「對咩,一定是假的啦,悠悠妳受騙了,妳以爲上網買的東東都沒問題嗎?搞不好是誰遺失的,撿到的人就上網拍賣了。」同事丙根本懶得看,直截了當地下結論。

  悠悠聽這左一句受騙、右一句上當的,自己也開始覺得這張卡來路可疑!但她的個性原本就不會想太多,不然怎麽會買下呢?

  「沒關係,反正下班閑著也是閑著,我就去試試這張卡能不能用。」她美麗的大眼睛無辜的眨著,甜甜地對同事們笑,收回她的卡,放回包包,優雅地起身,腳步輕盈地走向打卡鍾。

  「我真羡慕悠悠,她老是一副悠閒的樣子,我從沒見過她慌張的模樣。」同事甲歎道。

  「誰叫她老爸給她取了個這麽『悠閒』的名字。」同事乙聳肩,同事丙用力地點著頭;她們看著悠悠長髮飄逸的背影,瞧她伸出纖纖玉手打卡,一張天使般的臉孔總挂著柔柔的笑意,還有禮地回過頭來向她們揮手才離去。

  「她簡直就是稀有動物!」同事丙忍不住地又下了結論。

  其實悠悠個性天生就溫順,她家境小康,老爸在大學任教,是位教授,老媽是家庭主婦,也是「叫獸」,只是音同字不同;尤其是當老媽在吼那個小她十二歲、今年才上小三的弟弟時,說她媽是「叫獸」更是當之無愧。

  她家裏就簡單的四口人,住在大學旁的宿舍區裏,左右鄰居都是「夫子」輩的人物,身家背景自然是單純得很,日子過得可說是平淡無波。所以悠悠希望自己有些改變,除了在貿易公司上班,成天坐在椅子算外匯比率,面對許多陌生的客戶之外,也能有點新鮮的事做。

  通常她習慣上網,認識不同的人,雖然沒見過面光是閒扯,但好玩又無害;這次會到拍賣網買下這張卡也是圖個新鮮,而今晚她打算去試用看看。

  她開著白色的愛車ㄅㄨ ㄅㄨ,去了位在信義區的頂爵運動健身俱樂部,把ㄅㄨㄅㄨ開進地下室停車場,發現停車位全都滿了,這顯示健身房生意興隆,再下一層樓,好不容易找到了個停車位,緩緩地開到前端,正要展現她「倒車入庫」的好身手,不料一輛火紅的跑車從她後頭咻地飆進空格裏,占了那個空位!

  幸好悠悠及時踩了煞車,否則可就慘了。她從後視鏡看見紅色跑車裏走下一個神色冷峻的男子,他高大挺拔,穿著一身黑衣黑褲,像一陣黑色的旋風。

  他像沒看見她的存在似的,一點也不覺得他搶了她的停車位,還邁大步直接走過她的小車旁,進了一道玻璃門後頭的電梯間裏。

  悠悠覺得這人真的有點過分,但她從來不與人爭什麽,從小老爸就教她退一步海闊天空的道理,她一直都照著做。偶爾她也會害怕,若是退一步,身後是懸崖,那她該怎麽辦才好?這老爸可沒教她呀!

  算了吧!只是丟了個停車位而已,再找就成了,她不會鑽牛角尖地困住自己。她輕歎,搖搖頭,再往下一層去找位置,幸好樓下還有許多空位,也沒人來和她爭,她技術不錯的把車停好,去等電梯。

  進電梯前她先看了樓層介紹,頂爵運動健身俱樂部共占五樓,一樓分爲接待廳、聯誼廳,二樓是健身房,以上是SPA館、有氧教室、個別營養師諮詢室,有不少新鮮的名堂。悠悠躍躍欲試,但她選擇先前往接待大廳,想去問問這張卡是不是能用,具有哪些功能。

  一到接待大廳,裏頭全以花崗石打造,氣勢非凡,中央有個室內噴泉,天花板的大型水晶燈閃閃發亮,猶似五星級飯店的LOBBY那麽氣派,一側的聯誼廳還有樂器演奏,燈光幽暗,頗有夜總會的氣氛。

  悠悠興奮地來到櫃檯前,拿了自己在網上標到的那張會員金卡問小姐:「請問我這張卡是否能用到明年三月?」

  「請稍候,我爲妳查詢。」小姐立起身,雙手接了過去,立刻放進讀卡機,看了電腦顯示,很有禮貌地奉還會員卡。「可以的,小姐。」

  悠悠很高興自己的錢沒有白花。「那它有什麽功能?」

  櫃檯小姐笑一笑說:「妳可以自由使用全館的設施,包括SPA和桑拿浴。」

  悠悠開心極了,收好卡片,歡喜地笑著說:「我今天想先到健身房去。」她對機械式的擴胸機、跑步機,還有一些訓練臂力的機器都很感興趣,她覺得自己最缺乏的就是體力,連走樓梯都會气喘吁吁,她想讓自己變得強壯一點。

  「妳真是幸運,妳之前預定的教練今天正好回國,有當班,我現在就通知他。」小姐很熱心地看了一眼電腦對她說。

  悠悠心想那一定是之前的持卡人預定的教練,現在變成她的教練了,有個現成的教練還真不賴,現在她是萬事俱備只欠一套像樣的運動服了。「你們這裏有賣運動用品嗎?」這麽高級的健身房一定有這項服務,她想。

  「有的,就在二樓的健身房前面。」小姐說明。

  悠悠道了謝,徑自走向左側有著金色扶手的寬敞樓梯,慢條斯理地步上二樓。

  櫃檯小姐瞧著她纖細的背影遠去,低聲問了她隔壁較資深的人。「好奇怪,依照電腦的紀錄,持卡人姓富,而且來過不下十次了,怎麽還會來詢問卡有什麽功能?」

  「來我們這裏的,有的是會員的家族成員,例如姊姊擁有的卡妹妹也能用,或者爸爸擁有的卡全家人都能用,金卡的功能是如此,我們也不能多問,不過……」

  資深的小姐看了一眼電腦資料,先是像看到外星人似的瞪大眼睛,接著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剛剛那位小姐肯定是持卡人富小姐的妹妹吧!她可是比她姊姊客氣多了,她姊姊是個恰北北的女人,一直指定我們陸老闆得當她的專屬教練,但咱們陸大老闆前陣子一直在國外沒回來,她就揚言要退卡呢!」

  「真的啊」

  「妳是新來的,妳不知道啊,她上回來鬧得可凶了,嘖嘖……」兩個櫃檯小姐嘰嘰喳喳地竊竊私語著。


  悠悠並沒有聽到她們的議論,她一上樓就被琳琅滿目的運動用品店吸引,買了運動鞋,又買了一套運動服,還有兩個帥氣的護腕。付了錢,她到健身房裏的更衣室換上,在鏡子前把長髮紮成一束馬尾,看了看鏡子裏「裝備齊全」的自己,覺得還頗有運動員的樣子,只不過,這白色上衣和黑色馬褲十分貼身,讓她的曲線完全沒有遮掩,她有點不習慣。

  她有點害臊地進到健身房裏,放眼一望,有的人在跑步,有的人在練擴胸機,幸好沒人注意到她。她放膽地到處走走看看,發現寬敞舒適的空間中,還播放著輕音樂,其間穿插教練的鼓勵聲--

  「縮小腹,使力……很好,做得很好。」

  乍聽之下這裏的教練是充滿愛心的,悠悠覺得這個環境她很喜歡,心想這下她可要天天來,不久後一定可以練出好體力。

  「妳站在那裏發什麽呆?」

  誰?是說她嗎?悠悠突然聽到這句氣勢萬鈞的話從身後飆來,趕緊回過頭去看個究竟,這一回頭,立刻對上一雙很冷、很森沈、很不耐煩的眼睛。

  「一臉不確定,以爲我說的不是妳嗎?」

  悠悠認出這人……就是剛才搶了她車位的那個老兄!老天~~他不但搶人車位,說起話來還氣勢雄渾威武,悄悄打量他身上的黑衣黑褲,和臉上冷厲的煞气,難道他是……某幫的大哥,來這尋仇的?!

  那他一定是認錯人了!悠悠額冒冷汗,心神不寧。

  「怎麽,妳還在懷疑嗎?」他雄壯高大的身影緩步接近,像一片巨大的陰影朝她移來。

  悠悠本能地退後,很想逃掉,可是偏偏她身後是一台跑步機,她退到跑步機旁,兩手抓著扶杆撐著自己,深怕被嚇到虛軟的雙腿會不爭氣地癱了下去。「你找錯人了!」她生平最膽小了,從來不曾和人結怨。

  「妳的卡號難道不是16828嗎?」陸漢威盯著眼前這個嬌嫩的女孩,她長得甜美,可惜臉色太蒼白,那張櫻桃小嘴還神經質地顫抖著--他有那麽可怕嗎?

  悠悠聽到他正確的念出她的卡號,覺得很不可思議。「我……是,你怎麽……知道,你、你……你是哪位?」她一連「你」了好幾次。

  陸漢威有點心煩,真不知這女孩是怎麽搞的,是不是喉嚨有問題,說起話來結結巴巴的。「陸漢威,妳的教練。」他簡單地自我介紹。

  悠悠這才恍然大悟,深吸了口氣定定神,伸手撫撫自己的胸口,原來他不是「大哥」!但這樣的教練真教人想退避三舍,下意識地舉目張望,想找個人問問,教練可不可以換人,但一旁的人全各玩各的機器,沒人理她。

  「哦。」她只好木訥地應了一聲。

  「別浪費時間了,快做暖身操。」陸漢威取出放在運動褲後頭的資料夾,脫下黑色夾克,露出一身黑色貼身運動服,和充滿勁道的男性體魄。

  悠悠怔怔地看著他精實的胸膛和臂肌,像看到一件活生生的藝術品似的,這才曉得原來人體也可以鍛煉出這麽美的線條,而她深受這件「藝術品」的吸引,還莫名其妙的臉紅。

  「暖身操怎麽做?是不是和小學生做的體操一樣?」她很客氣地請問他,沒想到眼前這位大牌教練卻回過頭來,上下打量她,抛來一句冷諷--

  「妳看來不像小學生。」

  悠悠當場臉爆紅,他不只嘲笑她,還用玩世不恭的眼神從頭到腳掃視她,她這輩子還沒讓人這麽「侵犯」過,瞬間她的血液快速竄流,同時心中還湧上一股委屈。

  陸漢威看著這女孩突然一張臉紅通通的,眼眶也隱約泛紅,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他真想笑。

  從沒有女人在他面前是這號表情的,她們都像是恨不得吃了他似的,有的明目張膽、有的隱約暗示,就想和他來個激狂的一夜情。

  也許她不是一匹女色狼吧!她的樣子有點青澀,聞起來的味道粉嫩無比,但那卻不是任何的香水味,通常由女人身上搽的香水可以分析出女人不同的喜好和性格,而她顯然是屬於他最不善分析的那一類女人!

  「就跟著我做吧!」他無意招惹她,只好當她是真的不懂,教起暖身操。

  悠悠本想打退堂鼓的,但他已經帶頭做了,她只好跟著他做。

  「手擡高,吸氣,手放下,吐氣,轉身下腰……」

  陸漢威一個口令,悠悠就只能一個動作,她努力地不想凸槌,想跟上他的節奏,可是她竟然做得心煩意亂,氣也不順,光是看著他身上的肌肉線條,她就覺得自己渾身不對勁,胸口有一團奇異的火苗在燃燒,她拚命阻止這樣的反應,希望他不要看出她的不自在。

  「放輕鬆一點,妳的姿勢都太緊繃了。」他竟走過來,站到她身後指導她,手指輕輕碰觸在她的腰上。

  悠悠一陣暈眩。

  「側彎下腰。」他稍稍在她的腰間使力,指間的溫度令悠悠心驚,而他低沈的聲音彷佛就在耳邊,她心跳更加急促,額頭冒著冷汗,像老太婆似的彎下僵硬的腰杆。

  「唉!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雖然他說得很小聲,但悠悠聽到了,也被傷了自尊心。隨即他放開她,徑自走向一旁的跑步機,開始幫她設定時間和行程。

  悠悠站在原地,心情十分沮喪,覺得自己真是出師不利,怎麽會遇到這個比主管還會損人,比客戶還要傲慢的教練?

  「我看妳需要先熱身,讓全身充滿氧氣。」陸漢威設定好,一回頭看見她又是一副委屈的呆立在原地,覺得有點訝異,心情也莫名感到不好受,但他老大一點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哪里說錯了。

  「快過來。」他低沈的聲音顯得煩躁。

  悠悠很想一走了之,她並不想花錢找罪受,可她覺得自己畢竟是花錢買了會員卡,走了豈不是浪費錢,只好忍住了,緩緩地走過去。

  「手抓在扶杆上,跑十分鐘。」陸漢威直視她澄澈且美麗的雙眼,愈看愈覺得她快哭了,但這最好只是他的錯覺。

  「哦!」悠悠點了頭,避開他的視線走上跑步機,有點不太敢和他四目相對,幸好他也沒有停留在她身邊,而是離開去指導別人,她松了口氣,專心玩起跑步機。

  儀錶板上的行程從平地到爬坡,她努力地只想跑到終點,戰勝這台機器,她像孩子似的一玩就很快忘了剛才的事,直到停止時已是香汗淋漓,气喘吁吁。

  「可以下來了。」這聲口令準時在十分鐘後出現。

  悠悠猛然回頭,這才驚覺他不知何時已在她身後看了她許久,她全身的熱氣瞬間全沖到雙頰,不知自己究竟在害臊個什麽勁兒!

  「那裏有一些啞鈴,妳去選兩個拿得動的。」陸漢威指著牆底下整齊排列的啞鈴。

  悠悠抓來頸子上的毛巾拭汗,掩飾自己臉上的紅潮,走了過去,數一數啞鈴共有十對,她蹲下身去看那個最大的、表面黑黑的一對啞鈴,覺得看起來像金屬,她好奇的用手指敲敲,再看仔細點,上面寫著「10kg」,她很想試試十公斤究竟有多重,伸出雙手握著想搬搬看。

  「喂,妳別自不量力。」陸漢威警告。

  悠悠頭也沒擡地說:「我只是在試試它有多重。」她當真握住,不料他蹲到她身邊,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制止。

  哎呀呀!她猛一屏息,望著那只結實有力的大手掌,臉脹紅了,沒搬動啞鈴,還一屁股跌在地上。

  「我有那麽可怕嗎?」陸漢威盯著她猶似小鹿般驚嚇的雙眼問。

  不是可怕,而是可怕極了,更老是讓她心慌意亂!悠悠輕咬住下唇,發不出聲音來回答他,只希望他巨人一樣的大手可以快點放開她,否則她的心跳會快到心臟無法負荷。

  「妳還是先選那個零點五公斤的試試。」陸漢威煩悶地放開她纖細的手腕。

  悠悠順了順氣,立起身很想快快脫離他存在的範圍,突然的站立卻使她一陣昏眩,眼冒金星。

  「怎麽了?」陸漢威及時立起身,伸出強而有力的手臂扶住她。

  「我沒事!」他熱切的問話令她詫異,那聽來好像有幾分關心。

  「那就好,我可沒侍候過像妳這麽嬌嫩的小女生。」

  啊~~她還差點爲他的英雄行爲感動呢,沒想到他竟然這麽說。「你的服務態度根本談不上『侍候』。」悠悠這輩子還沒這麽用力說話過,她掙開他的手,走向最前端那兩個小不嚨咚的啞鈴。

  陸漢威一怔,忽然被她嬌嗔的模樣敲動了某根神經,他沒看過有人生起氣來的模樣是這麽可愛動人,像鬧脾氣的貓兒似的,有點稚氣未脫,卻輕易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的雙眼掠過她勻稱的曲線,她不是光鮮亮麗型的女孩,卻散發一種獨特的美,尤其是那張潔白柔和的小臉粉粉嫩嫩的,讓人有想咬一口的感覺;不過這都只是單純的欣賞,他一向清楚的劃分自己和客戶的關係。

  「什麽樣的服務態度才符合妳的需求?」陸漢威立在原地問她。

  最好是和氣一點、誠懇一點的。悠悠本來要直接告訴他,一轉頭又發現他在注視著自己,那眼神是深奧又高傲,她直覺這個男人是十分自負的,不會被任何人改變,所以到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心想大不了下課後她再到櫃檯要求換教練。

  「請你快教我這東東怎麽用。」這麽說實際些。

  陸漢威得不到回答,也莫可奈何,走近她開始指導她。

  很快地,悠悠就學會如何正確使用啞鈴鍛練出手臂優美的線條,她把注意力放在啞鈴上,很快地一堂課結束了。

  「很好,下課了。」陸漢威在表格上做了些記錄,遞給她。「簽個名。」

  悠悠暗歎了口氣,慶倖自己解脫了,在記錄表上簽了英文名字,瞄到會員卡上原持卡人的姓名原來是叫「富嘉女」!

  有點好笑的名字,她把記錄表奉還給陸漢威,一不小心又和他那雙壞壞的眼睛四目交接,心兒胡亂跳,暗自心想可不能讓這個大哥教練影響她上健身房的樂趣,她得快點去淋個浴然後下樓去搬救兵,她要要求換教練。

  他離開後,她轉身放回啞鈴,傾身之際一滴汗水從額上滑進她的眼睛,不適感令她一個反射地伸手揉眼睛,一個不小心竟然把左眼的隱形眼鏡給揉掉了!

  真糟,她可是個大近視,沒了眼鏡看東西就霧煞煞了。趕緊蹲到地上去摸索,遍尋不著,靠著僅存的右眼正常視力再度找尋,那片小小的鏡片就是不見蹤影!

  還好她的ㄅㄨ  ㄅㄨ裏還放著一副備用的,只好等她先淋浴,洗去一身的汗水再下樓去拿了。她索性走到前面的大鏡子前,把右眼的隱形眼鏡也摘下,這樣兩眼平衡些。

  她小心地走到置物箱,拿了自己的包包進了浴室,裏頭霧氣迷蒙,雖然一長排的洗臉台前都沒半個人使用,但是從淋浴間裏傳出的水流聲可以判斷裏頭已有許多人。

  悠悠選了最裏頭的一間開始寬衣,使用淋浴間裏提供的洗髮精,搓揉出綿密的泡泡,享受宜人的香氛。

  「老闆,你的車已經開回來了,待會兒要先到墨小姐家嗎?」

  享受沐浴之中,悠悠不可思議的聽到一個男子的聲音,怎麽這裏的浴室不是男女區分的嗎?男士怎麽可以進來?

  「不了,我待會兒要開會,看看報表,你去接她到樓下酒吧等我。」

  這是……陸漢威的聲音!依聲音的判斷,好像來自她對面的淋浴間……老天,怎麽他也闖進女子浴室,難道他是……同志

  而且很奇怪的是,那人不是叫他教練,而是稱他老闆,這難道是一個「別名」!

  「老趙,好久不見。」

  又有個男子的聲音加入,腳步聲走進了隔壁浴室。

  「是啊,陳教練,我先出去了。」

  悠悠聽見隔壁浴室關門和開水的聲音,一陣陣涼意從她的腳趾間往上竄,很明顯的,不是他們走錯浴室,而是她走錯了浴室!從她進來後,一直沒聽見有女子的聲音。

  真的是太糟了!不行,她要洗快點,不能讓陸漢威發現她出糗地誤闖男子浴室,更不能讓他看見她和他共處一室,噢~~是一個浴室!

  悠悠用最快的速度洗戰鬥澡,用大浴巾拭去全身的水,雙手打顫的穿上衣服,只想快快溜走。

  但命運和她作對,她門一開,對面的門也開了!一片白茫茫霧氣中,她可以分辨對面的人只在腰上圈著大浴巾,從他的身形她可以「看」得出,他正是她的教練大人;她完全看不清他的眼神,卻可以猜出此時他一定是很震驚、很不耐煩地睨著她。

  她羞到恨不得挖一個地洞鑽下去算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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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9 00:07:58
第二章

  「妳有特別的……癖好嗎?」

  陸漢威確實是用嘲笑的目光看著悠悠,他絕沒想過會在這裏和她「坦然」相見,瞧她懷裏攥著包包,臉兒紅似火,一頭長髮濕漉漉的還在滴水,一副逃難的樣子,他就知道她一定是對這裏的陳設不熟悉,才闖進來的。其實女性的淋浴設施是在樓上,方便女性會員在運動後順便做SPA。

  而他不打算立刻把答案告訴她,壞心腸的想多看她著急且害羞的樣子一眼,她這副模樣和嬌瞋時一樣都可愛極了。

  「不好意思,我的隱形眼鏡掉了,沒看清楚就走進來,我這就出去。」悠悠硬著頭皮說,抱著包包,低著頭急著快快離去。

  「慢著。」陸漢威叫住她。

  悠悠低著頭,當作沒聽到,急急往外走,他卻伸來巨掌扣住她的肩,她差點要發出淒厲的尖叫。

  「女用淋浴間在樓上的SPA館內,以後千萬要記住。」

  這聲略帶嘲弄的說明封殺了她不理智的尖叫。「哦。」她低應了一聲,頭不敢回,快馬加鞭地走離。一路走還一路想,幸好自己沒大叫,否則就更糗得無地自容了。

  出了男浴室,她左探右探,就怕外頭有人發現她勇闖男浴室的事迹,但兩眼什麽也看不清,只好快快抱著包包摸索出健身房。上了樓,服務人員領她進了SPA館裏的女用浴室,裏頭有-挂女人在吹頭髮聊天,她這才安心地找個位子坐下來,快快吹幹了一頭濕答答的發。

  整理好儀容後,悠悠正要起身到車上去拿備用隱形眼鏡,一名服務人員熱心的過來向她介紹SPA館的護膚新産品,她不好意思拒絕,花了些時間聽她說明,還試用,最後禁不起推銷,購買了一套面膜。

  「小姐,妳的賬單是要寄到會員地址嗎?」服務的小姐拿來她的面膜。

  「我現在付。」悠悠可不想去叨擾到原來的持卡人,用VISA卡付了帳,離去時她看了看手錶,才發現自己竟然在這裏一耗就是一個小時!

  她把買來的面膜放進包包裏,背在肩上走出SPA館,搭上正好從樓上下來的電梯。門一開,裏頭有許多人,她擠了進去,湊得很近才看得清楚燈鍵,有好心人出聲問她:「幾樓?」

  「地下三樓,謝謝。」她道了謝,才發現這聲音好像在哪里聽過,不就是她的大牌教練!

  剛才的糗事令她尷尬,她急忙低垂著頭,希望他那張傷人的嘴可別在這裏提起,若是人盡皆知,那她以後就要和這家健身房拒絕往來了。

  幸好他很沈默,什麽也沒說,她悄悄側過身去,發覺他似乎有點不太一樣,好像是換了套正式的西裝,對的,是西裝:雖然是霧裏看花,畫面不全然清晰,她卻可以感覺出他的俊逸非凡,也嗅得到他身上沐浴後清新的氣息。

  她默默地靠向角落,避免和他靠得太近,以免他身上好聞的味道弄亂了自己的呼吸。

  一樓到了,所有人一一走出電梯,悠悠期待站在身後的陸漢威也出去。

  「老闆,我們先走了。」離開電梯的人全都很有禮貌地回過頭來鞠躬。

  悠悠心想這些人大概是健身房的接待員,深知以客爲尊的道理才會稱她「老闆」,心想應該多加一個「娘」字聽起來會更順耳。

  她優雅地對人們一笑,直到身後傳來一聲「嗯」,她才猛然覺醒,這些人才不是對她鞠躬呢,德高望重的人是她的教練!她這才想起浴室裏也有人稱他爲老闆,難道他會是這家健身俱樂部的老闆?

  而他怎麽沒出電梯呢?眼看著電梯門就要關上,悠悠在心底哀叫,可是無情的電梯仍是關上了。如今裏頭只關著一頭隨時會傷人的猛獸和一隻手無寸鐵,視力又差勁的貓咪,這怎麽成!

  她心慌慌地回頭,他已經站到她的斜對角去了,成了一個很巨大的影像,帶給她無限大的壓迫感。她假裝看著燈鍵,心跳如飛,雙腿不自主地發顫,屏息地等待地下三樓快點到達。

  「妳開車來嗎?」

  他是在問她嗎?當然、肯定、確定是的,因爲這裏只有她了!

  「嗯。」她聲音微微發顫。

  「沒有眼鏡怎麽開車?」陸漢威遠遠地盯著她,她老是見了他就一副很想逃命似的樣子,讓他覺得有趣。

  「我車上有備用的。」悠悠細聲說,心想地下三樓爲什麽還沒到,若是突然停電該怎麽辦?多憂多慮中電梯門終於開了。

  謝天謝地!她解脫似地走到停車場,偌大的停車場燈光較電梯間暗,讓視力模糊下更添灰暗,難以分辨愛車是放在哪個方向。

  「要不要我牽妳一程?」他出現在她身邊。

  悠悠是感到很無助,可是她怎能讓他「牽」著走?她又不是盲人,他也不是「可魯」。她可以靠自己在車海茫茫中找尋愛車,雖然是件相當危險又困難的事,但她還是決定靠自己。

  她正要開口拒絕時,他竟握住她的手臂,往前走去,力氣之大像是不容抗拒。

  「告訴我妳那部車的外型,大概是停在哪-區。」

  悠悠萬般心悸,腳步淩亂,被動地隨著他走,支吾地說:「嗯……是-輛白色的小ㄅㄨ ㄅㄨ,好像……好像是停在C區的樣子。」

  「小心前方有來車。」陸漢威一見有車,將她扯向安全的右側,又抓著她的另一隻手臂領她往C區走去,而悠悠一驚嚇,竟完全不自覺地挨著他的臂膀前進。

  陸漢威低頭看著身旁需要保護的「小動物」,牽動唇淡淡一笑,大步走向C區。

  「是不是這一部?」陸漢威問她,放眼看去也就一部白色的小車了。

  悠悠傾身去看車牌,蒼白的小臉終於漾出笑容。「嗯。」她對他點頭,這才發現不對勁兒,她怎麽會緊緊黏著他的手臂?!

  「這西裝的質料不錯,挺柔軟的。」她尷尬地掩飾自己的腧炬,趕緊放開他質料不錯的衣袖,打開包包找鑰匙,開車門坐進駕駛座,打開置物箱,伸手進去摸索隱形眼鏡盒。

  摸索了老半天,裏頭只有一些發票、愛車保養記錄冊,和她的小弟上回在車上玩被老媽沒收的一顆小球……她撈不到隱形眼鏡!

  她這才猛然記起自己的最後一副日抛隱形眼鏡被同事丙借走了!完了,這下她要怎麽回家?

  「是不是沒找到?」陸漢威看她一臉茫然,傾身問她。

  悠悠輕咬住下唇,擡起紅紅的眼眶點頭。

  陸漢威看見兩行淚從她美麗的眼中墜落,鐵錚錚的面容顯得無動於衷,心卻當下軟化。

  其實他只是想關切一下她沒有眼鏡要怎麽進停車場,沒想到這下好了,她連備份眼鏡都沒有,那等於臺北市的交通正受到嚴重的威脅!他得阻止壞事發生。

  「妳到大廳裏等,我差人去幫妳買,告訴我是什麽牌子,度數幾度?」陸漢威難得當好人。

  「不……用了,我自己去買,我知道附近有眼鏡行。」悠悠受寵若驚。

  「那怎麽成,依妳這種視力,搞不好把麵包店當成眼鏡店。」陸漢威不習慣好意被拒。

  悠悠被他這一「提醒」,臉色由白轉紅。

  「妳快出來,停車場的空氣不好。」他耐著性子說。

  「不用了,真的。」他突然這麽「好」,她很不習慣。

  陸漢威不再好言相勸,伸進大手,像拎一隻貓似的把她拎出車外,替她關上車門,又「牽」她走離停車場。

  悠悠膽怯於他過人的手勁,心想這人怎麽這樣?刻意和他保持距離,不想和他走得太靠近,偏偏又有車從前方來。

  「小心!」他使勁的「牽」她的手臂,將她拉近了些,忽地後方也有來車。

  「小心。」他索性握住她的小手,將她拉得更近。

  悠悠在極度沒有安全感之下,又黏住他質料不錯的西裝衣袖,而且緊緊地抓著衣袖下強健的臂膀。

  陸漢威很滿意她的順服,瞧她纖細的肩頭隱隱發顫,他的保護欲更爲強烈,不自主地加重手勁,直到進了電梯。

  「可以……放開我了嗎?」她細細的手指快被他捏斷了。

  陸漢威這才放開她柔軟的小手,到了大廳,他立刻召來他的司機。

  「幫這位小姐去買隱形眼鏡。」他下令,轉而低聲問悠悠:「告訴他妳要用什麽牌子、什麽度數?」這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溫柔。

  悠悠察覺了,心底訝異。「我是用T牌,七百度。」

  司機立刻去買了。

  悠悠好奇的擡眼瞅著陸漢威,很想看清他的表情,爲何上課時說起話來像混大哥的,害得她老是以爲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現在卻又像個好心人!

  但在她蒙矓的視力下,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感覺他的雙眸變得很深很黑,令人難以捉摸,教人心悸。

  無論如何,她該道謝,如果沒有他,她可要大費周章才回得了家了。「謝謝你。」

  「算是本公司服務客戶的一部分吧!這樣的服務,妳滿意嗎?」陸漢威記得她對他的「服務」有微詞。

  悠悠不好意思地一笑,好奇地問他:「你是這個健身俱樂部的老闆兼教練對嗎?」

  「沒錯。」

  「你爲什麽得親自下海當教練?」

  陸漢威淡笑,很喜歡她的幽默感。「有客戶指定,只好下海,這樣的回答妳可滿意?」

  悠悠笑了笑,總算弄明白了。

  陸漢威瞥著那張柔柔的小臉因甜笑而多了幾分明媚,美麗如夜的雙眼靈活生動,目光難以移開。「妳當真近視七百度?看起來不像度數那麽深。」他大可走人了,卻想多看她一眼。

  「我國中才近視,高中更深,大學讀完就七百了。」

  「視力不好還真是麻煩。」

  「是啊!」悠悠感覺到他的注視,也感覺到來來往往的人好像都朝他們看來,也許不是看他們,而是只看他吧!他出色而好看,而她……她一向認爲自己很平凡,沒什麽好看的。

  她就站在大廳和他「閒話家常」,好一會兒司機回來了,悠悠付了錢,又道謝,拿著隱形眼鏡對陸漢威說:「我去洗手間洗個手戴上。」

  「知道方向吧,電梯右轉。」陸漢威伸出食指爲她指引方向。

  「嗯,你不必再牽我了,這裏光線充足,視力就不會那麽糟。」悠悠朝他說的方向望去,充滿感激的說。

  「那就快去吧!」陸漢威不禁一笑。

  「嗯。」悠悠走離了。

  陸漢威盯著她婀娜的背影,一向冷漠的目光裏添了一分奇特的柔軟。

  當悠悠再回到大廳,已不見陸漢威人影,有一點失望。自行搭電梯下樓去停車場,路經櫃檯,她卻早已忘了要求換教練這回事了,直到上車時才想到。

  還是算了吧!她既然買了這張二手金卡,又何妨接收這二手教練?他可是經過指定才「下海」,可見得多搶手、多大牌,被他教到,她該感到榮幸吧!而且他應該是個好人,還是超級帥哥哦!

  她徑自想著,天真地笑著,臉紅紅的,愉快地開著ㄅㄨ ㄅㄨ回家。

  時間稍晚,大學旁的宿舍區一片寧靜。

  「哇!妖怪,我家出現妖怪了!我家出現妖怪了!」一個長得很漂亮的男孩,頑皮地指著躺在床上的悠悠大叫,破壞了這份寧靜。

  「小鋼,什麽妖怪,我在敷面膜啦!」悠悠邊敷面膜,邊看小說,儘量維持表情不變的回答闖進來的小弟。

  「面膜妖怪,我姊姊變成面膜妖怪了!」小鋼雙手推擠著自己的臉頰,故意誇張地叫,還跑進來,跳到床上指著悠悠叫。

  悠悠無奈地放下書,撕下面膜給他看真面目。「我是姊姊,你安靜一點,不然隔壁朱伯伯會來抗議的。」

  「嘻……」小鋼嘻皮笑臉地坐到床中央,他最喜歡捉弄好脾氣的姊姊了。「不成,除非妳讓我也敷敷看。」

  「你是要去嚇老媽吧,我看你皮在癢哦!」悠悠順手把用過的面膜放到垃圾桶,沒依他。

  「姊,妳好瞭解我哦,老媽都沒妳這麽聰明,只會拿鞭子恐嚇我。」小鋼躺到悠悠身邊,雙手枕在腦後。

  「你乖,別老是頑皮,老媽也是爲你好。」悠悠噙著淡淡的笑意說,拿起小說要看,小鋼伸手搶了過去。

  「噢,姊,別說教嘛!說點新鮮的,妳說妳待在貿易公司一年就可以有五天年假,我算過了,妳滿一年了,而我快放暑假了,妳預備帶我去哪里玩?香港狄斯奈樂園快開幕了,妳要不要帶我去?」小鋼興致勃勃地說。

  「你怎麽知道迪斯尼要開幕?」

  「姊,沒知識也要有常識,沒常識也要常看電視,沒看電視也要溜去逛夜市,沒逛夜市也要近視啊……這是電視新聞說的啦!」小鋼古靈精怪地扯了一堆,最後才冒出答案。「好不好嘛,妳帶我去!」

  「我的年假要一個人去外婆家度假,你可別跟來。」悠悠柔聲終結了小鋼的夢想。

  「農場是老太太們才去的地方耶!」小鋼噘起嘴敷落姊姊。

  說她是老太大?她才不受激將法影響咧!

  小鋼看姊姊沒反應,無可奈何地說:「算了吧,妳要去就先去,晚一點我也會去。」

  「你不是說那是老太大才去的?」悠悠揚起眼睫看小鋼。

  「我可是有任務的。」小鋼說著,雙手還握拳在空中比畫。「我們跆拳道社要集訓一星期,然後代表學校參加亞洲地區的國小組跆拳道比賽哦!學校爲我們請了一流的教練,還特別安排遠離都市的集訓地點,正好是外婆和外公的農場。」

  不是哦!」悠悠服了小弟,他腦子好,膽子大,運動神經更是一流,現在要出國比賽了,真是令人羡慕,畢竟他的特質都是在她自己身上看不見的。

  「小鋼!」忽然老媽令人震耳欲聾的叫聲從外頭傳來。

  「你怎麽把房間搞得全是機器零件?啊呀~~電腦怎麽不見了!小鋼~~」老媽吼得更厲害,只怕是方圓三公里內神經較脆弱的人都要「起哮」!

  「槽了,老媽發現了!」小鋼從悠悠的床上跳起來,急急要找個地方避難。

  悠悠揪住他,驚訝地問:「你又幹了什麽好事?」

  「最近學校教青蛙解剖,我也想看看電腦的內臟,就把它解剖了。」

  意思是他拆了電腦,悠悠聽懂了。

  「姊,我先溜到大頭家去躲,別告訴老媽哦,等她老人家上床,我再溜回來。」小鋼說風就是雨,悠悠來不及阻止,他已經從窗口跳到外頭的院子去了。

  悠悠無奈地坐在床上,房門被推開了。

  「小鋼~~」徐媽乃山東人士,高頭大馬的身軀加上中年發福,上了年紀後體態就只有一個字能形容,那就是「肥」!瞧她氣呼呼的站在門口喊,手上的鞭子隨著吼聲揮動,雷霆萬鈞之勢,萬夫莫敵,她可被小兒子氣壞了。「悠悠,有沒有看見妳小弟?」

  他……不就在窗外,躲在角落,食指擺在嘴上,要她「噓」,什麽也別說。

  「媽,別生氣嘛!」悠悠下床去,挽著老媽的手輕聲安撫。

  「叫我怎麽能不氣!這孩子簡直是破壞大王,什麽都喜歡分解,他房裏的電腦現在已經變成一準一堆的零件了!」徐媽吼叫。

  悠悠一方面掩護小弟,一方面還得安慰老媽。「別氣壞了,小鋼聰明過人,想拆東西也是想得到些真理。」

  小鋼躲在外頭,對姊姊豎起大拇指,誇她說得好、說得妙、說得呱呱叫。

  老媽還是像轟炸機一樣。「那可不可以拆些不要的、便宜一點的家電,電腦很貴的。」

  「電腦是貴了點,明天我再說說他。」悠悠柔聲安撫。

  徐媽沖著女兒的貼心,氣消了大半,扔了手上的鞭子說:「還是女兒好,女兒懂事又乖,沒事我生兒子做什麽?」

  小鋼看見姊姊成功的把暴龍老媽變成溫馴的小寵物,這才安心地溜到大頭家去。

  看到小鋼溜掉了,悠悠挽著老媽坐到梳粧檯,拿出面膜來孝敬。「媽,我來幫妳貼新買的面膜,很好吸收,對美白抗皺也很有效哦!妳看,妳這裏出現一條『氣紋』了,別生氣嘛!」悠悠指著老媽的眉心說笑。

  徐媽這才笑了出來,感興趣地問:「這新玩意兒真的有效嗎?」

  「當然嘍,試敷一塊看看。」悠悠拆了一片,仔細幫老媽貼上。

  徐媽可是甜在心底,她這女兒就是這麽乖巧,有禮貌又懂事,模樣柔美,十足討人喜歡,將來誰若娶到她可是三生有聲,天大的福氣啊!

  兩母女就在房裏敷起面膜來了,方才的火爆場面好像沒發生過一樣。

  隔天中午貿易公司的午茶時間--

  「悠悠,公告欄上寫著,妳的年假排在下星期耶!」同事甲從茶水間裏帶回了四杯咖啡,也帶回來這第一手消息。

  「真的啊!」悠悠開心地笑著,接下自己的咖啡。

  「妳要出國去玩嗎?」同事乙問,拿出抽屜的餅乾貢獻給大家。

  「沒,我要去外公外婆家玩。」悠悠也貢獻一包蜜餞。

  「我以爲妳會去健身房呢!」同事丙拿出家鄉名産請大家,還問:「妳有去試試那張卡到底能不能用嗎?」

  「我昨天就試了啊。」悠悠笑著。

  三人全很感興趣地把椅子挪近她,瞪大眼睛問:「結果呢?」

  「能用啊,而且持卡人的家人也能用耶!」

  同事們發出意外的歎息,腦筋轉得快的同事丙立刻說:「悠悠,我們情同姊妹,妳去外公家時,卡就借我用啊,反正擱著也是擱著。」

  「悠悠,我年紀比較大,怎麽算我都是大姊,大姊年紀大了需要運動運動,借我啦!」同事甲一改昨日的懷疑態度。

  「那我當二姊也無妨啊,借我啦!」同事乙也忘了自己說過什麽,三人全都躍躍欲試。

  悠悠見她們很喜歡這張金卡,也很樂意借給她們,只是該怎麽分配可能就得靠技術了。「我很樂意借大家,不如猜拳決定怎麽分配使用順序吧!」

  「好啊好啊,就來猜拳。」三個老女人猜起拳來。

  最後同事甲勝出,得到優先使用權,接下來是乙和丙,四人正鬧得起勁之際,主管的一聲「嗯哼~~」從她們頭頂飄下來,她們同時擡頭望向部門裏最酷、最年輕的一個男主管。

  「這麽大的人了還猜拳啊!」男主管把手背在身後問。

  她們全都傻笑起來,無人作聲。

  「這張國外來的訂單要五千輛自行車,下星期要出關,廠商已經準備好了,待會兒由妳去驗貨。」主管把單子交到悠悠手上。

  「是。」悠悠把內容看個仔細,廠商名稱叫頂級運動用品公司,負責人印章欄上蓋的竟是……陸漢威!

  這個陸漢威會是她的大牌教練嗎?抑或是同名同姓?

  如果正是她的教練,可見他事業做得很大,通常大老闆都很忙碌,她要見到他可能只有百萬分之一的機率。

  悠悠徑自猜想著,呼吸亂了,心跳漸漸加速,因爲……她竟然很期待那百萬分之一的機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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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9 00:08:21
第三章

  悠悠在午茶時間之後立刻出公差,到位於汐止的頂級運動用品公司去驗貨。通常她出公差心情都很愉快,有點像是忙裏偷閒,可以開著愛車ㄅㄨ ㄅㄨ逛大街,就算晚點回公司也沒關係,月底還有油單可以領,當然前提是把工作做好了。

  而她今天的心情很不一樣,開車時,臉一陣陣莫名地泛紅;心跳不正常地忽快忽慢,腦子裏一直有張冷峻的臉像走馬燈一樣閃來閃去,那張臉的主人叫陸漢威,和驗貨單上的負責人同名同姓,她直覺那就是他。若是正好來個不期而遇,她希望自己可以表現得一點也不慌張,很自然地和他打聲招呼,也許他見到她會很驚訝吧!想著她偷偷地笑了。

  車子開進了工業區,她終於到達頂級運動用品公司,灰色的圍牆內占地很廣,工廠連接倉庫和辦公室,裏頭的人個個都很忙碌,她敲了辦公室的門,說明是貿易公司來驗貨,立刻有個女子出面來招呼她。

  「小姐,這邊請。」對方說著。

  悠悠沒聽進去,她美麗的大眼睛正環顧這偌大的辦公室,看看他是否在裏頭--他不在,心裏有些小失望。

  「小姐,我說這邊請。」這聲音已有點不耐煩。

  悠悠不好意思地看了接待的女子一眼,發現她是個清秀的美女,可惜表情和她的聲音一樣不耐煩,銳利的眼神教人怕怕。

  悠悠怯生生地點頭,問她:「妳貴姓,怎麽稱呼?」

  「我叫墨秋華,是這裏的小主管。」墨秋華露出自豪的笑臉。

  「久仰久仰。」悠悠在貿易公司待了一年,多少也學了點客套話。

  墨秋華自信地一笑,並不多話,直接領著她到倉庫去。倉庫裏滿滿的運動器材,跑步機、健胸機……全都封存完好等待出貨。

  自行車也已整齊排列,悠悠像閱兵一樣二檢視車的外觀,約莫半小時驗完五百輛自行車,驗貨的過程算是十分順利,數量和品質都沒有問題。

  「沒問題的話,請妳簽字。」墨秋華遞來文件。

  悠悠簽了名,工作算是完畢了。

  「我們頂級的品質妳可以安心。」墨秋華說著,把悠悠請出倉庫。

  悠悠工作是做好了,可她有個小小的問題,不知這個驕傲的小主管會不會給她答案。「我可不可以冒昧地請問妳一個小小的問題?」

  「妳直接說。」墨秋華低頭鎖上倉庫。

  「嗯……這裏的負責人陸漢威,是不是也是頂爵健身俱樂部的老闆?」

  大鎖在墨秋華手上喀噠一聲關閉了,她緩緩地擡起臉來,陰森森的眼珠子望向悠悠。「是沒錯,妳怎麽認識他的?」

  「我……是他的……學生,只是……好奇而已!」悠悠心下一驚,覺得她看人的眼神好詭異,她被看得渾身不自在。

  「是嗎?」墨秋華唇緊抿著,森然的目光緊緊定在悠悠的雙眼。「看妳的眼神,好像對他不只是好奇而已吧!」

  啊~~好個厲害的女人,說中了她小小的心事!悠悠面紅耳赤,她是期待見到陸漢威,那份期待包含著一些喜歡他的成分!

  「真的……只是……好奇。」悠悠說得心虛,真希望自己剛才沒發問。

  「別再掩飾了,再掩飾就虛僞了。」墨秋華冷笑。

  噢!悠悠真想哭。「我……先走了。」還是快點離開的好。

  「慢著。」墨秋華上前一步「挽留」她,一臉清冷地說:「我可以告訴妳,陸漢威不只是這兩家公司的老闆,他的事業遍及全球,是許多知名公司的大股東,想接近他的女人不計其數,至於妳,我看也是其中之一。」

  「不是……真的……」悠悠搖頭兼揮手。

  「別騙我,我一眼就可以探知妳的起心動念。」墨秋華冷笑著走近悠悠。

  悠悠本能地住後退,退到牆角,直到再也沒有退路。墨秋華一雙陰森森的眼睛逼上前來,害得悠悠兩顆眼珠成了鬥雞眼,快抽筋了!

  「妳最好離他遠一點。」

  「爲什麽?」悠悠屏息,不敢大口喘氣,這個墨秋華不只表情可怕,還有嚴重的口臭!

  「因爲他除了富有,還是個很壞、很邪惡的男人,而且他還是個殺人兇手。」墨秋華再逼近。

  悠悠駭然,額冒冷汗,努力屏住呼吸。「妳……怎麽……這麽說……妳的老闆?」

  「我是資深員工,太瞭解他了,聽我的,遠離他准沒錯,否則妳會後悔,到時別說我沒好心地警告妳。」墨秋華嘶啞地警告。

  「謝謝妳的好心。」悠悠欲哭無淚,希望她快放她一條生路,讓她可以呼吸新鮮空氣,否則她恐有氣絕身亡之虞。

  可是墨秋華還沒說夠。「哪里,讓無知少女遠離傷害,我責無旁貸!」她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地、清楚地說,不斷地釋放「生物武器」,說完才退後一步。

  悠悠早被「毒氣」熏得快暈厭,踉蹌地逃出她的攻擊範圍,大口大口的吸氣。

  「我不送妳了,出口在那裏。」墨秋華用下巴爲她指路。

  悠悠一刻也不停留,跌跌撞撞地逃生要緊。

  墨秋華看見她驚慌失措的背影,銳利的眼中透露出一絲得意;誰要跟她搶陸漢威,那簡直是門兒都沒有,儘管一些不識好歹的女人一直要接近他,終究是過不了她這關。

  陸漢威注定是她一個人的,他得娶她,這是老早就注定的事!她佇立在原地發出冷笑。

  悠悠好不容易到了停車場,找到ㄅㄨㄅㄨ,像見到親人般差點要喜極而泣,但她還無法上車,她很不舒服地想吐,蹲下身抱住自己,感覺身心像被炸彈襲擊過似的無法平靜。

  她真的感到很難過,她以爲陸漢威只是說話口氣像混大哥的,爲人並不壞,沒想到他其實是個真正的壞人,還有前科!

  墨秋華是他的員工,沒有必要冒著被革職的危險來污蔑上司,所以她說的一定句句實言。

  都怪她年輕不經事,只因他幫過她,她就以爲自己喜歡他;好在,她只認識他一天,什麽都沒有表示過,還來得及懸崖勒馬,還來得及退一步海闊天空!

  好在啊!

  她搗著蒼白的臉,此時旁邊有輛車停了進來,她嗅到汽油味,感覺到那車身的熱氣,更加的不舒服,很想坐到車上,可是雙腿無力,站不起來。

  那車的門開了又關,一個急促的腳步聲朝她正面走來。「妳怎麽了?」

  悠悠擡起臉看見她本來很期待見到的人,心底一驚。

  「我發現這車好像是妳的,妳怎麽會來這裏?蹲在這裏做什麽?隱形眼鏡又掉了嗎?真是令人太意外了。」陸漢威蹲下身去問她,察覺她神色不對,氣色很差。

  悠悠防備著,用怯懦且陌生的眼神凝著他,她才是很意外咧,驗貨還驗得他的真實面目。

  「我要走了。」還是快點逃比較安全。她攀附ㄅㄨㄅㄨ的車身站了起來,胃開始翻攪,又想吐,被墨秋華的毒氣襲擊還沒痊愈。

  「幹麽要急著走,妳看起來好像快昏倒了。」陸漢威欲扶住她。

  「我還好!」悠悠很快閃避了,急急打開包包撈鑰匙,取了出來,卻一不小心掉到地上,傾身去拾起。陸漢威也傾身去拾,兩個人的額頭結結實實的撞在一塊兒!

  「啊~~」悠悠像被巨石K到那麽震撼,立刻暈頭轉向。

  「有沒有怎樣?」陸漢威反射性的拙住她的腰肢,穩住她。

  「不要、不要……」悠悠像觸到高壓電似的,慌忙地想掙出他的手臂。

  「妳不要什麽?我只是扶妳一把。」陸漢威覺得這小女人真是莫名其妙。

  「我不要你扶,快放開我,求求你。」悠悠驚嚇得滿眼是淚。

  「萬一妳跌倒了怎麽辦?」陸漢威盯著她,發現她不只一臉驚恐,還劇烈顫抖。

  「我不會跌倒的,真的……」

  他悶悶地放開她,她很快的開了車門,坐到裏頭鎖門,像個虛軟的棉花糖癱在駕駛座上。

  陸漢威察覺她的異常,不放心地敲她的車窗,想問她需不需要他幫忙,她竟擡起頭來,轉了鑰匙發動引擎,神經質地倒車,呼嘯而去,整個動作短短半分內完成,飈車的技術簡直神乎其技!

  這小女人,是活見鬼了!他有那麽令人生畏嗎?而她究竟來他的工廠做什麽?

  改天在健身房見面不好好盤問她怎麽成?!他心底這麽想,沈著臉往辦公室走去。

  可是在未來的日子裏,陸漢威從沒再見到她出現在健身房,倒是有三個自稱是會員家族的老女人天天來報到。

  「悠悠一個人去鄉下玩,不知會不會無聊?」

  「悠悠喜歡悠閒,妳忘了她人如其名嗎?」

  「悠悠說要帶她外公種的梨回來送我們呢!」

  「悠悠真是個好妹子。」

  陸漢威時常從那三個老女人口中聽到「悠悠」這個名字,但他從來沒問,暗自猜想「悠悠」可是那個惹人心煩的小女人?他還以爲她叫「富嘉女」!難道她叫「富悠悠」,是富家的某個成員?

  不過他暫時也無法得到答案,因爲她一直都沒再出現,讓他莫名地失望,而再過幾天他就要暫別健身房,離開臺北一星期。日前他受聘爲一所國小的跆拳教練,要爲小選手們集訓,得到中部的山上去,就算「她」上健身房來,他恐怕也會錯過她吧!

  他從來不期待任何人出現,唯獨她,他挺喜歡她的,常想起她可愛的模樣,很想把她當私人的寵物--但這絕不是件好事!

  多年來儘管他在情場打滾,卻從沒真心喜歡過誰,也從沒付出真感情,因爲他深知自己無法愛上任何人,他的身心早已被套上一道殘酷的枷鎖,無論他喜歡上誰,永遠都只能把那份喜歡放在心底,慢慢煎熬自己,直到那份喜歡無疾而終。

  他對自己殘忍,只因不想違背好友墨宏華生前最後的請托,他將娶他妹妹墨秋華爲妻!

  沒有人知道他雖然擁有人們羡慕的財富,卻也擁有別人所沒有的無奈。

  若是再也無法見到「她」,他會悵然若失好一陣子吧!

  他深深吐出一口氣,心底的疑難雜症,終究無人能解。


  梨山,高原農場的梨樹開了滿山的白花,望過去像鋪滿雪花;浪漫的森林步道兩旁是一幢幢度假休閒的小木屋。

  悠悠獨自在果園裏,嗅著清甜的空氣,嘗著新摘的水梨,坐在樹下看感人的愛情小說,假期過得算是雅致又清閒。

  偶然從樹上飄下一朵白花,剛巧落在她白色的裙子上,她拾起輕嗅它淡雅的香氣,將它放在書的內頁,就把它當現成的書簽。

  「我告訴你們,這園子裏的水果都是我外公外婆親手種的,由於你們是我的同學,我特別請外公打你們五折,看到的成熟梨子都可以采,但這個園子很大,可別迷路了。」

  意外的,悠悠似乎聽到小鋼臭屁的說話聲,還有一群男童嘻笑的聲音從遠方傳來。

  「至於教練就完全免費了,他可是我們的英雄呢,你們說是不是?」

  「是~~」

  悠悠聽著那群孩子響亮的叫聲,唇邊不禁噙著笑,沒想到小鋼還真會做人,小嘴真甜,這下那位教練一定是心花怒放吧!

  原來他前些天不是隨便說說的,他們學校真的來集訓了。聽他們一群人的聲音漸漸接近,悠悠把小說合上,不想打擾了他們,起身離去。她想去幫外公外婆的忙,這時間老人家總是在菜園采新鮮的蔬菜,準備要爲住宿的客人烹煮豐盛的晚餐了。到昨天爲止,遊客只有兩對新婚蜜月的夫妻,但今天來了那麽多孩子,晚餐分量勢必大增。

  她抱著小說,啃著水梨,走快捷方式從另一個方向漫步到菜園去。

  陸漢威不經意中看見一個纖柔且飄逸的女子背影,目光追隨,直到她消失在樹林間,覺得那女子的背影怎麽那麽像悠悠?

  但他真是不禁要嘲諷自己的多情,他竟能把任何有點類似悠悠的女孩都想成是她,可見他病了,而且病得不輕。

  「陸教練,你在看什麽?怎麽一個梨子都沒采?」小鋼抱著一堆梨子,跑到陸漢威身邊。

  「小子,是因爲長途坐車到這裏來,才讓你們稍微輕鬆一下,可別得意志形了,等會兒馬上要照表操課,不能通融。」他板起臉對小鋼說。

  「是,教練。」小鋼用崇拜的目光瞥著高大的陸漢威,教練可是他的偶像,不只曾是奧運十項全能的高手,跆拳道更是嚇嚇叫,能當教練的學生,是他畢生的榮幸。

  「那個方向是要去哪里?」陸漢威指著方才女孩離去的路徑問小鋼。

  小鋼看了一眼,熟稔地說:「那是山坡地,我外婆的廚房在那兒,有養雞鴨,還有一片菜園哦!」

  陸漢威點頭表示瞭解,卻沒有任何答案是他所想要的。

  「聽著!」他面不改色,氣勢十足地示意小子們聽令。

  孩子們停下採擷,全豎起耳朵來。

  「再給你們十分鐘,三點整在民宿大廳前的廣場集合,準備慢跑。」

  「是。」孩子們很有精神地回話。

  陸漢威先行走出果園,回到廣場上數時間。十分鐘後一群小傢夥三三兩兩的抱著水梨走回來,邊走邊聊天,顯得精神鬆散。

  「十、九、八、七……」他開始最後倒數讀秒,小傢夥們才快步走過來。

  「動作太慢的,待會兒得多跑半個鐘頭。」陸漢威嚴峻的一吼,小傢夥們才發現大難臨頭,紛紛快跑過來。「雖然你們是小學生,但這次可不是來畢業旅行,你們花的是學校的錢,來受訓的,希望你們要銘記在心!」

  遠在菜園和外公外婆一起采包心菜的悠悠,聽到這咆哮的斥責聲,驚訝地擡起頭來,怎麽她好像在哪里聽過這類似的話和類似的語氣?

  外公和外婆顯然也聽見了,兩張慈祥的老臉都漾著笑容,只有悠悠一臉疑惑的問:「不知是誰在那裏大吼大叫?」

  「是小鋼的教練,一個大帥哥,我剛剛帶他們分配小木屋,他就住在東邊的303房。」外公說得詳細。

  「我覺得他很有男子氣概,沒想到說起話來也中氣十足,看來就是個有爲的青年。」外婆還誇獎起人家來了。

  悠悠這才明白,自己爲什麽覺得耳熟了。看來當教練的都是一個樣:凶很、粗暴,亂沒禮貌還自以爲是!

  其實她拚命醜化陸漢威,是因爲想消滅心底對他的喜歡,剷除原先對他的那份好感,但無論怎麽消滅,她還是喜歡啊!

  她害怕他有前科,但最可怕的其實是她自己,她竟被他深深地吸引,並沒有在遠離他之後就忘了他,這是千不該萬不該的事。

  其實他是好人或壞人都是他的事,他長得好看也是他的事,他事業成功更是他的事,唯獨喜歡他就是她的事了。

  她相信只要不上健身房,就不會有遇到他的機會,她可以選擇把自己安置在安全的地方,可怕的是她拴不住自己的心--他一直存在於她的心念之中,揮之不去!

  所以她害怕的真正原因在於自己,她的心其實就像個飄浮物,她自己都無法控制方向,而他像是個強力磁場,有股神秘的力量一直吸引著她,她深伯自己只要一不留神,就會跌進他的魔力之中,無法自拔。

  此刻陸漢威應該是在遠在八千里路之外的臺北健身房裏吧!那她只要做到管好自己的心,就一定是安全的了。

  望著藍天上白皚皚的雲,她虛弱地歎了口氣。

  晚上農場裏專供遊客聯誼或用餐的大廳可熱鬧了,木造的超長型大餐桌坐滿了累壞的孩子們,還有兩對蜜月夫妻,當然陸漢威也在,所有人足足吃光了兩大鍋的米飯。

  農場的夥計都來幫忙上菜、洗碗等雜活兒,廚房則由外婆和傭人一起忙碌,悠悠也幫著切菜,直到喂飽了所有人,她才有空和外婆外公在廚房裏的小餐桌旁吃晚餐。

  「我看小鋼那小子這次挺認真的,說不定將來參加奧運,出國比賽拿金牌哦!」外公很看好小外孫。

  「對啊對啊,新聞有報導說現在城市的小孩都學起跆拳道哩!」外婆也覺得大有可爲。

  悠悠笑著說:「我很看好小鋼做的每件事,他是個聰明絕頂的小孩。」

  「是啊是啊,哈哈哈!」兩個老人家都笑了。

  愉快地聊天吃飯後,悠悠準備回房沐浴更衣睡覺。「外公外婆,我無回房去嘍!」悠悠起身告退。

  「好,乖孩子。」兩老笑嘻嘻地說。

  悠悠收拾碗筷放到大水槽裏,正要循著廚房後的小徑回到自己下榻的小木屋,一名夥計跑進來,及時叫住她。「悠悠小姐,大廳有妳的電話,妳媽打來的。」

  「謝謝。」悠悠止步,走回廚房往大廳的方向去接聽,她心想是山上行動電話收訊差,所以老媽才會打農場的專線,想必老媽是要她就近看著小弟,好讓他別闖禍吧!

  噙著淡笑,她經過外頭的大餐廳,瞬一眼桌上一掃而空的飯菜,小朋友果然食量驚人。她也看到了小鋼,雖然是一臉疲倦,卻仍調皮地朝她眨眼睛。

  她笑著,不經意中看見長桌盡頭一個粗獷的身影,她怔了一怔,張大了眼睛--那不就是陸漢威!

  瞧他大人身穿跆拳道服,雙手撙在衣袖裏,閉著眼睛盤腿端坐在位子上,口裏還銜著一根牙籤。

  難道他正是小鋼的教練?

  看看四下除了孩子們,就只有那兩對蜜月夫妻,那麽肯定就是他了!

  怎麽小鋼從沒向她提起,或者是她並沒有問過?!悠悠慌了手腳,好在陸漢威在閉目養神並沒看見她,她低下頭快步走過,背對著他接聽了老媽的電話。

  「媽,找我什麽事?」她摀著話筒小聲地說,不想被陸漢威發現。

  「悠悠,這線路是不是有問題,怎麽我都聽不到妳的聲音?」徐媽倒是說得大聲,就怕女兒沒聽清楚。

  「媽,妳小聲點,我的耳膜快被妳震破了。」悠悠只好大聲一點點地說。

  「哦!我是問妳好不好,小鋼也去了外婆家,他怎樣了?有沒有認真,有沒有脫隊,有沒有幹出什麽好事?」爲娘的就是擔心這麽多。

  「他很乖,妳放心。」悠悠悄然回頭,瞄了陸漢威一眼,他仍不動如山地坐著,孩子們用完餐居然也學他靜坐,包括平日好動的小鋼。

  「好,那妳叫他來聽電話,我有話要跟他說。」

  啊~~要她在這裏揚聲喚小鋼過來,只要她發出聲音,陸漢威不就發現她的存在了?不行啊!她不能透露出自己的行蹤,她要守護自己的心!

  悠悠支吾著,老媽卻在電話那頭催促:「悠悠,妳快一點,長途電話很貴的!」

  無措中,正好一名老傭人走過,悠悠向她招手,低聲請她叫小鋼來聽電話。

  老傭人點頭,鼓起腮幫子大聲叫:「小鋼少爺,悠悠小姐叫你過來聽你媽的電話。」

  毀了、毀了!這響徹雲霄的聲音怕是重聽的都聽到了!

  悠悠覺得有某種恐懼的氣氛迅速朝她撲來,因爲所有的小學生都張大眼睛朝她的方向看過來,還有那兩對蜜月夫妻也好奇地張望著看她,而原本背對著她而坐的陸漢威也緩緩地回過頭來,看見了她!

  她接觸到他諱莫如深的目光,電話筒從狂顫的手指間趺了下去,幸好老傭人機靈過人地接住了,可是她突然失重的心卻沒有人可以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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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9 00:08:43
第四章

  悠悠就這麽驚慌失措地站在原地,也不知是不是眼睛瞪得太久而眼花了,她好像看見陸漢威墨黑的眸心掠過一絲笑意!

  她竟臉紅了,忽然眼前揮來一雙小手,低頭一看是小鋼。

  「姊,妳好像著魔了!」小鋼嘻笑著,雙手悠哉地擺在後腦勺,仰著頭問:

  「是不是老媽說了我的壞話嚇到妳啦?」在他出發到山上來之前,手癢又解剖了一個「小小的東西」,老媽一定是發現了,說不定很快老媽就要追殺上山來。

  悠悠搖頭,低聲說:「沒……你快接電話。」說完她用最快的速度就近從大門逃出陸漢威的視線。

  出了大門她沒命地跑,好像後頭有狗在追她似的:可是想想不對,陸漢威可是有前科的,萬一他突然凶性大發,那該怎麽辦?

  大廳裏有孩子們,還有外公外婆、一群夥計加上那兩對蜜月夫妻,他們的生命全都受到嚴重威脅,他們全都不知道陸漢威曾是個殺人犯啊!

  悠悠停下腳步,回首燈火通明的大廳,覺得自己有義務保護大家。雖然她深怕讓他知道自己心底喜歡他,但現在卻不是她退卻的時機。

  她的心底很矛盾,也厘不清這份矛盾,至少她該想清楚怎麽做--她要暗中保護全農場的人不被他傷害,晚上她得四處巡邏,觀察他的動靜,確保衆人平安。

  入夜後--

  農場靜悄悄的,不過才晚上十點就已萬籟俱寂,天氣又比城市來得寒涼,氣氛就更加森冷了。

  悠悠穿上大衣,圍上圍巾,提了手電筒,準備義務爲衆人去巡夜。打開小木屋的門,一陣冷風迎面拂來,她打了個哆嗉,拉緊衣襟,探看四周有無「可疑之人」……

  並沒有!她關上小木屋的門,循著森林步道,一一到附近小木屋去巡邏。

  小路上只有樹葉隨風婆娑的聲音和她微顫的腳步聲,四周的空氣透著清新的草香和花香,但她毫無欣賞的閒情逸致。

  她到了孩子們的小木屋前,裏頭都已熄燈了,隱約還聽見熟睡的鼾聲,她安心了些,再往前走去,突然聽見女子的幽怨聲傳來--

  「啊……我好愛你啊……啊……」

  是誰?!

  夜半這聲音聽起來詭異極了,悠悠一時慌了陣腳,握緊手電筒四處亂照。

  「啊……再給我多一點……」詭異的聲音又傳來。

  悠悠嚇得蹲下身抱住自己,以爲自己是聽到什麽山神啊、樹精的在跟她說話,驚懼地喃喃念:「我只帶一把手電筒而已!不能給啊,給了我就看不到路了!」

  「我……不管,我要……」聲音轉變成嗚咽。

  「不,不要,不要!」悠悠哭了,全身發抖地握著手電筒,就怕被不知名的力量給搶去了。

  驀然間,嗚咽聲變得淒厲無比。「你真是……太神勇了!老公,我愛死你了,啊……啊……」

  聽見「老公」二字,悠悠頓時一怔,猛然察覺那不是什麽山神鬼怪的聲音,而是……男歡女愛激情聲!

  她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氣,臉卻脹紅了。悄眼望向門牌,原來她已經走到蜜月夫妻的小木屋前,想必是他們正在恩愛,非禮勿聽,她趕緊要收隊了。

  悄悄抹去墜在眼角的淚滴,立起身要走,一轉身她撞見了一個巨大的黑影,她嚇得倒退一步,還險些跌倒。

  「妳幹麽像個小偷似的躲在那裏?」陸漢威嘲弄地問,走進手電筒的光線之中。

  悠悠總算發現「可疑人物」了,現下卻臉紅心跳外加擔心受伯,手也抖個不停。

  怎知此時小木屋又傳出小夫妻的愛語--「嗯~~老公,你好討厭。」

  陸漢威睨了小屋一眼,佞笑說:「沒想到妳有這種癖好。」他站定在離她三步的距離。

  悠悠臉賬紅,有種跳到黃河也洗不清的感覺。「我……只是在巡邏。你……這麽晚了,怎麽沒待在屋裏?」她鼓起勇氣問他。

  「和妳外公下棋!」

  難道是想對外公下毒手!悠悠駭然地問:「你怎麽知道哪個是我外公?」

  「他不就是農場的主人嗎?」陸漢威冷冷地看著她那雙閃爍下停的美麗眼睛,它們在月光下就像兩顆耀眼的黑鑽般迷人,唯一的缺點是她的表情好像正面對著一匹會吃人的野狼,真是令他又好氣又覺得好笑。

  在她心底他到底是什麽樣的人?他真想知道。

  「沒想到妳是徐小鋼的姊姊。」今晚他發現她並不姓富,而是姓徐,名字叫悠悠。

  「你……向小鋼打探我?」悠悠顫聲問。

  「是他在接完電話後自己告訴我的。」陸漢威猜測她是因爲他發現她叫徐悠悠,和健身房的會員卡持有人並不同名而心虛,但可疑的是,那也是今晚才得知的事;他在運動用品社停車場最後見到她的那天她也是這副德行,所以他相信她莫名其妙的反應,應該是另有其他因素。

  他這麽想,但悠悠可不這麽想,兩人的想法有著天壤之別。她認爲小鋼一定是受到某種程度的脅迫,小鋼不是那麽多嘴的小男生,至於陸漢威爲什麽需要知道得那麽清楚,一定是想對她下毒手……

  天啊!她該怎麽辦才好呢?

  悠悠握著手電筒的手抖啊抖的,他的影子也跟著詭異的晃動。

  陸漢威冷冷地睨著她神經兮兮的樣子,有幾分無奈地把雙手插進外套口袋裏,她竟嚇得退後一步。

  「妳到底在怕什麽?」他失笑地問。

  悠悠確實被他嚇到了,想象力豐富得以爲他是伺機要掏出口袋裏的刀子。「你……別過來……」她得要跑了無,一轉身她拔腿就跑。

  「喂!」陸漢威一頭霧水,也被惹毛了。他一刻也不想等,他立刻就要問她個清楚,難道是他臉上長了瘤?她到底在怕他什麽?他真的很有興趣知道。

  神速追上前去,不費吹灰之力地擄擭她。

  「不要!不要……求求你,我和你無冤無仇……不要……」悠悠像只受驚的貓兒,慌亂地喘息,臉色蒼白地請求。

  陸漢威扣緊她不盈一握的纖柔手腕,就是不讓她脫逃,沒想到她花拳繡腿一起攻擊他。

  悠悠是驚慌過度才出手的,沒想到他的胸膛就像銅牆鐵壁,沒逼退他反倒疼了自己的手,但她不死心地搥打他,防衛著自己的安全。

  「夠了吧!」他低吼,索性將她纖柔的腰一併擄擭,緊箝住她。這一路跑來他臉不紅氣不喘,卻被她搞得體溫節節高升,火大得很。

  悠悠被這突來的一抱給嚇壞了,手電筒失守地跌到地上,四下變得昏暗,只剩遠處稀微的路燈可以照明。她無措地踹了他-腳,卻只換得一聲冷哼。

  「妳省省力吧!」

  她顫抖的擡眼,惶恐地和他深不可測的雙眼接觸,哀怨地求饒說:「你……可不可以……放過我?」

  「不可以。」他篤定地斷了她的念頭。

  悠悠更慌了,眼眶也紅了,絕望地想這下她再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還有她遠在臺北的雙親、可愛的同事……淚從她眼中撲簌簌地墜落。

  陸漢威死盯著她楚楚可憐的模樣,心底一陣莫名的躁動,有那麽一刻他打算放過她,不再追問到底,卻也有另一個衝動阻止他放了她,他很想溫柔地吻她,安撫她,探究她心底在想些什麽。

  「那……你可不可以……快一點……動手?」悠悠認命了,如果一定要犧牲一個人,那就她吧!她閉上眼睛,不再掙扎,打算從容就義。

  陸漢威凝視她絕美卻淒涼的小臉,視線定在她微顫的芳唇上,心想她爲何要他快點「動手」,他並沒有意思要進展得那麽快!

  她也真是轉變得太快了點,而他並不想拒絕。他緩緩地俯下唇,緩緩地接近她,拂過她粉嫩的唇瓣,施壓,濕潤的舌探進她的檀口。

  悠悠蒼白的臉色火速竄紅,意識到他在吻她,心狂顫,腦子也暈眩了,雙腿虛軟得連想踹他一腳也沒力氣,防衛力一點一滴的消失,鼻息間充滿他的氣息。她害羞地想退縮,他卻扣住她纖細的頸子,猛烈地吻她,強烈的鐵漢氣息令她生畏,手臂像鋼筋水泥般堅硬,她怯生生地想躲起來,他卻仍吻著她。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釋放了她。

  「你……不該……這麽做……」悠悠口裏拒絕,心卻被一份奇妙的感覺包圍,連她自己都困惑,她爲何可以一方面害怕他,一方面又喜歡他的吻?而她有透露出自己對他的喜歡嗎?她怎麽可以忘了自己正處於危險邊緣?

  陸漢威瞥著她飽含星光的眼睛,他可還沒吻夠她,她柔弱的模樣似乎有股魔力深深吸引他,想嘗盡她的甜美,想狠狠地嗅光她身上的香氣,激情地……佔有她。

  他的唇又壓上她的,大手探進她的衣下,捕捉那誘人的柔軟,愛撫她的敏感,她身子抖顫,他卻不想罷手,撫觸她纖細的肌膚,情緒在渴求和禁忌的矛盾中低回。

  「不要……這樣……」她低泣的拒絕聲帶著強烈的心慌,將他從激狂的渴望中拉回。

  「抱歉,我情不自禁。」曾幾何時,他陸漢威吻女人還需要道歉的?但她紅紅的眼眶,柔媚的美,就是教他心折。他放開她,不自禁地輕撫她嫣紅的頰,撩起她垂落在鎖骨上柔軟的發絲,放在鼻息間輕嗅。

  悠悠瞥著他眼睫低垂的俊臉,害羞多於害怕。若是他真心要傷害她,何需要道歉?難道她誤會了?

  「你難道不是想要……殺了我?」她怯怯地問。

  「妳說什麽?」陸漢威不可思議地放開她的秀髮,質疑地盯著她。「妳到底把我看成什麽樣的人?」

  「我……」她瞅著月光下他深不可測的眸心,難以說明。

  就在這當口,外公的呼喚聲突然傳來--

  「教練,你在哪里?你手機放在大廳忘了帶,我給你送來了。」

  悠悠吃驚地回頭,望向聲音出處,看見外公正從森林步道的那頭走向陸漢威下榻的小木屋前。

  她羞怯萬分地想在外公發現她之前逃走,一轉身,匆匆往自己的小木屋跑去。

  陸漢威任憑她香滑的發絲從他的指間溜去,強烈地想留住她,再次擁她入懷,問她個清楚,卻只是沈默地看著她遠去。

  悠悠奔回房裏,將房門上鎖,跌坐在床沿,不敢回想剛才發生了什麽事,但腫脹的唇提醒她,他不只吻了她,還……撫觸她。

  她思緒紛飛,心亂如麻,幾乎無法想象事情究竟是怎麽發生的,而她竟在這一吻中再度迷失了自己,因爲他的吻太溫柔,溫柔到令她心顫,令她幾乎要忘情的……愛上他!

  如果明天遇到他,她該怎麽去面對他?

  她搗住臊熱的臉呆坐著,心卻在飛馳。


  清晨,跆拳道隊伍就繞著山坡跑步,小學生邊跑邊喊,氣勢十足。

  悠悠頭疼欲裂的抓來鬧鐘一看,已經六點了,可是她好困,昨晚一直胡思亂想睡不好,好像還受了點風寒,喉嚨好痛。今早她是起不來幫外婆種菜了,下午她也不打算去果園看小說,總之她今天打算足不出戶,只想躲在房裏,閉門深思一番,她放回鬧鐘,蒙上被子,又昏沈地睡去。

  午餐和晚餐的大廳食堂中,陸漢威一直都沒有再見到悠悠,心懸念著,抓來小鋼一問:「你姊姊呢?」

  「我怎知?」小鋼一口氣扒了三碗飯入胃,他被操練一整天,可是累慘了。

  陸漢威問不出結果:心仍是懸著。「用餐後解散,立刻回房洗澡就寢,明早六點在廣場上集合。」下達指令後他率先離開大廳。

  「陸教練,今晚要不要再來下一盤棋?」在大廳外掃地的外公,看見他,叫住他問。

  「好。」他頷首,走入林間小徑回到住房,這一路他也沒再碰到她,真不知她是不是已回臺北去了,還是昨晚的事害得她不敢出房門?

  她逃走前,手電筒也沒拾回去,此刻那把手電筒就安置在他房裏,若她再不出現,他只好拿到大廳去失物招領了。

  可是,他當真只是要還那把手電筒而已嗎?

  嚴格說來,他是惦念著她。他從不曾惦記任何女人,偏偏她就像顆小石子在他心頭滾來滾去,只要一想起她甜柔的樣子,他的心就會突然揪緊,爲她心生憐惜,被激起英雄般的保護欲!

  這輩子他常被稱爲英雄人物,卻從來不曾想爲哪個女人讓自己打腫臉充英雄;唯獨對她,他很想保護她,想象寵疼一隻貓咪那般溫柔待她。她身上有一股輕輕柔柔卻不可抗拒的力量牽引著他,讓他不知不覺地想……愛上她。

  他百般克制,知道這份愛不會有結果,卻仍是往死胡同裏鑽!

  或許沒再遇到她是好事一樁吧!他並不想試煉自己,他是「死會」的男人,她最好永遠躲起來。

  幽長地一喟,表面上仍是原來的他,冷峻、不苟言笑,內心卻又爲她倀然若失。


  月黑風高的夜,悠悠梳洗後就坐在窗臺上,啃著自己的手指,望著黑漆漆的樹林發呆。睡也睡夠了,躲也躲了一整天,該是她去巡邏的時間了,可是她沒有力氣出門,肚子快餓扁了,難怪動物們冬眠前都要先吃個飽,畢竟長久的縮在孤獨的角落也是需要食物來維持體力。

  別再躲了吧!還是先喂飽自己,若是昏倒了,還得勞師動衆,那可就不好了。

  悠悠想通了,溜下窗臺,到床頭櫃去找手電筒,這才發現手電筒不見了!

  「手電筒,你跑去哪里了?」她在房裏四處找,沒找著,最後才想起昨晚掉在林間小徑了。

  一思及昨晚情景,她又臉紅,強烈心悸。不知那支手電筒現在流落何方?說不定是被陸漢威給拾去了;若是,她可不敢去要!

  看來只好摸黑去廚房找東西吃了……其實手電筒只是用來壯膽,外頭的步道也有燈,並不太暗。

  她打開房門,小心翼翼地觀看四下,感覺安全了才悄悄地走出房門。

  她從廚房後門進入,打開燈,開了櫥櫃,看看外婆是否有留下剩飯剩菜,眼前忽然一亮,雖沒有剩飯剩菜,倒還有一整箱未開封的泡面。

  「太好了。」悠悠開心地搬下來,拿下一碗,打開鋁箔蓋子、調味包,加入熱水,很快地香味四溢,再蓋上鋁箔蓋,只要等三分鐘,她的胃就可以被填滿了,一切都比預期的順利,她打算很快地溜回自己房裏去享用。

  兩手端著泡面,正要溜出後門,冷不防地一隻肥肥的田鼠從後門一溜煙的闖進廚房裏,她爲了閃避牠,更爲了保護手上的泡面,身子一側,不小心撞到一旁層層叠叠的大蒸籠,一時間廚房可熱鬧了,那些鋁制的大蒸籠鏗鏘鏗鏘四散紛飛,其中幾個還轉圈滾到菜園那端去了。

  「天啊~~」悠悠被自己的傑作嚇傻了。

  突然,廚房的前門被猛然打開,她一回頭看見陸漢威高大的身影幾乎佔據了整個門口,沒一會兒,一個身材較瘦的老人家一手拿煙斗、一手握球棒,匆匆擠了進來。

  「外公……」悠悠僵立在原地,唇顫下頭,聲音細得像蚊蚋。

  「悠悠,原來是妳哦!我們正在外頭廳裏下棋,還以爲有賊跑進來呢!」外公緊繃的臉露出笑容,銜著煙斗,放下球棒。

  「我……不小心撞到的。」悠悠一時也難以解釋,尤其面對陸漢威,他的黑瞳深如夜色,教她一陣心驚。忽然他朝她走過來,步伐很大,她屏住氣息,不知他想幹麽,心底的感覺豈只是亂成一團足以形容。

  沒想到他竟傾身一一拾起散落一地的大蒸籠,放回原位。

  「一、二、三、四、五……不對,應該還有兩層。」外公也走過來,清點了一下,發現有兩層下落不明。

  「在……在……外面。」悠悠說得很不好意思。

  陸漢威立刻朝敞開的後門走去,一手拎著一個走回來。

  「全沾滿泥土了,先擱在旁邊,明天一早叫夥計清洗。」外公說,陸漢威就照做了。

  悠悠驀然發覺,原來陸漢威也是會聽別人的「指示」,還懂得幫忙,這個小小的發現教她吃驚,心想他雖有前科,說不定早就改邪歸正了……她開始對他有些改觀,也心存著小小的感激。

  「我……先回去了。」她不想久留。

  「好啊,慢慢走。」外公笑著說。

  悠悠沒有多看陸漢威一眼,更沒敢接觸他的目光,端著她的泡面快步離去。

  進入林間小徑,以爲自己安全了,她放慢步伐,意外地她聽見身後傳來沙沙的腳步聲,沒來得及回頭看,腳步聲已接近她。

  「走得那麽急做什麽?有誰會吃了妳嗎?還是怕誰搶了妳的食物?」陸漢威調侃她。

  悠悠耳根子燥熱,心亂跳一通,加快腳步,不知如何回答他的問題,但他的速度更快,寸步不離地走在她身邊。

  「你……你……要幹什麽?」她一臉無辜地問,腳步沒有停留。

  「妳住哪間房?」他隨著她。

  她才不告訴他!驚詫地搖頭,她急著走。

  「妳的手電簡掉了,我拾了回去,待會兒拿還給妳。」

  「不……用了!」悠悠愈走愈急。

  「我想問妳一件事?」他兩步並作一步走。

  「有……何指教?」

  「妳每次見了我,都一副怕得要命的樣子,難道妳有被迫害妄想症?」

  「有……有嗎?」

  「我們是不是需要溝通一下?」

  「沒什麽好溝通的。」悠悠愈說走得愈快,昏暗中一不小心踢到地上的樹根。

  「啊~~啊~~」一個踉蹌,手上的泡面飛了出去,潑了一地,立刻變成果園裏現成的肥料。

  「我的……泡面……」悠悠哀悼著好不容易得到的一碗面,哭喪著臉,扁著嘴快哭了。

  「都是你害的!」她像孩子似地哭嚷,指責他。

  「好,算是我害的,但妳還沒回答我。」陸漢威盯著她,很想笑,卻強忍著。

  「我……才不回答你,賠我泡面來啦!」悠悠真的快餓昏了,也感覺很委屈。

  「好,我這就賠妳,妳住哪里?我給妳送去。」他爽快地答應。

  「西區201房。」悠悠只覺得他該賠償她,可這話一說,她才察覺不對,她怎可把自己的住處透露給一匹狼呢?

  眼看著他立刻轉身走回大廳,她已是後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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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9 00:09:11
第五章

  悠悠垂著雙肩走回小木屋前,坐在小臺階上望著小徑;她寧願不要那碗熱騰騰的泡面,只要他別來找她。

  十五分鐘過了,以他走路的神速早該到了,或許他根本不會來了吧!

  這個想法令她感到解脫,但下一秒她已經看到他高大的身影從路的彼端走來,很快地就到達她的眼前。

  「讓妳久等了,因爲飲水機沒水了,妳外公幫我加水,很不巧在等水加溫時,廚房跑出一隻田鼠,我幫忙抓,才會那麽久。」陸漢威傾身把泡面送到悠悠面前。

  悠悠望著他手上的泡面,心頭居然冒出一絲絲的感恩之情,擡眼看他,覺得他一點也沒有壞人的樣子,從他整體的表現看來,也不像壞人,他甚至曾熱心地幫過她,她因而對他有了好感,如今她又何必把自己弄得神經兮兮的?

  何須一直防著他?自從認識他以來,他表現堪稱良好,她並未發現他有任何犯罪事實,只除了他莫名其妙的親吻她,不知那算不算是犯罪?

  而且外公看似和他很投緣,以外公的睿智難道會分不清好壞嗎?

  何況到現在他並沒有害任何人,而這個社會應該給犯過錯的人一個自新的機會,她何不多注意他的優點。如果她老是想著他的污點,這未免太不厚道了,不妨輕鬆點去面對他,說不定她會發現他更多的優點,那污點就變得微不足道了。

  悠悠想來想去終於想通了,心裏覺得舒坦多了,只是她仍不解他爲什麽要吻她?

  一想起昨夜的吻,她的心跳就像天上閃耀個不停的星星。

  「快吃吧,妳躲了我一整天,不餓嗎?」他說。

  「誰說我在躲你……」悠悠說得好心虛。

  陸漢威似笑非笑地瞥著她驀然嫣紅的小臉,不想和她辯,握住她柔細的手腕把泡面和筷子放到她手上。「端好。」

  悠悠被鋁箔蓋裏飄出的肉燥香激起食欲,說不想快快吃了面,那是騙人的。

  「快吃了,別走開,在這裏等我。」他又說。

  「……」悠悠想問等他做什麽,但他已經很快地走遠了。

  她掀開鋁箔蓋,開動了,吮著滑溜溜的麵條,再喝口熱湯,不只溫暖了胃,心也一併被溫暖了,可能是餓慘了,她覺得普通的泡面也好吃得不得了。她一口接著一口的享受,沈醉在幸福的溫飽之中,不知什麽時候他已經回到她面前,就站在臺階前看著她。

  「不好意思,我沒注意到你。」悠悠笑著,擡起手背拭去額上的汗珠。

  陸漢威嗤笑,她竟可以沒注意到他的存在,真是有點小小地被刺激到!

  「妳的手電筒。」他放到臺階上給她。

  「謝謝。」悠悠放下空碗,拿了手電簡試試還亮不亮,四處照,一不小心照到他的尊容,發現他的俊臉愛笑不笑的,黑眸直視著她,她吐出粉粉的舌尖,趕緊關上開關,燈一暗,她的視線有短暫的茫然,看不清他的表情。

  陸漢威難得的露出笑臉,喜歡極了看她甜美的表情。「不怕我了嗎?」他淡聲問。

  「你有什麽可怕的。」悠悠聳肩,想一直保持輕鬆地面對他。

  「我們之間似乎有些誤會。」

  「是嗎?」她打算掩飾過去。「時間不早了,你快回去睡吧,明早不是還要訓練學生嗎?」

  他發現這小女人居然也會唬哢人,不禁笑了。「妳知道得可真清楚。」

  「有嗎?」悠悠終於看清楚他的表情,他笑起來仍是很酷、很帥,害得她芳心亂顫。「希望明天能再見到妳。」陸漢威有所期待,只要她仍在山上,他就有機會弄清楚她。

  「我通常整天都在外面活動,早上在菜園裏幫外婆,下午去果園看小說……」悠悠一失去心防,就把自己的行程全告訴了他。

  「除了今天?」他沈聲問。

  悠悠紅著臉,默默無言的和他四目交接。

  陸漢威又想吻她,但他克制自己別做出令自己後悔的事,淡淡地說了聲:「晚安。」走回自己的住房。

  「晚安。」悠悠這聲晚安不只慢了好幾拍,還咕噥似的說在嘴裏,相信他是沒聽到的,誰叫她那麽害羞。

  看著他走遠,一種奇妙的感覺悄悄地在她心海裏晃動,也許這就叫愛的感覺吧!可是……她能讓他知道她有這樣的「感覺」嗎?


  午後時光,陽光暖暖的,微風徐徐地吹,悠悠獨自在蘋果園裏,采了一顆剛成熟的蘋果,坐在樹下看小說,啃著鮮脆多汁的蘋果,沈醉在書中刻骨銘心的愛情裏,沒有聽見腳步聲的接近。

  陸漢威可是找遍了果園才發現她可愛動人的身影,但她仍沒有「注意」到他的到來。

  「午安,小姐。」不想驚嚇她,先出聲提醒她,他的「存在」。

  「嗨!」悠悠聽見了,擡起臉來,看見身穿黑帶跆拳道服的他,心情悄然地喜悅著。

  「我可以坐下嗎?」陸漢威指了指地上說。

  「嗯。」悠悠一手拿著啃了一半的蘋果,一手拿著書,對他點頭。

  陸漢威在她身畔坐了下來,自然散發的陽剛氣息教悠悠心生悸動,想裝瀟灑,卻一臉青澀的笑。

  「妳在看什麽?」陸漢威瞅了一眼她手上的書問。

  「羅曼史小說……那些小學生呢?」她暗自深呼吸,希望自己表現得正常一點。

  「去午休了。」

  「原來你剛下課,那……要不要吃蘋果?」悠悠問。

  「也好。」沒想到他握住她的手,朝她的蘋果大大的咬了一口又一口,不客氣地把整顆蘋果啃到只剩果核。

  悠悠傻住了,她指的是樹上的蘋果,不是她手上這一顆啊!這樣的舉動像是他們之間已經很親密似的。

  「妳什麽時候下山?」他吃夠了,放開她的手。

  「我……放假到後天,明天一早就要搭車到市區再換車回臺北。」悠悠盯著手上的果核回答。

  「妳還會去健身俱樂部嗎?」

  「當然。」她點了頭,把果核放到一旁。

  「妳和會員資料不符,爲什麽之前沒有告訴我?」陸漢威只想瞭解,沒有其他意思。

  「那張卡是我上網標到的,對我而言只要能用就可以了,之前的會員是誰應該沒有多大的關係。」悠悠坦白地說明她如何得到那張會員卡。

  「原來是這樣,我可以叫櫃檯幫妳把資料修正,這樣妳會方便些。」他從腰帶裏取出行動電話就要替她聯絡。

  「會不會很費事?」悠悠沒想到他會這麽熱心,那她當然也是很樂意。

  「不會,妳只要告訴我身分證字型大小、出生年月日和地址。」陸漢威邊說,邊撥電話回臺北。

  「我的身分證是……」悠悠沒想太多就把個人資料全招了。

  陸漢威立刻幫她正名,也立刻得知她是七年級生,生日在三月份,地址是一所大學的教授宿舍。

  「要不要順便登記我的行動電話?」她可以順便說了。

  「嗯。」他也想「順便」知道。

  悠悠又念了自己的行動電話號碼給他,很快地,陸漢威幫她把會員卡的事搞定,收回電話。

  「你人真好,我能認識你這個老闆真是幸運。」她開心地笑著。

  「舉手之勞罷了。」陸漢威一笑,怡然自得地躺到草地上,雙手枕在腦後仰看著她嫩嫩的笑臉問:「妳那天去我的運動用品公司做什麽?」

  「我是代表我的貿易公司去驗貨的。」俯看他,她的呼吸愈加急促。

  「是誰負責接待妳?」

  「一個叫墨秋華的主管。」她忘不了那個可怕的女人。

  「喔。」陸漢威眼色一沈,若有所思地問:「她跟妳說了什麽?」

  「沒……哪有。」悠悠不想害她被處罰。

  「不可能。」陸漢威卻篤定地說。

  「我……可以說嗎?」悠悠支吾著,並不想傷害誰。

  「沒什麽不能說的。」

  「她說……你是個很好的老闆。」這個白色的謊言說得不賴,她自己覺得。

  「妳爲什麽不說實話?」陸漢威立刻識破。

  悠悠很訝異,弄不懂他怎麽會知道她說的是假的?

  而陸漢威就是知道,墨秋華那女人他認識也不是一、兩天了,她會說什麽話,又一直暗中在做些什麽,他都清楚得很,只是從來不曾去理會她,拆穿她而已!

  「我不想因爲我說的話而害了她。」悠悠擔心不已。

  陸漢威發現她的善良,黑瞳裏的光芒不禁變得柔和。「不會害了她的。」

  「意思是你不會因爲她說過什麽,而在她的考績上扣分對嗎?」悠悠仍替人家擔心。

  「沒錯。」陸漢或覺得她善良過頭了,她一點也不明白,沒有人動得了墨秋華,包括他。

  「我只是問她,頂級運動用品公司和頂爵健身俱樂部的老闆是不是同一個人,她說是,還問我怎麽會認識你,我說我是你的學生,而她……她……她警告我說你殺過人,要我不要太接近你。」悠悠覺得自己真不該說實話,因爲他臉色突然變得很差,表情僵硬,額上的青筋還猛跳,一定是聽了很不舒服。

  「難怪妳自從那天起見到我,總是怕成那樣,想必妳是相信她所說的了。」陸漢威淡漠地說,合上雙眼。他雖沒有太大的表情變化,但悠悠仍是看出他受傷了。

  「我……」她也無法自圓其說,之前她的表現已經說明了一切,但她真難以相信自己對他這麽有影響力,足以令他受傷,她哪來那麽大的分量呢?

  很想安慰他,卻又不知要怎麽說。

  靜默了許久,他們之間再也沒有交談,林間偶爾有鳥兒飛過,他卻仍躺在草地上,閉著眼。

  悠悠索性拔了根長長的草,傾身拿著草尖在他的鼻息間拂動,調皮地想逗他,以爲他一定會打個噴嚏,然後笑著醒來,一切都會釋然。

  事情卻非她所能預料,當她頑皮的小手接近他,立刻被他精准地攥住,力量之大令她詫異。他隨即張開眼,眸光深下見底地瞪著她。

  「我……以爲你睡了……」話說到一半,他毫不留情地將她扯近,她幾乎是半趴在他猶似鋼鐵打造的胸膛上。

  「向一個危險人物挑釁,是很不理智的行爲。」他低沈的警告,眼睛離她好近,唇也離她好近,但相較他沈沈的呼吸,她的鼻息顯得很紊亂,表情就像怯懦的貓兒。

  而他,只想做一件事,他想熾狂的吻她。「給妳三秒,妳快走。」他甩開她的手。

  「爲什麽是三秒?」是她先來的,要她走是不是有點沒道理?

  她還沒想通,他大手已扣住她細緻的頸後,一轉身將她壓在身下狂吻,撫觸她柔軟的曲線,探入她胸前的柔軟,手指嵌入她柔嫩的圓潤中。

  激狂的吻令她顫慄,她這才知道不該逗一頭受困擾的雄獅。她雖怕羞卻沒有拒絕,柔順地承受他雄偉身形的壓迫,放任他吮得她的唇瓣腫脹,只想溫柔地撫慰他。

  而他明知不該招惹她,卻仍是情難自禁。「爲什麽不拒絕?」他沙啞地問。

  「我……好喜歡你,真的……無論你的過去如何,但我……喜歡你。」雖然她心底不只是喜歡他而已,但她不敢一下子說太多。

  「妳知道妳自己在說什麽嗎?」他心震動,深邃的黑眸盯著她酡紅的小臉,和那雙流露情意的眼睛。

  「當然知道。」悠悠柔聲訴說,聲音微微的顫抖,她還是第一次向一個男子表示自己心底的愛意。

  陸漢威緊緊地盯著她,這聲「喜歡」教他目眩神迷,可是他怎能告訴她,他也有相同的感覺?

  在他的感情世界裏,她是無辜的,而他明知自己不能愛上任何人,卻偏偏受她的吸引,倘若他夠理智,就該放過她,別傷害她。

  「我不能喜歡妳。」他說了,只看見她忽然紅了雙眼,他的眉心緊緊揪成一團:心也揪成一團。

  「沒關係,只要……我喜歡你……就行了。」她稚嫩的聲音、青澀的眼神強烈地撼動了他的心,他放開她,坐起身來,竟然無法再面對她。

  悠悠看他背對著自己,以爲他是厭惡她的,教她有說不出的難過,敏感脆弱的心早已碎裂。

  受傷的感覺教她一刻也無法留在此地,她起身,立刻跑遠了。

  陸漢威沒有回顧,沒有叫住她,心已陷入天人交戰之中。他清楚自己被她的清純可人征服,但他的感情只能像只受困的猛獸般掙扎,無法盡情地釋放,除非她願意陪他一起陷入一場危險且禁忌的愛情裏。

  這樣的念頭太瘋任,而他寧願放她全身而退,畢竟他不想傷害純潔的她。

  林問的微風吹得落葉紛飛,身畔的書被吹得掀開來,他拾起她遺留在草地上的小說,內頁裏飄出一隻乾燥的花朵,他拿在手指間,無奈地扯動唇,深知他對她的情意只能像這朵花般枯萎,隨時間蒸發掉原有的熱情。

  這天陸漢威再也沒有再見到悠悠,晚間路經她的住房,裏頭的燈光是暗的。托徐小鋼把小說還給她,才從那小子的口中得知--

  「我姊姊提前回臺北去了。」

  是他幹的好事,他有自知之明,心底也不好受。

  「教練,是不是你向我姊借這本小說?我姊最愛看愛情小說了。」徐小鋼收起小說,好奇地問他。

  「拿還給她就是了。」陸漢威沒有多說,板著臉離開。

  北上的火車滿載著悠悠的愁緒,她把外套罩在身上,倚著窗,滿腦子都是陸漢威,想著他的吻和他的無情,不懂他爲什麽「不能』喜歡她,既然「不能」又爲何要吻她?喜歡才能有親密表現不是嗎?難道他對她只是調戲?

  淚水在眼底打轉,想他爲何要這麽欺侮她呢?最不幸的是她當真了……淚滑下臉龐,她把外套拉高,蓋住自己的臉,偷偷地躲起來哭泣,禁不起他的戲弄,她已經深深地受傷了!


  上班一星期了,悠悠的同事們都發現她不再那麽「悠閒」,她總是忙碌得像只小蜜蜂,一停下工作便又心事重重;她不再愛笑,人也清瘦不少,表情懨懨的更像是生病了,看來惹人心疼。

  「悠悠,妳是怎麽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下午茶時間,同事甲乙丙拿了餅乾糖果,人連同椅子滑到悠悠身邊來關切。

  「沒有啊!」悠悠勉強擠出笑容來。

  「是嗎?」同事乙塞一塊餅乾到嘴裏,一邊嚼一邊觀察她。

  「我才不信。」同事丙喝口茶,一向喜歡搶先下定論。

  「我看一定是缺乏運動。」同事甲說著,把椅子滑回自己的位置,拿了皮包不知在翻找什麽東東,很快地又滑回悠悠身邊。「哪,妳的健身房金卡,下班後,妳去做做運動。」

  悠悠看著她手上的卡,像是看到病毒般錯愕,臉色變得更蒼白。「我不去。」她低聲說。

  「那怎麽可以?運動是要持之以恒的,妳不在的時候我們天天都去光顧呢!不只運動還做了SPA,而且那裏的教練都帥得不得了,去一趟就精神百倍。」同事甲把卡塞還給悠悠。

  「對哏,妳得去,我們看妳面有菜色,精神不濟,一定得去。」同事乙還強迫悠悠。

  「妳再這樣下去,我們都看不過去了。」同事丙拿了另一塊餅乾吃,再次下結論。

  「我真的不去。」她不能再見到陸漢威。

  「不管,下班後我們一起架著妳去。」同事甲提議,乙和丙立刻附議。悠悠還在搖頭拒絕,但她們一點也不理會。

  下班打卡後,同事甲乙丙沒搭捷運,全都不請自來的鑽進悠悠的白色ㄅㄨㄅㄨ裏。

  「運將,我們要去健身俱樂部。」同事乙坐在駕駛座旁,打趣地對悠悠說。

  「妳不會不認識路吧!」同事甲坐在後座,伸來一隻手拍拍悠悠的肩。

  同事丙則舒服的抱著後座的枕頭說:「快出發吧!」

  悠悠知道她們這三個婆婆媽媽是爲她好,但她一點也沒有心理準備要去健身房。「我沒有帶運動服。」她掙扎的說。

  「我的可以借妳,我今天要做SPA,不用運動服。」同事丙超級好心地說。

  悠悠這下可不能再有藉口,無奈地被同事們架著到健身房,她戰戰兢兢的,不知要如何面對陸漢威。

  換上運動服,教練出現了,是別人,不是陸漢威!

  悠悠一方面松了口氣,一方面卻又想--他去哪里了?

  「我是科教練,因爲陸教練人在山上還沒有回來,今天由我代他的班。」科教練親切的爲她們說明。

  悠悠感到訝異,他說的山上指的應該是外公的果園,爲什麽他還沒回來?集訓在兩天前已結束了,小鋼都回到家了,而且他還讓小鋼把她遺忘在果園的小說帶回來了不是嗎?不會是他在外公的感化下,要留在山上當農夫吧!

  悠悠百思不得其解,在科教練指導她使用臂力機時,她忍不住開口發問。「陸教練爲什麽還在山上?」

  「聽說是受傷了,實際情況我不瞭解。」科教練說。

  悠悠的心一緊,雙臂再也使不出力氣來,擔憂使她再也沒有心情運動。

  爲什麽像他那麽強壯的人也會受傷,傷勢又是如何?她很想打電話去偷偷問外婆。

  她想著,離開臂力機,走到櫃子拿包包找行動電話,拿出後發覺手機竟然沒電了,只好穿上外套,到樓下櫃檯借電話。

  一進到大廳就聽到一個女人尖銳的叫駡聲,那女人站在櫃檯前,背影看來很瘦,罵人的聲音卻是氣勢十足,整個大廳裏的人都佇足看著她,櫃檯的小姐全皮皮挫,站著「聽訓」。

  「我叫富嘉女,我的卡被我的菲傭偷走了,拿去網上拍賣,現在下落不明,如果有人買了那張卡就算是共犯,妳們聽不懂嗎?」

  悠悠一聽到「富嘉女三這個名字,詫異極了,她曾在簽到的表格上看過這個名字,難道她就是金卡的原主人?!

  「叫妳們幫我查,看有沒有人用了我的卡,我一定要找到那個共犯!」富嘉女叫嚷。

  「可是我們找不到妳的資料啊!」櫃檯小姐一臉懼色地說。

  「不可能!」這聲吼叫聽來已接近歇斯底里。

  悠悠覺得自己應該要出面澄清,那張卡是她買的,但她並不知實際情況是如此,而且會員資料已改成她的。

  她匆匆走過去,富嘉女一見有人接近,立刻轉過臉來問:「妳要做什麽?」

  悠悠嚇了一大跳,這個富嘉女不只面目兇惡,臉上還有塊青色胎記。悠悠知道自己的反應太不禮貌,拚命深呼吸叫自己自然點,別傷了人家的自尊。「那……張卡是我買的……」

  悠悠以爲自己可以說明,不料富嘉女一聽,兩眼陰沈地瞪著她,像母夜叉似的尖叫。「妳這個混蛋!」更是得理不饒人,伸出金剛五爪要往悠悠臉上扒去。悠悠心底駭然,嚇得忘了要跑。

  瞬間也不知哪兒飛來一隻大掌,神准地擒住富嘉女的魔爪,重重一甩,只聽富嘉女哀叫一聲,連連後退到三公尺之外。

  悠悠不可思議地側過頭去看那個出手相救的英雄,竟然是--陸漢威!

  喧鬧的大廳忽然變得一片靜寂,但她的心卻是極不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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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9 00:09:31
第六章

  悠悠怔怔地看著陸漢威,他雙眸深邃,面容淡漠,可說一如往昔,看不出受過傷的樣子,她剛剛還爲他擔心呢!而且她以爲不會再見到他了,怎麽他竟突然回來了?!

  陸漢威瞬也不瞬地盯著悠悠,發現她明顯的瘦了許多,精神也不太好,如果這是他造成的,那他難以原諒自己。

  他知道自己傷害了她,害得她提早離開農場。她一離開,他立刻清楚地知道自己沒辦法將她從心底移除,她成了放不下的牽絆,無時無刻不想著她。練拳時還因爲閃神,而傷了自己左肩的韌帶,傷勢經過醫治已無大礙,但傷了她純真的心,她心上的傷痕又有誰來醫呢?

  兩人眼中部壓抑著無法訴說的情感,沒有人先開口問候對方,倒是富嘉女上前來,拉住陸漢威,原本兇悍的面容變得哀怨。「漢威哥,你忘了我了嗎?」

  陸漢威冷塗的眸光移向她的手,富嘉女趕緊放開來,低垂著頭,羞澀地說:「人家是你妹的高中同學,在她生日時,我還曾去過你們天母的家呢,你忘了嗎?」富嘉女就是那時候「煞」到他的。

  陸漢威對她一點印象也沒有,完全不記得自己認識她,何況他妹早已遠嫁他鄉,高中時代距離現今,那是幾百年前的事了!

  「有什麽問題我可以替妳解決,不需要動手動腳。」他說。

  「噢!事情是這樣的,我上個月出國到澳洲去找我姑媽,又繞到紐西蘭去找我表妹,我表妹夫是經營牧場的,養了好多綿羊和乳牛……」富嘉女拉里拉雜說了一堆,櫃檯的小姐全都強忍住笑,站在一旁的悠悠也聽得霧煞煞,陸漢威則是一臉黑線。

  「請妳講重點。」他制止她亂無章法地說下去。

  富嘉女這才閉了嘴,態度又是出人意料的委婉。「意思是人家不在臺灣嘛,一回來卻發現我在你這裏辦的會員金卡不見了,在我的嚴刑……嗯……」富嘉女本來是要說「嚴刑逼供」,但她好不容易才見到陸漢威,在他面前總得維持形象,立刻改口說:「我一問才知是我那個不肖的菲傭偷了,上網去拍賣,而且有人買走了,但那丫頭一直不告訴我買方的地址,所以我才來這裏查,看看那個買的人有沒有來用過。」

  說完,富嘉女眼睛一拗,示威般地瞪向悠悠,又轉而向陸漢威嬌瞋。「一定是她,她承認了,你快叫警察來把她抓走。」

  悠悠一臉慘白,感到頭重腳輕,這下她買了贓物,是百口莫辯了。就在她不知要如何是好之際,陸漢威開口了。「妳有什麽證據說她買的卡是妳遺失的?不是已經查不到資料了嗎?」

  悠悠不可思議地看向他,不僅他爲何要這麽說,他明知道事實是她買了那張卡。

  「一定是被她私自篡改的。」富嘉女指向悠悠。

  「我……」悠悠無措地想著該怎麽說,陸漢威卻搶在她之前開口--

  「不如我再發張新卡給妳,讓妳補登資料,好歹妳也是我妹的同學。」

  悠悠沒想到他會這麽大方,而富嘉女以爲他沒忘這份「交情」,喜形於色,笑了起來,臉上的「青胎」跟著顫動,用崇拜的眼神看著他說:「真的嗎?漢威哥,你真是太好了。」

  陸漢威見她接受,沒有多餘的表示,只公事化地向櫃檯要了份空白的資料表交給她。「要麻煩妳再填一次資料了。」

  富嘉女心滿意足地拿了櫃檯提供的筆填寫,邊寫還邊說:「我仍要選你當我的教練哦!之前我來了好幾回,都沒能見到你呢!」

  「我下星期要離開臺灣,如果妳在下星期之前能來,我當然樂意教妳。」

  「啥米,你要出國了!噢~~好可惜哦!」富嘉女嬌媚地哀歎一聲,一點也不知道旁人的雞皮疙瘩早已掉滿地了。

  陸漢威並不予理會,他之所以會這麽說、這麽做,全都只是爲了替悠悠化解這一切,他十分在意她,不希望她受到這女人的驚擾。

  他側過頭去瞥她,她仍站在那兒,像株弱不禁風的小花,只要再有任何風吹草動,就會將她摧折了。

  悠悠訥訥地和他的眸光接觸,她心底明白他是在替她解圍,如果沒有他在場,後果真的難以想象:心底很感激他,但她知道她最好快點離開,因爲他是個「不能」喜歡她的人,她不想留在這裏自找難堪。「謝謝……你。」

  陸漢威被她細碎的道謝聲音敲痛了心,他恨自己說了那句該死的話,想上前問候她,竟被扯住了。「漢威哥,我今天就想上課呢,你來教我好不好?」富嘉女填好資料,還不想放過陸漢威。

  陸漢威完全沒心情爲誰上課,卻不得不掉過頭去應酬她。「我今天沒當班,不好意思,下次吧!」

  富嘉女嘟起嘴,不知是要裝可愛還是要嚇人,但陸漢威不再理她,一轉頭,發現悠悠已經往樓上走去了,他注視著她纖柔的背影,強忍住追上前去的衝動,勉強自己的腳步走向電梯,上樓到自己的辦公室去。

  悠悠一進健身房,再也沒有心情運動,失神地獨自坐在椅子上,隱忍住翻湧的傷心,淚水一觸即發。

  不知是否她的感覺錯誤,還是自作多情,她竟覺得陸漢威對她是有情的,他看著她的眼神是那麽專注,沒有一絲調戲的意味。如果只是一個錯覺,那可就太殘忍了,因爲她是那麽的,深深地迷戀著他……

  剛才他說他要出國,語氣聽來像是永遠不再回來了,難道是遠方有其他的女孩在等待著他?

  也許是那樣,所以他才「不能」喜歡她吧!

  這樣的想法很合理,卻永遠得不到答案,只能任酸楚的淚滑過她的臉龐,心上的痛難以言喻。

  同事甲乙發現悠悠不太對勁,提早下課,向她走來。

  「悠悠,妳剛才跑哪兒去了?怎麽眼眶紅紅的,是誰欺侮妳了?」同事甲坐到她身邊問。

  「我去替妳報仇。」同事乙雙手插在腰上。

  悠悠搖頭,輕聲卻很堅持地說:「我們快離開這裏好不好?」

  同事丙做完SPA,一臉滿足的到健身房來找她們,沒發現悠悠有異狀,還拿手上的面膜向大家獻寶。「嘿,妳們知道嗎?SPA館的面膜打五折耶!」

  同事甲使了個眼色,同事丙這才察覺悠悠臉色很差。「怎麽了?」

  甲和乙聳聳肩,沒人知道悠悠是怎麽了。

  「妳們快去淋浴,別理我了,我沒怎樣,真的。」悠悠搖頭,不肯說出心事。

  同事甲拍拍悠悠的肩,體恤地說:「這樣吧,妳如果有事可以先離開,就別等我們了,我們待會兒自己搭公車回去。」

  「這怎麽行?」悠悠很過意不去。

  「怎麽不行,我們之前都是搭公車來又搭公車回去的。」同事乙也很體諒悠悠。

  「那……我就先走了。」悠悠對她們很抱歉,但她真的一刻也無法再待下去,發生了會員卡的爭執和再次見到陸漢威,她的情緒已處於崩潰邊緣。她起身匆匆到更衣室換下運動服還給同事丙,告別她們,獨自到地下停車場去。

  上車後在屬於自己的隱密空間裏,她的淚腺再也下受控制,一發不可收拾,虛弱地趴在方向盤上慟哭一場。

  不知過了多久,她隱約聽見有人敲她的車窗,擡起淚眼,詫異地看見陸漢威就在她的車窗外,他示意她搖下車窗。

  她趕緊拭去一臉淚,遲疑了好半晌,緩慢地開了窗。

  「什麽事?」她低著頭問,無法掩飾自己的情緒。

  「可以談一談嗎?」看她一個人躲在車裏哭,陸漢威心絞疼著。

  「談什麽?」是會員卡的問題嗎?

  「下車,坐到隔壁的位置上。」他說。

  「爲什麽?」她不懂。

  「照我說的做。」他低聲請求。

  「可是……我……要回家了,如果是會員卡的問題,那你不必煩心,我回家就把它剪了,不會再用,也不會對你造成損失。」她喃喃地說。

  陸漢威抑鬱地搖頭,再次請求:「給我兩個小時,可以嗎?」

  悠悠被他溫柔的嗓音一震。「難道你不是要談會員卡的事嗎?」

  「談談妳跟我。」

  悠悠的心再次一震。

  「好嗎?」他緊緊地瞅著她。

  她被他眼底的抑鬱給迷惑,也被他低沈溫柔的請求給催眠了,她下了車,把位置讓給他。

  他坐了上去,等待她上車,把車開出地下停車場。

  車窗外,繁華的市街依舊,但臺北夜晚的璀璨沒有在他們心底留下任何痕迹,此刻的他們,心底有相同的感情和相同的灰澀。

  靜默中他忽然握住她的手,她心一悸,想抽回,但他緊密地握住,不讓她抽離。她敵不過他的力氣,只好任他握著,淚卻不由自主地流著。

  陸漢威知道她在哭,一顆心隨著疼痛。他待在辦公室老半天,無法擺平自己內心的紛擾,一想起她無助且消瘦的模樣,他覺得自己就快抓狂。

  他無法等待想愛她的心慢慢枯竭,隨空氣蒸發,那簡直是一種酷刑!

  他壓根兒放不下她,決定碰碰運氣下樓找她,他跟自己賭,如果找到她,絕不放走她。

  他有個瘋狂又禁忌的念頭,也許她不見得會答應,但這卻是他唯一能愛她的方法……他想請求她當自己的情人,除了名分他給不起,他可以給她所有的愛和物質生活的保障,他真的不想失去她。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車子停入一幢氣派的別墅庭院裏,車燈熄滅後,四周的景物一片漆黑。

  「別怕。」他說,放開她的手,下了車在門前開燈,庭院乍亮。

  悠悠怯懦地看著院子的全貌,景致十分優雅,是他在臺灣的家吧!他要對她說什麽呢?

  她拭去眼中的淚,遲疑地下了車。

  他向她走來,不發一語地將她擁入懷裏。她的心顫慄,熱淚又泛至眼中。

  「這表示什麽?你不是不能喜歡我嗎?」

  「對妳何止是喜歡……不只,絕不只!」他沙啞地低喃,揉著她的發,只想訴說自己對她的心疼。

  熱淚從悠悠眼底滑了下來,原來她的感覺並沒有錯--他對她是有感情的。「那到底是爲什麽,讓你……『不能』?」

  「進來,我讓妳看樣東西。」他圈住她細瘦的肩,柔聲說。

  悠悠困惑地點頭,讓他牽著手進屋。

  屋內寬敞舒適,佈置典雅高貴,有個紅磚打造的壁爐,暖色調的家具擺設很有家的味道。

  「這是我的老家,父母都在外國,我平均一年只有兩、三個月待在這裏。」陸漢威說明,但他並沒有停留,而是直接往樓上走去。

  上樓的途中,悠悠不由得心悸,不知他要將她帶往哪里;也許她該怯怕的,但直覺告訴她,他絕不會傷害她。

  上了樓,她被請進他的書房,裏頭全是各項運動比賽的獎盃、獎狀、金牌,井然有序的擺放在兩側的櫃子裏。

  他放開她的手,走向檀木書桌後頭,從底下的抽屜取出一本資料夾,翻開內頁,對她說:「過來。」

  悠悠走了過去,好奇地看向裏頭一張放大的照片,是他和另一個男子的合照,

  兩人都身穿跆拳道服,手裏捧著獎盃,肩搭著肩。

  「這是誰?」悠悠問。

  「我一生中最要好的朋友,墨宏華。」陸漢威眸色暗淡地說。

  「爲什麽要我看這張照片?」悠悠感到不解,也覺得這個名字好像在哪兒聽過?忽地憶起曾經警告她,要她別和陸漢威太接近的那個運動用品公司小主管,那女人也姓墨叫秋華,名字只差一個字,莫怪她耳熟,這之間該不會有什麽關聯吧?

  陸漢威又翻開下一頁,把整本資料夾交給悠悠,低聲說:「坐下來看。」他拉開書桌後的椅子要悠悠坐下。

  悠悠感到困惑,但她照做了,低頭看資料夾,裏頭是一些舊報紙剪報,是關於一場跆拳道比賽中優秀的跆拳道選手墨宏華之死;令悠悠驚心動魄的是,陸漢威正是那場比賽中的另一個參賽者,他被懷疑是出拳不當,導致墨宏華休克身亡。

  她雙手發顫地翻閱後頁的陸續報導,包括許多社會輿論對此事的批判,指責他殺了最好的朋友。最後醫生提出的有力的反證,證明了墨宏華體內殘留過量的禁藥,是藥物反應使他自己休克不治,陸漢威才被判決無罪。

  資料夾的最後是一封信,內容是墨巨集華希望他自己若有個不測,要陸漢威娶了他唯一的妹妹墨秋華爲妻,永遠顧照她,信的日期是在他身故之前的一周。

  看來墨宏華知道自己早晚會出事,而想必他的妹妹墨秋華就是她遇到的那位!

  悠悠明白墨秋華爲什麽要說那番話了,墨秋華認爲陸漢威是她的,爲了避免別的女人接近他,才會用汙蠛他當手段,將一切危及到她的女人驅離。

  但墨秋華那麽說對陸漢威是極不公平的,悠悠可以想象在那段時間他心底承受的壓力和所受的傷害。

  而基於好友的立場,陸漢威勢必會答應墨宏華最後的請求,他會娶墨秋華爲妻吧!

  她眼底蓄滿了淚,心劇烈地顫動。

  「看完了嗎?」陸漢威佇立在門邊抽煙,等待她。

  悠悠點了頭,眼中的淚滾了下來,一不小心滴落在墨宏華的信上,她趕緊拭去,覺得自己該向陸漢威道歉,之前她不該聽墨秋華那麽說,便把他看成有前科的人,莫名其妙地自己嚇自己,最要不得的是,她還給了他二度傷害。

  她走向他,站在他面前,向他道歉。「對不起。」

  陸漢威嗤笑,熄了煙,立直了身子俯頭瞥她,裝作不以爲然地說:「我不要這遲來的道歉。」

  悠悠信以爲真,心急地問:「那……那你要什麽?」

  「我要……妳的吻。」他說著,攥住她的腰,讓她貼近自己。

  悠悠臉兒暈紅地瞅著他深幽迷人的雙眼,感覺兩人的呼吸好近,近到讓她迷眩,但她始終沒有觸碰他的唇。

  「爲什麽不吻?」他柔聲問。

  「我……不能。」她不該碰他,不該接受如此曖昧的請求,他是別人的。

  「那……就我來了。」他不罷休,大手在她背上施壓,將她柔軟的身子嵌入自己的懷中,擄住她的唇。

  她在合上雙眼之前,看見他眼中釋然的笑意,一股暖暖的、甜甜的、酸酸的感受交織在心頭,她的雙手不自主地纏上他的腰際,身子倚偎著他,脆弱的心已失去方向,她明知自己不該這麽做,卻仍沈迷在他溫柔的吻裏。

  他緊緊地擁抱她,熱情地探索地美妙的芬芳,忘不了地如同清釅般醉人的甜美滋味,心早爲她單純可愛的性情而折服,他不想當無情的鐵漢,只想給她最多的溫柔寵愛,也要她愛著他。

  美妙的吻點燃了兩人身子裏的火花,那是人類與生俱來追求愛的渴望:他探索她柔軟的身子,吻著她秀潤的耳垂,請求她:「願意當我永遠的情人嗎?」

  「再說一次。」悠悠腦子昏昏的,意會不出他說了什麽。

  「當我的情人,一輩子的情人。」他在她的耳畔低語。

  悠悠雖不是冰雪聰明,但她聽懂了,他要用他的方式來愛她。

  「如果我是墨秋華,我不會同意的。」她雙手微顫地推開他,痛苦地低喃。

  「我無法愛她。」他又把她攥進懷裏。

  「但你不會違背你的好友,你會娶她,對嗎?」

  陸漢威吐出幽長的一口氣,答案再清楚不過了。

  悠悠執起他的大手,放在自己的頰上,輕柔地說:「我承認心底愛你,也想跟你談戀愛,但我不想造成另一個女人的困擾,因爲我也是女人,所以……允許我只在心底愛你,好嗎?」

  當然不好,他不想受這種煎熬,這世上有誰會用意念來談戀愛的?只有眼前這個小傻瓜,她情願在心底愛他,他完全無法接受!

  他猛然地反扣住她的小手,將她擄上前來,痛苦地間她:「妳要在心底愛我多久?直到妳身邊出現另一個追求者?」

  悠悠被他問住了。

  「如果妳嫁了別人,心底還有我,一樣是不忠;或者日子久了,妳就會把我淡忘了?」激動中,他不自覺地掐緊她。

  悠悠淚眼迷蒙的瞅著他沈鬱的神情,很想伸手撫平他糾結的眉心。「我……有那麽重要嗎?」

  陸漢威放開她的手,解開上衣,露出肩上一大片瘀紫。

  悠悠一顫,心疼地流下淚。「怎麽弄的?」

  「就有個傻子在農場成天牽挂妳,把自己搞成這樣,妳滿意嗎。」陸漢威苦澀地說。

  悠悠不敢相信他受傷是因爲她,她心好痛,顫抖地伸出手指,想撫摸他的傷痕,他卻很快地拉回衣服,不讓她觸碰,並握住她的雙手,低切地說出心底的話……

  「妳可以不要答應,但千萬別在心底愛我,那會讓我更痛苦。」

  「那……我該怎麽做?」悠悠好彷徨。

  「笑一個給我看,對我說再見,然後永遠的忘了我。」他希望她這麽做。

  悠悠搖搖頭,胸口撕裂般的疼痛,淚又滾滾直落。「那太殘忍了!我……不能忘了你啊!爲什麽我們之問……有那麽多的『不能』,你不能,我也不能……我從來沒有愛上過誰,怎麽愛情是這麽麻煩的……我真的好難過……好難過……」她抽噎得像個孩子,也無助得像個孩子。

  陸漢威不舍她傷心,立刻將她扯進胸懷,緊緊地抱著給她安撫。「別這樣,好嗎?」

  「不好……不好……你爲什麽要我忘了你……是不是你也想……忘了我?」她淚流滿腮,仰著臉問他。

  他瞅著她哭花了的小臉,那雙滿是星淚的美眸盈滿擔心,看上去有些稚氣,有些可憐兮兮,更有著說不出的動人。

  教他如何放得下她,教他怎能不愛她?

  「誰說我想忘了妳?」他低喃,聲音性感也感性。

  悠悠不解地瞅著他。

  「難道只有妳可以在心底愛人嗎?」

  她訝異,聽懂了他的意思,他也要在心底愛她!

  「我知道妳是個好女孩,是我的提議太自私,明知愛不起妳,還放不下手……就把感情放在心底吧!」陸漢威投降了。

  悠悠瞅著他眼中的落寞和苦澀,心底猶似火灼般炙痛。但他們誰也無力去改變許多事實,他們的愛情注定是苦楚的、淒涼的,沒有答案、沒有結果,只能像天上的星辰,在暗夜綻放悲涼的光華。

  這夜她哭紅了眼,他就這麽擁著她,一同等待說再見的時刻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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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就在他們靜默相擁,心靈交會之中,墨秋華悄悄進了別墅,發現庭院陌生的白色小車,一雙銳利的眼狐疑地瞪向亮著燈的華屋。

  她聽健身房的員工向她「回報」,說陸漢威在山上集訓時負傷,以致今天才回到臺北:她一接到消息,立刻就趕到健身房想關心他,但他已離開,她馬上又趕到他家裏,沒想到竟然有了新發現。

  這輛白色小車真是非比尋常,通常是新手開車或者女人才有可能買這種小車,一般男人是很少選擇小車開的。

  她仔細揣想,此刻和陸漢威在裏頭的究竟是誰?

  想了又想,她卻一點也不清楚,多疑地認爲,一定是哪個員工沒有老實向她這個未來的陸太太「回報」,她爲了瞭解他的行蹤,可是在健身房和運動用品公司部部署了她的眼線。

  由於這些可靠的回報,她知道陸漢威身邊總是有許多女人,像蒼蠅螞蟻一樣,趕也趕不完。就是爲了那些女人,所以陸漢威很不甘願娶她,對她很冷淡,就算回國來也都只是和她吃個飯、談公事,連她的手都沒牽過。

  她真的很傷神,雖然他讓她在他的公司擔任要職,美其名是「照顧」她,但那根本不是她真正想要的,她想要的是他的愛!可是她從來沒有得到過,婚事更是遙遙無期。

  但他逃得了一時,總逃不了一世吧!她就不相信他敢違背大哥的託付不娶她。

  這世上唯一真正關心她的就只有她的大哥了,到最後還不忘交代陸漢威要照顧她。

  墨秋華暗笑,其實這其中隱藏著天大的秘密,陸漢威卻從來沒有察覺。她大哥那封信,其中有幾個字是她自己篡改的。

  大哥原來只是寫著要他幫助她、照顧她,她用立可帶塗改,將「幫助」她改成「娶了」她,於是局面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到目前爲止她都是衆所皆知的未來陸太太,而且她手中還有一把別墅的鑰匙,這是陸漢威的母親從國外寄來的,她三不五時就打越洋電話去向她老人家問候,討老人家歡心。陸媽媽爲人和善,總會對她噓寒問暖,告訴她陸漢威的近況,她也力求表現,贏得了陸媽媽的信賴,還把別墅的鑰匙寄給她,要她有空來幫著看房子。

  此刻她得意的拿出陸媽媽給她的大門鑰匙開門,準備進去突擊檢查,看看裏頭究竟是誰?

  她大搖大擺地走進裏頭,客廳裏沒有聲音,安靜得像是根本沒有人在家,但屋裏亮著燈,分明是有人在的。她脫下腳上的兩隻鹹魚……是她的鞋,提在手上,躡手躡腳地上樓去看個究竟。

  一上樓,不得了,她看見她的「未婚夫」懷裏抱著一個嬌柔的女子,兩人緊緊倚偎。

  她咬咬牙,把手上的鹹魚套回腳上,心底已是妒火中燒,出聲嘲諷。「嘿!我看你一定又釣到一個不錯的妞兒了吧!」她無發制人,維護自己的權益,也讓那個該死的女人,別再霸佔該屬於她的懷抱。

  「住口。」陸漢威拾眼看見不請自來的墨秋華,心也跟著一沈,他極不願見到她,不只是無法愛她,還有些厭惡她。她性情陰沈古怪,壓根兒就不是他喜歡的那一型,他一看到她就感到頭疼。

  悠悠在同一時間猛然從陸漢威的胸懷擡起臉來,回過頭去,和墨秋華的視線對個正著,心虛地覺得自己該立刻消失。

  墨秋華看清楚了是悠悠,張大嘴巴,感到不可思議,生氣地冷削她。「原來是妳,看來妳真是個傻子!」

  悠悠感到無地自容,推開陸漢威,就要離去。

  陸漢威掃住她的手,不讓她就這麽走了。「妳在胡說什麽?」他阻止墨秋華繼續說出傷害悠悠的話。

  但他那強大的保護欲卻激怒了墨秋華,墨秋華覺得自己本來就承受了不公平待遇,如今爲了這個女人,他像要跟她翻臉了,要翻臉大家來翻,她就不信他敢拿她怎樣,她心底早就有很多不平之鳴了。

  「怎麽,怕我在她面前拆穿你嗎?上個月,聽說你才在國外遺棄了一個電影明星,現在又有新歡了。」墨秋華冷笑。

  悠悠心底震撼,望向陸漢威,他並沒有否認,臉色鐵青地瞪著墨秋華。

  「還有上上個月聽說你和一個名媛在日本同居,這些恐怕她都不知情吧!」墨秋華一箭雙雕,就要陸漢威和悠悠一拍兩散,她陰冷地掃視臉色蒼白的悠悠,愛笑不笑地說:「妳在他的獵豔名單裏排行第幾,自己知道嗎?」

  悠悠眼底蓄滿淚水,心碎地問陸漢威:「她說的都是真的嗎?」

  陸漢威不認爲這有什麽好解釋,事實上那是真的,但他沒動過真感情,直到遇到她,她是他唯一想用心去愛的好女孩,但她似乎被墨秋華的說詞給動搖了,她不信任的眼神令他的心一陣痛。「別讓妳的心被蒙蔽了。」

  悠悠注視他深幽的眼,想看清他所透露的訊息。

  墨秋華看他們眉來眼去可是恨透了,完全不把她放在眼底!

  她真想上前去分開他們,但她選擇比較不費力又有效率的方法,就是用利嘴傷人。「是啊,可別被一時的激情給蒙蔽了雙眼,眼睛要放亮一點,才不會誤了自己。」

  悠悠像被人從身後插上一把刀,惴栗地意識到此刻不是她在意自己感受的時候,即使是真的又如何,假的又能怎樣?陸漢威終究不是她一個人的,她永遠只能在心底愛他,他也只能把她放在心底。

  傷心地扳開陸漢威握著她的手,她相信在他和墨秋華之間是完全沒有她立足的空間。

  「再見。」她匆匆道別,飛快地跑下樓去。

  陸漢威來不及再說什麽,只能任她淚眼紛飛的離去,一顆心揪得死緊,痛到無以復加。

  墨秋華眼看自己大獲全勝,暗喜地走向陸漢威,貼向他鋼鐵般的胸膛,低聲說:「我不會阻止你交女朋友的,別認真就行了。」

  陸漢威被她口中的臭氣熏得想退避三舍,他沈默不語地推開她,但她像只黏人的章魚又吸了過來。「別這樣嘛,世上有哪個未婚妻像我這麽大方的,明知未婚夫有女人,卻老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滾開!」陸漢威一臉青冷,沈聲警告。

  墨秋華嚇了一跳,他雖沒有大吼大叫,但冷冽的眼神和口吻更使她膽戰心驚,她從沒見他這麽發怒過,就爲了那個初出茅廬的女孩嗎?

  她努力擠出眼淚,呼天搶地了起來。「你忘了我哥的交代嗎?你是怎麽對我的?我難道不如那些女人?哥,哥……你看到了嗎?你的至交好友就是這麽待我的……嗚……」

  陸漢威苦悶地仰著頭,沈鬱地閉上雙眼,暗自在心底狂喊--天啊,可不可以停止這一切!

  聽著墨秋華的哭喊聲,陸漢威想到了墨宏華的託付,不得不對她心軟。「算我錯了,行嗎?」

  「這才像話。」墨秋華不哭了,眼淚就緣水龍頭似的收放自如,她就喜歡看陸漢威被她吃得死死的樣子,心底很得意,認爲今晚一定是她的關鍵機會,說不定她能來個以身相許,撫慰他寂寞的心,很快他就會和她進禮堂結婚去了。

  她心底打著如意算盤,正要巴上前去,他抛下冷絕的一句:「不送了。」說完很快地進入房裏,砰地一聲關上門,還上了鎖。

  墨秋華摸摸險些被門板撞到的鼻子,氣得想踢他的門,但她手中有他的鑰匙,她還怕什麽,今天沒有,還有明天,她就不信他可以逃得過她撒下的情網。

  她自負地想著,徑自離去了。


  書房裏,陸漢威抑鬱地叼著煙,枯坐在椅子上,心情沈痛莫名。

  以前他過慣了沒有愛情的日子,以爲娶誰都一樣,但悠悠出現在他的生命中,他才強烈地意識到跟個自己愛的女人在一起有多麽歡欣、感動。

  但爲什麽他想愛的女人卻無法得到,完全沒有感情的女人卻可以輕易地來糾纏他?這樣的人生並不是他所要的!

  扔了殘煙,他動手將悠悠剛才看過的資料一一收拾,正要放回墨宏華的信時,發現上頭的淚痕,心絞疼了起來,他多不希望看見她落淚,如果可以,他願意帶她遠走高飛,過著無憂無慮的日子,天天只要看見她的笑臉,他的心就會被填得滿滿的,但那只是一個妄想。

  揚揚手中的信紙,盼能弄幹紙張,意外的他看見濡濕部分的信紙背後,出現明顯的兩個字!

  仔細一瞧,確實不同,把臺燈壓低,字迹更顯清晰,信紙正面寫的是「娶了」她,反面卻是「幫助」她!觀察信紙正面,他看出立可帶的痕迹,由於信紙有些泛黃,更突顯立可帶的白。

  爲什麽他從來沒有發覺這封信有兩個截然不同的「版本」?雖只是兩個字卻是天差地別!

  是墨宏華自己修改的,或者是……被動過手腳?

  以整體的字迹看來,這兩個曾塗改過的字看來並沒有什麽太大的不同,但字迹是可以被模仿的。

  而且他心底一直有個疑惑,好友墨宏華生前並沒有任何表示要介紹他妹妹給他,何以會在遺書上這麽交代?這點也一直令他百思不得其解,墨宏華明知道他是個不容易安定下來的男人,怎會突然要把妹妹交給他?

  如今有了這個發現,教他不得不重新面對這個疑惑。也許他該把信送到國外請專家做筆迹鑒定,說不定會有意外的新發現。

  他立刻完整地封存這封信,走出書房,回到房裏將它收到行李袋,打算立刻飛回加州。


  一年後的春天--

  寧靜的宿舍區裏,徐家四口人正享用溫馨的晚餐。

  「悠悠,有件事我忘了告訴妳,這個禮拜六下午,妳表姊要替妳介紹個男朋友呢!」徐媽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愛女。

  「我不需要男朋友。」悠悠搖搖頭,胃口變得不太好。

  「可是妳表姊是好意,好歹總要去看看,何況妳都二十多,也該交男朋友了。昨天隔壁林媽媽還問我妳有沒有物件,我部不好意思告訴人家,我女兒連男朋友都沒有。」徐媽挺納悶的,真不知這世上的好男人是不是都瞎了眼,她的女兒明明出落得美麗動人,卻沒有人來追求。

  徐爸一向是家中的溫和派,思想也開明,他覺得女兒有自主權去選擇交不交男朋友,但礙于徐媽的「勢力範圍」,他只能安分地吃飯,靜觀其變。

  在座的小鋼可不像老爹這麽沈得住氣,一股腦兒的就說出自己的看法,「媽媽,現在都什麽時代了,交男朋友都要靠人家介紹,那會顯得姊姊很遜耶!那是古代才有的事吧!哈哈哈……」小鋼笑了起來。

  「你懂什麽,女人的青春有限,在我那個年代,二十三歲已經是老姑婆了,何況我和你爸也是人家介紹才認識的,不然怎麽會有你們兩個,你說是不是呢,阿那答?」徐媽向徐爸使眼色,要老公投支援的一票。

  徐爸哪敢不從,他這老婆年輕時可是F大的校花,雖然已從年輕時嬌滴滴的依人小鳥演化成暴龍一隻,但他心底還是愛她,也很感謝她爲家裏的犧牲奉獻。「你們的媽媽說什麽都是正確的。」

  「可是……我不想去。」悠悠再也吃不下飯。

  「不必出門,妳只要星期六別外出就成了,妳表姊會把他帶到咱們家來,聽說是妳表姊夫公司的董事之一,年輕有爲呢!」徐媽對愛女說。

  小鋼才扒了口飯,還沒吞下去呢,他又有意見了。「這麽方便好像是7-11,哦,還快遞到家呢!」

  徐爸笑了起來,徐媽也笑著,只有悠悠笑不出來,她滿腹的苦澀無人能懂,只想一個人躲回房裏,暗自神傷。

  「我回房裏去洗澎澎了。」她找了藉口離開飯廳,卻聽見身後傳來徐媽小聲的對徐爸說--

  「悠悠八成是在害羞,像我年輕的時候一樣。」

  悠悠暗歎一聲,根本不是那樣的,而是她誰也不想認識,她心底早已有人了!

  她獨自回到房裏,鎖上門,走向窗邊望向滿天的星斗,淚不由自主地滑落下來。

  算算日子已經一年多了,陸漢威卻始終在她心底,成爲一個沒有人知道的秘密,就連親密的老媽也不知情。

  也許陸漢威早已經娶了墨秋華,但她無法忘記他,無法再接受任何人,她仍默默地守護著他們之間曾有過卻沒有結果的愛情,在心底愛著他,祝福他。

  這份愛是孤單的、淒迷的,但她只要想起他在某個地方也默默地愛著她,她就心滿意足了。

  她沒有忘記最後分手的那一晚,他眼中有著和她一樣的痛苦,而她的心沒有被蒙蔽,她相信他對自己是真心的;雖然她永遠也無法印證,但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

  她也沒有忘記那一夜她心好痛,卻也像是在一瞬問長大了、成熟了,她不再是以前那個不識愁滋味的悠悠,她變得沈默,心也變得敏感。是陸漢威在她的人生留下了一個無法抹滅的印記,改變了她。

  所以這個星期六,她將不會在家,不想見任何人,沒有誰可以突破她內心的藩籬成爲她的男朋友,她心底重要的位置已給了陸漢威。

  拭去淚,新的淚水又湧上來,她總是一想念他,淚就落個不停,不知他現在人在何處,是否也望著星空,心底想著她呢?


  周休二日的第一天,一大早全家人都還沒起床,悠悠就出門去了。搶先在媽媽起床前自動消失,因爲她不想被強制挽留,更不想造成前所未有的衝突,她太瞭解媽媽的個性了。

  她一個人開著ㄅㄨㄅㄨ從臺北街頭晃到金山海岸,手機也沒開,累了就把ㄅㄨㄅㄨ車停在路旁,熄火休憩,醒來再繼續開。她沒有目的,沿著路前行,再回到臺北已是黑夜。不遠處亮著華麗燈光的摩天輪,在夜色中看來炫目耀眼,她開車開累了,突然想找個地方好好休息,一時興起的跟著排隊搭乘。

  許多人都是一對一對的,或者家族同行,輪到她搭乘時,接待員還下意識地看看她有沒有同伴。

  「就我一個人。」她說,進了裏頭,坐定了,讓摩天輪載著她登高望遠。其實她不只是一個人,還有一個隱形的人在她心底,除了她,沒有人可以看得到。

  隨著摩天輪緩緩上升,看見臺北夜景好燦爛,她心底有無限驚喜,卻也感到無限孤獨。

  就在上至最高點時,她不小心瞄到前面有一對情侶正親密擁吻,她不禁微笑祝福他們,也不知怎地,有許多畫面從她腦裏浮現--

  她忽然想起剛認識陸漢威的那一天,她把他當某幫大哥,那景象讓她笑了起來,也想起在山上,他的吻是那麽的令她心慌,卻也有著說不出的溫柔,還有他爲她端來的泡面是那麽的美味……

  她就這麽笑著回憶,臉上卻已不自覺地墜著兩行淚,直到摩天輪快下降到地面,她發現臉上好涼,趕緊拿面紙擦幹淚水,獨自離開。

  一直到晚上九點,等到老媽上床的時間過了,她才進家門,門一開卻是滿客廳的人,經營電子公司的表姊和表姊夫都在,小外甥也和小鋼在玩X-BOX(電玩的一種),老爸不見人影,老媽則是一看她進門就把她拉進來,急切地低聲問--

  「悠悠,妳去哪里了?人家下午準時來,等妳好半天了。」

  這麽有耐性!

  「阿那答,你別再下棋了,悠悠回來了。」徐媽一邊拉住悠悠,像是怕她開溜似的,一邊還趕緊往後院大叫。

  悠悠是很想開溜,但老爸接到命令,立刻跑出來,而且身後跟著一個高大英俊的男子,他穿著西裝,筆挺且體面,比英國王子更俊美非凡,任誰都會想多看他一眼,而且看過一眼就永生無法忘記!

  悠悠就像被點穴一樣,動也不動地看著他走近自己,像是身處在夢境中,虛幻且不真實。

  「悠悠啊,這是陸漢威先生,不但是妳表姊夫的好友,也是公司的董事,他自己本身也經營知名的運動用品公司和健身房,而且聽小鋼說,他還曾擔任過他們的教練呢!」表姊和表姊夫一起過來爲她介紹,還說明好幾層的關係,就爲了拉攏他們。

  「幸會,悠悠小姐。」陸漢威瞅著悠悠,眼底是深深的笑意和熾熱的情意。

  悠悠仍是毫無真實感地看著他,很想有個人可以告訴她,這到底是不是一場夢,怎麽他會出現在她家裏?

  「你們怎麽不握個手?」表姊笑盈盈地催促。

  「是啊,是啊!」表姊夫也附和,小孩們突然不玩X-BOX了,全過來圍觀,好奇得很。

  陸漢威爽朗地伸出手,悠悠遲疑了好半晌,困難地伸出手。他立刻把她纖柔的小手包裹在自己的大掌裏,她通電似的全身一顫,莫名地紅了眼眶,真實地感受到他是真的出現在她的眼前。

  衆人看到悠悠的表情像是快哭了,覺得很奇怪,老媽出現爲愛女打圓場。「我女兒生性內向害羞,頭一次被介紹交男朋友呢!一定很不習慣。」

  「男生愛女生,男生愛女生……」小外甥們嘻笑地叫著。

  而小鋼早不提晚不提,就選在這當口嚷嚷。「教練!那本小說,我有還給姊姊哦!」他的這句話令陸漢威一笑,但衆人都很驚奇,轉而看向悠悠。

  「你們……原來是認識的啊?」徐媽看著兩人訝異地問。

  悠悠沒有回答,低著頭很快地把手從陸漢威手中抽離,無所適從地說:「我……回房裏了。」一轉身,她走掉了。

  陸漢威唇角的笑意漸漸暗淡,他的女孩讓他等了好半天,見了面卻是一臉茫然,像是看見個陌生人,現在又要躲起來,他以爲再見面,她一定很驚訝、很開心,但事實並不如預期。

  難道她這樣的反應是另有原因?她不可能一個人出去老半天,且完全沒有和家人聯絡,說不定是身邊有了其他的護花使者。

  他失去機會了嗎?才經過短短十二個月,她已經忘記他了,他還以爲她真的會在心底愛著他!

  他嚴重感到失望,本想告訴她,筆迹鑒定一事的結果,是墨秋華擅自改了內容,但墨秋華一直不承認,逼得他走上法律途徑,才斷絕跟她的任何關係。這一周旋竟耗去一年的時間,這一年他過得多煎熬。

  重擭自由後,他立刻飛回臺灣來看她,巧的是在班機上,遇到他在臺灣所投資的一家電子公司的董事長和他的太太,兩人正結束旅遊,要回臺灣。飛機上,他們相談甚歡,他的太太打探他有沒有女朋友,得知他是翠身,打算要介紹她表妹給他認識。當她說出她的表妹在臺灣的某貿易公司工作,名叫徐悠悠,父親是位教授,家世清白……他饅住了,不得不相信這是命運的安排。

  於是他樂意地答應了,想給她一個驚喜,但結果竟是如此。

  不過,既然他回來了,他會試著把一切弄清楚,如果她有了別人,那麽……他也只能選擇黯然消失,讓她依舊是他心底的痛。

  「時間不早了,容我先告辭,改日再來拜訪。」陸漢威禮貌地向兩位長輩,還有好意介紹悠悠給他的兩夫妻道別,撫撫小鋼的頭,走出徐家大門。

  表姊和表姊夫看好事沒指望,也隨後離去。

  徐媽見人走了,直接就拉著小鋼審問一番。「你說清楚,還小說究竟是怎麽回事?」

  「我怎麽知道,還小說不就是還小說嗎?姊姊又沒說要退他押金。」小鋼愈說愈讓人霧煞煞。

  徐媽問下出所以然來,急著要去敲悠悠的門問個清楚,但徐爸拉住她。「女兒有女兒的想法,妳別操之過急,一切順其自然會好些。」

  徐媽想想也有道理,也就順了老公的意,但她放心不下,還朝悠悠的房門看去,裏頭一點動靜也沒有,真不知那孩子竟在想些什麽?

  而她這媽媽也真是遜斃了,連女兒有什麽心事,她都不瞭解。

  搖搖頭,徐媽收拾了客廳,催促小鋼上床,熄燈後自己也隨著老公回房,心想明天一定要問個清楚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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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9 00:10:19
第八章

  悠悠獨自坐在房裏的椅子上,交握著雙手,心情未曾從詫異中平靜,陸漢威竟是表姊要介紹的人,這是任她怎麽猜,也猜不到的事!

  而他怎能瞞著墨秋華來這,難道他忘了他們的約定,只把愛意放在心底嗎?即使是很想念對方,也該堅守諾言不是嗎?

  他熾熱的目光,暖暖的手心,令她心顫!她清楚地感覺到他對她的想念並不亞於她,她深深被撼動,卻只能躲起來,深伯一直放在心底的秘密,會曝現在衆人的眼前。

  她不能見他,不能成爲他的女朋友,一向清白的家風不允許她成爲別人的第三者。他們之問禁忌的感情無法暴露在陽光下,禁不起衆人的檢視。即使她想直接投奔到他的懷裏,即使她根本禁錮不了自己的感情,她卻什麽也不能做啊!

  她失落地想著,任灼燙的淚刺痛她的眼、她的心,隱忍的哭泣令她全身發顫,痛苦難當。

  最糟的是明天,媽媽一定會打破沙鍋問到底,她該怎麽辦?難道她還要再逃亡一天?

  噢!看來也只好如此了,只要有ㄅㄨㄅㄨ,天涯海角都可以去,就是不能待在家裏。

  她把臉埋進手心,不敢哭出聲,怕家人聽見,傷心也只能往心底藏,無人能撫慰。


  翌日一早。

  悠悠快快地梳洗完畢,急著逃出家門,避開媽媽的詢問,不巧的是外頭起了濃霧,白茫茫的一片,能見度居然只到院子。

  她推推鼻梁上的眼鏡,握著車鑰匙,戰戰兢兢地出了院子,等不及先熱車,就緩緩地把被露水沾濕的ㄅㄨㄅㄨ開出去。

  由於昨天她哭得淒慘,雙眼腫痛,無法戴隱形眼鏡,只好戴著一般眼鏡,幸好視線的差別不是太大,一下子就適應了,只要打開車燈,開慢點,應該是安全的;而她必須先去加油,昨天開了一整天,汽油快用盡了。

  她一路小心開車,沒留心有輛車從地出了家門就跟著她。

  陸漢威整夜無法入眠,天還沒亮就守在徐家門前,打算等侯時機登門拜訪,沒想到看見悠悠一早就出門,她那輛卡哇伊的小車他可是眼熟得很,立刻緊跟著她。

  一大早的她究竟要去哪里?

  見她把車開進二十四小時的加油站,他停下車守在路口等待,但她並沒有下車,加好油後由服務員幫她鎖上油蓋,她纖細的手探出車窗付了錢,收了發票又把車子開上道路,陸漢威一路緊隨。遠離市區後,她把車開上了高速公路,能見度不佳之下,在高速行駛的道路跟蹤成了高難度的事,幸好他開車技術不錯,一路保持距離地跟著,她在桃園下了交流道,他也跟著下交流道,沒想到她竟然在繞了好一會兒路後又上高速公路!

  這樣的行徑看來實在可疑,難道她知道他跟著她,所以戲耍他,想擺脫他,好去會新情人?

  他痛苦地想,緊盯著她的車,隨後她又往回開向北部,進了臺北市區她又繞了許多路,終於把車停在一家便利商店前。他也停車,遙遠地看她緩步下車進了便利商店。

  他枯坐在車內,瞪著便利商店的門守候,好一會兒她出來了,手上多了一瓶礦泉水,進車裏後,不知在蘑菇什麽,不見她上路,想看清她在車上做什麽,濃霧卻使一切模糊。

  終於她又把車開走了,他跟著,經過兩個鐘頭到了北海岸,陽光露臉,霧散了,海水在陽光下閃耀,但他仍看下出她到底要去哪里?目的地何在?

  荒謬的是,她車速漸慢,隨意停在濱海公路旁,熄火就再也沒有往前開。

  是在等誰嗎?他可以奉陪。

  怎知又是許久的枯坐直到中午,沒有任何人或車接近她,她似乎是睡著了,他從擋風玻璃看見她把椅背調低,他也把車熄火,就陪她耗時間。

  午後,她的車內有了動靜,她把椅背調回,發動車,沿著海岸走,由路線看來,她是要返回臺北。

  到臺北已近黃昏,她在淡水街頭繞行,沒有停車的意思,他愈來愈納悶,難道她沒有任何目的地,只是開車逛大街?他再也不想跟她瞎耗下去,直接加速,橫切,停在她的正前方攔截她。

  悠悠看見前方突然超車且斜開而來的賓士,緊急踩了煞車,吱地一聲,嚇了她好大一跳。還不知是怎麽回事,便看見陸漢威從那車裏走出來,她整個人一怔,看他大步走向自己,她握在方向盤上的手冒出汗水,疲憊的雙眼逐漸茫然。

  「下車!」陸漢威直接開了她的車門下令。

  悠悠怔然地看著他,壓根兒不知他爲何一臉怒意。「這並不是……我的錯……我很守交通規則……是你斜開過來的!」她怯怯地說。

  「我說下車,沒聽懂嗎?」他什麽也不想聽,堅決的口吻不容反駁。

  悠悠真的不知道他在氣什麽,被動地下了車,沒想到他立刻彎腰進她車內,旋動鑰匙,把車熄火,甩上車門,上鎖,鑰匙沒交給她,直接就丟進他自己外套的口袋裏。然後揪住她的手臂,把她拉到他的車前,打開車門下令。「上車。」

  「你……要做什麽?」她一臉膽怯地問。

  「給我上車,我有話問妳。」跟著她開了一整天的車,他快發瘋了,但他沒發覺自己不耐煩的語氣嚇到她了。

  「只是有話問我嗎?」那麽他是故意要攔下她了。「你……嚇了我好大一跳!」她無辜地說。

  他這才發現她臉色憔悴,神情不安,轉而低聲說:「快上車。」

  悠悠不知他要把她載去哪里,難道又要談她跟他之間的事?幸而這裏並不是在她家裏,不在衆目睽睽之下,她也就下再那麽擔心,便照他的意思上了他的車。

  陸漢威很快地上車,關上門,把車開走,劈頭就問:「妳一整天開車胡亂晃,是在做什麽?汽油大減價嗎?」

  「你……怎麽知道?」悠悠驚訝地張大眼睛。

  「我從妳一早出家門就跟著妳了。」

  「爲……什麽?我怎麽一點都不知道你跟著我?」她只想著路怎麽走,一點也沒留心到他。

  「那不是重點,回答我的問題。」陸漢威語氣急切。

  「我……只是不想待在家裏,伯媽媽問起……你和我。」她粉頸低垂,眼睛灼熱,雙手絞在一起。

  「問起又如何?」

  「我們的愛情是秘密,不是說好了只放在心底嗎?」

  「妳……心底還有我?」他十分不確定。

  「嗯。」悠悠擡起小臉,眼中蓄滿淚的瞅著他。

  陸漢威的心狠狠被她扯住。「昨天一整天,妳去哪兒了?」他聲音轉而低柔地間,就怕哪個音說得太重,她眼中的淚就會隨之墜落。

  「和今天一樣啊,出門逃避。」

  「爲什麽?」他驚詫,看著渾圓的淚珠兒從她落寞的眼中跌落,心絞痛起來。

  「我並不知道表姊要介紹的人是你,我只是想,我不需要人家介紹什麽男朋友,我有你就夠了。」她柔柔地說,唇邊還綴著一抹可憐兮兮的笑。

  他百般不舍,什麽也不想再問,根本沒有什麽新的護花使者,他的假想敵事實上並不存在,她仍是他的。他只想立刻將她緊抱在懷裏呵護,給她最多的溫柔,讓她不再爲他心碎淚流。

  他疾駛回家,車一停進院子,他緊握住她冰涼的小手下車,一進屋裏就將她擄進懷裏,深深地擁抱她,瘋狂地吻她,廝纏住她。

  她瑟縮在他懷裏,任他吻著,淚也不停地流著,怯怯地伸手擁抱他,不敢相信自己還能回到這堅強的懷抱中。

  她很想貪婪地沈溺於他熾熱的吻裏,也想將自己放逐在他深情的巨浪中,但他終究不是她的啊!

  她情願躲起來卑微地想念他,也不能奪人所愛,那換得的只是罪惡感和長久的內疚。

  「不……不要……」她推開他。

  「爲什麽?」他疑惑,不肯放開她。

  「我們不能這樣,那對不起……墨秋華。」她困窘地低泣。

  他輕喟,知道她在想什麽了。「妳以爲我會一方面娶了她,另一方面又想要擁有妳嗎?」

  「難道……不是嗎?」

  他搖頭,手指輕撫她緊鎖的眉心,凝視她淒絕的淚眼,慎重地對她說:「完全不是,我已經解決了她的事,永遠不可能娶她。」

  「怎麽可能……」悠悠難以相信。

  「這都該歸功於妳這個愛哭的小淚人!要不是妳的淚水滴在那張信紙上,我還不知信裏另有玄機。」陸漢威拿掉她的眼鏡,放進自己口袋,憐愛地撫去她頰上的淚,仔細地告訴她這一年來,他所經歷的事……

  「筆迹鑒定確實是墨秋華改了內容,終究還回了我的自由。」這是結論。

  悠悠難以置信地聽著,心情像熬過嚴冬,乍見春陽般喜悅。「我作夢也沒想過,你可以是我的,我再也不需要苦苦地在心底戀著你。」

  陸漢威重新將她擁人懷中,對她吐露:「如果我和墨秋華的事沒有解決,我也不敢再見妳。」

  「爲什麽?」悠悠任由他抱苦,從來沒有這麽心滿意足過。

  「因爲我知道,妳是百分百的好女孩。」他說,輕揉她的發。

  她仰望他眼中的笑意,他們之間再也沒有阻礙相距離,他就近在眼前,而且近得不需要戴眼鏡,她就能清楚看見他所有的表情。她渴望能就這麽看著他,直到地球停止轉動的那天。

  他發現水霧又彌漫在她的眼,不想她掉淚,他擄住她誘人的小嘴,以吻來讓她分心,只想讓她看見他對她最真的感情和最深的想念。

  她更緊密地貼近他,玉臂繞緊了他的頸項,希望他的吻不要停止,不要像一場夢般消失,她喜歡這麽真切的嗅著他的氣息,放任自己貪婪地享有他的愛。他緊擁她柔軟的身子,熱情的舌緊纏住她的,吻得更深,像恨不得將她嵌入自己的體內般,直到快要失去自製力,才不得不放開她。「我送妳回去。」

  「不要……」她搖頭,孩子氣地擁著他,不想那麽快跟他分開。

  「那妳要什麽?」他性感地問。

  「抱我,吻我……不要放開我。」她紅著臉請求。

  他何止只想抱她、吻她?

  他淡笑,十分克制地輕吻她,擁抱她,滿足她的請求,沒想到她情深意濃地倚偎著他,生澀的小手竟探進他外套底下,雙臂圈住他,輕輕撫觸他精壯的背肌。他背脊一僵,渾身發燙,雙腿之間繃緊了,惹得他有點無所適從。

  她發現他的吻變得若即若離,也不再緊緊擁著她,悄聲問他:「你不要……再吻我了嗎?」

  「誰說的。」他苦笑,無法在徹底被她挑動後卻裝作若無其事,他是個健康成熟且正常的血性漢子啊!但他並不想讓她失望,發揮超人的自製力,溫柔地吻她,她的小手又纏繞上來,柔若無骨的身子惹得他血脈賁張,誘得他采進她的衣下,撫觸她絲綢般的肌膚,這般探索更引發了體內激烈的情濤,對她的渴望就在爆發邊緣,再也無法壓抑……

  「我們一起去坐摩天輪好不好?」她突然問。

  摩什麽輪?他還沒回神。「妳說什麽?」他灼熱地問地。

  「昨天,我一個人去搭乘摩天輪,在看到最高點、最美麗的夜景的時候,我只想到你,如果有你在我身邊該有多好……今天你陪我再去一次好不好?」她柔聲請求,好希望他可以填補她心底這小小的缺憾。

  他一愣,不禁笑了,真不知該拿他心愛的小女人怎麽辦,她在把他惹得心神飛馳之際,突然冒出這一句。瞥視她的眼神像是很怕被他拒絕,他怎忍心拒絕?

  「好。」他壓抑了強烈的渴求,答應她。

  大約一個鐘頭的車程,他們到達目的地,兩人手牽手,一起走向那個在黑夜中綻放光芒的巨大摩天輪。

  排隊等待的時刻,悠悠無限地雀躍,好開心,完全不同于昨夜落單的心情。

  陸漢威下時和她眼波交會,見她歡喜,他心滿意足矣,想象昨天她一個人來,說不定就躲在裏頭偷偷地流淚,憐惜地將她牽緊了些,絕不讓這樣的遺憾再發生。

  等了許久,換他們搭乘了,兩人一前一後進了裏頭,各坐在座位的一端,上了安全栓後,摩天輪載著他們緩緩上升。

  「要不要玩交換位置的遊戲?」他並不喜歡她坐得離他太遠。

  「不,我怕,會搖晃。」悠悠笑著,當真以爲他要跟她玩。

  「我會牽著妳的手。」他已經伸出手。

  「先數一二三再換好嗎?」她屏息,鼓起勇氣伸出手給他。

  他握住她的手,促狹地笑著數:「一、二、三……」數完了,卻只有她換了位置,從這端被拉到他腿上坐著。

  「你好壞!」她這才知道上當了,不過爲時已晚,他老實不客氣的雙臂已圈在地腰上,緊抱著她。

  「你瞧,看得好遠呵!」她紅著臉指著外面。

  「看著我。」他輕聲說。

  她回過頭來,看著他俊美無儔的臉,羞得又要別開臉去,他拙住她的下巴,吻住她。

  「我愛妳。」他灼熱的在她唇邊說。

  她聽見這句世間最美的情話,睜開眼睛,發現他們正在摩天輪的最高點。

  「我深深地愛著你。」她也說出心底最深的感情,眼中有他、有美景,心滿滿的。

  他的唇又靠向她,她自然而然地貼近,和他親密地繾綣。

  「嫁給我。」他渴切請求。

  「嗯。」她沒有考慮,只有一個答案。

  「我何時去拜會伯父伯母比較恰當?」

  「等我跟他們溝通過,好嗎?」

  「當然好。」他又吻她。兩人灼熱的氣息將她的鏡片染得滿是霧氣,當摩天輪將他們帶回地面,她下去時路也看不清楚,但有他緊握著她的手,她一點也不怕。

  歡歡喜喜離開後,他載著她去領回她停在路邊的車,-路又跟隨著她,護送她開車回家,等她把車開回院子,出來向他道別。

  「回去開慢點。」她傾身在他的車窗前說。

  「嗯。」他目光熾熱地盯著她。

  悠悠知道他又想吻她,可是這是巷子口啊!她只能香一個在他頰上,做爲吻別。

  「我天天都要見到妳。」

  「我下班後都有空啊!」她低應。

  「這一年還有上健身房嗎?」

  她搖頭,低喃:「自從和你分開後,就沒再去過了。」

  他伸手出車外,輕撫她的頰。「晚上打電話給妳。」

  「嗯。」兩人在寧靜的街道上情話綿綿,捨不得說再見,沒人注意到一牆之隔的家裏,徐媽早已化身成暴龍一直想沖出來,若不是徐爸加上小鋼兩人冒著生命危險地攔著,安靜的街道可能已經大亂了。

  兩人又談了一會兒才道別,悠悠一直到看著陸漢威的車消失在路口,才微笑地走回自家庭院。

  這時裏頭的徐爸和小鋼的防線也差不多快失守了,徐媽再也受不了地發揮她「叫獸」的本領,大吼一聲:「你們這對父子是不是瘋了,一直攔著我做什麽?我是要去請人家陸先生進來咱們家坐坐而己!」

  正好她在吼的時候,悠悠打開門,聽到了。突然間,四下陷入一片可怕的岑寂,徐爸和小鋼猛對悠悠使眼色,徐媽則是瞪著那對神經父子。

  「姊,妳連續兩天失蹤,老媽今天整天碎碎念,我和老爸都快花轟了,妳自己看著辦吧!」小鋼憋不住,冒著會被「竹筍炒肉絲」的風險,大聲提醒悠悠,接著放開老媽,用逃命的速度奔回房裏去。

  徐爸對女兒聳肩,快快放開老婆,也閃進房裏去了。

  「他們才是發神經咧!」徐媽甩甩被扯疼了的手,搖搖頭,走向悠悠叨念。

  「我是念了一整天,但我只是在關心妳,也擔心妳不知上哪兒去了,剛剛見到妳把車開進院子,人又跑出去,本來想出去把妳叫回來,怎知妳是跑去和外頭那輛車裏的人講話。我看車子裏的人好像是昨天來的陸先生,想出去叫妳請人家進來坐坐,他們父子竟拉著我,不讓我去,真是吃錯藥了!」

  「媽,對不起,害你們大家替我擔心了。」悠悠趕緊替媽媽揉著手臂,輕聲細語地道歉。

  徐媽低歎一聲,拍拍悠悠的手,拉著她一同在椅子上坐下來。「妳倒是說說,妳去了哪里?」

  「我出去散散心而已。」

  「好吧!那個陸先生和妳是怎麽認識的?我可以知道嗎?」徐媽很想瞭解。

  「前一陣子,我在拍賣網站買了一張健身房的卡,想去運動,我和他就是在健身房認識的,他是我的教練。」悠悠坦白說。

  「那……還小說呢?」

  「我去農場度假時,在果園裏看小說……」她紅著臉,略過其中一段,直接跳到結局。「我忘了拿,可能被他拾到了,他托小鋼還給我。」

  「原來是這樣。」徐媽了然一笑。「其實他是個條件不錯的男人,如果妳覺得不錯,可以試著交往看看。」

  「如果……我覺得不錯,想嫁給他呢?」悠悠試探地問。

  「那有什麽問題,女大當嫁啊!雖然會有不舍,但總是女兒大了,留也留不住。」徐媽爽朗地說著,呵呵大笑。

  「謝謝媽。」悠悠偏著頭親愛地倚著媽媽的肩。

  徐媽笑著,兩母女平和交心,這教躲在門縫裏往外觀察動靜的小鋼很不是滋味,立刻跳出來,發出不平之鳴。「厚,老媽不公平,對姊姊這麽好,妳碎碎念一整天,我和老爸還以爲姊姊回來,妳也會拿鞭子對姊姊呢,原來只有對我是用鞭子的!」

  「男女有別你不知道嗎?姊姊是掌上明珠,而且一向懂事、乖巧又上進,表現優良,我怎麽捨得動鞭子?就算她偶爾犯點小錯,都是可以通融的。你如果有姊姊的十分之一乖巧,不要把房間弄得一團亂,不要亂拆家裏的東西,我也這麽對你。」

  這下小鋼說下出話來了,因爲老媽的話亂有道理的。

  徐爸躲在另一間房,從門縫瞧見風平浪靜,也從房裏溜出來參一腳。「老婆,幸好妳沒有拿對小鋼那套對悠悠,真是讓我捏了一把冷汗。」

  「阿那答,怎麽連你也……你真是太不瞭解我了!」徐媽站了起來,猛一跺腳,臉一垮,進房裏去了。

  身爲老公的徐爸,只好怏怏跟進去,小心地侍候著。

  客廳裏只剩悠悠和小鋼,兩人互看一眼,笑了起來。

  小鋼好奇的挨著悠悠問:「姊,妳會嫁給陸教練嗎?」

  「嗯。」悠悠撫撫他的頭。

  「耶,太好了,我姊夫是運動高手耶!太好了,太好了!」小鋼興高采烈地又叫又笑。

  悠悠自己也很開心,看看時間不早了,她得先去洗澎澎,然後守著電話,等待陸漢威來電,他說他晚上會打電話給她。

  她滿心期待,好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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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深夜十一點,悠悠坐在床中央守著行動電話,在第一聲鈴聲響起時,她歡喜地按了通話鍵。

  「嗨!」

  電話那端傳來陸漢威的悶笑聲。「妳通常都這麽快就接聽嗎?」

  「哪有?因爲是你啊,所以才這麽快就接聽。」她笑著,執著電話,趴在床上跟他說話,感覺他的呼吸好近,似乎就在她身邊。

  「很好,繼續保持下去。」他說完,便聽見她格格地笑了。他慵懶地躺在自己的床上,覺得她就在耳畔,心情輕鬆而踏實。

  兩人閒聊了好一會兒,電話從右手換到左手,又從左手換到右手,說了什麽全沒印象,只想感受對方的存在,沒有人願意先說再見。

  「之前妳爲什麽可以到農場那麽多天?」他把電話枕在手臂和耳朵之間,低聲問她。

  「是年假啊,今年也有,大概就快排到我了吧!」悠悠想起和他相遇的季節,大約也在這個時候。

  「要不要去我在法國經營的酒莊玩?那裏有釀酒廠和度假城堡。」他提議,語氣聽來熱情無比。

  「法國?!那麽遠!」她耳根灼熱:心也一陣熱。「要……住哪里?」

  陸漢威聽出小女人有點害羞,想象她小臉嫣紅,雙眼的濃密睫毛對他眨啊眨,他不由得笑了。「就住城堡裏,那是一個不錯的景點。」

  悠悠是很向往,可是--「我……要問我媽,我沒去過那麽遠的地方,不知我爸媽會不會反對?」

  陸漢威可以瞭解她的立場,而他自知該怎麽做了。「我會親自去拜會伯父伯母,取得他們的同意。」

  「你要來?!什麽時候?」悠悠滿心期待。

  「當然是愈快愈好,就明天晚上,妳覺得如何?」

  「好吧,我明天一早出門上班前先告訴他們。」

  「那……早點睡了。」他低語,電話那頭的悠悠卻沒有聲音傳來。

  「怎麽了?」他溫柔地問。

  「可不可以……一直不要挂上電話?」悠悠覺得自己的請求有點荒謬,可她就是不想挂,她想抱著電話入睡,感受著他的陪伴,她以爲他不見得會答應,沒想到她聽見他發出沈柔的笑聲,說了句:「可以。」

  她滿足地微笑。

  這晚兩人就開著手機,聊到彼此都睡意蒙矓,枕著手機睡著,直到早晨的鬧鈴響起……

  「悠,該起床了。」

  悠悠聽見他的低喚,伸了伸懶腰,清醒了。這一夜她似乎沒有睡著,卻是好甜蜜的一夜,而且還能聽到他最特別的morning  call。

  「今晚你會來嗎?」她問。

  「當然。」

  「那晚上見嘍。」

  「好,晚上見。」兩人這才結束這好長的一通電話。

  悠悠愉快地梳洗,換上套裝,一臉微笑地背著皮包到廚房。

  老媽正在做早餐,老爸看早報,小鋼坐在位子上對她咧嘴笑,她把皮包挂在椅背上,主動過去幫忙老媽烤吐司。

  「昨晚和誰講電話?」徐媽邊煎蛋,邊探問。

  「妳怎麽知道?」

  「咱們家不大,一到夜裏安靜得不得了,什麽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原先我還以爲妳在自言自語,聽仔細點,應該是講電話,跟陸漢威對吧?」什麽事都瞞不過她徐媽的法眼。

  「嗯,他邀請我去法國,到他經營的酒莊玩。」悠悠說。

  「法國?會不會太遠了?」徐媽有點愣住了,雖然她很看好陸漢威,但沒名沒分的就要帶她女兒出遠門,這可是大大超越了她的尺度。

  「怎麽沒有順便邀請我?」看早報的徐爸也「突然」有反應,其實他眼睛盯著報紙,耳朵早就豎起來聽了。

  「姊,我也要去,妳帶我去好不好?」小鋼興奮地問,徐媽回頭一瞪,小傢夥才安分地閉了嘴。

  悠悠趕緊向家人解釋:「他晚上會來,親自拜會你們,問你們同不同意。」

  哦!徐媽和徐爸交換了個眼色,想必他是有備而來,那他們也要有所準備才行。

  「就讓他自己來問我好了,順便留他吃晚飯,把妳表姊和表姊夫也找來,人多勢衆嘛……哦,我是說人多熱鬧啊!」徐媽有所決定,絕不讓女兒吃虧。

  這頓早餐和平時一樣,只是悠悠發現她的父母眉眼間似乎傳遞著某種特殊的訊息,那代表著什麽呢?


  晚上,悠悠開著ㄅㄨㄅㄨ回家,在巷子口就看見陸漢威的車,他竟比她早到,她趕緊把車停好,心想他不知有沒向老爸和老媽提去法國的事了?

  一進家門,裏頭是滿堂笑聲,陸漢威和老爸、表姊夫還有小鋼一起玩橋牌,表姊和媽媽在聊天,氣氛比她想象的更輕鬆,而且餐桌上早準備好滿滿的好菜。

  「姊姊回來了。」小鋼看見悠悠,大叫一聲,滿廳的人全朝她看去。

  「你們別玩了,開飯了、開飯了。」老媽一見悠悠回來,立刻招呼大家。

  四個玩橋牌的「男士」放下手中的牌,起身移師到餐桌。

  悠悠走向陸漢威,小聲地問:「你說了嗎?」

  「還沒,妳別擔心。」陸漢威對她眨眼睛,胸有成竹地說,兩人並肩走向餐桌。

  在飯桌上,悠悠發現老爸和老媽對陸漢威挺熟絡的,老爸幫他挾菜,和善地說:「漢威,嘗嘗這個,這是你徐伯母的拿手好菜。」

  老媽幫他舀了一碗湯,又說:「這是你來才有的哦,平常我難得煮這麽多菜呢!」

  「哦!原來是教練來才有,我還以爲今天家裏拜拜呢!」小鋼調皮地說,反正在這種「大場面」,老媽沒空罵他的。

  「伯父、伯母,其實我今天特地來是想向你們請求一件事。」陸漢威開口了。

  徐爸和徐媽早已經談好了,只要他提帶悠悠去法國旅遊,就由徐爸代表出面聲明,他必須先和悠悠訂婚,兩人去再遠的地方他們都不反對,畢竟他們家風保守,而且女兒已到適婚年齡,總得留給別人探聽,沒想到他們聽到的竟是--

  「請你們同意把悠悠嫁給我。」

  徐媽一下反應不過來,徐爸也怔住了。

  悠悠紅著臉,沒想到他會說得這麽直接,雖然她在摩天輪上已答應他,但那時她並不以爲會那麽快!

  她擡眼和坐在身畔的他四目相對,看到他眼中的深情,心早已飛奔向他。

  「太好了,這真是天大的喜事啊!」表姊和表姊夫幫忙敲邊鼓。表姊還說:「悠悠溫柔賢淑,漢威事業有成,兩人真是佳偶天成。」

  徐爸和徐媽互望,雖說女大不中留,他們知道女兒早晚會嫁掉,可「事發突然」,兩人心頭的不舍,真是難以言喻,畢竟悠悠這女兒從小就特別貼心、乖巧,是他們的心頭肉啊!

  兩老夫妻內心掙扎了好一會兒,才坦然面對,由徐爸代表說:「只要悠悠喜歡,我們沒有意見。」

  衆人的目光頓時集中到悠悠身上,悠悠紅著臉,粉頸低垂地點了頭。

  「謝謝伯父伯母,您們覺得在下星期天訂婚,再過一個星期後結婚合適嗎?我會做最周全的準備。」陸漢威的喜悅自是不在話下。

  「就這麽辦。」兩老也笑了,由衷的祝福他們。

  小鋼開心得不得了,拍起手來大叫:「教練要當我的姊夫了,萬歲,萬歲!」

  「恭喜,恭喜。」表姊夫和表姊舉杯道賀,大家全舉起杯子,迎接這天大的喜事。


  美麗的星期天早上,悠悠和陸漢威在雙方家人祝福下舉行了訂婚儀式,也正式向所有的親友們發佈,他們的喜訊就在下個星期;而他們私下計劃把法國酒莊之旅,改爲安排在婚後,當成蜜月之旅。

  訂婚後的隔天,悠悠回公司上班,立刻將精致的訂婚喜餅分送到公司的各部門,許多同事也都向她祝賀,當然和她同一部門的好同事甲乙丙也各得到一盒。

  「哇!悠悠,妳要嫁的是哪家公子啊?這種喜餅很貴耶!我訂婚的時候,我夫家只用魯肉大餅當喜餅,簡直是俗擱有力哦!」同事甲撫摸著桌上的喜餅盒,這禮盒是以三層珍珠面板的盒子組合而成,上頭綁著絲絨緞帶,還別著一顆有保證書的珍珠,可說是令人愛不釋手,捨不得打開來吃。

  「時代不同了,現在誰還用魯肉大餅啊!」同事乙糗了甲一句,歡喜地抱著喜餅盒,轉而問悠悠:「妳未婚夫是做什麽的啊,怎麽這麽大方?」

  「對咩,像這麽闊的未婚夫多要幾個也無所謂。」同事丙開起玩笑,馬上遭來甲和乙一瞪,她立刻改口說:「我是說送者大方,受者實惠啦!哈哈……」

  悠悠笑著,並不以爲意。「妳們其實也見過他的。」

  「哦~~」三個女人互望,以「眼波」交流意見,卻沒有結果。

  「是誰啊?」她們很好奇。

  「給個提示嘛!」同事丙說。

  悠悠想了想,提示了三個字--「健身房。」

  「健身房裏的帥哥可多了,看得我們都眼花了。」同事乙搞不懂是哪一個。

  「對瞋,妳要嫁的到底是哪一個?」同事丙一樣是沒弄懂,邊問還手癢的把喜餅盒上的珍珠別針拆下,別在自己身上。

  「不然,下班後我們一起去運動啊,今晚他會在那兒等我呢!」悠悠邀請她們,事實上她和陸漢威約好,今晚一起上健身房跑步,畢竟從結婚典禮到喜宴時間是很冗長的,鍛煉一下體力也好,而他很久沒有當教練了,今晚他就只爲她一人服務,當她的專屬教練。

  「好啊、好啊!雖然沒帶運動服,不過我們可以去做SPA,妳有帶卡出來嗎?」同事甲也學著把喜餅盒上的珍珠別針拆下,別在自己衣領。

  悠悠笑著搖頭。「不用卡啊,他是老闆。」

  「啊~~真的啊!」三人同時發出驚歎。

  「怎麽我們去那麽多次都不知道哪一個是老闆?那我們今晚一定要去見識見識了。」同事乙說著,看甲和丙戴了珍珠別針挺好看,也有樣學樣。

  約定好了後,一到下班時間,悠悠就開車載她們去健身房。

  三個胸前都別著同一式珍珠別針的女人一上樓,就巴在健身房的透明玻璃窗外往裏看,興衝衝地問:「悠悠,到底是哪一個啊?快指給我們看啊!」

  悠悠看看裏頭,沒看見陸漢威,一回頭卻見到他正從電梯裏走出來,他穿著運動外套,一派瀟灑帥氣;陸漢威也看見悠悠,眼眉間帶著笑意。

  同事甲乙丙全隨著悠悠的視線看去,眼睛睜大了,異口同聲喊了聲:「教練!」

  「她們是我最要好的同事。」悠悠介紹。

  陸漢威笑容可掏地走向她們,輕輕摟住悠悠,對她們頷首致意。

  「是情同姊妹的同事哦!」甲乙丙一起這麽說,臉上堆滿笑容。在她們三人的印象中,這個教練亂帥的,可是不苟言笑,沒想到他笑起來更是帥到不行。

  「你們真是好配啊!」同事甲讚歎。

  「簡直是金童玉女。」同事乙欣羡。

  「既然教練就是老闆大人,我們又是悠悠的好姊妹,那我們以後來是不是都免費了?」丙這麽問。

  「只要妳們想來,隨時可以來。」陸漢威大方地說。

  「那多不好意思。」同事乙傻笑了起來。

  「對咩。」丙更是笑得花枝亂顫。

  「好了啦!妳們兩個假仙,別打擾人家了。」甲總算識相,即時拉走兩人,先對陸漢威說:「別理這『兩隻』。」再對悠悠說:「我們去做SPA了,待會兒我們做完SPA就會自動解散,妳別關照我們了。」

  悠悠笑著跟她們揮手道別,等她們走後,才和陸漢威一起進了健身房。

  「怎會和她們一起來?」陸漢威問。

  「載她們來看看我的教練大人啊!」悠悠俏皮地說。

  陸漢威親密地揉揉她的小腦袋,低聲說:「快去換衣服,跟我一起上跑步機。」

  「是。」悠悠仍笑著。

  「我是很嚴格的。」陸漢威佯裝起教練的架勢,警告她,卻只見她笑得更燦爛了。

  悠悠這回可是一點也不怕他,踅進更衣室,換上好久沒穿的運動服。

  這件運動服幾乎已晾在衣櫃裏好長一段時間,此刻再度穿上,心情卻是全然的不同。她照照鏡子,看那個臉上堆滿幸福笑容的自己,愉快地出去找他。他已在跑步機附近開始做暖身操了,她過去跟著他做,直到筋骨活絡了,兩人各上了一台跑步機。

  「要不要跟我比賽?」陸漢威問她。

  悠悠嘟著可愛的小嘴,對他搖頭。「我絕對是輸你的啊!」

  「我設定爬坡,妳設定平地,這總可以吧!」他真的在自己的跑步機設定上坡,路程一公里,伸長手替她設定平地,同樣的路程,輕聲喊:「預備--」

  「等等、等等,先跑到終點的有獎品嗎?」悠悠感興趣地問。

  他別具深意地瞅了她一眼,忍不住笑了,聽他的小女人的口氣,好像以爲能贏得了他,他何妨就讓她贏一次。「有,妳要什麽有什麽。」

  悠悠開心地笑著,兩人開始比賽跑步。她認真地跑著,可還不到一半路程她就覺得累了,他替她喊數,要她打起精神。「一二、一二……」

  悠悠看他充滿耐力,臉不紅氣不喘的,只好提起勁繼續往前沖,最後她疲憊不堪,滿身香汗,可是她竟先到達終點了,跑步機發出勝利的嗶聲。

  「我真不敢相信能贏得了你。」她好開心。

  「有毅力就能達成嘛。」見她笑得甜,他何樂而不爲啊!

  「還想玩什麽,我陪妳。」他拿脖子上的毛巾拭她額上的汗。

  「沒力氣了,不要玩了啦!一天跑一點,到結婚那天,我就會很有力氣啦!」她撒嬌,希望這位「嚴格」的教練可以網開一面,饒了她,卻見他一臉魔魅的笑,絲毫沒有刁難。

  她很困惑,只見他笑得更用力,她噘起可愛的小嘴抗議,他卻把臉湊過來在她的臉頰偷香,低聲說:「最好是那樣。」

  悠悠一悸,這才意會出他是把她的話想歪了。「你壞壞哦!」

  陸漢威大笑,愉悅地問:「告訴妳的『壞壞』,妳打算要什麽獎品?」

  「我要……一客『香吻』雪糕,和一客上等『擁抱』。」她說得很小聲。

  他聽得可樂了,卻故意說:「哦,是雪糕加湯包,那簡單。」

  她對他皺鼻子,他則揪揪她的鼻,一起笑著走下跑步機。他伸手摟住她,正要離開,赫然看見久違了的富嘉女就站在他們身後,不知看著他們多久了。

  悠悠怔住,陸漢威則是面不改色。

  富嘉女雙手插在腰上,嘴角抽搐,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們。剛剛她一進來還以爲自己眼花了,怎會看見她心儀的漢威哥和那個買走她金卡的女孩打情罵俏,走近一瞧正是如此啊!

  「你……你們!」富嘉女心底有諸多問號,不知該先問哪一樁。

  陸漢威看待她一如平常的客戶,禮貌性地對她說:「我們就要結婚了。」

  「這……」是怎麽回事?富嘉女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

  「我們先走了。」陸漢威對她點個頭,摟著悠悠,一起離開健身房。

  富嘉女張著嘴,眼巴巴地看著她高大的漢威哥和那個小鳥依人的女孩,有種無語問蒼天的感覺。

  「那位富小姐好像挺失望的喔!」悠悠不敢回頭去看富嘉女,心想她可能還在瞪著她吧!

  「有什麽好失望的。」陸漢威不以爲然。

  「她好像很喜歡你呢!」悠悠這麽覺得。

  「嗯~~」陸漢威發聲抗議,阻止悠悠提這無聊事。

  悠悠聰明地不再提,嬌聲問他:「待會兒我們要去哪里呢?」

  「去領獎品。」陸漢威暗笑。

  「是雪糕加湯包哦!」悠悠心悸著,故意提醒他。

  「才怪!」他從置物櫃上拿下她的包包放到她懷裏,輕拍她的臀,性感地邀約。「淋浴後,我在停車場等妳。」

  「嗯。」悠悠抱著包包,羞怯地離去。


  三十分鐘後,陸漢威已在停車場等候悠悠,接過她的鑰匙,他駕駛她的小ㄅㄨ ㄅㄨ,將她帶到他的別墅裏。

  那個僻靜的別墅幾乎已成了他們約會的天地,有時他們會煮點東西共用,一起看影片,直到晚間十一點,他再開自己的車跟著她的小車後頭,護送她回「娘家」。

  其實他很期待完婚的日子快快到來,渴盼永遠將她拴在身邊,連短暫的分別都不願。

  車上,悠悠感到他今晚似乎特別的沈默,悄悄地側過臉瞧他。

  陸漢威感受到她的注視,側過頭瞥了她一眼。昏暗中,悠悠看見他深黑的眸心透露著神秘的訊息,令她心悸,而車上始終縈繞著沐浴後的清新氣息,忽然變得迷魅。

  別墅一到,兩人一起進屋,她正要伸手開燈,卻被他由身後熱烈地抱住。「別開燈。」

  她屏息,他的吻隨即落下,封鎖住她粉嫩的芳唇。她心跳狂野,伸手輕撫他剛毅的下巴,他更火熱地吻她,熟練地纏住她柔軟的舌尖,也纏住她的心神,大手探索她美妙的曲線。她身子緊繃,雙腿抖顫,依稀可以感覺到他的吻變得和以往不同,好像不只是想要擁抱她、親吻她,更有別的……

  「你要我嗎?」她青澀地問他。

  月影中,他緊瞅著她璀璨的雙眼,用熱情的目光訴說他愛的渴望。

  悠悠無限悸動,低垂下頭,微顫的解開自己的衣扣,握住他的手,邀他進入衣內,更貼近她,親密地說:「何不就……要了我。」

  他心折地吻她,手心覆上她誘人的圓潤,她的善解人意惹他萬分疼惜,他汨住她纖柔的肩頭,讓她轉身,抱起她,走向二樓。

  她心跳怦然地圈緊他的頸子,四周雖黑暗,但她一點也不怕,因爲有他在,她的人生就是亮麗的。

  春天的月兒高挂在天上,而人間有兩顆契台的心正纏纏綿綿,深切的情感讓夜也綻放出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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