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月]真的假的？！寶貝[全文完]

真的假的？！寶貝  作者：十三月

唇與唇相碰，到底是什麼感覺、什麼滋味？
哇勒～！第一次見到有人竟然能夠吻得如此……
呃～！！壯烈犧牲、慷慨赴義？！
一場戲讓他們相遇，一個吻讓她對他「永生難忘」，恨得牙癢癢的！
哼～以她純熟高超的演技怎能平白送上那最最寶貴的第一吻
嗚～～～都是他啦！真不知他是工夫未到家還是名符其實的登徒子？
但話說這一切都不重要了~因為她只想大聲回答……
唇碰唇究竟是──心痛的滋味、捨不得的感覺！畢竟那是她的螢幕初吻啊～
就在她預備跟他好好清算這一大筆帳時，
這該死的他，竟還讓這一切不可能的感覺隨著腳本
──「理、所、當、然」地上演著～
人生就是戲～演不完的戲～！有的時候悲，有的時候喜……
「？！」連聲的喊停在她的心裡不斷地高喊著，
但卻抹不去，他和她之間那悄然萌生的情愫
這下可好了，她是要坦然地去感受與接受這兩顆心的悸動，
還是該高聲呼救─來人哪！有色狼～！

楔子

滂沱大雨中，昏黃的路燈下，一男一女相對而立。

男人臉上帶著冷漠淡然的表情，毫無情緒地凝視著女孩。而女孩則一臉悲傷，直盯著男人的臉龐，臉上早已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你……是開玩笑的吧？」女孩勉強擠出一抹笑容，試圖讓兩人之間凝滯的氣氛改變。

「我剛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男人有些不耐煩，雙手插在褲袋中，偏過頭去看向別處。「我們之間，不會有以後了。」

「不要！」女孩激動地拉住他的手臂，仍不願放棄，苦苦哀求道：「我不會再那麼任性了，你說什麼我都聽，不要走好不好？」

「別傻了！」男人甩開她的手。「你到底懂不懂，我們不適合，再繼續下去也只是讓彼此更痛苦而已！」

男人吼完這些話後，轉身就要離開，女孩想也不想，奔上前去，從背後緊緊摟住他的腰，臉頰貼在他的背上，淚水掉得更凶。

「我只知道，如果沒有你陪在我身邊，我什麼事也做不了。」

男人掙脫她的環抱，轉過身來面對她，語氣依舊淡漠。「你需要的，只是一個在你寂寞的時候，哄你逗你的人。我累了，不想再當跳樑小丑。」

「不，不是！」女孩急切地搖頭否認。「我從來沒把你當成小丑，你知道在我心裡，你有多重要，我、我……」

她仰頭，望著那雙深邃的眼眸，心中掠過許多複雜的情緒，掙扎著該怎麼做，才能讓他留下來。

男人也在等，等她說出最後的結論。

終於，女孩雙拳緊握，唇一抿，眼中映出放手一搏的堅定。

她伸手，在男人詫異的目光中，勾住他的頸項，兩人間的距離頓時縮短，男人還來不及細想，女孩冰涼而顫抖的唇瓣就貼上了他的唇。

女孩閉著眼，仔細感受他倆親密接觸時的一絲麻癢，怯怯地吮吻著他始終緊抿的雙唇，溫熱的氣息噴拂在臉上，理智逐漸消散，憑著直覺探詢著他的溫度。

苦鹹的味道滲入口中，男人倏地驚覺事情的變化，下意識地伸手推開女孩。

被他突然推開，女孩反應不及，往後踉蹌退了幾步，腳一滑，跌坐在地上。她一臉疑惑與受傷，不敢置信地望著他。

「沒有用的。沒有愛的人，就算是接吻，也只是無意義的碰觸。」男人突然一笑，卻感覺不到任何溫度。「你從來，沒懂過什麼是愛。」

他轉身，一步一步離她而去，消失在她的視線之外。

望著他離去的方向，女孩空洞的眼神逐漸黯淡，最後她再也忍不住放聲痛哭。

第一章

晏灩再次抬起頭時，大雨已經停歇，她濕淋淋的長髮貼在頰上、頸間，鼻尖因哭泣而泛紅，原本白皙的臉蛋因淋雨受凍，顯得更加蒼白。

她站起身，仍舊望著男人遠去的方向，只是那雙盈滿水光的眼眸，卻隱隱透著一絲憤恨……

「卡！」另一個身材略壯的中年男子走了過來，帶著不甚滿意的神情。「我說晏灩啊！剛剛那一幕是深情的接吻、接吻啊！不是教你去死啊！怎麼一臉壯烈犧牲的表情？」

「我……我哪有？」晏灩眼中的憤恨馬上轉變成慌亂，但表面上始終保持著鎮定。「是雨太大了！我眼睛睜不開嘛！表情當然難看啊！」

「好好好，等等我會叫道具組把水柱調小一點，千萬別再NG啊！再多淋幾次雨是會要人命的。」中年男子，也就是目前拍攝偶像劇的導演，安撫的懇求著這位新科影后，就怕得罪她。「先休息一下吧！」

聞言，一旁待命的助理立刻奔上來，用一條大大的毛巾緊緊裹住晏灩全身，並將她帶到休息區，倒了一杯熱騰騰的姜茶給她。

前來探班的經紀人常姊，在看了她的臉色之後，也不禁搖了搖頭。

「小灩，你這是怎麼回事啊？很少看你拍戲NG超過兩次以上耶！不過是個雨中接吻的鏡頭，你－－」常姊像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有些訝異地問：「不會吧？你該不會……」

「噗－－」晏灩一口姜茶全噴了出來，臉蛋漲得好紅。「怎、怎麼可能，我連床戲都拍過了，區區一場吻戲算什麼？」

她說得理直氣壯，但其實心虛得很。

沒錯，她拍過床戲，但那是一幕雛妓和尋歡客的交易，與她演對手戲的前輩演技絕佳，幾個若有似無的動作，再加上攝影師的運鏡技巧和拍攝角度，看起來就極為親密煽情，但實際上兩人並沒有太多令人尷尬的肢體接觸。

以前拍攝吻戲的經驗，也是透過借位，和她與生俱來的「戲胞」，看起來都很有那麼一回事，但實際上她根本沒有真正和對戲的演員親吻過！

該死的楊灝，居然害她獻出屏幕初吻！更慘的是，還被導演嫌棄！

「也是啦！好歹我們小灩也是個影后呢！」常姊接受了她的說詞。「對了，跟楊灝拍了幾天戲，處得還不錯吧？」

說到楊灝，百般複雜的情緒便如潮水奔湧而來，新仇加上舊恨，讓她又緊緊擰起了眉。「不知道，除了拍戲以外，沒和他說過話。」

「唉呀，你這孩子是怎麼回事啊？難怪導演要念你，不跟人家培養感情，戲能拍得好嗎？」

「哼，就算培養感情也沒用，他是歌手耶！不好好唱歌，還跑來演偶像劇，湊什麼熱鬧啊？」她斜睨了眼在另一邊休息的楊灝，一臉不屑。

「人家是偶像啊！都說了是偶像劇，他不拍，誰來拍啊？」常姊一邊安撫她，一邊和她說道理。「不管怎樣，你可別仗著自己戲齡較深、拿過獎，就老是擺臉色給人家看。」

「偶像偶像，偶像就可以打人了嗎？徐立堯也是偶像球員啊！難道他就活該被打嗎？」

說來說去，整件事的起因還是因為她的偶像挨了揍，晏灩在為他抱不平。

「好了好了，誰不知道你是徐立堯的頭號粉絲？事情都過那麼久了，還記恨。導演在喊人了，姜茶快喝一喝，拍戲去吧！我也該走了。」

「好啦，這不就在喝了嗎？」

常姊催促著她，看晏灩帶著臭臉走向拍攝定位，這才放心離去。

滂沱大雨中，一樣的戲碼再度上演。

按照劇本，在楊灝轉身離開的時候，晏灩得奔上前去摟住他，說服他，最後獻上一吻以企求他留下。

已經說完接吻前的台詞，晏灩仰頭望著他，臉上是泫然欲泣的神情，心裡卻萬分掙扎。

怎麼辦？為了導演的要求、為了自己的面子，這次絕對不能再NG了，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親他，才能呈現出導演要的效果啊！

見她一直沒有靠近，楊灝的眼神傳達出疑惑的詢問。

開拍以來，雖然晏灩對他都是一副冷淡與教他不解的厭惡，但只要一上鏡，她便會忠實盡責地做好分內的工作。

讓他不能不對她的演技表示讚賞。

這是他第一次參與戲劇演出，原本對自己生澀的演技頗為擔心，但他發現晏灩是一個很會帶戲的人，一到了適當的情境和氣氛，台詞就很自然地脫口而出，讓他的擔憂減輕不少。

不過現在她卻……

「說不出來是吧？可見我在你心裡，不過是可有可無的存在。」為了要讓劇情繼續走下去，楊灝只好自己加台詞，期盼她能快點反應過來。

乍聽見這劇本上沒有的台詞，晏灩先是愣了愣，但隨即反應過來。

還不錯嘛！晏灩眼中飛快閃過一抹讚賞的光芒，下一秒，她伸出手勾上他的頸項，將他那張不知迷倒多少少女和師奶的俊顏帶到眼前。

眨動蓄滿淚水的迷濛雙眼，晏灩眼簾微斂，顫抖著將紅潤的唇送上。

當唇瓣貼合的那一刻，楊灝只覺得一陣溫暖襲來，她柔軟的身軀貼在自己的身上，他鼻尖嗅到的是她隱隱約約的香氣，種種的感官刺激融合成一股魔力，讓他不自覺對她的吻產生響應。

彷彿有莫名的吸引力在引導他的舌尖，吮吻過她細嫩的紅唇後，意猶未盡的朝著更深處探尋挑逗……

感覺到他的侵略，晏灩心裡一驚，差點就要睜眼瞪他。

他他他－－他以為現在是什麼情況？他的舌頭幹嘛伸過來啦？很噁心耶！

劇本上明明說只要嘴碰嘴就好，他到底在做什麼？

晏灩壞心眼一起，維持原本的姿勢，閉著眼，惡意地以舌尖逗弄他幾下，假裝呼應著他的探索，然後用攝影機拍不到的另一隻手，往他腰間一捏－－

腰間的刺痛使楊灝頓時回神，下意識地推開晏灩。

她順勢退了幾步，跌坐在地，一臉不解與心痛地凝望著他。楊灝被她的眼神觸動，不知是還沒從方纔的情境脫離，或是忘了還在拍戲，幾乎要伸出手去拉她。

但在察覺攝影機還對著他們，楊灝頓住自己原本要跨出的腳步，台詞也在此時浮現腦海，跟著脫口而出。

「沒有用的。沒有愛的人，就算接吻，也只是無意義的碰觸。」他停了一下，醞釀著最後的情緒。「你從來，沒懂過什麼是愛。」

轉身走出拍攝範圍，他忍不住回頭一看，見到晏灩仍坐在地上，帶著濃濃的傷感與悵然凝睇著他，濛濛雨絲中，他竟覺得那雙泛著水光的眼眸，幾乎要將他的靈魂給吸進去－－

「卡！」

導演的高喊打斷了他的茫然迷惘，他深深吐了口氣，才驚覺自己竟然在晏灩的注視中，忘了呼吸。

按住胸口，此刻他的心跳得好快，彷彿經歷過幾次強烈的情緒轉換。

再次望向晏灩，她眼中的情感早已消逝無蹤，面對著他的表情異常冷淡，如果不是她臉上殘留的淚痕和泛紅的雙眼，他會以為方纔的目光交會只是一場夢。

他真的不明白，她對他莫名的冷淡與敵意到底是為了什麼原因，只知道她從定裝以來，就好像一直看他很不順眼。

每次看著同劇組的其它演員熱烈的討論著劇情，甚至培養對戲的感情，他就有種被隔絕的感覺。

身為男女主角，他們應該也要和其它人一樣，多聊聊天，瞭解彼此的想法，培養默契，如此一來，面對鏡頭時才不會生疏不自然。

或許她是影后的關係吧！不需要和他多做接觸，自然就能進入戲中的角色與情感，還能引領他進行一幕又一幕的拍攝。

對於戲劇他還很陌生，也許這是常態也說不定。

幸好這場淋雨的戲總算完美結束，楊灝沒有多想，逕自拿起預備的乾淨衣物就到更衣室換上。

再回到原地時，就見導演在不遠處叫喚他。

「楊灝，過來一下。」

楊灝依言走過去，卻發現晏灩和其它重要配角也在。他友好地對晏灩露出一抹淺笑，但她只是瞥了他一眼，就把視線放在導演身上。

「後天就是我們的宣傳記者會，除了楊灝以外，大家都不是第一次參加，應該知道要怎麼做了。」導演把寫著注意事項的紙張分給眾人。「這是當天大概的流程和內容，大家仔細看一看。」

接著，他轉向晏灩。「楊灝第一次出席新戲宣傳，你跟他說明一下可能會有什麼狀況，該注意什麼。」

「我？」原本專心閱讀著注意事項的晏灩，一臉訝異的猛然抬頭。「為什麼會是我？」

「因為你們是男女主角啊！」導演理所當然地回答。「而且你是影后，他是戲劇界的新人，指點他一下又有什麼不對？」

晏灩嘟著嘴，一臉不情願的樣子。「好啦！」

這麼冠冕堂皇的理由一說，她還有拒絕的餘地嗎？

斜睨了眼身旁的男人，她沒好氣地道：「跟我來。」

莫名承受怒氣的楊灝帶著一臉疑惑，跟著她來到一旁的休息區坐下。但她只是盯著手裡那張紙不說話，他忍不住開口。「請問，你討厭我嗎？」

聞言，晏灩驚詫地望向他，沒料到他和她第一次說話，竟然就是這麼直接了當的問題。

「呃……」她一時啞口無言，雖然她平常對他的冷淡非常明顯，但要她直接說出口，還真是沒那個勇氣。「也不是討厭啦，就只是－－」

她在說什麼啊？不是總對著助理、對著常姊，口口聲聲說她有多麼討厭他嗎？怎麼現在卻言不由衷起來？

「但是我覺得你的眼神很憤怒。」楊灝很自然地將自己所見到的情況說出。「不像是因為我還不熟練的演技，但除此之外，我不記得我做錯了什麼。」

晏灩帶著尷尬的笑，心裡卻暗暗咬牙。

他最大的錯，就是不該打了她的偶像－－徐立堯！

隱藏住了身為不理性粉絲的激動情緒，她順著他的話。「沒錯。就是演技的問題，不過演戲不是你的專業，情有可原。」

「那麼我想問一下，為什麼你不像其它人一樣，和我事前對戲培養感情？我覺得如果能先做好準備，我一定可以表現得更好。」楊灝迷人的單眼皮雙眸，此時充滿疑惑。「我知道你可以把戲帶得很好，但是這麼一來，我每次都只能倚靠你的反應，像遇上剛才的情況時，我幾乎無法主導劇情的進行，萬一我的臨場反應不當，這場戲不就又要NG了？」

晏灩有些驚訝，原來他也發覺她在方纔那場戲中的猶疑。對於一個新人來說，他的反應相當值得讚賞。

「你的表現不錯啊！」她的讚美聽起來有些漫不經心。「我知道你對我總是主控全場不太認同，但坦白說，你的確比較適合當被引導的那個人。」

「為什麼？」楊灝皺起眉頭，不太能接受她的說法。他很努力學習怎麼演戲，也想讓自己飾演的角色更自然、更有生命力，但她似乎不願給他機會。「我不想當所謂的花瓶演員。」

晏灩輕笑了聲，眉眼間透露著一絲不屑的表情。「不會呀，你剛剛……還滿入戲的嘛！」

她傾近他，笑容中流露著曖昧的暗示。

楊灝愣了一下，才明白她指的是剛才兩人親吻的那段劇情。

回想起當時的情景，他的目光不自覺落在她水嫩的朱唇上，心潮湧動，那股莫名的吸引力又再度騷擾著他的理智。

「還是你想要的，是這種預演？」她半瞇著勾魂的眼眸，放低音量，嗓音中揉入些許的魅惑。

楊灝不明白她的實際用意，以為她的詢問是要接受他事前練習的提議，便按捺下被她挑起的悸動，附和道：「我都可以配合。」

他、他說什麼？配合他個大頭啦！晏灩在心裡暗自腹誹。

為戲犧牲她的屏幕初吻就已經夠吃虧了，戲外還要白白讓他多佔幾次便宜？

他想得美！

她總覺得這男人的反應和一般人不太一樣，剛剛在戲裡他明明很輕易就被她引進劇中角色的情感裡啊！怎麼在她語帶曖昧、他應該要表露出一點被挑動心思的表情時，他居然很認真的告訴她，他願意配合預演？

雞同鴨講的反應，讓她不禁懷疑自己的演技是不是退步了。

「以後，以後再說。」她按了按額角，第一次覺得演戲好累。「剛剛導演教我跟你說的事情，你應該有個概念吧？其實跟開唱片記者會差不多的，只是討論的內容換成拍攝過程的種種趣事。」

雖然在戲劇上，他還是個新人，但如果要論在演藝圈的年資，他可是她的大前輩呢！就算不曾參加過新戲宣傳，那麼新專輯上市發表的經驗應該也不少吧？

「我明白了。」

「啊，對了。」晏灩看了眼記者會的程序表，又說：「這次偶像劇的主題曲，是你唱的吧？」

「嗯。」楊灝頷首，不明她為何這麼問。

「你看，程序表上寫著由你演唱本次的主題曲，作為這次記者會的序幕。除此之外，你也要準備一下記者們可能問到的問題。」

她簡單的提示，相信這些事情他都有相關的經驗。

見他點頭，晏灩露出滿意的微笑，跟著就要起身離開。「還有問題嗎？」

「沒有了。但是……」他頓了一下，然後稍稍皺了皺眉。「下一場戲，我有些疑問。」

她瞠大雙眼，有點不敢置信。「你該不會已經看完劇本了吧？」

上午才剛拿到劇本耶！他到底是利用什麼時間看的？明明今天一整天兩人都在拍戲，哪有空閒關心下一場戲要演什麼？

「嗯，因為晚上有個廣播通告，我怕沒有時間準備，所以先看了幾頁。」他逕自從一旁的背包中拿出劇本，翻開有螢光筆標注的那一頁。「我不太清楚這裡應該要怎麼演比較好，上面只寫了男主角喝醉，對女主角強行施暴，但我怎麼知道要做哪些動作，要維持多久，又要在什麼時候接下一句台詞呢？」

晏灩雖然大概知道接下來的劇情走向，但他這麼認真的跟她討論詳細的動作內容，反教她不知該如何開口。

「就、就看時機嘛！」對她來說，演戲憑的是一種感覺，哪來那麼多可以斤斤計較的事？「反正，反正當我說話了，你接下去就沒錯。」

楊灝擰眉，似乎不太滿意她的答案。「但是，這裡你沒有台詞啊！」

「啊？」怎麼可能？她是女主角耶！這麼重要的場景，她沒有台詞的話，那教她做什麼啊？

一把搶過楊灝手上的劇本，晏灩仔細一看，她不禁在心底哀號。

他說得沒錯，在那一小段的劇情中，她要做的就是掙扎、哭泣、尖叫。

再一次的，晏灩對自己的演藝生涯產生挫敗感。

「明天你能提早半個小時過來嗎？」在她還處於失神的狀態時，楊灝壓根沒察覺她的異樣，逕自開口詢問。

「為什麼？」

「我想，我們在開拍前先對過台詞會比較好，至少，我可以掌握劇情進行的時間點。」他輕輕抽出晏灩手中的劇本，收進背包中。「那明天早上八點見。」

喂喂！她還沒答應耶！他怎麼可以逕自決定啊？他到底知不知道，明天沒有她的戲分耶！

更何況那場戲是後天開完記者會才會拍到的進度，有必要明天一大早叫她來片場陪他發神經嗎？

傻子才會來！

「楊灝！」她喊住正要離開的他。「我、我沒說－－」

「啊！真抱歉，我竟然忘了。」他露出歉然的笑容。「我會記得準備早餐，明天見。」

什、什麼？他以為她叫住他，只是為了一頓早餐嗎？

晏灩氣得快冒煙，兩眼盯著他高大的身影，恨不得在他背後踹兩腳。

只是看著看著，怎麼覺得他的背影看起來還挺不錯的，倒三角形的標準模特兒身材，修長的雙腿，再加上精實的線條……

等等！她在想什麼？怎麼欣賞起他的身材來了？

跺跺腳，晏灩拎起提袋，氣呼呼地往自己的座車走去，完全不理在後頭追得喘吁吁的助理。

哼！誰跟他早上八點見？讓他自己來吹冷風吧！

上午九點半，記者會開始前的半個鐘頭，開始有人進入會場準備。工作人員忙著做最後的佈置與器材測試，而會場後方的休息室也一樣的忙碌。

一踏進休息室，晏灩就看到正在做造型的楊灝。但她只是輕瞥了他一眼，就逕自找個遠一點的位置坐下，拿出提袋裡的裝備開始化妝。

昨天的「約會」，她當然放楊灝鴿子，自始至終她都沒答應過要赴約，甚至她還壞心地關了手機，度過安靜的一天。

只不過今天早上一開機，就見數通未接電話的訊息傳了進來。讓她心虛地從鏡中覷了眼斜後方的楊灝，只見他剛好也朝她望過來，晏灩連忙收回目光，把專注力擺在臉上。

剛打完粉底，就見楊灝走了過來。

他一身米棕色系的休閒裝扮，外罩一件白色騎士外套，雖然簡單了點，卻襯得他更加清爽俊朗。

他拉開椅子，在她身旁坐下。

晏灩一邊留意他的動作，一邊描繪著雙眉。

楊灝坐下後並沒有馬上開口，只是看著她化妝。她有一副清秀的五官，如果不化妝的話，看起來很像大學剛畢業的清純女孩。

她也許不是人群中最美的那一個，卻是最吸引目光的那個。她的一舉手一投足都充滿風采，散發著明星的魅力，彷彿四處都可以是她的舞台。

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晏灩主動開口打破沉默。「早。」

「早。」

他應了一聲，就沒再開口。

怎麼了？他不是來興師問罪的嗎？晏灩疑惑地想著，再看向他時，他果然不出所料地開口了。

「昨天……」楊灝頓了下，像在思考什麼。

哼哼！果然沉不住氣了吧？沒關係，她也已經想好要怎麼應對了。

「昨天你沒出現，我也聯絡不上你，所以原本說好要給你的那份早餐，我讓導演吃掉了。」

「因為我－－誒？」正要說出準備好的借口時，晏灩猛然一愣。

他剛剛說了什麼？早餐？什麼早餐？

見她瞪大雙眼，楊灝以為她還在生氣，又說：「我今天也多帶了一份，喏！」

他將紙袋推到她面前，帶著些許期盼望著她。

昨天早上她沒有出現，打過幾次電話後，才從導演那裡得知，原來昨天沒有她的戲分，理所當然不會來片場。

他這才猛然想起，前一天她壓根沒答應他的邀約，可惜了那份想和她分享的早餐，而且還未能和她事先對戲。

晏灩的目光落在裝著食物的紙袋上，腦中紛亂得很。

現在是什麼情況？他不是該生氣地指責她昨天為何失約，接著再罵她故意關機的不負責行為，可是他為什麼……

「這家店的藍莓培果和美式咖啡味道都很好，你試試。」他笑著催促她，看了眼手錶。「我要準備上台了，待會見。」

愣了好一會兒，晏灩放下手中的化妝工具，將紙袋打開。一股咖啡香氣跟著飄了出來，再仔細一聞，還有淡淡的藍莓香。

拿出那個還帶著餘溫的培果，她猶豫了下，最後還是咬了一口。

果醬的酸甜與麵粉經過烘焙後的香氣揉合在一起，經過咀嚼之後，芳香的味道頓時縈繞在口腔和鼻間。

楊灝，你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呢？她一面啜飲咖啡，一面想著與他相處的點滴。

在接拍這出偶像劇之前，她與楊灝從未有過任何接觸，加上她工作忙，甚少留意演藝圈的消息，只知道楊灝出道數年，現在似乎是當紅的偶像歌手。

不過她沒注意過他唱了什麼歌，是什麼風格的明星，唯一比較深的印象，則是前陣子和棒球球員爆發的肢體衝突。

雖然她已經沒有當初那麼憤怒了，只是看到楊灝，她還是沒有辦法和顏悅色地對待他，總是忍不住給他臉色看。就算兩人同為偶像劇的主角，卻也因為她的刻意疏遠，並未更加瞭解他。

一直到前天，兩人才在下戲之後，有了較多的交集。

深思之際，前台傳來一段音樂，還在後台的幾個藝人與工作人員，都像聽見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全往出口湧去。

「楊灝要唱歌了！」一個看起來很年輕的小助理，臉上漾出一抹崇拜的笑容。

「對呀對呀，近一點聽得比較清楚！」

「好了好了，都不要再說話了，安靜聽歌！」

晏灩不自覺豎起耳朵，關注前台即將開始的演唱。

沒多久，一道悠揚悅耳的男人歌聲低低吟唱，宛如流水般滑過耳際。

推開你只是謊言，我們的愛走到結局，倔強不說抱歉，卻讓寂寞冰凍……

他的聲音不是沙啞粗獷的搖滾類型，亦非細膩高亢，平時聽他說話雖然沒有太大的感覺，然而他的歌聲卻彷彿有種穿透力，挾帶著情感，在內心深處縈繞，恰恰是最適合唱情歌的那種嗓音。

這首帶著無可奈何與悲傷的主題曲，在他的詮釋之下，讓晏灩不由自主地跟著他的歌聲，在腦海中浮現一幕又一幕的畫面，深刻體會到歌詞中的情感。

在樂曲終止的瞬間，她的心裡掠過一絲意猶未盡的期待，希望能再聽見他具有魔力的歌聲。

「晏灩姊！要上台了喔！」

記者會助理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她甩甩頭，試圖把楊灝的身影甩出腦海。

再次拉整服裝，檢視髮型與妝容，她昂起頭，對鏡中的自己微微一笑，頓時身為影后的光芒與自信，瞬間綻放。

第二章

攝影棚中，燈光由四面八方投射而來，讓室內溫度立時抬升許多。

晏灩和幾個藝人站成一排，分列於主持人兩側。她是電影演員，後來拍的電視劇也是比較藝文性質的類型，極少上綜藝節目宣傳。

這一次完全是為了偶像劇，才會在劇組的安排下，接下這個通告。

開場的鏡頭拍攝完畢後，再來則是進行競賽遊戲。

所有參與的藝人都換上了運動服，她和一起來宣傳的楊灝也不例外。此時他就站在她身邊，等候著主持人的提示。

「各位觀眾！又到了大家期待已久的遊戲－－情侶萬歲！首先我們紅隊要派出的是哪兩位組合呢？」攝影機此時跟隨著主持人的視線，在眾藝人間來回掃視，最後，停格在楊灝和晏灩身上，主持人跟著誇張驚呼：「喔喔！這不是我們當紅偶像劇的男女主角嗎？」

「大家好，我是楊灝。」

「我是晏灩。」

兩人照著腳本，對著鏡頭自我介紹與打招呼。

接下來藍隊也同樣介紹完後，兩組競賽成員一同站到鏡頭前，這時主持人為了炒熱氣氛，問道：「楊灝，你覺得自己可以抱得動晏灩嗎？」

楊灝聞言，轉頭打量一下身旁的晏灩，頗認真的想了一下，然後說：「我想應該可以。」

晏灩在一旁笑得有些咬牙切齒，心裡想著：幹嘛？我看起來很重嗎？竟然想了那麼久才回答！

「好！那麼，預備，開始！」

主持人哨音一下，楊灝猛地把晏灩打橫抱起，繞著設有數個關卡的遊戲場地狂奔。晏灩一聲驚叫，完全沒意料到情況會這麼突然，只能緊緊攀著楊灝的頸項，深怕他一個不支，自己就會落地。

「抱緊我！」楊灝只顧著要超越對手，完成遊戲，低聲叮嚀著懷中的女人，並下意識把她的頭壓在自己的肩上，讓兩人的身體更加貼合。

被迫靠近他頸窩處，淡淡的冷松氣息隨著體溫升高，而鑽進她的鼻間，讓她聞到屬於他的味道。

在奔跑時，兩人的身體不斷產生摩擦，原本應該舒舒服服地被他抱在懷裡的晏灩，莫名感到一陣燥熱，雙頰逐漸泛紅。

經過第一個獨木橋關卡後，接下來是匍匐前進的項目。

楊灝把晏灩放下，率先趴下身，正當他準備穿過障礙時，卻發現他的夥伴動也不動的呆立著。

「喂！快呀！」他催促著，直接拉起她的手，帶著她趴下往前爬。

「啊？」冰冷堅硬的地板讓恍神的晏灩這才想起，遊戲還在進行，連忙跟上他的速度，穿過障礙。

等到她重新站起來、正打算繼續往前奔跑的時候，她赫然發現楊灝竟然一直拉著她的手！

手心傳來的熱度使她的呼吸一度紊亂，晏灩連忙甩甩頭，心想他一定是怕她拖慢他的速度，所以才會連拖帶拉的牽著她的手！

「你還好嗎？」即將進入第三關，楊灝回過頭問她。「有沒有哪裡受傷？」

方纔見她又是發愣又是滿臉通紅，或許是自己為了爭勝，無意間弄傷了她也說不定。

「沒、沒有。」他突如其來的關心讓她很不自在，連忙轉開話題。「藍隊要追上來了！」

楊灝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大掌將她的手握得更緊，腳下步伐加快。

「過了這一關就行了，來！」

站在海綿堆棧的高牆前，楊灝彎下腰，示意她踩著自己往上爬。

抬起腳，晏灩有些猶豫。

還記得之前爆發「互毆事件」時，她常在心裡臭罵楊灝，甚至想踹他兩腳，但現在有機會把他踩在腳下時，她卻遲疑了。

真的要踩在他身上嗎？

「沒關係，你的體重我還撐得住。」見她一直沒有動作，楊灝以為她是因為這個原因，便開口鼓勵她。

什麼？！晏灩瞪大雙眼，現在他的意思是她真的很重嗎？

剛才對他萌生的一點點歉意全部消失無蹤，她一鼓作氣，重重踩上楊灝的背，攀著牆頂，加上底下的他適時一撐，她順利的爬了上去。

原本想拋下他，自己衝過終點線，但又覺得好像不太恰當。這次他們來是為了宣傳偶像劇，怎麼可以表現出兩人「貌合神離」的樣子呢？

對，是為了節目效果，她才勉強跟他配合的！

「快點！我拉你！」晏灩趴在牆頂，向他伸出手。

「好！」

他退了幾步以便助跑，只見他順著衝力，一腳踏著海綿牆中段做支撐，整個人往上一跳，拉住她伸出的手，接著一個扭身－－

是順利通過高牆沒錯，但卻因為楊灝這一撲用力過猛，兩個人從另一邊的海綿斜坡上滾了下來，一直到碰上終點線，才停了下來。

「這一回合，由紅隊楊灝、晏灩獲勝！」

主持人興奮的呼喊聲，讓滾得頭昏眼花的兩人不禁抬頭看看發生了什麼事，這時才發現，晏灩正曖昧地趴在楊灝身上，而楊灝則緊緊纏摟著晏灩。

兩人刷地臉頰爆紅，觸電般似的彈跳開來，方才在遊戲中產生的親密接觸，此時一一浮現腦海，氣氛變得更加尷尬。

「你……沒事吧？剛才，我好像太用力了。」他歉然地望了她一眼，隨即又側過頭去，她那泛著紅暈的臉蛋，實在是太具有莫名的吸引力。

「我沒事。」想到自己報復性的那一腳，晏灩吶吶地問：「那你呢？」

他往自己身上看了看，不甚在意地道：「應該沒有。」

站起身，他朝她伸出手掌。「來。」

「謝謝。」晏灩不客氣地握住他的手，只見他眉頭輕皺，仍使力將她拉起來。察覺到他的異樣，她主動開口問：「你受傷了？」

他將右手手背朝上，果然看到幾條凝著血絲的傷口。

「還好，只是小擦傷，等一下消毒過就沒事了。」他轉過身，往眾人聚集的地方走去。「走吧！錄像還在進行，我們得多上鏡頭才行。」

「等等！」晏灩攔住他，掏出隨身攜帶的手巾，然後在他訝異不解的目光中，為他輕輕包住手背。「至少在錄像結束前，可以保護傷口。」

睇了眼那條有著小花圖樣的手巾，楊灝露出一抹淡笑。「謝謝你，很可愛。」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晏灩有一瞬間愣怔住了。

她從沒想過會在楊灝口中聽見這樣的話，更沒有料到方才在遊戲中，他竟會毫不猶豫地用自己的身體來保護她。

幸好場地四周全鋪上一層海綿墊，不會造成太大的傷害，這樣她也比較安心一點……

沒發覺自己變了調的心思，晏灩揚起職業性的笑容，往眾人聚集的地方走去，準備繼續接下來的節目錄像，好好完成這一次的任務。

走出洗手間，楊灝看了看手錶，現在應該是中午放飯的時間。

他想趁這個時候自己一個人靜一靜，暫時不想回到劇組的休息室，便推開洗手間旁的安全門，打算到天台吹吹風。

正要跨上階梯，迴盪在空曠安全梯中的說話聲，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才不是，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樣！」

是什麼人在講電話吧？他對別人的八卦沒興趣，逕自往上走。

「哪有！那是為了節目效果、節目效果好不好？！我怎麼可能對楊灝那傢伙有興趣啊？」

聽見自己的名字，讓原本不想聽人八卦的他，不自覺停下腳步，豎起耳朵。

「唉！你也知道他是個偶像歌手，演技當然不怎麼樣啊！之前他竟然還問我是不是討厭他，害我『囧』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

聽這聲音，應該是晏灩吧！

「拜託，我那時當然很討厭他啊！但我怎麼能當著他的面講出來呢？誰教他打了我的偶像徐立堯，我超想揍他兩拳的！」

徐立堯？晏灩的偶像是徐立堯？這麼一來，就能解釋她對他不友善的態度了。

「而且他那些緋聞真的讓人看了很生氣耶！哪有人這樣處理感情的？好啦，不要再說這些了，越說我越火大。」

這是晏灩對他的真實觀感嗎？

沒有演技、打人、感情處理不佳……

這就是她對他的全部印象？

不知為何，楊灝第一次覺得有種心被挖了一角的感覺，從前不認為自己有錯的事情，如今從她口中重新聽來，竟讓他產生質疑。

過去他那些行為，真的那麼令人厭惡嗎？

再聽下去，他只會感到窒息。

楊灝乾脆打消上天台的念頭，轉身推開安全門，試圖另外找尋一個地方，來平復方才受到的震驚。

但在安全門合上的那一刻，這邊的說話聲再度響起。

「不過，這陣子真正跟他相處過後，我覺得他好像沒有我想像中那麼糟糕耶！唉呀，就說我不是對他有好感啦！只是單純跟你說說認識他以後的感想嘛！」

坐在安全梯一隅的晏灩，聽著好友說話，雙眼卻不由自主望向窗外那片碧藍的天空。

她突然想起幫楊灝包紮的小花手巾，還在他那裡呢！

晏灩發著愣，直到話筒另一端傳來怒吼聲，驚得她把手機拿得老遠。

「聽到了聽到了！你不用那麼大聲啦！」她對著手機嚷了幾聲，確定另一頭的人不再激動，才重新把電話貼回耳畔。「什麼啦！屏幕情侶是為了宣傳弄出來的噱頭，我哪有跟他很搭？！」

電話另一頭的人不知又說了什麼，只見晏灩雙眼瞠大，氣得低嚷：「李亞依，有種就給我躲在日本，一輩子都不要回來見你老公！被我堵到你就死定了！哼！」

掛了電話，原本的怒氣也就立時消失。

好朋友就是這樣嘛！打打鬧鬧的。但李亞依的話，卻始終在她心頭上打轉。

屏幕情侶啊……

打開手機，找出劇組人員前兩天傳給她的宣傳海報，看著看著竟失了神。

還記得拍海報的那一天，陽光很大，她和楊灝在蘆葦花叢中奔跑、嬉戲，做許多戀人們會做的事情。

最後，劇組的人有志一同的選出這張楊灝將她高高抱起，兩人開懷昂首，接受陽光親吻的照片，作為宣傳海報。

令她意外的是，高中時期就以男孩團體出道的楊灝，在十多年來演藝圈工作的磨練之下，竟還能保有如同大男孩般的青澀笑容。

或許就是這樣，他才始終擁有廣大的粉絲；也或許在他的內心深處，就和他的笑容一樣率真也說不定。

不論如何，她真正接觸、認識到的楊灝，都和報章雜誌上瞭解的訊息，有著極大的差距。

與她相熟的人都知道，在工作上和私底下卻幾乎是個千面人，天生的戲劇細胞讓她可以在各種場合演出合適的角色，真正的個性卻只會在熟人面前顯露。

而楊灝呢？明明是個成熟的男人，有時卻又會表現出大男孩般的單純率直，而在工作上，他又認真得不容忽視，或者他也和她一樣是個千面人？

甚至，是個心機深沉的陰險男人？

「滴－－滴滴。」

提示休息時間結束的鈴聲響起，晏灩收回心思，站起來伸個懶腰，心想，以後她就對楊灝和顏悅色一點吧！

反正這部偶像劇的拍攝即將進入尾聲，她跟他可能也不會再有什麼長時間工作的機會，如果他不是她想像中的那麼壞，那豈不是冤枉他了？

綻放一抹甜美的笑容，她走下階梯，決定將楊灝從黑名單中除名，改列為「觀察名單」。

趁著偶像劇收視爆紅的熱潮，許多廣告商紛紛找上門，都希望楊灝與晏灩能夠共同參與廣告拍攝，以期創造更大的收益。

經過雙方經紀公司的協調與討論後，選擇了一項既符合兩人形象、又能與偶像劇搭上邊的商品－－冰淇淋。

這一天天氣晴朗溫暖，陽光普照，很適合拍攝冰淇淋廣告。

一行人來到事前選定的拍攝場景後，各自忙碌起來，工作人員開始整理佈景、清場，準備著相關事宜。

而此時已經到達現場的晏灩，也正由造型師化妝梳理中。

她一邊任由造型師擺弄，一邊四處梭巡著楊灝的身影。

還沒來嗎？他不是一向都很準時嗎？算了，先不理他了。

晏灩轉移視線，看著停在路邊預備的冷凍卡車。

這是一家很有名的進口冰淇淋，價格也很明顯是冰淇淋界的貴族，真材實料又口感綿密，讓為了保持身材、很久沒有吃冰淇淋的晏灩，不禁嚥了口口水。

這冰淇淋很貴的，就算沒有身材的限制，她也捨不得常吃。

托今天拍攝廣告的福，她可以吃個過癮了！

正當她沉醉在冰淇淋的美夢中時，楊灝的身影驀地在眼角餘光中出現。

今天的他一身體閒裝扮，全是他代言的運動品牌，頎長健美的身材，讓他即使穿著輕便的運動服也顯得很有型。

他戴了一副墨鏡，只看得見他雙唇緊抿，臉部線條略顯緊繃，身邊的經紀人好像在嘮叨著什麼，他卻置若罔聞的樣子。

他怎麼了？看起來心情不太好喔！

但晏灩沒時間多想，另一頭廣告導演就已經在頻頻催促，讓眾人不得不加快準備動作，進行接下來的拍攝。

「等一下楊灝你就背著晏灩，從那一頭走過來。晏灩，你拿著冰淇淋，邊吃邊和楊灝說話，記得要表現出情侶甜蜜的樣子。然後……」

聽著導演說明待會兒的演出內容，晏灩偷偷觀察起身旁的楊灝。

他已經換上廣告服裝，深灰色的T恤和牛仔褲，讓他更像個大學生，只是那張原本該帶著大男孩笑容的俊顏，卻依舊沒有表情。

說明結束後，兩人並肩走向拍攝定點。

見他還是一臉嚴肅，晏灩有些不大習慣，主動開口說：「誒，冰淇淋廣告耶！你不覺得很贊嗎？」

楊灝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嗯。」

他的反應讓晏灩有些尷尬，但話都已經起了個頭，突然中斷感覺更彆扭，她只好硬著頭皮找話聊。「這兩天我特地少吃一點東西，等等你背我的時候，應該會比上次輕鬆一點。」

「嗯。」

同樣冷淡的反應，讓晏灩忍不住一股氣上來。

雖然臉上還是保持著淺淺的笑容，但眼神卻開始噴火，她非常的不高興。

現在是什麼情況？她原本都已經決定暫時拋下對他先入為主的觀念，陪著笑臉主動攀談，他竟然愛理不理，好像欠了他幾百萬的樣子，既然如此她也不必浪費唇舌了。

晏灩賭氣的撇過頭，也學他來個冷漠以對。

她突然的靜默，卻反讓楊灝開始注意起她。

剛才還帶著笑容跟他說話，怎麼突然沒了聲音，也不理人了？看著她神情依舊的臉蛋，楊灝有點莫名其妙。

再看她今天的打扮……無袖上衣搭配牛仔短褲，輕便的帆布鞋，十足時下年輕女孩常見的穿著。

再加上那一頭黑亮的長直髮，幾乎就是個青春洋溢的女大學生。

這樣的她亮眼而迷人，他一度以為自己會和拍攝偶像劇一樣，很快融入角色，把她當成情人。

但他沒有忘記，前幾天偶然聽見的那些話。

她討厭他，既然如此她又怎能裝作一副什麼事都沒有，毫無芥蒂的和他聊天說笑呢？

懷抱著滿腹疑惑，楊灝如同機器人般，在工作人員的安排下背起晏灩，跟著導演的指令，一步一步朝著攝影機的方向走去。

「卡！」

才走了一小段路，就聽到導演喊卡的聲音，緊接著晏灩從他背上跳下來，一時之間，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楊灝，你怎麼了？不舒服嗎？臉色不太好耶！」導演走了過來，關心地問。「要不要等一下再拍？」

「沒事。」他搖搖頭，不自覺看向晏灩，發現她也正盯著自己看。

他又想起那天的事，下意識地輕皺眉頭，仍跟導演說：「我沒事的。抱歉，我們再來一次。」

「好，那就再來一次！大家就位！」

晏灩跟在他身後，走回定位，被他重新背起。

下顎抵著他的肩膀，她凝視著他始終緊繃的側臉，忍不住問道：「喂，你到底怎麼了？」

楊灝比她高上許多，藉著被他背起，她才能與他面對面平視，而且是這麼近距離地看著他，鼻間甚至能聞到他清爽的淡淡香氣。

這麼近看他雖然不是第一次，但卻是第一次這麼仔細看他。

如果她現在是十幾歲的少女，或許真的會傾倒於他的偶像風采之下，尤其是他那雙俊秀的眉眼，有別於時下崇尚的雙眼皮，卻另有一番味道。

「沒怎麼樣。」楊灝依舊淡漠回答，但他不善隱藏的個性，已經洩露了他真實的情緒。

「騙人，你看起來明明心情很不好。」晏灩挑眉，努力伸長頸子，靠近他故意別開的臉。「喂，幹嘛不高興？被女孩子拒絕啦？」

這句話像戳中他的心事，楊灝猛地回過頭，差點撞上她貼近的臉，連忙稍稍避開，但這一次已經有所讓步，只是用側臉面對她。

剛才，他的唇好像擦過了什麼東西……

「沒有。我不想說。」他吁了口氣，想藉此忘卻方纔的懷疑。

「好吧！你想保留秘密，我也不逼你。這樣好了，吃口冰淇淋吧！」說著，她不忘把冰淇淋遞到他面前。「這冰淇淋很貴的，平常我都捨不得吃耶！趁著拍廣告多吃點，嗯？」

「我不喜歡冰淇淋。」他又一次撇開頭。

「你很難伺候耶！」晏灩左手圈在他的頸項，整個人貼在他背上，教他無處可躲。

「你不吃，那我要全部吃光囉？」

一邊偷覷著他的反應，晏灩張大口，毫不猶豫地吃下冰淇淋。

冰涼酸甜的果汁味道在口中化開，教她忍不住發出讚歎聲。

「哇！好好吃喔！」

她的話語在耳邊誘惑著他，雖然心裡不相信冰淇淋會好吃到哪裡去，他還是瞥了她一眼，看她到底想做什麼。

「你真的不吃嗎？」她再度將冰淇淋拿到他眼前搖晃，擺明誘引他。「冰冰涼涼又酸酸甜甜的，現在天氣這麼熱，最適合吃冰淇淋了！」

望著被她咬了一口的冰淇淋，楊灝覺得自己的額頭在冒汗。

除此之外，與她身軀緊緊相貼的背部，也像有把火在烤著他，溫度越來越高，讓他不禁懷疑，是不是真的得靠眼前的冰淇淋來降溫。

看他有些動搖，晏灩又縮回手，在冰淇淋上留下第二個凹洞。

她誇張地瞇起眼，一副享受的模樣。

「唔－－好冰好好吃喔！」

最後，她還不忘咂咂嘴，意猶未盡得很。

楊灝終於受不了她的蠱惑，偏過頭來看著她和冰淇淋發怔。

「想吃嗎？」

見他已經有「投降」的意思，晏灩睜著明亮的大眼，滿是期待地望著他。

對上她那雙如暗夜湖泊映著星辰的媚眼，一再挑動著他的堅持，他雖然沒有鬆口，但眼神已經傳達出妥協的訊息。

她總是有股牽動人心的魅力，讓他如同牽線木偶般，不受控制地被她引領，按照她的想法進行一切動作。

但令他不解的是，為什麼他總是無法抗拒、無法掙脫？

「喏，在這裡！」

晏灩把冰淇淋遞到他面前，楊灝幾經掙扎，最後還是決定順從自己的渴望，張開嘴，準備一口咬下冰淇淋。

「這邊這邊，這邊啦！」

晏灩拿著冰淇淋，在他面前左右移動，看他像吃不到骨頭的小狗一樣，被自己耍得團團轉，她忍不住輕笑出聲。

誰教他剛才擺臉色給她看，現在只是小小地教訓他一下而已。

察覺自己被戲弄，楊灝停下動作，凝睇著她美麗的笑靨。

他該生氣的，但他沒辦法，明明知道她討厭他，明明知道這只是作戲，可是他還是忍不住沉醉在她的笑容中。

因為他可以感覺得到，這抹笑容沒有任何虛假，是她發自內心的笑。

如果這樣能讓討厭他的她開心，那被她稍微戲弄一下，又有什麼關係呢？

這麼一想，懸在心頭數日的結頓時解開，像是被她感染了好心情，楊灝的唇角跟著微微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你終於笑啦！」晏灩愉悅地貼近他，決定不再耍他。「為了犒賞你，這次真的讓你吃一口。」

見他張嘴，她突然有些擔心地補充說明：「只能吃一口喔！」

聞言，楊灝真的只是淺嘗則止。

酸甜冰涼的味道在舌尖化開，猶如味覺的饗宴，同時也帶出更多的渴望，這麼小小的一口又豈能滿足？

見他再次覬覦她手上的冰淇淋，晏灩連忙將手臂移開，卻被他攫住手腕。

她瞠大雙眼，不可置信地望著他，而他也以堅定的目光回視她。

晏灩被他看得有些羞赧，她知道自己的舉止就像小孩子，可是她向來就喜歡這個牌子的冰淇淋，因此下意識地想把剩下的部分佔為己有，卻沒有想到他竟然也想分一杯羹。

她急切中帶些羞怯的模樣，讓楊灝突然覺得她很可愛，使他莫名地不想停止這有些幼稚的遊戲。

「拍廣告我也有份的。」他理直氣壯地說。

「是你說不喜歡冰淇淋的！」剛剛勸了他那麼久才勉強吃一口，現在居然要跟她搶？！

「是你教我吃的。」他淡淡地反駁。

「那我現在教你不要吃！」晏灩使力，把冰淇淋往自己的方向拉近。

「可是我現在想吃。」他也稍稍用力，使冰淇淋回到原本的位置。

「你！」晏灩瞪大雙眼，不知道為何他偏要和自己爭。

靈光一動，她得意地一笑。「好，那就看誰動作快！」

說完，她不顧形象，直接張口往冰淇淋咬去。

而楊灝動作也不慢，知道她的意圖後馬上做出反應，也和她一樣往前撲去－－

第三章

唇與唇相碰，到底是什麼感覺、什麼滋味？眼睛睜得大大的，在對方眼裡看見自己驚訝的神情，忘了呼吸，忘了動作，只有淡淡的酸甜滋味縈繞在舌尖。

和為拍戲而親吻的感覺截然不同，即使只是輕輕碰觸，卻如同有股微弱的電流在身體中亂竄，亂了呼吸，也亂了心跳。眼睫輕斂，帶點情不自禁的衝動，楊灝順著內心不知名的渴望驅使，在晏灩柔軟嫣紅的朱唇上，淺淺一啄，然後緩緩拉開兩人的距離。「真的，很好吃。」他笑著，彷彿什麼也沒發生般的自然，說出內心的感想。

只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曖味的話瞬間染紅晏灩的臉龐，向來伶牙俐齒的她，此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愣愣地盯著他因沾上冰淇淋而水亮的唇。她怎麼了？還以為自己已經進步到為了工作，就算是親吻也面不改色的境界，誰知方纔的輕微碰觸，卻在她的心湖中掀起不小的波瀾。

「怎麼了？我的嘴沾上什麼了嗎？」見她直盯著自己的嘴看，楊灝下意識地抹了抹唇，卻什麼也沒有。

再抬頭一看，反倒是她唇上的冰淇淋因體溫而融化，幾乎快溢出唇線外。沒有多想，楊灝掏出口袋中的手帕，為她拭去唇上殘留的紫紅色果汁。

晏灩呆呆地看著他的動作，更加不知如何反應。

「啊！抱歉。」擦完以後，楊灝才發覺手中的手帕，是上次她為他包紮傷口的那一條。「不好意思，本來洗好了要還你，沒想到又弄髒了。下一次再還你吧！」

「沒、沒關係。」晏灩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順著他的話開口。「讓我……讓我下來吧！」她沒辦法再鎮定地待在他背上，過度親密的距離，會教她忍不住胡思亂想。

「好。」輕輕放下她，楊灝轉過身面對她。「你真的很喜歡這個冰淇淋。」

「也、也不是非常喜歡啦！」他又提起冰淇淋，晏灩雙頰再度飛上紅暈，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想跟你搶。我知道這樣很幼稚，可是……」

「我也是。」見晏灩愣住，他笑著解釋。「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你那麼想吃，就忍不住拉著你的手，不讓你吃。」

「我們這樣真的好像小孩子。」她也露出一抹淺淺的笑容，襯著微紅的雙頰，隱隱勾動他的心神。「你剛剛說，很好吃？」她凝睇著他，眸中帶點探詢與羞怯。

「是啊！冰淇淋真的比我想像中的好吃。」回想起方纔的景象，他眸中、唇邊的笑意都更深了。

酸甜的滋味還在舌尖停留，那到底是冰淇淋的味道，抑或是－－她的唇？

「那，要不要再來一點？」她伸出手，把冰淇淋遞到他面前。

楊灝微微低頭，就著她的手吃了一口，然後笑說：「一起吃吧！」他的邀約又一次讓她的心頭浮起莫名的悸動，但他的態度自然單純。絲毫沒有其他意圖，使她無法拒絕。

小小口的吃了一點，她抬起頭，對上他滿意的目光。

「不吃了嗎？那我要全部吃完了喔！」楊灝拉住她的手，半開玩笑地說。

「你休想！」晏灩朝他做個鬼臉，掙脫他的手，往前跑了幾步，回過身朝他揚了揚手中的冰淇淋。「想吃的話，追上我再說！」

她可愛的反應讓楊灝不禁開懷大笑，邁開腳步，往她的方向跑去。兩人的笑鬧聲在晴朗的天空下散播開來，一來一往的追逐，幾乎忘了還在進行廣告拍攝，也讓兩人拋下原本心中的複雜思緒，單純開心地度過這段時光。

火車站前的大廣場，人來人往，不管是搭車的旅人，還是在此擺攤的小販，都相互營造出一幅繁華忙碌的都市夜景。

然而最吸引目光的還是車站對面，大樓廣場前的巨幅海報。只要是經過這裡的人，都會忍不住多看它一眼。

那是一幅冰淇淋的廣告海報，即使在夜晚依舊透過專屬的燈光照射，清晰地讓畫面呈現在所有人面前。

海報上是一對美麗的男女，女子的唇上沾了些許的冰淇淋，神情略微驚訝，而男子則眼眸微斂，輕吻女子的唇辦，讓人相當好奇到底是為了她的美麗，還是為了她唇上的甜美滋味。

「比初戀更讓人不捨的酸甜滋味？」一個女子的聲音突然響起，念出廣告看板上的標語。「哇！看得我也想吃了。」

「唉唷！快走啦！有什麼好看的！」晏灩雙頰微微泛紅，直扯著好友的手臂，想將她拖離這令人尷尬的地方。

「等一下啦！我想看清楚一點嘛！」李亞依不理會她的羞窘，硬是站在原地，仔細地研究著那幅廣告海報。「這看起來……不像合成的喔！」

「隨便啦！我們快遲到了耶！」晏灩急迫地催著她，怕她再不走，可能會興起對她嚴刑逼供的念頭。

「根據光影的明暗，還有臉部肌肉的線條，嗯……」李亞依很認真地思考著。「這百分之百是「真槍實彈」！」

「咳、咳咳－－」她的結論，讓晏灩岔了氣。「你、你在胡說什麼！」

李亞依瞇起眼，觀察著好友異常的反應。「心虛了吧？還說你和楊灝沒什麼！如果真的沒什麼，怎麼不用借位拍啊？」

「就、就劇本安排啊！」晏灩慌張地隨便扯個藉口。「廠商說要真實一點嘛！所以導演就決定直接來真的，所以－－」

事實的真相被她深埋在心底，她絕對不會跟好友坦承，其實那天他們早就忘了還有劇本這回事，一切都是一時興起的臨場反應。況且她真的沒有想到，她和楊灝「溝通」時的互動，竟會被導演完完整整地拍攝下來，甚至很滿意他們的「脫序」演出。最教人難為情的是最曖昧的一幕，居然被選為海報畫面，放在這來往人次最頻繁的地方。

無意間瞥了眼海報，楊灝那專注深情的神情再次使她怦然心動。拍完廣告沒幾天，偶像劇跟著殺青，她和楊灝就此分道揚鑣，彼此就再也沒有見過面，也沒有留下聯絡方式。

等等，她這是怎麼了？難不成入戲大深，還在想著楊灝嗎？

「喂，不是說要遲到了？」李亞依推推發愣的晏灩。

「啊？」她連忙回神，把腦海中的楊灝驅逐出境。「對對對，要遲到了，我們快走吧！那家店只保留十分鐘耶！」

兩人匆匆忙忙離開車站前的大廣場，前往預定的目的地。

推開酒吧大門，晏灩梭巡著店內的空位，一旁的李亞依卻悄悄地拍拍她。

「你看，那不是你的偶像，徐立堯嗎？」

「咦？」順著好友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仔細看了看，的確是她的偶像。「真的耶！我、我要跟他要簽名！」

即使她的身份是新科影后，但遇上了偶像，還是像個小女孩一般，既興奮又害羞，連忙從提袋中翻出筆和記事本，追了上去。「徐、徐立堯大哥！」她怯怯地在他背後輕喊。「請幫我簽－－」一句話還沒說完，眼前的景象讓她頓住一切動作。

是楊灝，還有依偎在他懷中的女人－－她知道那女人是誰。那女人是尖端日報的影劇記者，曾經專訪過她，同時，她更是楊灝的前女友！由於對他的好奇，在偶像劇殺青之後，她特地上網查了一下他的相關資訊，不僅瞭解他是個什麼樣的明星，知道他有多受歡迎，更清楚地看到他過去的緋聞。

心裡像是有什麼在嚙咬著，刺刺麻麻的，很不舒服。

她連忙轉過身，對李亞依道：「沒位子了，我們換個地方吧！」

「啊？」不明所以的李亞依，見好友頭也不回的走了，只能跟上。

另一邊的楊灝，在見到徐立堯的同時，也看到他身後的晏灩。顧不得醺然的前女友，就直覺把她往徐立堯懷裡推，自己追著晏灩往外走。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一定要這麼做，只知道如果不跟她解釋清楚，他心裡就像壓著一塊石頭，做什麼都不順。

追出店外，他很快就看到不遠處兩人快步離開的背影，連忙奔了過去。「晏灩！」

聽見他的呼喊，晏灩只是稍微一頓，隨即加快腳步。

楊灝沒想到自己的叫喊聲，不但沒能讓她停下，反而加速離去，心裡一急，幾個大跨步追上她，從後方握住她的手腕。「晏灩，等一下。」他使勁一拉，讓她轉過身來面對自己。

「有什麼事嗎？」晏灩一臉冷淡，彷彿剛才不曾發生過什麼，兩人只是街上偶遇的陌生人。

「我「朋友」喝醉了，差點跌倒，我只是扶住她－－」

「你「朋友」喝醉了，跟我有什麼關係呢？」她別過頭，語氣更漠然。「我和我朋友還有約，沒事的話，恕不奉陪。」

「聽我說！」楊灝急著解釋，不自覺大聲了點。「你誤會了！」

「抱歉，我現在沒空跟你聊天，我和我朋友－－」

「啊！我突然想到了！」一旁的李亞依見情況似乎不適合她這個「電燈泡」在場，連忙找個藉口脫身。「我老公還在等我呢！小艷，我們下次再約，掰掰！」

好友沒義氣的臨陣脫逃，讓晏灩啞口無言，此時的氣氛顯得更加尷尬。

「現在，可以聽我說了吧？」楊灝很感激她的朋友留給他們獨處的空間，他趁機把握機會想好好對她說明。

「不行！」晏灩臉色一變，不再隱藏真實的個性。「我為什麼要聽你的解釋？你和你的前女友糾纏不清，關我什麼事？」

楊灝被她瞬間變臉和直接的話語給怔住，他從來沒看過這樣的她，那雙明亮的雙眸此刻像是有兩把火焰在燃燒，也因為憤怒讓她的臉頰微微發紅，看起來另有一股媚態。

「我不想讓你繼續誤會下去。」他坦白地說出自己的意圖。晏灩兩臂環抱在胸口，昂起頭理直氣壯地說：「我從來就沒誤會過什麼。」

「不，我知道你討厭我。因為我演技生澀，我不會處理感情，還打了你的偶像徐立堯。」

直接了當的陳述，像一顆炸彈投入晏澄的腦中，轟地一聲爆開。她驚愕地瞪著他，一時反應不過來。

他……他是怎麼知道這些事的？甚至還很清楚她討厭他的所有理由！「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撇開視線，掩飾被揭穿秘密的心虛與倉皇。

「上一次，我在樓梯間不小心聽見你講電話。」他很認真的說著，沒有一絲被人在背後非議的憤怒。「在那之後我才知道，你是因為這些理由討厭我。」

「你偷聽我講電話？！」晏灩瞪著他，對他的行為很不以為然。「我沒有。是我想上天台透透氣，但你說話的聲音太大，加上樓梯間回音大，就算我不想聽，還是多多少少聽見一些。」

「所以，你就理所當然地偷聽……聽我講電話？」

「嗯。」他點點頭，又說：「但我沒有聽完，畢竟……那都是批評我的話。」

晏灩挑眉仔細觀察著他的神情，實在是看不出一點說謊的跡象。這麼說來，他並沒有聽見她最後對他的看法囉？「那又怎樣？我有跟我朋友討論的自由。」

「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他有些無奈，投向她的目光帶著期待，希望她能聽他解釋。

「喔？你說我誤會了你，但那些事情可都是真的發生過，報紙雜誌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也許誇大了點，可是我相信跟事實相去不遠。」

「表面上看起來或許是事實，但你知道背後的真相嗎？」楊灝蹙起眉頭，臉上浮現一絲懊惱與後悔。「那時，我真的很喜歡她。」

誰？那個記者嗎？不知為何，晏灩心底突然冒出了淡淡的酸味。她凝睇著他俊秀的容顏，靜靜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她對我很好，也從來不曾要求過什麼，總是默默等著我。」回想起過去那段記憶，楊灝仍感到些許甜蜜的滋味。「我依賴她，希望她為我們交往的事情保密，可現在回想起來，我甚至什麼都沒給過她。」

「後來我的經紀人發現之後，要我和她分手，否則就要弄得她身敗名裂。我相信了，所以就照著經紀人的吩咐，在法庭上作證，以為這樣就可以把對她的傷害減到最輕。但直到那時我才知道，我的經紀人告她譭謗，而我正是把她推進痛苦深淵的那個「共犯」。」當時的掙扎與苦澀依然清晰，楊灝閉上眼，撫著胸口抑制著躁動的情緒。

「既然你們分手了，還分得那麼不愉快，為什麼你還要去打徐立堯？」一想起自己的偶像無端被他毆打，她始終還是不開心。

「那天我是想跟她道歉，並且試圖要挽回她。但她很生氣，根本不願意聽我解釋，加上徐立堯擋在她前面，我一時衝動，再加上還喝了一點酒，於是想也不想就給了他一拳。」

聞言，晏灩退了兩步，沒有忘記他們剛剛才從什麼地方離開。她突然覺得自己很幸運，沒有繼續激怒他，否則她可能也要捱他一拳了。她的反應讓楊灝苦笑了一下。

過去他是衝動了些，又加上當時滿腔鬱悶，才會闖下難以彌補的錯誤。但現在即使他喝了酒，他還是理智得很。

「你放心，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會打女人。」他輕歎口氣，對自己過去的行為深深感到後悔。「那時我就痛下決心，絕對不再被衝動和感情控制，而且她也已經原諒我了，否則你不會看到今天這一幕。」

「所以呢？就算這些都是誤會，還是沒辦法讓你的演技一下子突飛猛進。」聽她說完前一段戀情的故事，晏灩有種解脫的感覺，連忙轉移話題，不想再聽他說他的「前女友」。

但楊灝顯然還不願就這樣結束這話題，他雙眼直盯著她，看得她頭皮發麻。「現在，你還討厭我嗎？」

「咦？」晏灩兩眼發直，因為他的問題而感到無措。

「我不奢望你會立刻改變心意喜歡我，可是我就是不想被你誤會、不想被你討厭。」他的話讓晏灩心裡一驚。

這男人說話怎麼這樣？什麼喜歡討厭的？要不是她已經從他的官網論壇中得知，他是歌迷口中思考模式跳脫主流、反應讓人出其不意的「四次元」人類，肯定會被他的用語給嚇到。「你還是討厭我，覺得我是個靠一張臉騙人的傢伙嗎？」他瞅著她，一副得不到答案不罷休的樣子。

「呃……沒有沒有，我沒有討厭你了。」她連忙搖手否認，深怕他又來個什麼外星招數來逼迫她。

「謝謝。」楊灝露出一抹笑容，像極了得到讚賞的小朋友，一臉滿足。

「不用客氣，這沒什麼。」晏灩勉強扯出笑容敷衍他。

「我的演技……讓你很困擾吧？」他突然又認真地望著她，問出心中的疑惑。「演技不是一天兩天就能累積的，更何況你只是一個歌手，第一次演戲難免生澀了點，以後多接幾部戲，我想很快就能進入狀況的。」

「我會好好磨練自己的演技，成為全方位的藝人，到那個時候，你就會比較喜歡我、不會再拒絕我了吧？」晏灩再次驚得瞪大雙眼。

她幾乎可以肯定他醉了，以致於他的「四次元」症狀開始慢慢顯露出來，不加修飾的話語，還是教她幾乎抵擋不住。

除此之外，喝醉酒的他更像個小孩子一樣，平日成熟男人的魅力，此刻一點也看不出來。

「會……會喜歡你……」晏灩心虛地應和他，明明知道他醉了，但在回答他的時候，還是有一點莫名的情愫在胸口悄悄滋長。

「那……就拜託你－－」一句話還沒說完，他高大的身軀就直接倒向面前的晏灩身上。

他的頭靠著她的肩，她可以聞到他在呼吸間噴拂而出的酒氣。他到底喝了多少酒啊？不會喝酒就別學人家喝那麼多嘛！雖然與他相比，她顯得相當嬌小，但還好她不是個柔弱的女子，否則他這麼一倒，恐怕連她也會一併壓垮了吧！晏灩一手環著他的腰做支撐，另一隻手在他背上拍著。「喂喂，醒醒啊！」回應她的只有深沉的呼吸聲。

「敗給你了！算我倒楣，偏偏惹上你這個外星人。」無可奈何，她只好在他身上摸索著，希望能找到什麼能解決目前窘境的東西。「啊，有了！」她在他的外套口袋中找到手機，興奮地打開搜尋通訊錄，發現除了經紀人和公司的電話，就只剩他前女友了。她想了想，不久前的景象還歷歷在目，看來這也不是個能求救的對象。經紀人更不用說了，被他看到他們倆現在的狀況，那可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解釋得了。

這傢伙朋友還真是少得可憐，眼下大概也只剩她能幫他了。歎了口氣，晏澄的雙手繼續在他身上摸索。

胸前的口袋，沒有。不過他的胸肌摸起來很結實。

長褲腰側的口袋，也沒有。難道要……晏灩感到自己的臉開始發燙，如果有面鏡子，她一定能看到滿臉通紅的自己。

但這樣在一個年輕男子的身上上下其手，也不是她願意的啊！「冷靜點，你現在是在「做善事」，不用不好意思。」她深吸口氣，伸出的雙手有些顫抖。「楊灝啊楊灝，這是你逼我的！」

閉上眼一咬牙，她的雙手大膽往他臀部探去－－嗯！果然結實挺翹……不是啦，果然摸到他的皮夾，晏灩連忙抽了出來，好不容易從他的證件上找到他的住處地址。

「這下子，總算可以擺脫你了。」

她吁了口氣，撐著他到馬路邊招了輛計程車，來到他住處樓下，藉著管理員的協助，好不容易把他抬進家門，扔上他的床。「累死我了！」看著床上熟睡的楊灝，晏灩可真的是恨得牙癢癢的。「我也算仁至義盡了，還沒「喜歡」你就付出這麼大的代價，萬一真喜歡上了還得了？！」雖然這麼說，但她還是好心地為他蓋好棉被。

「好啦！我要走了，再見。」提起背包，晏灩走出房間，正要關上門時，卻聽見他的囈語。「水……我要喝水……」

掙扎了一下，她還是無法狠心不理他，只好認命地倒來一杯水，小心的讓他喝下。

喝過水後，楊灝再度沉沉睡去。

看著那張如孩童般純真的睡顏，晏灩心裡掠過幾分複雜的情緒。「我知道你不是有心的，但你的言行，真的很容易造成誤會，甚至是傷害。」她在床邊的地板上坐下，雙手撐著下顎，近距離地凝睇著楊灝沉睡中的俊美容顏。

「也許歌迷很喜歡你的「四次元」，你直率的性格也很容易讓人卸下心房，可是你不明白人心有多險惡。」

「就像我，你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嗎？」晏灩笑了笑，有點訝異自己竟會對著一個睡著的人喃喃自語。「演戲我很在行，但要我拿出真感情去對待人，我反而不知道該怎麼做。其實我也很羨慕你，可以過得這麼坦白自然。」

「唉！好像真的說太多了，我真的要走了。希望你明天睡醒以後，什麼都不記得。」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晏灩拿起背包，悄然無聲地離開房間，彷彿她不曾來過這裡一般。

站在公寓底下，仰望著夜空，晏灩的心裡驀然有種「空」的感覺。像是放下了什麼，雖然得到了短暫的輕鬆，但隨之而來的是她自己也不明白的一股深深的惆悵……

第四章

背著包包，晏灩意興闌珊地走進經紀公司，一推開玻璃門，常姊詫異的聲音就迎面而來。

「小艷？你不是在家裡寫劇本嗎？怎麼跑來公司了？」

「沒靈感，想說來公司晃晃，看看會不會突然冒出什麼靈感來。」晏灩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擦擦久未使用而蒙塵的桌面，從包包裡拿出一台筆記型電腦和一個紙袋，頓時飄出一陣香氣。

「這是什麼？」常姊好奇地靠了過來。「在哪買的？很香呢！」

「藍莓培果和美式咖啡，在便利商店……」她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盯著眼前的早餐發愣，像是有點不能理解，自己為何買了這些東西。

「喔，你慢慢吃。」聽到是便利商店買的，常姊頓時失去興趣，逕自走開。晏灩打開筆記型電腦，利用吃早餐的時間上網看些新聞。

才連上首頁，一則新聞標題就吸引了她的注意。

點進去一看，是楊灝下個月月底，即將在小巨蛋舉行演唱會的消息。報導中寫著，楊灝為了這場演唱會準備許久，最近這幾天才確定日期和地點。

此外，他在演唱會中不僅演唱自己專輯中的歌曲，更會安排幾首最近熱門的音樂以及神秘嘉賓，給歌迷們意想不到的驚喜。演唱會耶！想想她曾經看過的演唱會少之又少，除了進演藝圈前寥寥可數的幾次追星，自己成為明星之後，唯一的偶像就只有徐立堯而已。

她平常工作忙碌，根本沒有時間去看別人的演唱會。

「對了，剛才忘記告訴你。」常姊不知何時又靠了過來，喚回她飄遠的思緒。「昨天楊灝的經紀公司打電話來，希望能請你擔任他演唱會的神秘嘉賓。我看過你下個月月底的行程，剛好可以配合，就接下了這個工作。」

「誤？！」新聞報導上面的神秘嘉賓，就是她嗎？「可是我從來沒有公開唱過歌耶！」

「放心。他們那邊有專人會安排練習和預演，儘管去就是了。」常姊倒是很相信她的能力。「你和亞依不是常常去KTV唱歌？要是反應不錯的話，或許可以再多個出路，發幾張唱片也不錯。」

「那不一樣啊！去KTV只是唱自己高興的。而在演唱會上唱歌……這可不是鬧著玩的耶！」

常姊怎麼會對她這麼有信心？楊灝雖然是偶像歌手，但歌聲是他最大的賣點，她區區一個演員，跟人家湊什麼熱鬧？

「大小姐，難不成你想在家裡窩到劇本寫完，才願意接別的工作嗎？」

「有工作我當然願意接，但也要看什麼工作呀！萬一搞砸了怎麼辦？」

「小艷，你要相信我相亞依的眼光。」常姊嚴肅地望著她。

「這件事亞依也有份？」她就知道，李亞依肯定不會讓她太好過。

「總之你盡力去做，只要用心，所有人都會看得見，更何況唱歌沒你想像中那麼難，身為演唱會嘉賓，你的責任是襯托主角，不用唱得太完美。」

常姊說得倒是很有道理，她自是不能搶了人家的風采，這麼說來，她的擔心反而顯得有些多餘。

「那，我盡力試試。」

「這就對了，下午楊灝那邊會把練習和預演的時間表傳過來，你對一下行程，可以配合的時間，就跟對方說一下，讓他們安排。」

「好。」

常姊離開後，晏灩把視線落在電腦螢幕上。接下這個工作，她不得不說其實是有些期待的，不僅僅是能在演唱會上公開引吭高歌，還能和楊灝有後續的聯絡。

自從上次送他回去以後，他們就不再有任何的交集。雖然偶爾會藉由他的官網留意他最近的動態，但那種感覺卻有著明顯的距離感，既觸碰不到也不真實。

如今可以再度與他一起工作，晏灩心裡漸漸被充實的感覺填滿，生活中有件事情能夠期待，可以說是很幸福的一件事。她還是比較適合忙碌的工作吧！也許透過這一次的演唱會經歷，說不定她可以獲得更多的靈感來撰寫劇本呢！

今天晏灩特地起了個大早。因為今天是她第一次參加練習的日子。

常姊說，楊灝的經紀公司會派專人來接她，所以她提早十分鐘出門，來到相約的地點。

沒過多久，就見一台寶藍色的跑車停在她面前。

哇喔！楊灝的經紀公司也太大陣仗了，竟然開名貴的跑車來接她。就在她幻想著自己的身價是不是有提升一些時，跑車的車窗緩緩地降了下來，露出一張戴著墨鏡的微笑俊顏。

「早！」精神奕奕的招呼聲打斷她的想像，晏灩瞪大雙眼，望著那張在她意料之外的臉龐。「為什麼……是你？」

「因為我跟經紀公司說，會親自來載你。」楊灝一臉「這很正常」的模樣，一面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上車吧！」

抱著猶疑，晏灩小心翼翼地上了車，「這是你的車？」

「嗯。」他踩下油門，車子就像箭一樣地飛馳出去。「記得系安全帶。」

晏灩被突然加速的狀況嚇了一跳，緊緊抓住門把，心裡卻想著，這時候才提醒她會不會太遲啦？快手快腳地繫上安全帶，她才安心的觀察起身旁的男人。

看他開車的模樣，實在和平常的他搭不起來。

此刻的車速雖然不慢，但行駛狀況卻十分順暢，而且他轉動方向盤和踩油門、煞車的架勢，幾乎可以媲美專業賽車手。最值得讚許的是，連過彎時也極少有被甩出去的感覺。

要不是那句慢半拍的提醒，她會懷疑眼前的他不是那個「四次元」的他，「那個，我可以問個問題嗎？」晏灩突然想起此行的目的，還有當初接下這個工作時心裡的疑問。

「嗯，你說。」他回答，雙眼仍專注在路況上。

「為什麼你們公司會突發奇想，邀我擔任演唱會的嘉賓？」她想了兩天，始終還是不能瞭解到底是什麼理由。

「不是我們公司突發奇想，是我要求的。」他說得很輕鬆，跟解釋為什麼不買蛋糕要買麵包的感覺差不多。

「為什麼？」這理由讓她更為驚異。他甚至沒聽過她唱歌，怎能那麼有信心，把這樣的重責大任托付在她身上？「因為這樣會讓我比較安心。」

「嗄？」這是什麼藉口？無關能力，無關話題性，一切僅根據他個人的喜好？「對了，上次是你送我回去的對吧？」他突然轉移話題。「謝謝你，還有對不起，其實我不是很會喝酒，那天多喝了點，結果沒想到就這麼醉了。」

回憶被他挑起，晏灩想到那天的種種情景，湧上心頭的複雜思緒讓她一時開不了口，只能吶吶地應道：「沒、沒關係，就當日行一善。」

「你真的很好。」楊灝唇角泛著笑容，又說：「幸好那天去了酒吧，才有機會解開我們之間的誤會。我記得你說過，不會再討厭我了吧？」

「是、是啊！」晏灩扯著笑容回答。

他倒好，心裡的結解開了、輕鬆了，卻累得她必須扛著他一個大男人回家，活像個可憐的小婢女。

「那太好了。唱首歌來聽聽吧！」

「什麼？！」她瞪大雙眼盯著他的側臉，不知道他是隨口說說還是認真的。「現在？」

「嗯，現在。除了兒歌，什麼都可以。」

他不僅轉移話題快得讓人差點反應不及，還這麼語不驚人死不休，晏灩覺得要搭上他的頻率，實在有些困難。

而且突然教她唱歌，她怎麼開得了口啊？「怎麼了？」車內一片沉默，楊灝疑惑地問。「會唱歌吧？」

「不是會不會的問題……只是現在我唱不出來。」她為難地解釋。「而且我都坐在你車上了，你才問我會不會唱歌，是不是遲了點？」

聞言，楊灝笑起來。「老實說，直到現在，我還從沒想過這個問題。要不，你現在唱唱看，我才知道接下來我該怎麼做。」他在音響上按了一個鍵，音樂立刻充滿車內空間。

接著，他從置物箱中拿出一本小冊子遞給她。

「看看有沒有你會唱的，照目錄上的號碼按，就會跳到那一首歌。」

晏灩接過小冊子，翻了幾頁，終於找到一首熟悉的一歌曲，她學著他的動作，在音響面版上按了按，很快的，她選擇的歌曲開始播放，音樂聲從喇叭中流洩出來，慢慢帶動她的情緒。跟著旋律輕哼了幾句之後，晏灩抓准節奏，開口唱了起來。「……不要問我心裡怎麼想，只要一聲真心的－－」

「吱－－」還唱不到兩句，楊灝猛地踩下煞車，轉過頭來，回望著她。楊灝戴著墨鏡的雙眼，讓人看不出他此刻心中的意圖。

晏灩嚇了好大一跳，原因除了他的緊急煞車，還有他那不明所以的注視。「怎、怎麼了？很危險耶！」幸好他們前後都沒有車，否則極可能釀成車禍。「你……」

不會吧？她唱歌雖不到職業水準，但也沒難聽到這種程度吧？他該不會已經後悔邀請她當嘉賓了？

「……還沒吃早餐吧？」楊灝語氣嚴肅地問。

「呃、對。」晏灩被他的反應給弄得一愣一愣的。

「難怪有氣無力的，雖然音質還不錯，但沒有力度，沒辦法作為準則。」他收回視線，重新啟動車子。「唱歌之前，記得填飽肚子，才能發揮最佳實力。」

「我知道了。」她受教地回應。

「那麼，我們去吃早餐吧！上次吃的藍莓培果跟美式咖啡不錯吧？今天就再去那家店！」他再度揚起笑容，彷彿剛才的插曲未曾發生過。

「咦？讓工作人員等沒開系嗎？」像是已經習慣他天外飛來一筆的行為，晏灩比較在乎因他臨時起意的決定可能帶來的影響。

「讓他們等一會兒，總比唱不好一再重來的好，你說是吧？」楊灝朝她一笑，教她無法抗拒。

「好吧！但如果工作人員追究，我可要說一切都是你的主意喔！」

「他們不會介意的！」

看著楊灝心情開朗的模樣，晏灩也忍不住揚起了唇角。跟他在一起總覺得特別輕鬆，不必抱著任何心機，也不需要在乎什麼眼光成見。或許以直覺來過日子，會更快樂也說不定。

上完基本的發音課程，晏灩走出練習室，準備與楊灝會合。

專業的歌手果然是不一樣的，連最基本的發音也相當重視，這一次她不僅開了眼界，還順便學會相關的技能，雖然剛開始有些辛苦，但跟得到的收穫比起來，實在是算不上什麼。

來到楊灝練唱的地方，晏灩輕輕推門進去，只見裡面一片黑暗，一大片玻璃牆隔開內外，而牆的另一端是亮的。靠外面的這部分則擺放了很多機器，至於楊灝則在玻璃牆的另一邊，專注練唱。

裡面的人看了她一眼，然後就回過頭去繼續忙著自己的事。

晏灩靜靜走進去，站在角落，凝視著僅有一牆之隔的男人。此時的他換上黑框眼鏡，雙眼因陶醉在樂曲當中而閉上，略長的深棕色頭髮在腦後束起，讓他成熟中增添了一分俏皮感。他今天穿著一件休閒感濃厚的深藍色帽T，這使他完全不像是個偶像歌手。

「就算只是謊言，也無所謂，笑著說，我很好，只要別再看見你淚水……」

他的歌聲透過喇叭音箱擴大，在不大的空間中迴盪著，低而悠遠的嗓音，像是在訴說一段動人的愛情故事，彷彿忍著心痛、忍著不能愛的悲傷，只要能看見對方的笑容，就是最大的幸福。

一直到樂曲結束，晏灩才恍然驚覺自己竟沉醉在他的歌聲中而不自知。她深深地吁了口氣，沒想到只是聽歌，也能頓時萌生這麼多的情感。

內室的楊灝拿下耳機，走出來後才看到角落裡的那抹身影。他揚起笑容，朝她靠了過去。

「等很久了嗎？剛才沒看到你。」

「還好，大概聽了半首歌的時間。」晏灩也回他一抹微笑。「今天這首歌和上一次你在記者會中唱的，感覺很不一樣，但是都很好聽。」

「你覺得好聽？」楊灝雙眼微微蹬大了些，他極少聽她讚美人。

「嗯，而且我沒想到，唱歌也可擁有多種情感。剛剛聽了一下，覺得很有為愛掙扎、強顏歡笑的感覺，心有些被揪扯。」她很認真地述說感想。「你都唱深情慢歌居多嗎？」

「不一定。」她的話讓他莫名感到高興，有種想對她傾訴的衝動。「雖然都是偏情歌，但有時抒情，有時輕快，也有搖滾的曲風。我拿最近的那張專輯給你，你回去聽聽看，也許會有更多不一樣的感覺。」

「這樣好嗎？」畢竟，她是為了工作而來的。

「多一個人欣賞我的歌，有什麼不好的？」更何況，他想讓她更瞭解他。「走吧！換我們練習了。」

「嗯？你才剛練完，不先休息一下嗎？」

「走過去的時間，就算休息夠了。」他很自然地牽起她的手往外走。「詞曲都在我的休息室裡，在那邊練習比較能集中精神。」看著自己被他握住的手，晏灩沒有掙脫開來。

她告訴自己，他楊灝做事向來都是憑直覺的，並沒有添加什麼感情的因素在裡頭。所以，這樣的舉動根本不算什麼，別想太多。

但是，為什麼心會越跳越快？啊！一定是爬樓梯又走得快

的關係，才讓她有點喘，心跳得有些快。

來到他的休息室，晏灩像是踏進他專屬的世界般，睜著好奇的眼，觀察起這位風靡女性同胞的偶像歌手的領域。

「哇！好多東西喔！」

三面牆上貼滿他的宣傳海報，剩下來的那一面牆擺了個櫃子，裡頭堆放著一堆看似禮物的東西。休息室的中間則擺了一張玻璃茶几和兩張雙人沙發。

「都是歌迷送的，多到不知放哪裡好，所以只能暫時擺在那兒。」他從茶几上拿起一份資料，遞給晏灩。「這是我們要合唱的歌曲。」他走到房間另一端，打開角落的音響，沒多久，輕柔的音樂聲從喇叭裡飄了出來。「你先熟悉一下這首歌的旋律，等等我會帶著你唱一次。

之後等到確定這首歌的曲調沒問題後，我們再來培養彼此的默契。」

「好，我知道了。」晏灩坐在沙發上，仔細聆聽樂曲，並試著自己跟隨旋律哼。沒多久，楊灝朝她的方向走過來，他坐在她身旁。「嗯，你很快就進入狀況囉！」

他滿意地點點頭，然後用遙控暫停音樂。「接下來，你試著揣摩一下歌詞的意境。」

晏灩盯著歌詞，思緒不知不覺地往他身上飄。她發現，專注在歌唱上的楊灝，完全與平常的他、拍戲時的他不同，此時的楊灝臉上帶著罕見的嚴肅與認真，說起話來也格外「正常」，好像變了個人似的。這樣的他，隱隱散發一股獨特的魅力，迥異於他偶像身份的魅力。

「好了嗎？」楊灝的聲音拉回她飛遠的心思。

「好了，接下來呢？」

「我們試著合唱一次吧！」音樂重新播放，兩人跟隨著音樂的旋律，一次又一次的配合，有時同一句重新來了好幾次，有時候則一口氣唱完一段。「等等，這一句結束的時候，音調應該要再拉高一些。」他示意她重複一次。

晏灩仔細地唱著，格外注意他提到的重點。「是這樣嗎？」

楊灝微微擰眉，似乎不太滿意。他想了一下，站起身來。「不如，我們站著唱試試？」

「好。」她跟著站起，深吸口氣，重新唱了一次。「這樣呢？」

這一次，他露出滿意的神情。「很好，我想可能是坐著的關係，影響了發聲與呼吸，讓你的音高拉不上去。」

晏灩鬆了口氣，沒想到他居然這麼嚴格，還好通過了他的標準。兩人又練了一會兒，沒多久，楊灝的臉上又浮現出不是很滿意的表情。「怎麼了？我是不是哪裡又唱錯了？」她小心翼翼地問。

此刻他們兩人的角色彷彿倒了過來，還記得拍偶像劇的時候，總是由她主導情勢；而現在，他像是嚴格的老師，她則成為虛心求教的學生。不過，他比她認真謹慎多了。畢竟，演戲時她可以用個人的演技來營造情境，引導對方跟著她進行，但唱歌就不一樣了，單憑歌詞和旋律，要自己想像畫面進而加入感情。隔行如隔山！

「你……」他蹙眉，盯著她不知在想什麼。

太過認真的黑眸在她身上繞啊繞的，看得她都忍不住緊張起來了。

突然，楊灝伸手扳過她的身軀，讓她背對著他。

正當她充滿疑惑想回頭詢問時，便感覺到他從背後貼近，雙手穿過她身側，圈住她的腰。

「你、你－－」晏灩被他的動作嚇到了，他貼在她背後的溫熱胸膛，炙得她雙頰發燙，體溫頓時飆高。

「不要說話。」楊灝在她耳邊輕聲說道，陣陣的熱氣隨著他的話語，拂過她的耳際，教她渾身一僵，動彈不得。

她緊抿著唇，靜候他下一步，看他想做什麼。

「吸氣。」他在她身後發號施令。

「嗄？」原本就已搞不清狀況的她，此時更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吸氣！」他又下了一次指令。

在此同時，晏灩感受到了腹部上的壓力。她低頭一看，楊灝雖是圈著她的腰，但雙掌卻交疊在她平坦的小腹上頭，這時她才赫然明白，原來他是要強迫她以腹部呼吸！壓下暴動的幻想，晏灩平復心情，深深吸了口氣，直達腹部，感覺挺起了他的手掌。「吐氣。」

「呼－－」她狠狠地吐了口氣，試圖一併吐掉不該有的妄想。

「很好。」楊灝顯得溫柔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雖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晏灩可以猜到，此時的他應是帶著淺淺微笑的。

當情況順合他的心意時，他雙唇就會彎起淺淺的弧度，傳遞他的情緒。這是他的習慣，也是他的溫柔。對於他的認可，晏灩稍稍放鬆了緊繃的神經，她也更能專心留意他接下來的指示。「我們繼續唱吧！」

晏灩不知是調整過姿勢及呼吸的關係，抑或是楊灝身上傳來的溫度與力量，此時的她覺得自己唱起歌來比之前流暢許多。她覺得自己比以往更能掌握情感拿捏的力度及敏銳度，兩人配合得更加契合。一直到此刻，晏灩才開始體會到唱歌帶來的享受。這跟和人飆戲是一樣的過癮呀！順利地唱過兩次後，兩人都有些累了，各自佔據一張沙發休息。

或許是剛才太過親密的距離，讓兩人有些彆扭，什麼話也沒說，只是靜靜看著自己那份曲譜發愣。

楊灝首先打破沉默。「待會唱的時候，試著放感情進去吧。」不知為何，楊灝感覺在經過剛才那場練習後，對晏灩開始有了不一樣的感覺。他的心，跳得有點快；他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就連胸口也有股莫名的躁動在裡頭咆哮著。

凝睇著她的側臉，楊灝不自覺眉頭輕皺。

為什麼……最近老是會想到她呢？回想這些日子以來自己反常的行為，楊灝越來越覺得對她，有了不一樣的看法。

為了想見她，他主動建議公司邀她擔任嘉賓；為了想早點見到她，他親自開車去接她。甚至，為了想跟她合唱，他特地寫了一首歌，一首只屬於他和她的歌。只是，他不明白，自己一直在創造他和她兩人之間的回憶，究竟他的目的是為了什麼？是為了她教他演戲？是為了她送他回家？還是……楊灝心頭猛然一震，像打翻檸檬汁一樣，酸酸甜甜的味道溢了一地，沾染了他的身心、他全部的思緒。

他揚眸凝望晏灩，發現此時的她也在凝視著自己。

第五章

「為什麼這樣看我？」他毫不諱言，好像這樣能解開他心中所有的疑惑。「我只是覺得休息夠了，想問你什麼時候繼續練習。」她垂下眼睫，掩飾被撞見偷覷他的事實。

「那麼，我們繼續吧！」兩人同時起身，這樣的舉動竟又惹來一陣錯愕。不知是否因練習合唱的關係，兩人的默契無形間變得如此契合。目光再次交錯的兩人，臉上尷尬的表情表露無遺。

「我……我有問題。」晏灩羞紅了臉，彆扭的發問。

這不像平常的她，要想辦法度過這個尷尬的場面。

晏灩自我告誡著自己，她一反剛才羞澀的模樣，臉色嚴肅的看向楊灝，她暗自收斂自己雜亂無章的心情。

「在演戲時，何時放感情下去，要多或少，這我僅。但是，唱歌的部分，要如何將感情融入音符之中，這我就不懂了。」

這個問題讓楊灝怔住了。他沒想到她會突如其來的蹦出那麼嚴肅的問題，而且還是在兩人陷入一種莫名的尷尬的氣氛的時候。待他回過神來，正視著晏灩的問題時，他赫然發現，他好像從沒遇到過這個問題。

每當自己拿到新譜後，看著歌詞時，他的腦海中會自動浮現一些畫面，同時他就明白應該如何詮釋。這就像是肚子餓了想吃東西、起床後會伸懶腰一樣，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

楊灝說不出口，不知該如何解釋給晏灩聽。

「我想，跟演戲應該是大同小異的吧。要不，我們先試試，如果真的不行，我們再來討論，你覺得如何？」

「好。」目的達成，晏灩點頭，表示同意。

兩人重新再把歌曲唱過一次，然後嘗試以不同的方式詮釋歌詞的意境。不知道是練了太久、還是這首歌尚有缺失，每每一到了副歌，楊灝就立刻感覺到不對勁。

這是之前都沒有過的問題，不知為何最後這幾次試唱的時候，只要一唱到副歌的時候就……「不是這種感覺。」他頓了一下，表情顯得有些苦惱。「要像初戀那種感覺，有點甜蜜、有點酸，還要帶點心動，然後……然後……」

他眉頭皺得越來越緊，卻怎麼樣也想不出合適的形容詞，來表達他目前心中的疑慮。

「我大概明白了，讓我再試一次好嗎？」晏灩不想讓楊灝因為自己無法詮釋好歌曲而感到困擾，所以她要求楊灝再給自己一次機會。

而這一次的重新來過，雖然讓楊灝臉上的表情有稍微放鬆了些，但神色依舊凝重。其實他氣惱的是自己無法完整傳達心中想要的意念，讓晏灩看起來相當挫敗，並非惱怒她達不到自己的要求。

「晏灩，你剛剛的感覺太甜、太欣喜了，少了點緊張感和期待的心情，你其實可以想像一下－－」

該死！到底要想像什麼！？楊灝耙了耙頭髮，臉上的表情儘是懊惱與浮躁，他不斷的在原地來回踱步。

為什麼他就是說不出那種感覺？！

瞧他一臉苦思的模樣，晏灩很想上前安撫他的情緒，但卻不知如何開口，加上她無法領略歌詞意境的緣故，心中的歉意更加重了。

「不如，我們先休息一下，喘口氣，喝點水，說不定會好一點。」楊灝倏然停下動作，一雙幽黑深邃的眼直勾勾盯著晏灩，讓她有些發毛。

晏灩心想：是不是她說錯什麼了？

「碰」地一聲，楊灝扔下手中的曲譜，然後他如旋風般開門出去。

望著他消失的背影，晏灩更不知所措了。

主角走了，那她該怎麼辦？挫敗的晏灩，無力地坐在沙發上，思考著是該去把楊灝追回來，並向他保證自己會努力參透歌詞的意境，還是趁著這段時間放空一下自己的思緒，等他回來呢？只有一個人的時候，晏灩就無法再維持任何的偽裝。她癱躺在沙發上，心想，其實她大可不必理會楊灝的反應，但或許兩人曾經有過爭執，所以她不想在他面前示弱。

對，不能因此卻步，好歹她也是個影后，就算比不上他的歌唱專業，至少也要端得上檯面。

晏灩精神為之一振，站了起來。然後她用力吸了口氣，決定繼續揣摩歌詞裡的涵義。

才這麼想時，休息室的門猛然被人拉開。她嚇了一跳，抬頭一看，竟是臉上泛紅、呼吸微喘的楊灝。

「你、你怎麼了？」晏灩心想，他該不會已經決定，收回請她擔任演唱會嘉賓的提議吧？

楊灝只是搖頭，快步進門，把一袋東西擱在她面前。

她不解地睇著他，同時發現他的神情竟有一絲興奮。

「快！」他一邊催促，一邊自袋中拿出東西，塞進她手裡。「我終於想到了，你快試試！」

掌心傳來冰涼的溫度，令晏灩一怔。她低頭一看，手裡拿著的竟是冰淇淋，而且還是他們共同代言的那個牌子。

楊灝也沒有閒著，他打開另一盒冰淇淋，急急地挖了幾口，臉上原先緊繃的表情因為冰淇淋而融化。他吁出一口氣，唇角揚起一抹笑容。

「就是這個感覺，酸酸甜甜的，像冰淇淋在舌間融化，透進心裡的滋味。」

聽著他的形容，晏灩也跟著打開包裝吃了一口。不知是不是她的領悟力真的退步了，冰淇淋在嘴裡融化之餘，她並沒有任何特殊的聯想。

她還在納悶時，楊灝已經大口吃完，但他還是覺得少了點什麼。瞥向含著湯匙苦思的晏灩，他心裡突然有種異樣的悸動。好像還要再做些什麼，才能完全抓住那種感覺……

望著空空的冰淇淋杯，晏灩眼睫低垂，有些喪氣。雖然冰涼的溫度平撫了心裡的焦躁，但她仍無法瞭解他所說的「滋味」。

「對不起，我還是－－」正想向他坦承自己的愚鈍，一抬頭，一陣溫熱的氣息迎面襲來，略帶冰涼的唇辦封住了她的致歉。

一碰她柔軟的唇，心頭湧上的激動，完完全全吻合腦海中的預想。他找到了，就是這種感覺，充滿期待、興奮、愉悅，還帶點酸甜，教人捨不得停下。

一旦嘗過，他只能憑直覺更深入的索求。這不只是為了歌詞的意境，更為了他那顆早已脫離控制的心，驅使他無止盡地掠取晏灩口中的甜美。

晏灩被吻得無力招架，她心知這不是拍戲或是拍廣告時那公事公辦的吻。那是一種佔有、一種渴求，一種若是點燃了以後，就再也壓抑不了的情愫。它掀起的是一波接著一波愛的狂潮，直到將你完全淹沒，否則，它是不會輕易善罷甘休的。

是缺氧讓她無力推開他？抑或是順從內心深處的渴望，所以不想推開他呢？她知道這場尚未開始的愛，它的主控權，已經被他奪去。不行！他憑什麼這樣吻她？晏灩拚命地掙扎著，她拚命地想推開楊灝，可這卻令楊灝的雙臂圈得更緊，侵略的攻勢更深入猛烈。舌尖的糾纏不僅挑起她的慍怒，還有一絲教她惶恐的陌生感覺。

一不做二不休，晏灩直接在他唇上咬了一下，使他吃痛的退開。她趁機推開了他，然後以居高臨下的姿態，看著因突發狀況來不及反應，跌坐在沙發上的楊灝。

她挑起眉，帶著質疑的目光瞪他，伸出手，一把揪住他的衣領，逼近他。「幹嘛吻我？」

楊灝不解，為何氣氛正好，情感正濃烈，她卻推開他？「因為，那就是我想要告訴你的感覺。」他眼中的純粹，認真得沒有一絲玩笑的意味。

眼眸微斂，楊灝再度湊近她被他吻得艷紅的唇。可，才剛觸及那片柔軟，隨即又被她推開。

這一次，楊灝被壓制在沙發上，眼中浮動著未能如願的遺憾，以及不明白她反應的疑惑。

「楊灝，你忘了上次的教訓嗎？」她瞇起眼，毫不客氣地威脅他。

他思考了一陣，最後眉宇輕皺，一臉不解。「什麼教訓？」

「這種教訓！」晏灩眼一瞪，氣得在他腰間一擰，痛得他低咒了聲。「想起來了吧？再吻我，小心我揍你。」

撂下狠話後，晏灩鬆開對他的箝制，退開幾步，昂起下顎睨著他。他想起來了。第一次和她拍吻戲時，她也擰了他一下。

但他不懂，為什麼他總不受控制地想親近她，眷戀她身上的玫瑰甜香，甚至是帶點酸甜的櫻桃小嘴？即使在她的恐嚇之下，仍改變不了心中的嚮往？「等等，先告訴我，我吻你的時候，有什麼感覺？」

「楊灝，有人接吻以後，還要求對方說明感覺的嗎？」晏灩雙手插腰，對他的要求感到不可思議。「我告訴你，我的感覺是，想掐死你！」

「不可能！」他毫不猶豫地反駁，沒道理他和她的感覺天差地別。「你再仔細想想，是不是跟歌詞上寫的一樣？」

什麼！歌詞？晏灩不敢置信。「你吻我，是為了讓我體會歌詞中的意境？」

「你感覺不到嗎？」楊灝感到有些失望，他低聲喃道：「沒道理啊！我明明就感覺到了，怎麼……怎麼會這樣呢？」

晏灩心口猛地抽了下。方纔的悸動實在太過真實，她不敢承認，深怕會打破兩人間的平衡。

如果兩人同時動了心，同時有了相同的感覺，是不是就代表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晏灩制止住腦子裡的胡亂猜想，她一把拿起掉落在地上的歌詞，一副急於逃離有他存在的空間似的。「我、我回去再研究研究，下次再練習。」

說完後，晏灩也不等楊灝回應，逕自奪門離去。

看著她的背影，楊灝心裡一陣空虛。他起身踱到窗邊，望著大樓底下的車水馬龍。他的雙手無意識地插進口袋，卻摸到了一樣東西。楊灝將東西取了出來，這才發現原來是晏灩那條有著小花的手帕。還是忘了要還給她。

此時楊灝已分不清是單純的遺忘，還是潛意識的不想歸還？他時而將手帕緊緊揣在手中，時而將它湊近鼻間輕嗅。

即使手帕已經清洗過數次，但楊灝隱約間還是能聞到屬於她的氣息，還有一股酸甜的果汁味道。

「開不了口留下你，勇氣突然好沉默，心裡的吶喊你聽不見……」音響不知何時被按開，DEMO帶中有他預先錄下的歌聲，歌聲在空蕩的休息室中，一次又一次的重複。

演唱會的後台是一陣兵荒馬亂，這令晏灩大開眼界。後台的化妝師、髮型師、造型師，個個嚴陣以待，只等楊灝一踏進後台，眾人便立刻一擁而上，短短數十秒間，像變魔術般為他換了一個造型重新登台。

平均兩首歌換一個造型，一場演唱會下來，大概要換個五、六次。這果然是偶像歌手的排場！晏灩在心中歎道。

已經準備妥當的晏灩，悄悄來到舞台邊，看著台前賣力表演的他。不管是輕緩優美的情歌，或是帶點搖滾的舞曲，不同的曲風完全展現出他不同的風采及魅力，令台下歌迷為之瘋狂尖叫。「晏灩，待會音樂結束後，楊灝會先跟歌迷做些互動，同時喘口氣。等下一首的音樂播下，他唱完他的部分後，就會介紹你出場。」工作人員來到她身邊，再一次提醒。

「好。我知道。」接過對方遞來的麥克風，晏灩感覺到自己的手心開始冒汗。

第一次練習的那一天過後，她的威脅見效。楊灝不再對她做出曖昧的舉動，但望著她的目光，卻包含她看不僅也分不清的情緒，即使他沒有說話，她卻能感受到那股直接透入胸口的悸動。最奇怪的是，不知是她忽然掌握到歌曲中的感情，抑或是他已經放棄說明，他不再對她的歌唱有任何的意見。

終於來到驗收成果這一天，希望等會上台能發揮最佳實力，為了她的面子，也為了他演唱會能順利成功。

舞曲結束，楊灝與台下的歌迷對話，接著。下一首歌的前奏悠悠響起。

四周瞬間變得好安靜，聚光燈打在楊灝身上，彷彿此時此刻只有他一個人，即將以歌聲傾訴他深藏內心的柔……

楊灝緩緩開口，醇厚低柔的嗓音迴盪在台下所有人的耳畔：「開不了口留下你，勇氣突然好沉默，心裡的吶喊你聽不見……」

不知是氣氛使然，還是感覺對了，晏灩在他的歌聲中醞釀出情緒，歌詞自然而然地浮現腦海。

第一小節結束，在眾人的期盼中，晏灩的歌聲從後台傳出，緊接著就見到她慢慢地步出，來到楊灝身旁，兩人目光交會。

「開不了口告訴你，女生其實不勇敢，如果愛我就要快點……」她輕輕唱著，不自禁望向楊灝，想在他眼中找尋相同的情緒。

感受到她目光中的期盼，他伸出手，握住她微微冒汗的冰涼小手。「好喜歡聽你說愛我，抱著我輕輕歌唱。」

「好喜歡看你臉紅，抱著你偷偷吻你。」

兩人默契絕佳，不論是眼神抑或是動作，都讓現場陶醉在甜蜜的氣氛當中，彷彿台上的主角就是自己，正感受著對方的眷戀凝望。

第二次副歌之後，旋律漸漸走向結束，楊灝和晏灩不再吟唱，只是目光仍舊膠著在一起，如同熱戀般的情人捨不得分開。

在台下熱烈的掌聲中，楊灝舉起雙臂，輕輕攬住晏灩的雙肩，將她拉近自己，接著，在她微啟的紅唇上，淡淡地印下一吻。

這個舉動，令台下的歡呼聲更加熱烈響亮。在晏灩訝異的目光中，楊灝揚起一抹笑容，神情中儘是溫柔深情。

「謝謝你，這是我聽過最美的一首歌。」

他的聲音很輕，但晏灩聽得很清楚，即使掌聲幾乎蓋過一切的聲音。感動漲滿了胸口，她的臉紅紅的，不知是因為他的讚美，還是他溫柔的吻。

「看在你稱讚我的分上，這一次就原諒你。」她朝他綻露出一抹好甜好甜的笑容，接著踮起腳尖，回以一記極輕如風吹拂過的吻。

再一次深深凝睇他，晏灩回過身，朝台下一鞠躬，揮手告別，在他無法移開的目光中，走向後台。

此時，台下響起了一陣陣的「安可」聲，喚回楊灝隨她飄遠的心神，俊顏上的笑意再加深，令人目眩神迷。

「感謝大家的支持，最後，我以這首「只有你獻給大家。」以及，讓我不想放手的你。

歌聲再度揚起，在逐漸加深的夜裡，劃下演唱會的句點，卻成為一段情緣的開端。

因為演唱會的緣故，晏灩人氣大增，接連為兩家雜誌拍了專題採訪，以及平面廣告。

忙了好一陣子，晏灩終於得以放個長假。她決定要好好的利用這個長假，好繼續她尚未完成的劇本寫作。她希望自己能在這個假期裡把手上的劇本完成，讓這劇本有機會能出現在眾人的面前。

在家悶了兩天，晏灩實在是受不了。她心想自己好久沒動手下廚，決定今天到超市去買些食材，順便出去走走。

很久沒逛超市的晏灩來到超市後，面對眼前琳琅滿目的商品，感到相當苦惱。但晏灩心想，自己又不趕時間，何不趁機四處走走看看，也是一種享受。

沒多久，晏灩的推車慢慢填滿，看來，是個收穫豐厚的一天。她推著推車，穿過貨架，準備前往櫃檯結帳。

經過某區貨架時，一台幾乎塞滿速食商品的推車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再一看，那推車旁的身影似乎有些熟悉。

她停下腳步，看著那頎長的男性背影。心裡猜測著，但又覺得不太可能，超市不像是那人會來的地方。

晏灩好奇地靠近他，想看清他的樣貌，對方恰巧轉身，側臉展露在她面前。

是他！她十分訝異，不過意識到這裡是公共場合，很冷靜地吞下幾乎逸出口的呼喊，若無其事地靠了過去。

「吃那麼多泡麵，想當木乃伊啊？」戲謔的調侃聲讓楊灝回過頭來，映入眼簾的，竟是晏灩滿是笑容的臉。

「是你。」楊灝也露出微笑，似乎見到她相當開心。

見他手上還拿著兩包泡麵，晏灩不禁搖搖頭。「吃這個很沒營養耶！」

「沒辦法。」楊灝聳聳肩，把東西放進推車，似乎不以為意。「我不會做菜，也不想去外面吃，只好多囤積點泡麵，雖然不營養但至少可以填飽肚皮。」

「堂堂一個偶像，居然過得這麼可憐。」晏灩同情地望著他，以及那裝滿推車的泡麵，「你該不會打算就這樣解決晚餐吧？」

「有何不可？」楊灝笑著，從貨架上拿取商品的動作不曾停止。

看著他，她突發奇想，腦中閃過一個連她自己都意外的念頭。「別買這東西了，這不營養。」晏灩拉住他的手，一面幫他把推車中的泡麵歸位。

見他不解的目光，她才說道：「今天我打算親自下廚，如果你不嫌棄的話，一起吃個晚餐吧！兩人的份量也比較好拿捏。」

楊灝看看她，又瞥了眼她推車中的食材，不禁想像那些東西變成一道道菜餚時的景象。

她的邀約的確使他心動，而且，他已經很久不曾吃到家常菜，那種味道是外食無法比擬的。

「謝謝你，不過，我還是得買下這些泡麵。」他笑了笑，神情有些無奈，「總不能天天期盼有人像你這樣，好心做飯給我吃吧？」

「有何不可呢？」晏灩學他聳聳肩，不在意他詫異的目光。「反正都要下廚，不在乎多做一個人的份。要是你不必工作，我又剛好在家的話，倒是可以一起吃個飯。」

或許是想到他時常吃泡麵的淒涼場景，讓她衝動地提出這個建議，但如果他答應的話，那麼她就不用再一個人孤單地吃飯，找不到分享心情的對象。

為此，她竟產生了一絲期盼，希望他別拒絕自己的提議。

「你是認真的嗎？」楊灝回望著她，似乎不太相信會有這麼好的事。

「當然是認真的。」她揚起笑容，眼中閃過一抹算計的光芒。「不過，我不會讓你白吃白喝的。你得負責洗碗。」她故做刻薄的語氣，讓他不禁低笑出聲。

從來沒想過能和她如此愉快地相處，就好像兩人很熟悉彼此一般，那麼自然、沒有拘束。

「好，沒問題。」楊灝將所有速食商品全部歸位，推車立時清空。「還需要買什麼嗎？」

「我都買好了，結帳吧！」晏灩對他一笑，往結帳櫃檯走去。

結完帳後，兩人各自提著一袋食材，並肩走在回家的路上。

「你住在這附近嗎？」見晏灩沒有走向停車場或走往不遠處的車站牌的意思，楊灝疑惑的問道。

「嗯，我家離這不遠，走路的話大概十分鐘就到了。」晏灩朝前面的方向比了一下。「對了，我記得你也是住在這附近嘛！要不然你不會光顧那家超市吧？」

他點點頭，這才想起她曾經送酒醉的自己回家，因此知道他住在哪裡。「想不到你還會做菜，你是一個人住嗎？」

「對呀，我的家人都在國外，他們不常回來，所以我只好學著獨立生活。」她轉頭望向楊灝。「我煮的菜也許不是很好吃，但總比吃外食來得健康。」

「別這麼說。有人願意做飯給我吃，我感謝都來不及了，還挑什麼嘴。」楊灝臉上的神情充滿期待。「而且，兩個人一起吃飯，也比較不無聊，比較開心。」

「對呀！」晏灩附和道：「也因此我才邀你一起共進晚餐。一個人吃實在太無聊了，我喜歡邊吃飯邊聊天的感覺。」

不知為何，她就是莫名期待，因為跟他相處沒有負擔，也不需要顧慮太多，不管如何，一想到未來他們還會有很多很多共餐的機會，心情就異常輕快愉悅。

她那張泛著光彩的臉蛋，看在楊灝眼中，竟格外美麗動人。

兩人並肩走在落日餘暉下的情景，教他心裡暖洋洋的。

那期待的家常菜雖然還沒吃到口，但此刻的楊灝卻已經覺得好滿足。

到了晏灩的住處，她簡單招呼他後，逕自開始忙碌，準備他們的晚餐。至於楊灝，他則是站在她的客廳中，四處打量晏灩的住所。這裡面積不大，卻有種溫馨的氣息。楊灝一邊看著一邊想。沙發旁的茶几上，擺著晏灩和好友的合照；另一邊的電視櫃中，則展示著她參與演出的劇照。

過不了多久，一陣陣香氣從廚房飄了出來。楊灝受到吸引，走進廚房中，晏灩正熟練地擺動鍋鏟，專注的模樣教他移不開目光，靜靜凝視著她忙碌的身影。

「咦？怎麼進來了？」發現楊灝站在廚房外，晏灩有些意外。她想，或許他是因為經不住餓。認定是這個答案後，晏澄露出笑容。「就快好了，餐具就在外面餐桌旁的矮櫃上，麻煩你幫我拿出來。」

接收到她的指令，楊灝沒有一絲猶豫，極其自然地轉身，完成她交代的任務，彷彿不知做過多少次般順遂流暢。

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這一切做起來竟是如此理所當然。

「來了來了！」晏灩端出兩盤香味四溢的炒飯，放在餐桌上。「臨時找你過來吃飯，卻沒考慮到你忙不忙，所以我先做了簡單的炒飯，下次時間比較充裕的話，再多做幾道菜。」

雖然只是一盤炒飯。但楊灝卻有股莫名的感動，因為盤中盛放著的，是她滿滿的愛心。

迫不及特地舀了一口。綜合各種食材的美味在口中交融，讓他忍不住一匙接著一匙往嘴裡送。

看著他沒有停歇的動作，晏灩很開心，不只是廚藝受到肯定，還有一種……說不出的情緒，溢滿整個胸口。

「你喜歡吃什麼？下次我可以先準備。」

楊灝停下動作，很認真地想了想。現在的他像是被告知可以自行挑選禮物的小孩子一樣，表情充滿矛盾的興奮與猶豫。

被他的反應給逗笑，晏灩提議道：「不如，把你想到的都告訴我吧！只要是我會做的料理，我可以－－做給你吃。」

「真的假的？」他不敢相信，這世上竟有這麼好的事情，不僅有人願意做飯給他吃，還任他點菜。

「你可不要跟我說你要什麼滿漢全席之類的，那種東西我是做不出來的。」說話的同時，她不忘雙手一攤。再加上她俏皮的表情，令楊灝為之心蕩神搖。

「我也不想吃那些東西。」他笑著反駁。要他臨時想出個什麼，他實在是想不到。「乾脆由你決定吧！不過，我想先來個火鍋。」

「那就這麼決定囉！」她立即答應了他的要求。「快吃吧，萬一冷了就不好吃啦！」

楊灝看了她一眼，似是在想著什麼，眸中閃動著不知名的光芒。此時此刻，不只是食物給他的足感，溫暖了他的胃，連他的心，也如同被春風吹拂過，異常的平靜祥和。他從未體驗過這種感覺，但他非常清楚，自己十分享受當下的氣氛，甚至，開始期待下一次的晚餐約會。

第六章

「真的可以嗎？」

「沒、沒問題的！」

「我覺得還是我來吧－－」

「不！不用，你在下面就好。」

「那，你動作快一點，小心不要太用力。」

「我知道，你不要亂動啦！這樣我很難對準耶！」

「分明就是你自己扭來扭去，還怪我？」

「吼－－楊灝，你到底行不行啊？」

「就說換我來－－」這時候，「啪」的一聲，燈亮了。

「好了好了！」晏灩滿意地看著重新亮起的燈泡，居高臨下睨著從剛才就一直很不信任她的楊灝，「我就說我可以嘛！」

「好，我相信總行了吧！趕快下來吧！」他無可奈何地瞥了她一眼，催促著她快點從架高在餐桌上、不甚穩固的椅子上下來。「你看，誰說女生不能自己換燈泡－－啊－－」

正當晏灩得意地向他證明女人也可以不必依靠男人時，一個不留神，腳下沒踩穩，便直接從餐桌上跌落，眼看就要摔得鼻青臉腫，教她驚得不由自主發出尖叫。

幸好楊灝就在一旁，眼明手快地伸手接住她往下墜的身軀，將她緊緊摟住，免除了她跌得頭破血流的命運。

「哼。」他冷笑了一聲，為了她的得意忘形，「燈泡是順利換好了，但你差點摔死。」

「呵呵。」晏灩傻笑兩聲，掩飾方才嚇得險些魂飛魄散的窘態。「意外，純粹意外。」

「要不是我在這裡，虧誰可以救你。」楊灝望著那張近在咫尺的清秀容顏，沒有忽略她眼中一閃而過的恐懼，不悅地蹙起眉宇。「你就不能像一般女孩子一樣，把這些事交給男人來做嗎？」剛才她失足跌倒的情景，教他的心就像是被緊緊揪住，令他頭皮發麻，幾乎無法呼吸，瞬間襲來的強烈恐懼差點把他淹沒。

他不敢想像，如果不是他就在她身邊，及時伸手接住她，會有什麼樣可怕的後果。

「一個人生活，本來就是要靠自己啊！」晏灩本來還想做出不以為意的神情，但在觸及他眼中罕見的怒氣後，不自覺縮了縮，不敢開玩笑。

「這種事情，你可以找人來幫忙。」楊灝語氣異常嚴肅，沒發覺自己話語中隱約洩露的關心與緊張。「萬一真的受傷怎麼辦？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倔強，偶爾撒撒嬌、任性一下不行嗎？」

「我習慣了。」晏灩垂下眼睫，神情有些落寞地說：「而且，我也沒有撒嬌的必要，更何況，也沒有人能讓我這麼做。」

「我是個男人，也是你的朋友，我不介意讓你對我這麼做。」其實不僅是不介意，他甚至很希望她能向他撒撒嬌，纏著他說些只有兩人才知道的秘密，而不是自己一個人承擔一切，就連換燈泡修水管這種事也想要自己一手包辦。

「我、我幹嘛要對你撒嬌？！」晏灩驀地漲紅了臉，他帶著曖味的話語，在她心裡造成不小的震撼。「而且，現在看起來比較像是我在照顧你耶！」

她不但常常做飯給他吃，就連採買生活用品時，也不忘幫他準備一份，簡直像極了他的專屬管家。

雖然她的生活因此忙碌了些，但她卻一點也不覺得厭煩，還很喜歡這樣替別人設想的感覺。

楊灝聽她這麼說，一點也不覺得彆扭，也沒有一般大男人的心態，反而認為她介入他的生活空間後，日子似乎有趣了些，就連心情也輕快愉悅了許多。

「是你說沒有人能讓你撒嬌啊！」他理所當然地看著她。「如果你想反過來，換我照顧你也沒關係。」

「是你說的喔！」晏灩戳戳他結實的胸膛，彷彿哥兒們般親近。「今天就去你家，吃你的喝你的用你的！」

「好啊！」他捉住她愛搗蛋的手指，握在掌心裡。「那請問晏灩小姐，你什麼時候才要從我身上下來？」

「嗄？」這時她才發覺，自己竟一直被他抱著，手臂還勾著他的頸項。這樣親密的動作讓人看了都會覺得好曖昧。「你、你幹嘛不放我下來？」她漲紅著臉，雙手輕推他胸膛，羞怯地想逃離他的懷抱。

「你沒說你要下來啊！」而且，他也捨不得那麼快放開她。

「你－－」這種事還需要說嗎？真是敗給他了！她嬌瞠地催促他。「快放我下來啦！」

楊灝稍微放低高度，緩緩地讓她雙腳先著地，然後才小心翼翼地鬆開捧著她的雙臂。

晏灩站好後，悄悄地退了一步，拉開兩人間的距離，好讓急促的呼吸有了喘息的空間，不致於讓他發覺自己因他而起的情緒。不好意思地低垂著頭，晏灩想試著說些話來排解一下現在尷尬的氣氛。「剛才謝謝你，幸好有你在，不然我可就慘了。」說完，她還不忘呵呵笑了兩聲。

「知道自己錯就好。」他在她頭上輕輕拍了拍，像安撫小孩般充滿溺愛，只差沒說一聲「乖」。

「下次還有類似的情況，記得讓我幫你就好，別再逞強了。」

「好。」她像個受教的學生，乖巧地點點頭。

這副柔順聽話的模樣，看在楊灝眼中，簡直像是搖著尾巴的小狗一樣可愛，讓他恨不得把她抱起來親個兩下。

說到「親」……他不由自主地望向她紅潤飽滿的朱唇，腦海中浮現的，儘是兩人曾經有過的親密接觸。

他深吸口氣，想藉此忘掉邪惡的念頭。到現在他還是不明白，為何單單對她有渴望親近的慾望？他甚至想著，如果他再次親吻她，她真的會按照先前的恐嚇，毫不留情地給他一拳嗎？

「喂！在想什麼？看你想得兩眼都發直了。」晏灩推推他，打斷他的遐思。

「你不會想知道的。」他隨口帶過，轉移話題。「現在呢？還去我家嗎？」

「當然去！」她連忙點頭，就怕他反悔。她可是打定主意，今天要好好地佔他便宜。「等我拿了筆電就可以走了。」看著她飛快奔進房中又出來，楊灝唇邊浮起淺淺的笑容。等到晏灩帶著筆電回來後，楊灝很自然地接過她提在手上的筆記型電腦。「我來幫你拿吧。」

「還是男生的朋友好。」晏灩感慨地說著，伸手拍拍他的肩，感謝他自願貢獻勞力。「哪像某人，有了男人就忘了姊妹。」

她豐富的表情逗得楊灝直想笑，忍不住伸出大掌揉亂她柔細的髮絲。

她因他這個無心的舉動，而為之一愣，接著皺起眉頭，拍開他搗亂的手。「幹嘛啦！才稱讚你兩句就想造反啊？」她氣嘟嘟地埋怨，一面以手指耙梳被他揉亂的頭髮。

「只是覺得這樣很好玩。」說著，魔掌又伸了過去。

這次晏灩有了警覺，靈敏地閃過他的「攻擊」，然後把他推出開啟的大門。「哪裡好玩？你怎麼不讓我玩玩看？！」

鎖好大門，晏灩轉身拉住他，嘿嘿一笑，踮起腳尖伸手勾住他的頸項，另一隻手則往他頭頂抓去，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入之身。由於身高上的差距，這一連串的動作使她整個人貼在他身上，不穩的身軀為此還很不安分地在他的身上磨蹭著，這個情況可是晏灩自己所料未及的。

在她終於如願把眼前這個偶像歌手的形象搞砸之後，才赫然發現，原來他不是自願讓她上下其手，而是因為兩人間過度親密的距離，全身僵硬，無法反抗。

一抬眸，恰好望進他深邃幽黑的眼底。他和她鼻尖幾乎相抵，溫熱而急促的呼吸拂過她臉頰，教她也染上那熾熱的溫度，跟著輕喘起來。「我、我不是故意的……」她怯怯地道歉，一顆心因為無意點燃的燎原大火而飛快跳動。

渴望的紅唇在他眼前翕動，如同致命的吸引力，理智與慾望在腦海中拔河，充盈在胸口的急切蠢蠢欲動。

他的左手不知何時環上了她的腰，讓她無法逃脫，只能待在他懷裡，與他一同燃燒心中的渴望。

「我問你，上次你在休息室說的話，是真的嗎？」僅有的理智令他說出連自己都不明白的語句。

「什、什麼話？」不斷升高的溫度模糊了她的意識，使她無法思考任何問題。

「你說，我再吻你的話，你會送我一拳，」

「有、有嗎？」他在說什麼？她怎麼一句也聽不懂？

她迷亂的神情與反應讓楊灝揚起一抹魅惑的笑，眸色變得更幽深，散發強烈的征服欲。「無所謂，反正我不在乎一」

他低下頭，貪婪地含住她紅潤的唇辦，思念許久的甜美滋味讓他控制不住，狂肆地索求，記憶中的美好加深了他的渴求，吮舐著她的柔軟。

突如其來的侵略教晏灩忘了如何反抗，只能順著他的引導，在即嘯盡氣息之際，輕啟唇辦，迎來他窺伺已久的攻勢。

她斷續逸出口的嚶嚀，一再挑起他內心的悸動，使他無法自拔地輾轉啃吻，非要饜足她的甜美才肯罷休。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一旁電梯傳來「叮」的一聲，兩人才緩緩回神，可彼此間仍依依不捨地眷戀著對方的氣息。

「電梯來了。」她說著，迷濛的目光卻凝在他俊美的臉龐上。

「嗯。」他知道自己的回應聽來很敷衍，可他仍不停歇的在她微微抿起的唇角上輕吻著。

「楊灝。」

「嗯？」

「你想被我揍嗎？」原該是充滿氣勢的威脅，此時聽來卻像愛嬌的呢喃。

「只要不打臉就好。」他揚起帶點慵懶閒適的淺笑，不把她的恐嚇放在心底。

「那好。」她微微瞇起眼，像是在算計著什麼。「我最近有點手癢，多累積幾拳，打起來比較過癮。」

在他仍思考著她話中的意思時，她那被他肆虐過後微腫而更豐潤的紅唇，已經主動湊了過來，溫柔而緩慢地貼上他好看的薄唇，以回異於他的方式，來回輕吻嚙吮，撓得他心癢癢的，正當他想回應她時，她已然退開。

她的臉上泛起了極其甜蜜誘人的笑靨，對他說：「這是第二掌喔！」

察覺到她的意圖，楊灝眼眸中掠過一道精光。「你主動吻我的，不算數。」

晏灩眼中浮現出些微的詫異，想不到這男人在意亂情迷中，卻依舊能保有精明。也對，就因為他的反應與他人不一樣，這才是楊灝。

「我才不管－－」

她的反駁聲消失在他的唇畔，既然她要這麼算，當然得由他主動才划得來，想吻多久、想吻多深，自然是他來決定。至於最後的實際數字，早就被沉醉在炙熱氣息中的兩人，遠遠拋在腦後了。

偌大的空間中一片沉默，唯一的聲音，是從沒間斷過的鍵盤敲擊聲。客廳與開放式廚房之間，擺放著一張兼具用餐與工作功能的長桌，此時桌上擺的不是豐盛的菜餚，而是幾疊書籍資料，以及兩台相對的筆記型電腦。

楊灝與晏灩各自佔據長桌的一端，分別專注於自己眼前的事務。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終於有人先抬起頭來。

晏灩略顯煩躁地以手指捲著自己的長髮，一圈又一圈，像在為自己停滯的思緒尋找出口。看著電腦螢幕上進行到一半的劇本，她突然寫不下去了。抬頭望向另一端戴著耳機、全神貫注寫歌的楊灝，她起了想打斷他靈感的壞念頭，便開口喊了聲：「楊灝。」

不知道是太專心，抑或是耳機中的音樂太大聲。他對她的叫喚完全沒有反應。

見狀，晏灩以手指敲了敲桌面，期望他能察覺，但很顯然還是無效。她眼珠轉了轉，低下頭，在鍵盤上按了按。

叮咚！楊灝。

她傳了個MSN訊息過去。幾乎是立即的，對面的楊灝抬起頭來，一臉詫異地睇著她。

「我有點餓耶！」她露出帶有幾分撒嬌意味的笑。

「嗄？」他臉上還是充滿疑惑的神情。

「拿下你的耳機啊！」她稍微放大音量，以兩手覆住耳朵的動作提示他。

楊灝恍然大悟，卸下耳機，間道：「怎麼了？」

氣我肚子餓了，想吃消夜。」

「冰箱裡還有個藍莓培果，你拿去吃吧！」說完，他又戴上耳機，回到原本的工作上。

他的回答讓晏灩整個洩氣，趴在桌上，凝望他那張因專注而顯得嚴肅的俊顏。

自從上次那個讓兩人意猶未盡的狂吻之後，他們的關係就變成這樣，常常是到她家用餐、在他家工作，偶爾聊個幾句，一起看看電視或影片，真要細數似乎很平淡，但他們卻沉溺在這種感覺中，不想改變。

彷彿共同生活許久般自然，在彼此面前沒有任何尷尬，輕鬆自在。這麼說來，他能算是她的「好朋友」嗎？不對，「好朋友」可以接吻嗎？他們之間到底算什麼？想到這裡，她覺得有股莫名的不甘心，又想要鬧楊灝。

她坐直身子，在鍵盤上敲了幾下。就算他戴著耳機也沒關係，她還是可以用MSN與他對話。

叮咚！楊灝，我想要吃「熱」的東西。

坐在對面的楊灝微微挑了眉。他也快速的在鍵盤上按了按幾個鍵。

叮咚！丟進烤箱烤一下就熱了。

楊灝回覆的MSN讓晏灩嘟起嘴，她有些失望。

叮咚！你去烤。

叮咚！現在沒空。

叮咚！那我先回家了，順便吃消夜去。

送出這行字，晏灩開始動手整理桌面上散亂的資料，一副要打道回府的樣子。

楊灝終於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眸光中滿是無奈與寵溺。

和她相處一段時間後，他才瞭解她的個性，才明白在工作場合接觸到的她，全都是「裝」出來的。

她真實的性格幾乎可以媲美「野蠻女友，，要不是撒嬌磨著他要他點頭，就是威脅他配合她的要求，問他是不是想被她揍。他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在無意識間接拍了什麼刁蠻女友之類的戲，但他偏偏捨不得拒絕她，甚至有些著迷於她恐嚇他時，閃著晶亮靈動的眼眸，格外有吸引力，整個人看起來更加光彩四射。

他笑著搖了搖頭，站起身，走到廚房準備幫她料理消夜。

「楊灝，不准生氣喔！」她靠在桌邊，單手支著下顎，眉眼含笑地望著他。

「我沒有，生氣的人是你。」他淡淡地陳述事實。

「嘿嘿，不這樣你怎麼會幫我烤培果呢？」她笑得很無辜，得了便宜還賣乖。「那我問你，為什麼你不拒絕我的要求？」

聞言，楊灝沖泡咖啡的動作停了下來。他深深地看著她，似乎想在她身上尋找答案。

「只是不想拒絕。」他輕輕攪動咖啡，若有所思。或許，是自己打從內心想順從她一切希望，只要她開心。

「是不想還是不能？」晏灩對這個回答不甚滿意。「是怕我揍你吧？」

聽到這句話，楊灝反而笑了出來。「你不會真的揍我。」

她愣住了。他怎麼能如此肯定？害她也開始質疑自己到底會不會對他動粗，「我只是還沒找到機會而已。」她故做不以為意，轉移話題，像餓壞的小孩不停敲著桌子。「快點快點！我很餓耶！餓到劇本都寫不出來了！」

對她的任性，楊灝也只是淺淺一笑，端來熱咖啡與培果在她面前放下。

兩杯咖啡，一個培果。

晏灩不解地望向他。「你呢？只喝咖啡？」

「嗯。」他回到位置坐下，伸手端來咖啡張口就要喝，隨即低呼一聲，連忙放下杯子，手掌直扇著舌頭。

「噗－－」看到楊灝被咖啡燙到，晏灩很沒良心地笑了起來。「你喝熱飲都不吹涼的嗎？」口中雖然說著嘲諷的話，但雙腳卻像是有自我意識般走到廚房，倒了一杯冷開水遞給楊灝。

楊灝喝了一口含在嘴裡，細長的眼眸落在她帶笑的臉龐上，似是深嗯，又像是在傳達什麼意念。

被他看得不自在，晏澄別開頭，看向桌上的食物，「只有一個培果，我們……起吃吧？」

「我不餓－－」好不容易吞下冷開水，楊灝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她打斷。

「單喝咖啡很傷胃。」不容他拒絕，晏灩拿起培果，逕自掰開一半遞給他。「喏，一人一半。」

她的神情像極了和友伴分享一顆糖果的小孩，雙眼漾著亮光，唇畔也泛著笑。

接過培果，楊灝還是很猶豫，「你剛剛說很餓……」

「我、我說笑的啦！」他幹嘛把她的話聽得那麼認真仔細，害她頓時覺得很不好意思。兩個人共吃一份，雖然無法填飽肚子，但比起一個人獨享，兩人分食更加覺得香甜美味。

「那我吃囉？」

「放心，我不會反悔的。」

咬下代表她關心的培果，此刻吃來，好像真的多了點甜味。方纔她為他倒水以及分享消夜的動作，深深烙印在他腦海中，捨不得忘掉。這感覺好像在很久以前曾經有過，但又有些不同，甜了些、濃郁了些，而且還有令人渾身發熱、心跳加速的副作用。

又來了！這種感覺總是在他想起她時，或是腦中閃過他和她兩人親暱相處的畫面時，胸口就像填滿了什麼東西，心跳加快，全身血液直往頭頂沖，教他幾乎無法思考，只能憑著感覺行事。而且，他對她還有一種莫名的渴望……

「晏艷。」他開口，語氣中飽含他也不明白的情感。

「嗯？」她應了了聲，目光仍停駐在電腦螢幕上的網頁，愉快地享用消夜。「我想吻你。」

「咦？！」晏灩驚駭地瞪大雙眼盯著他，懷疑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

楊灝不想抗拒了，他喜歡這種感覺。楊灝的唇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期待著自己和她接下來的反應。

「我想吻你。」他語調平順穩重，既肯定且認真。「我還想知道，我吻你的時候，你有什麼感覺。」

「什……什麼感覺？」她驚得語無倫次，結結巴巴，臉頰紅得像火在燒。「我聽……聽不懂你的話。」

在他面前，她不僅將真實的自己完全展現，而一向引以為傲的演技，似乎總會在他坦然直言下失常。

「你，喜歡我嗎？」他的目光緊緊鎖住她，教她無處可躲，要逼她給個答案。他口中的「喜歡」可以有很多種解釋，但她偏偏就想到最曖昧的那一種。

晏灩深呼吸了幾次，強裝鎮定。回想起那日他酒醉時一樣是像這般胡言亂語，她想，他的意思是否也和那天一樣呢？「當然喜歡啊！上次你不是才問過我相同的問題嗎？我記得我也回答過你了不是嗎？」晏灩以一招四兩撥千斤來回答楊灝的問題。

「上次？」楊灝微微挑眉，他不記得何時晏灩曾對自己說過這句話，也不知道自己何時問過她這個問題。但他可以肯定的是：當時他所說的「喜歡」，絕對不是現在出現在自己心底的這種「喜歡」！

「看著我，再說一次。」他要看清楚她眼裡的情感，是不是與他心裡不斷激盪的悸動是一樣的。

這怎麼可以？如果對上他的眼，她又怎能昧著良心、輕鬆無謂地說喜歡他？她怎還能轉移注意力，假想他正酒醉而一派胡言？她害怕他那雙勾人心魂的眼，怕一抵抗不住就什麼都說出來了！

晏灩視線四處亂飄，就是不敢落在他臉上。「喜歡就喜歡，怎麼說有差嗎？」

楊灝搖搖頭，極輕地歎了口氣。「有，因為我想知道，你喜歡我的感覺，和我喜歡你的感覺是不是一樣。」

她下意識地擺擺手，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喜歡有什麼不一樣－－」

等等，他剛剛說了什麼？好像在繞口令，而且還挾帶著強烈的威力－－嚇！他說，他喜歡她？！這怎麼可能？！

晏灩終於正面對他，神情滿是不解與驚詫，雙頰映著一抹嫣紅。

第七章

楊灝站起來，邁開腳步走到她面前。

「我喜歡你，而且是忍不住想抱你、想吻你的那種喜歡。」

楊灝他溫熱的大掌覆住她擱在滑鼠上的手。「你呢？也有這種感覺嗎？」

他炙熱的注視令她想逃，卻無力逃脫。心跳得好快，彷彿就要躍出胸口，呼吸也跟著急促起來。

然而，她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的問題，因為，這不是她能掌控的事情。「楊灝，你這麼說話會讓人誤會的。」晏灩低下頭，沒有膽量再迎視他的眼。

「什麼誤會？你認為我現在說這些話是為了什麼？」

「我知道我們目前的相處模式很好，好到讓人想入非非，但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對像不是我，你是不是也一樣會動心？」

聽來理智的話語，經由自己口中說出時，竟有一絲酸澀的感覺。一想到他有可能和別的女人發展相似的感情時，心裡好像被人揪了一把，又痛又麻。

楊灝果然沉默了。但他不是猶豫，他很肯定，假使那個人不是她，絕對不會讓他陶醉在這平凡又帶點甜蜜的互動。

他只是不知該如何說出內心深處的感覺，不知該怎麼維持現在的氛圍與相處模式。

「我不是第一次和女人相外晏灩，你知道的。但你給我的感覺卻和其他女子完全不同。對你，我想得到的更多，想給予的也更多。」楊灝緊握住她微微顫抖的手指，不放棄的對她說：「我不想再一個人生活，是因為有你在，所以渴望。」

「楊灝，你這樣我真的會認為－－」

他俯下身，吻住她脫口而出的掙扎。「你沒有誤會，我對你，是男人喜歡女人的感情。」

「你！」她直覺想揪住他的領口，但她的思緒卻被他的吻打亂。只能藉此掩飾不知所措的反應。「你不要以為這麼說，就可以冠冕堂皇的－－」

她說不下去了。那雙凝望著她的眼眸太深邃、包含太多顯而易見的情感，一陣又一陣地直湧入胸口，強烈又實際，瞬間衝破她自我防衛的保護網。她又何嘗不渴望他的溫柔與體貼？只是她不願承認罷了。

斂下眼眸，晏灩極輕地歎了口氣，像是接受了自己的真實感受。「真的那麼想……吻我？」

「不只是吻。」楊灝拉起她的手，貼在自己的心口處。「還想讓你感覺我的心跳，分享我的所有。」

強而有力的心跳震動，傳遞他堅決的意念，晏灩慢慢覺得，這個男人比她想像的更不簡單，教她情不自禁妥協。

「讓我考慮一下。另外，在我回答你之前，若你再吻我，我還是會揍你－－」話還未盡，她已被楊灝拉起，擁在懷裡，臉頰貼著他的胸口，感受他身上的熾熱氣息。

晏灩瞇起了眼，滿足的喟歎逸出唇畔，突然很不想離開他溫暖的懷抱。「就當得到免費又會自己發熱的暖爐好了……」她的低聲呢喃楊灝聽得清清楚楚，他蹙起眉，陷入深深的思考當中，許久，才帶著一絲疑惑開口。

「那……那夏天怎麼辦？」

「夏天來了再說。」晏灩依偎著暖暖的胸膛，捨不得鬆手。「比暖暖包還要好用耶！」

他聞言苦笑了下，覺得自己的存在價值好像低了些。「當然囉，這世上那有像我這麼大的暖暖包呢？」

「呵呵！」聽出他話中的無奈，晏灩覺得好笑，跟他這樣的人交往，應該會有不少樂趣吧？「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還不盡責一點？」她不客氣地甩掉室內拖鞋，踩上他溫暖的腳背取暖。

楊灝真的束手無策了，只能任她「利用」自己，身體自動自發地將她包圍得更緊實。

「這樣……沒辦法做事耶。」楊灝苦笑地說。

「不是說想跟我分享所有嗎？光分享一下你的體溫吧！」她以手指戳戳他的胸膛，結實的線條讓她忍不住對他上下其手。「既然你這麼誠懇，我也不能太小氣，就跟你分享我的娛樂時間吧！」晏灩抬頭朝他努了努嘴，示意他往客廳前進。

可憐的楊灝不僅要抵抗她無意的撫摸撩撥，還要以兩人身軀緊緊貼合的姿態，一步一步朝客廳走去。

懷裡的人兒顯然還不是很滿意，騷擾他的同時，她還一邊故做大方地說：「怎麼樣？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喔！」

走到沙發前，晏灩立刻跳上去，還沒坐定，楊灝高大的身軀就跟著壓了下來，將她困在狹小的空間中。

「幹嘛？後悔了所以想報仇嗎？」她推著他，想爭取更大的活動空間。

「我沒有後悔。」他一把摟住她的腰，讓她無間隙地靠在自己懷裡，接著斜倚在沙發上，拿來遙控器放在她手裡。「我只是在盡我身為「暖暖包」的職責。」

晏灩噗嗤地笑了出來。「可惜我不能真的把你放在口袋裡帶回家。」

「為什麼？我可以跟你回去。」

「然後呢？」她回頭望向他認真的表情，心裡好像有什麼情愫在蔓延滋長。「然後跟你一起睡覺－－」

「楊灝！」晏灩猛地把他推開。眉毛挑得老高，眼中泛著點點火光。「你這個大色狼！」

「色狼？」他不解她為何推開自己，一臉疑惑。「我說錯什麼了嗎？」

「你說要跟我回家一起睡覺！」

「所以呢？」他還是不知道自己為何惹她生氣。

晏澄又揪起他的衣領，目露凶光，語帶威脅。「這句話應該是我間你才對吧？你以為跟我回家，上了我的床，就可以為所欲為嗎？」

「上了床接著不就睡覺嗎？還能做什麼？」

「你！」她想發怒，但一接觸到他毫無任何情慾起伏的眼眸，確認他果真沒有別的念頭，反而是她想太多了，頓時漲紅了瞼，鬆開對他的箝制，別過頭上。「沒事……」

楊灝一頭霧水，艷察著她又羞又怒的反應，再回想起剛才兩人的對話……驀地耳根紅了一片，他終於明白她為何生氣。一旦意念被挑起，腦中便立刻盈滿桃紅色的遐想。他深吸口氣，試圖平復原本不曾出現的異樣渴望。

「我不會跟你回去了，你放心。」

他的保證反而讓曖昧的氣氛更加濃厚，在兩人之間不斷流轉。

「是我誤會你，對不起，把你當成……那種人。」晏灩不好意思地向他道歉。

楊灝輕咳了聲，似是要化解尷尬。「現在……也不算是誤會了。」因為她的提醒，讓他真的有了「那樣」的念頭。

「楊灝！」晏灩跳了起來，怒瞪著他，但又怪不了他。而且真要追究，是她先產生誤會，才會讓他跟著想歪的。她癟著嘴，瞠道：「我們都是成年人了，如果你情我願，發生什麼事也沒什麼好意外的。」

他笑了笑，覺得她的表情有種從容就義的悲壯，「你現在的表情，讓我想起你第一次和我拍吻戲的情景。」他傾身將她擁在懷裡，溫暖著她，「如果你想讓我當個暖爐，那我就只會抱著你取暖。」

「我知道。」她把臉埋在他胸口，聲音悶悶的。「因為我會揍你。」

聞言。楊灝朗聲笑了起來，也不跟她爭辯、多做解釋，因為他喜歡的，就是這樣的她。

撫著她柔軟的髮絲，他充滿磁性的溫柔嗓音在她耳邊響起。「已經很晚了，就在這裡過夜吧！嗯？」

她猶豫了一下，最後終於還是因為捨不得他的溫暖，點頭答應。「好。」

「那我先去把客房的棉被拿出來烘暖－－」

「等等。」晏灩抬起頭來，眼中充滿堅持。「我不要睡客房。我，要睡你的房間。」

她的話讓楊灝雙眼微微瞠大，方纔的遐思又一下子塞滿腦海，耳根發紅。不過他的幻想沒有維持太久，隨即被她接下來的話給打斷。

「而你－－睡客房吧！哇哈哈哈！」

望著他傻愣的表情，晏灩得意的大笑，十分滿意自己的安排。誰教他房裡的寢具太舒服，誰教他太單純的反應弄得她尷尬不已，這樣欺負他，只是剛好而已。

今天晚上，她獲得一個全世界絕無僅有、操作人性化，還兼具娛樂功能的一全自動人形暖爐！

走進裝潢高雅的西餐廳，侍者立刻過來。晏灩跟他說了幾句話後，便在他的帶領下前往預定好的包廂。

「來了？這麼早到？」包廂中一個男子見到晏灩進來，露出一臉笑容。「坐這邊吧！」

坐在男子為她拉開的椅子上後，她迫不及待地問道：「導演，我的劇本還可以吧？」

「我是有些想法，不過別急，等人到齊了再說。」他淡淡一笑，看來相當穩重且令人安心。

「等人到齊？還有誰？」她疑惑地問。

半個月前，她把劇本寄給曾經合作過的導演，對方表示很有興趣，想跟她聊一聊，於是便有了今天的會面。

只是，導演並沒有告訴她，還會有其他人一同參與。

「等人來了就知道。」他神秘一笑，反過來問道：「晏灩，我想先問你一個問題，關於你的劇本，角色方面有沒有什麼想法？」

「有幾個人選我已經想好了，不過還是要請導演給點意見。」話題一轉到正題上，晏灩立刻認真起來。這是她用盡心力寫的劇本，自己相當滿意，也希望有實際拍攝的機會。「男女主角的人選，我目前還想不到，但是第二女主角的部分，我想親自飾演；而第二男主角，我則有個大膽的建議－－請明星球員徐立堯來擔綱演出。」

「喔？」導演立刻雙眼一亮，顯然對她的想法有某種程度的認同與新鮮感。「怎麼會想到請他來演？而且，你自己寫的劇本，為什麼不演女主角？」

「因為我想挑戰第二女主角那個角色，除此之外，嗯，也算是我的私心，我想和我的偶像一起拍戲。」說著，她瞼上泛起小女孩般的羞澀笑容。

導演大笑了幾聲。「人家是搶著當女主角，只有你偏偏拱手讓給別人。不是我想潑你冷水，就我看來，我覺得你還是比較適合演女主角，而且，跟我理想的人選比較搭。」

「嗯？導演已經想好男女主角的人選了？」晏灩充滿好奇，想知道會是什麼樣的人來詮釋自己的作品。

「就如我剛才所說，女主角我屬意你來飾演，至於男主角嘛－－」突然響起的叩門聲，中斷了導演的話。

侍者輕推開門，跟著進來的人，讓晏灩大為訝異。

「說人人到。」導演笑著站起，伸出手與來人交握。「歡迎歡迎，我才正和晏灩說起男主角的理想人選，你就來了。」

說完，他轉向晏灩。「楊灝之前跟你搭檔過。我想就不用多介紹了。」

晏灩扯起唇角，帶著些許尷尬和倉皇笑了笑。

豈止是搭檔過的關係，他們根本熟得很！「導演，楊灝他……」

「喔，不只男主角，我還想請他負責整部戲的配樂。」導演完全沒注意到她瞼上一閃而過的異樣，逕自說明。「所以我想大家一起吃個飯，交流一下，如果順利的話，就可以準備接下來的工作了。」

這時，餐點正好送進來，導演便招呼他們用餐，停止討論。「對了，我有看到你們合作的冰淇淋廣告，拍得很不錯耶！花了不少心血和時間吧？」

「噗－－」晏灩很沒形象地差點把食物噴出口，幸好動作夠快，連忙用手摀住嘴。「晏灩很會帶戲，所以沒花多少時間。」

楊灝淡淡地瞄了她一眼，語氣平淡，彷彿在講述別人的事情般。「我看你也進步不少，動作表情都很到位，尤其是火車站前那張海報－－」　「導演！」晏灩連忙開口，轉移話題。「剛剛說讓我演女主角，那第二女主角呢？」

正由於她和楊灝的關係已非尋常，所以當別人講起他們曾經拍攝過的親密畫面時，她總會覺得格外彆扭，況且，他們的關係尚未公開，怕自己不經意流露的反應會洩露什麼秘密。

「晤，我覺得可以用新人，例如現在很紅的那個少女團體，主唱就很亮眼，外型氣質也很合適。」導演扒了口飯，嚼了幾下，又想到了什麼。「你演女主角很好啊！和第二男主角有曖昧，對手戲多，剛好如你的願，和徐立堯多點接觸。」

「徐立堯？」楊灝挑眉，帶著徵詢的目光在她和導演間游移。

「剛剛你比較晚來沒聽見，其實運動員跨行拍戲也不是什麼新聞，恰巧徐立堯是晏灩的偶像，所以她想請他演出第二男主角。」

「是嗎？」楊灝夾了菜送進口中，卻覺得有股酸酸的味道。

晏灩留意到他神色漸漸變得沉鬱，加上他本來就不是個善於掩飾偽裝的人，怕他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急著想把話題引到別的地方。

「只是一個偶然的想法，不一定會就此定案，導演你說是吧？」

「我覺得徐立堯很好啊！再加上我剛剛說的少女團體主唱，哇喔，光是你們四個人的組合，就很有話題性了。」

她此刻真的很想撫額興歎，再這麼下去，她不知該怎麼跟楊灝解釋了。為今之計，只好拖他下水了。

「是啊是啊，還有楊灝負責配樂呢！」晏灩裝出一副好奇的模樣。「對了，導演是什麼時候決定找楊灝合作的？」

「看完你的劇本，我當下就決定並且打電話給他，他立刻就答應了。」導演沒有察覺兩人間異樣的眼神交流，逕自坦誠相告。「導演真是「保密到家」，居然連一點風聲也不洩露給我。」她刻意加重的語氣，顯然別有用意，還不忘瞪了楊灝一眼。

這下換楊灝愣住，他面有難色、有口難言。他一向不是個善於隱瞞的人，只是導演要他保密，所以明明合作的對象是她，卻一個字也不能說。

「反正今天吃過飯就知道啦！」導演下意識地看了眼手錶，接著放下碗，帶著歉意說：「抱歉，我等等還有約，你們再聊一聊溝通一下，這件事先這麼定了，細節我們改天再討論。」

兩人同時望向他，眼中都帶著教他不解的光芒，他連忙又說：「我已經先結帳了，你們別急著走，下次記得告訴我結論。」導演朝兩人擺擺手，便逕自離開了。

包廂中陷入一片沉默，兩人靜靜吃著飯菜，不發一言，似乎都在等對方開口。一直到兩雙筷子都夾上同一塊肉時，才對上彼此的眼神。

「小灩。」

「幹嘛？」趁他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時，晏灩飛快搶下盤中的肉，瞥了他一眼。故意狠狠將肉用牙齒撕開咬下。

「是導演要我保密，我才沒有告訴你。」早已習慣她各種方式的「威嚇」，楊灝臉色不變，直接坦承。

「我沒那麼小氣。」她用筷子在碗中戳了幾下，孩子氣的舉動洩露了心情。

他為她的反應輕笑，但隨即想起方才導演的話，心情頓時沉重。「你真的想找徐立堯來演？」

「對呀，」聽到偶像的名字，晏灩笑得興奮，但一接觸到他冷淡的表情，立刻神色一凝，正經地說：「我知道你跟他之前有些誤會，但這都已經過去了不是嗎？而且，我只是想選個特別又合乎角色形象的人。」

「你……為何都喜歡他？」

楊灝眼神一黯，心裡起了一股陌生的感覺。他突然覺得徐立堯這個人很討厭，三番兩次梗在他和晏灩之間，甚至分散了她對他的專注。

「徐立堯一直是我的偶像啊！這你不是很清楚嗎？」她觀察著他不悅的神情，竟然有點高興。「楊灝，你……吃醋了吧？」

被她點破事實，再加上她挑眉帶笑、一副想捉弄他的模樣，他只能低下頭猛扒飯，拖飾寫在臉上的醋意與窘迫。

他就是莫名在乎她，想要她只屬於他一個人，雖然只是拍戲選角，但他偏偏無法控制地胡思亂想。

晏灩走到他身邊坐下。伸手扳過他的頭，強迫他面對自己。「你不會說謊，所以每次都用沉默來應付，我沒說錯吧？」

楊灝還是緊抿著雙唇不說話，同時也默認了她的猜測。

她將他拉近，用自己的額頭貼住他的，雙臂圈住他的頸項，在他耳畔柔聲道：「其實，我的開心，不只是因為可以和徐立堯合作，還有知道你是男主角。知道你會為我們的戲配樂。當然最主要的原因，還是你為我吃醋。」

「真的嗎？」他悶悶地問。晏灩稍稍退開，讓自己可以望見他充滿魅力的雙眸，望見他的眼中映著自己的身影，唇邊綻出一抹甜美的笑容。「我知道你在乎我，這是因為你這裡……」她將手掌貼上他的胸口。「有我。」

被她盈滿深情的眼神撼動，楊灝握住她停在他胸前的手，在她微微彎起的菱唇上輕輕印下一吻。

「你什麼都知道。」他輕輕。歎了口氣，原來她早就摸透了他習性。「那你猜，我現在在想什麼？」

「嘿嘿！」她得意地笑了兩聲，很有信心地說：「你一定是想教我刪減女主角跟第二男主角的戲分吧？想都別想！」

楊灝微微擰眉，開始對自己太容易被看透的個性產生困擾。晏灩拍拍他的臉頰，一副很有義氣的樣子。「別說我不夠意思，這樣吧，你喜歡哪一型的？我幫你跟導演建議，然後再加幾場男主角跟第二女主角的對手戲，你覺得如何？」

「我不需要。」她提供的「福利」實在不合他的心意。

「喂喂，不要這樣啦！剛剛導演說的那個少女團體的主唱不錯啊！長得很可愛喔！而且跟你一樣都是偶像歌手耶！」見他還是皺著眉，她在腦海中繼續搜索著有無合適人選。「那，拍線上遊戲廣告的名模怎麼樣？漂亮又身材好。」

楊灝只是靜靜看著她，什麼話也不說。

「不然，現在正在播的那出古裝劇，演男主角師妹的那個，人長得美，看起來又楚楚可憐的，應該不錯吧？」得不到任何回應，晏灩開始鬧脾氣了。「你很難伺候耶！不如你直接點名，看你喜歡哪一個！」

「晏灩。」

「幹嘛？說啊，你想要哪一個？」

「晏灩。」

「吼－－問你問題，幹嘛一直叫我啦！你到底要不要選？」

「我已經說了。」他無辜地看著她。「我選你。」

「你！」她這才明白他的意思，心頭猛地被一陣甜蜜的浪潮淹沒，雙頰泛起淡淡的紅暈，歎道：「你認真一點好不好！重選一個！」

「我只喜歡你。」

認真且肯定的眼神，讓晏灩不知該說什麼好。「被你打敗了。既然這樣，我來決定好了。」

楊灝似乎陷入了苦思，最後，他才猶豫地說。「可以不要第二女主角嗎？」

「不可以！」晏灩立刻駁回他的意見。「就照導演的意思吧！」

「那，編劇大人，可以刪減男主角跟第二女主角的戲分嗎？」他伸手摟住她，靠在她耳邊乞求。

「不行。」

「增加男主角跟女主角的對手戲？」他在她額上輕輕吻著，略顯沙啞的嗓音透出誘人心神的魅惑。

「嗯……我考慮一下。」

「不然，增加兩個男主角的戲分也行。」晏灩愣－－下，睜大眼睛瞪向他。「你想對我的劇本做什麼？我這可是性向正常的愛情戲喔！」

楊灝只是把她拉回懷中，抱得更緊，落下更多的細吻。

「喂喂。你一定有話想說，不要以為用沉默就可以隱瞞－－」她的碎念最後消失在他的唇畔，唯一能發出的，只剩下濃重的喘息和不小心逸出的低吟。

楊灝絕對不會承認，他之所以要增加兩個男主角的戲分，目的是要降低她和徐立堯的對手戲比例。

這麼小心眼的念頭，就讓他以吻封緘吧！

第八章

晏灩的劇本最終拍板定案，由她和楊灝擔任男女主角，徐立堯與少女團體主唱飾演第二男女主角，全劇的配樂與主題曲，則由楊灝全權負責。

所有事情都在高度機密下進行，既不對外公佈演員名單，也不透露劇情內容，只知道有部偶像劇即將開拍，反而格外令人矚目。

拍攝的過程相當順利，導演和楊灝、晏灩談過，差不多到了開記者會的時候。

就在眾人為了即將到來的公開曝光忙碌時，楊灝發現，晏灩最近似乎跟徐立堯走得很近，兩人常在沒戲的時候交頭接耳，有說有笑的。

「聊什麼？」徐立堯一走開，楊灝馬上靠了過去，在晏灩面前坐下。「看你們好像聊得很開心。」

「秘密！」晏灩露出神秘的笑容，怎麼也不肯透露。

「連我也不能說？」他微微擰眉，心裡蔓延著一股酸味。

「當然不行啊！」開玩笑，萬一被他知道了，「那個對象」可能也會知道。不過看他的神色……很不高興的樣子。「你生氣啦？」

他緊抿著唇，幽黑的雙眸直盯著她，一言不發。

「不要生氣啦！我保證我跟徐立堯只是偶像跟粉絲、編劇跟演員的關係，更何況他有深愛的女朋友，我怎麼能介入呢？」晏灩勾著他的手臂撒嬌，努力澄清。

「那你為何不告訴我，你們在秘密計劃些什麼？」他沉著臉，十分在意她相徐立堯過多的互動。

「因為那關係到某人的終身幸福嘛！」察覺自己好像說得太多，她連忙打住，轉移話題。「等到記者會那天就知道啦。別說這件事了，你跟那個小女生拍得如何呀？她的演技還好吧？」

楊灝正要開口，一道帶著戲謔的男子噪音驀地傳來。「你們……看起來感情很好喔！」

兩人同時回頭一看，是個樣貌白淨斯文的高瘦男子。

晏灩知道他是同戲的男配角之一，但她莫名的不喜歡他，總覺得他那雙微微上揚的桃花眼不懷好意。

「承宇，有事嗎？」楊灝淡淡地打了聲招呼。

宋承宇與他是同一個男孩團體出道，單飛之後各有成就。像楊灝是專注在音樂上，而宋承宇則接拍一些廣告、偶像馳有時擔任綜藝節目的固定班底。

「沒什麼，過來跟你們聊聊。」他說著，一邊打量著晏灩。「難得可以跟影后軋戲，我想多認識一下，以後也好有個照應。」

「楊灝，你們認識？」她目光在兩個男人間來回游移。

「嗯，我和承宇以前是同一個團體的成員。」

他才剛說完，宋承宇就立刻接話。「我和他可熟得很呢！」

楊灝沒有說什麼，但晏灩卻看出了異樣。

「是嗎？」她眼中閃過一抹質疑。瞼上卻還是帶著和氣的笑。「那，我不打擾你們敘舊了。」她要起身離開，宋承宇卻開口阻止。

「我跟楊灝那麼多年的朋友了，不急著在這時候敘舊。其實，我過來是想跟晏灩小姐聊聊的。」

「嗯？我記得我們沒什麼對手戲耶！」她故做疑惑，一派天真地反問。

「就是這樣我才要把握機會呀！」宋承宇賣力綻放笑容，使出在夜店把妹的渾身解數。「晏灩小姐長得漂亮，演技又好，如果可以指點我幾個訣竅，況不定我下次也能拿個最佳男主角之類的獎呢！」

看著他虛假的笑容，晏灩在心裡不層地嗤笑，就憑他？先爭取到男主角的演出機會再說吧！「謝謝你的稱讚！」她笑靨如花，好似真有那麼開心。「不過很可惜，我要先走一步了，下次有機會再跟你聊吧！」

「就這麼說定啦！」宋承宇連忙應允，然後朝她一笑。

晏灩覺得頭皮有些發麻，對他隨意地擺擺手，接著看了一旁默不作聲的楊灝一眼，轉身離開。

走到座車旁，她拿出手機，傳了簡訊給楊灝。方才有其他人在場，她不好多跟他說些什麼，只好用這個方法來跟他聯繫。

坐進車中發動引擎，繫好安全帶，手機便傳來「滴滴」的簡訊聲。拿來一看，她嘴角不自覺揚起一抹笑容。

對這個男人，她不必費心猜測，不需要用心機跟他相處，和他在一起總是無比輕鬆自在，可以表現出最真誠的自己。

也因為這種放鬆的感覺，讓她眷戀和他膩在一起的時光，一點也不覺得厭煩。如果可以，她想一輩子待在他身邊，即使只看著他的誠摯笑容，她就覺得很滿足。

新戲記者會順利結束後，放下心上大石的，除了參與求婚大作戰的徐立堯和晏灩，還有一直對兩人過於親密的互動有意見的楊灝。

在慶功宴上，導演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完完整整地告知仍一頭霧水的工作人員，那時，楊灝才知道，自己真的誤會晏灩了。於是他一直找機會要和她說話，卻老是無法順遂。不是有其他人拉著他勸酒，就是有人纏著晏灩不放。

散會後，楊灝默默跟在晏灩身後，不知該如何開口。

「喂。」她轉過身，帶著些許醺然，揚手指著某個方向。「你家在那邊，別一直跟著我。」

「小艷，我陪你回去。」他大步上前，將她的手握在掌中。

「我會擔心。」

「我又不像你，幾杯酒就倒。」抽出自己的手，她嬌瞠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啦，其實我很想繼續跟你鬧彆扭，可是你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好可憐，害我很捨不得呢！」

她窩進他胸膛，雙手圈住他的腰，耳畔傳來怦怦加速的心跳。「楊灝，也許你不會喜歡我這麼說你，可是，我真的覺得，你好可愛。」她在他胸前蹭啊蹭的，像是在汲取他的溫暖。

「你說什麼我都會接受。」楊灝回抱晏灩，將她擁得好緊。

「我知道，就算哪天我真的要揍你，你也會把臉湊過來讓我打吧？」晏灩瞇著眼，捨不得放開他溫暖的懷抱。「楊灝，你可以這樣抱著我到什麼時候？」

「到你推開我，再也不讓我抱的那一天。」如果可以，他希望能永遠這樣擁著她，呼吸著有她的氣息，活在有她的日子裡。

「是你說的唷！在我放手之前，你絕對不能反悔，否則－－」

「你會揍我，對吧？」他忍不住笑了起來，覺得好溫暖，好滿足。

「嗯……」她把臉埋在他胸口，聲音聽起來有些飄忽。「還要連你之前欠下的一併要回來！」

「好。」他的允諾很輕，語氣卻很堅定。

「你也累了，早點回去休息吧！」她抬起頭，給他一抹關心的笑容。

「真的不用我陪你？」他還是不放心。

「不用，我家就在前面，不會有事的。」她把他推往反方向，示意他離開。「明天十一點叫我起床吧！」

她撒嬌的要求讓他唇邊的笑意更深，朝她揮了揮手。

「好，快回去吧！」

「嗯！」與他道別後，晏灩快步走向住處，搭電梯上樓。

一走出電梯，她意外地見到一抹身影站在她大門外。

那人也看到了她，朝她頷首微笑。

「宋先生，有事嗎？」晏灩盯著他，心裡頓時架起防衛的高牆。他怎麼會找到她家，還在這裡等她？

「喔，我有個東西想拿給楊灝，想請你轉交。」

晏灩挑眉，質疑他的用意。「你怎麼不自己拿給他？」

「因為不太方便……」宋承宇笑容有些僵硬。「這東西很重要，麻煩你了。」

他拿出一個小盒子，在她面前打開，以示別無用心。

晏灩猶豫了下，心想或許是她多慮了，他可能真的只是要請她幫忙。「好吧，我會幫你交給他的。」晏灩收下小盒，然後示意他可以走了。「有點晚了，我就不請宋先生進去坐了。」

「沒開系，那就麻煩你了，再見。」

見他轉身離開後，晏灩回頭，拿出鑰匙開門。就在門鎖旋開的瞬間，她聽見略顯急促的腳步聲朝自己而來，正要轉頭察看時，一隻手不知拿著什麼東西，從後頭伸來摀住她口鼻，來不及呼救，一股刺鼻的味道鑽進鼻腔，隨即失去意識。

看著倒臥在懷中的人兒，宋承宇揚起一抹陰沉的笑。

「這一次，我一定要爬得比楊灝更高！」

好痛……頭好痛……難受的暈眩感一陣陣襲來，讓晏灩忍不住呻吟出聲，無意識地雙手抱頭。

「小艷、小艷？」熟悉的溫柔嗓音在耳畔響起，暫時平撫了她的難過，緩緩清醒，睜開朦朧的雙眼，四下搜尋聲音的來源。

「我、我在哪裡？」她皺著眉，沙啞地問道。

楊灝握住她摸索的手，輕聲道：「在你的房間。你一直沒接手機，我怕有什麼事就過來看看。你還好吧？我剛剛叫了你好久，都沒有反應。」

「是嗎？」她下意識地按住頭，怎麼樣也想不起究竟是為什麼。她坐起身來，看著一臉憂慮的楊灝。「我沒什麼事了。」

「多休息一會吧！」他壓著她的肩膀，要她躺回去。

「現在幾點了？」外面天色似乎有些昏暗，分不清是上午或下午。

「下午四點多了。」楊灝拿來事先預備好的水杯，讓她就著吸管喝了些水。

「我怎麼……睡了這麼久？」她擰眉，試圖回想昨晚的事情。「昨天……」

「小灩，你先聽我說。」他臉色一凝，神情相當嚴肅。「這件事我也是上午才知道的，你聽了以後，千萬別太激動。」

晏灩望著他，沒有開口，但已經有心理準備。能讓他的語氣異常凝重認真的，不會是什麼好事。

「今天早上，經紀人打電話給我，說我的部落格被塞爆，因為有人拍了一張我們一起去逛大賣場的照片，放上網路流傳，歌迷們情緒激動，瘋狂留言，甚至跑到經紀公司去鬧。」他停了一下，看了眼她的反應，才又繼續說；「不只如此，連記者也出動了。我想，我們暫時不能出門。」

晏灩一聽，不顧頭還帶著暈眩，她硬撐著來到桌邊打開電腦，連上網路仔細一看，果然證實了他方纔的話。

「為什麼會這樣？」她無力地頹坐在椅上，回頭望向楊灝，眼神裡滿是無助。

「我猜是有人故意安排的。」他手掌按在她肩上，彷彿傳遞著力量。「據我推測，對方還會有下一步動作，我們千萬本能自亂陣腳。」

晏灩環抱住他的腰，臉頰倚在他結實的腹部，此刻，她只能以這種方式來平撫自己慌亂的心情。

「你怎麼會知道他們還有後著？」

「我在演藝圈十多年，沒少看過這些事，即使不曾經歷過，大概也猜得出會怎麼發展。」他撫著她柔軟的髮絲，猶如對待珍愛的寶物般輕柔呵護。「還有，不管我說什麼，你都要相信我。」

晏灩仰頭，不解地望著他。「楊灝……」

「你知道嗎？」他蹲下身，與她平視。「我很喜歡你連名帶姓的喊我，用你獨有的聲調，那讓我有種完全屬於你的感覺。因為如此，我會保護你，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可是，我們的緋聞……」

「那不是緋聞，是事實。」望見她憂慮的眼神，楊灝萬分不捨，「有一天，我會在所有人面前公開我們的事情，讓所有人知道，楊灝要跟晏灩在一起。但不是現在，因為在目前的情況下揭開真相，會讓你受到傷害。」

晏灩紅了眼眶，為了他坦誠無隱瞞的告白。伸手圈住他的頸項，她在他唇畔一吻，像是感激他的體貼。「你答應我，不要一個人承擔起所有的事。」滿是認真的眸光，直直望進了他堅定的眼底。

「我答應。你也要相信我，不管我說了什麼，做了什麼，都是為我們好。」

晏灩輕輕頷首。此刻，除了他之外，她真不知道該相信誰了。

「最快今天晚上，我就會和經紀人商量好對策，然後對外公佈。」楊灝溫柔地將她抱起，輕輕放在床上，並為她蓋好被子。「你的臉色不大好，再休息一下吧！接下來還有場硬仗要打呢！」

「楊灝－－」她拉住他的手，聲調軟儂，「可以在這裡陪我嗎？」

給了她一個淡然的笑容，他跟著上了床，在她身邊躺下，將她整個人連同棉被緊緊摟住。「這樣行了吧？」

令人心安的俊顏就在眼前，晏灩終於露出放心的淺笑，閉上眼，沉沉睡去。

看著佇立在經紀公司外的眾多記者與歌迷，楊灝即使再不願意，也得硬著頭皮迎上去，只有勇於面對，問題才能解決。

果不其然，一見到楊灝出現，不論是歌迷還是記者，全部蜂擁而上，爭先恐後發問。

他蹙起眉，為當下的景象感到心煩，想起了前一晚經紀人與他商量的結果。

這一次，經紀人與他意見一致，都主張光轉移眾人的注意力。至於他計劃中的事，再視情況而定。

在團團包圍下，好不容易走到大門前，楊灝終於停下腳步，轉過身，環視眾人一眼，頓時嘈雜的聲音逐漸削弱，所有人都望著他，等他開口。

「各位記者與歌迷朋友，你們想問什麼我都知道。今天我們在這裡主動現身的目的，就是要給大家一個答案。」他的聲音不大，卻很有力道，聽在眾人耳中清清楚楚。

「第一，關於那張照片，確實是有其事，不過，那只是我們為了劇組的眾會外出採買，並非大家想像的那樣。第二－－」

「楊灝跟晏灩之間的關係，真的僅止於拍戲！」一個略顯尖銳的男聲驀地響起，打斷了楊灝的話。「大家都知道，他們目前合作的戲除了擔任男女主角之外，還分別負責配樂和劇本，相處的時間相對變多，但絕對沒有所謂的緋聞。」

「曹哥？」他愕然望著突然現身的經紀人。

「我們楊灝人紅是非多，難免有人刻意藉機炒新聞，我只能說，清者自清，媒體也不過是成為被人利用的工具。」

「曹哥！」聽著經紀人不按牌理出牌的話，楊灝又驚又怒，「我們昨天明明說好－－」

「你別說話，我會幫你搞定。」經紀人瞪他一眼，示意他先進公司。

他不願離開，以他對經紀人的瞭解，一定把所有的事情全推得一乾二淨，完全的不沾鍋，保護他的同時，也傷害了對方。「我不想你把所有事情推給晏灩！」他堅定地申明自己的立場。「上一次做了那麼過分的事情，還不夠嗎？」

他已經間接傷害了一個女人，不想再傷害第二個了，更何況，晏灩是他下定決心要保護的人，更不容許任何人傷她一分一毫。

「我是為你好！」經紀人板起臉，原本壓低的聲音因不悅而顯得更為尖銳。「演藝圈的生態就是這樣，踩著別人往上爬，才有生存的機會！」

楊灝愣住了。一直以來，他就是在經紀人這樣的政策之下，靠著傷害別人，一步步往上爬嗎？這一次，連晏灩也將成為他的墊腳石？思及此，一股刺痛襲上心頭，教他呼吸一窒。

如果他不把事情真相說出來，這樣的傷害就永無止盡，他們之間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情感，也即將被摧毀。

「曹哥，這次不論如何，我不會再照著你的話做。」他定定地望著經紀人，語氣低沉冶漠。「我的事，我自己決定。」

「不，楊灝，不管你要說什麼都不准！」經紀人急急阻止，不願看到他一手捧紅的楊灝，就這麼栽在一個緋聞上。

然而正當兩人爭執不下時，一聲突如其來的詢問，引爆了僵持的氣氛。「楊灝，你知不知道晏灩跟宋承宇來往密切？」

這句話像是點燃了引線，讓原本已是紛亂吵雜的場面更加激動喧嘩。「今天凌晨在某論壇發佈的親密照，你看過了沒有？那個女的是不是晏灩？你對他們兩人的關係有什麼看法？」

「宋承宇跟你是同一個團體出身，你知不知道他的交往複雜？」

什麼？親密照？宋承宇跟晏灩？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楊灝只覺腦中一片混亂，無法消化目前接收到的訊息。

不是在說他和晏灩的緋聞嗎？怎麼突然跟宋承宇扯上關係？他們說的親密照又是什麼東西？

「各位各位！」經紀人擋在楊灝身前，為他攔下所有追問。「那些事跟楊灝無關，我們不知道，也沒有必要回答。」

「我要知道發生什麼事。」楊灝冷冷的嗓音傳來，只見他繃著臉，眉宇間難得浮現一絲怒意。「說清楚，什麼親密照？」

眾人見到他臉色冶沉，反而靜了下來，沒有人想先開口。

「不關你的事，你不要蹚這渾水－－」

「說！」楊灝粗聲怒吼，經紀人被他這模樣給嚇傻了。

從他所屬的團體解散、單飛以來，將近十年的時間，楊灝始終聽從他的安排，接受他任何指揮。

但現在楊灝臉上前所未有的深刻憤怒，教他氣勢瞬間削弱，再也無法以經紀人的身份控制他。

歎了口氣，經紀人像是醒悟到情勢逆轉、難以挽回的局面，最終鬆口。「你跟我來。」拋下重新沸騰起的喧嘩叫喚，楊灝跟著經紀人走進公司，一步步邁向越來越難解開的糾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