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月]真的假的？！寶貝[全文完]

第九章

一張又一張不堪入目的親密照，在電腦螢幕上－－展現，不乏男人充滿情慾的表情，以及女人赤裸的身軀，兩人交纏的肢體，在在顯示其非比尋常的關係。

楊灝雙拳緊握，胸口一股怒氣無處發洩，只能用力瞪著螢幕，瞪得眼眶發紅，目皆欲裂。

即使那女人的雙眼處打了馬賽克，但憑著他的瞭解，以及熟悉的背景，他很肯定圖片中的女人就是晏灩，而拍攝的場地，就是她的臥房。可是他不相信她會做出這種事。

「照片的來源是哪裡？」他語氣森冷地問著一旁的經紀人。

「不清楚，只知道這個論壇是第一時間登出照片的地方。」早在今天凌晨，他就接獲消息，但卻沒有告知楊灝，要不是方纔那群記者中有人提起，或許他可以再隱瞞久一點，等這件事鬧大了，趁機徹底斷絕楊灝和晏灩的來往。

「沒關係，我直接問宋承宇。」

「楊灝。」經紀人阻止他。「你打算介入這件事？」

「不是我打算介入，而是這件事和我脫不了關係。」楊灝望著他，眸色幽深，原本清澈易懂的眼神，此時變得晦暗難明。

「他們已經進展到這種關係了，你還想怎麼樣？就算你真的喜歡晏灩好了，你的歌迷能接受嗎？你確定晏灩還想和你在一起？」

楊灝眼中倏地略過一抹猶疑，但隨即消逝。「我確定。」

「你太單純了！」經紀人急得大吼。「就是這樣我才不讓你自己處理事情，也很少讓你對外發言，，都是因為你這不懂得轉彎的頭腦！」

雖然他知道自己個性單純、不善心機，但從別人口中聽見這近似貶低的話語，還是有些受傷，不由得一愣。

「拜託你。把心思放在你的音樂上就好，即使要談戀愛，也找個和你一樣單純的圈外人，而不是像晏艷這種讓人摸不清真實個性、時時刻刻在演戲的女人！」

「她不是那樣的人。」不論她用什麼樣的樣貌面對別人，但是在他面前，她沒有半分虛假。這些，只有他看得見。

經紀人無力地垮下臉。「真不知道我讓你一心專注在音樂上，到底是對是錯，弄得你現在連人也看不清。」

楊灝略帶苦澀地笑了笑。「是啊，我知道你們都說我是「四次元」人類，思考模式和一般人不同。但你們不覺得時時拿心機去揣度別人，是一件很累的事嗎？」

「這世界太險惡了，你不提防別人，很快就會－－」

楊灝打斷經紀人的解釋。「所以，為了讓我成名，你不惜踩著別人，讓他們成為我成功的基石？」

「灝－－」

「你的用心我明白，但是，我也有我想守護的人。」想起她，楊灝眼中綻放一抹溫柔的光芒。「也許她讓我迷惑、讓我沉淪，但我心甘情願。」

「值得嗎？你看看現在是什麼情況！」經紀人指著螢幕上不堪入目的照片。

「所以我要問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就算他再單純、再不知人心險惡，也看得出這件事情不像表面上那麼簡單。

「好，那你說，你要怎麼做？」

「找到始作俑者，證明這件事情背後的真相，然後，公開我和晏灩的關係。」

緊緊盯著螢幕上的照片，直覺告訴他，這其中一定有什麼秘密。因為那照片看起來極為不自然，而且－－很不像她。

提著簡單的行李，一頂帽子遮去了晏灩大半的容貌，她站在火車站前，雙眼凝望著對面大樓的廣告看板。

曾經倍受矚目的冰淇淋廣告已被換下，此時放在上頭的，是楊灝相某名模拍攝的牛仔褲廣告。

媲美模特兒的修長身材，將剪裁簡單的牛仔褲襯托得更加直挺帥氣；仿若睥睨一切的眼神，看在晏灩眼中，像是一種無聲的嘲弄。

她終於想起那天的事。

宋承宇來找她，要她轉交東西給楊灝，卻在她轉身開門時，將她迷昏。之後發生了什麼，她一點印象也沒有，但網路上熱烈流傳的親密照，卻在在證實了她不願知曉的真相。

於是，她鴕鳥地逃避現實，匆匆忙忙拿了幾件衣服，趁著記者還沒查到她的住處前落荒而逃。

她唯一能去的，就是位在南部、空無一人的老家，只有那裡，她才能獲得短暫的平靜，讓她好好思索該如何面對之後的事。經由這件事，她和楊灝的關係跟著浮上檯面，但此時此刻，她實在沒有勇氣承認他們之間的情感。

沉思之際，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不停，取出一看，一大串來電訊號，是楊灝。

有些事，還是該說清楚比較好。

如果撇清關係可以把對他的傷害降到最低，那麼，她會和他斷得一乾二淨。「喂？」按下通話鍵，她開口。

「小灩，你在哪裡？為什麼管理員說你一早就離開了？」楊灝急切的聲音從另一頭傳來。

她壓根沒有解釋的意願，只是以極輕極淡的語氣說：「楊灝，我們分開吧。」

「告訴我你在哪，我去找你。」他完全不理會她方纔的決定。

「楊灝。」晏灩歎了口氣，無力感不斷加深。「我剛剛說了，我們就這樣分手吧！你別來找我了。」

現在的她，已經沒有資格再留在他身邊，繼續擁有他毫無保留的珍寵。她覺得自己好髒，她不想……拉著他純潔的靈魂陪葬。

一邊說著，她快步走進車站大廳，看清月台方向後，便匆匆下樓，彷彿急著逃離這裡似的。

「不准走！」他難得的語氣強硬。「我知道你在火車站，在那裡等我，我馬上過去！」

迴盪在月台的廣播，像是催促著她離開，也透露了她的行蹤。「楊灝，其實我……」盈眶的淚水滑過臉頰，哽咽了她的聲音，「……我真的很喜歡你。」

咬著唇，她不讓自己哭出聲。

還以為自己可以很平靜的離開，卻沒料到，她在他身上放下的情感，比她想像的多更多。

心在揪痛，越是走遠，那份心痛就越加重一分。

「我不相信，除非你當著我的面，親口告訴我。」

他帶刺的話語襲來，將她的心剜出更多傷口。

任由淚水肆意奔流，晏灩踏上南下列車，在靠窗的位置上坐下。然而就算他的話再刺耳，她也捨不得掛斷電話，捨不得忘記這令人眷戀的聲嗓。

「楊灝，你可不可以……唱你演唱會那首安可曲給我聽？」因為，她想藉著那首歌，享受他最後一次的珍愛。

「想聽就留下來！」他拒絕，他有預感，如果順了她的意，那麼他可能永遠再也無法擁有她了！

「沒關係。」她苦澀地一笑，望著窗外逐漸後退的人事物，逕自細聲唱起她和楊灝在演唱會上合唱的那首歌……

「開不了口告訴你，女生其實不勇敢，如果愛我就要快……」

越唱淚水掉得更凶，越哽咽得不成曲調。電話那一端一片沉靜，讓人分不清是否還在通話中。

一曲終了，她不再出聲，但她也沒有將手上的電話掛斷。

不曉得沉默了多久，才傳來楊灝略帶沙啞的嗓音。

「小艷，我會放開你，如果這是保護你的唯一辦法。」

是嘛？他要放手了？她該鬆一口氣的，可是心卻揪得更緊，痛得喘不過氣，要花好大的力氣，才能壓抑幾乎難以自制的呻吟。

「不對－－」他又接著說，語氣異常堅定沉穩。「那只是暫時的。等我把一切問題都解決，我會親自帶你回來，再也不讓你走。」

夠了，已經夠了，能聽見他這番情深意重的宣誓，她已經很滿足了，不敢再奢求什麼。晏灩止住淚水，彷彿要笑給他看似的，略顯蒼白的唇微微彎起，聲音卻是控制不住的顫抖。

「好，我會等你。」

不待他回答，晏灩就切斷通話，接著關機，把所有一切拋諸腦後。

抹去臉上的淚水，她往後一躺，以外套罩住頭臉。與外界隔絕。

晏灩，你還要戴著這張面具多久？連楊灝都騙了，你到底想怎麼樣？

心裡的聲音不斷冒出來逼間著她，但她真的不知道接下來的路要如何走。

腦袋裡雜亂無章地思考，漫長的車程轉眼即過，才一下子，就已經離他好遠好遠了。

火車到站，晏灩步下月台，辨認著記憶裡熟悉的景物，伸手招來計程車，上車後不到十分鐘，晏灩就回到暌違數年的老家。

掏出久未使用的鑰匙旋開門鎖，裡頭依舊相當乾淨，幸好家人在出國前定時安排清潔工過來打掃，現在她不至於沒有落腳之處。

推開臥房的窗，望向外頭遼闊的農田，清新的風吹來，讓原先沉鬱的心情輕鬆了許多。

就在這裡重新開始吧！暫時忘記台北、忘記忙碌的演藝工作、忘記令人不愉快的事情，忘記……他。

拜親密照風波之賜，宋承宇一夜之間成為眾所矚目的焦點，雖然他總是一副不願多談、極為困擾的模樣，但不可諱言，他因此獲得許多的工作機會，各家電視台爭相邀請他上節目。

剛結束一個綜藝節目的錄影，宋承宇一派輕鬆，自電視台後門走了出來，他愉悅地哼著歌，一點也沒有飽受緋聞纏身的困擾跡象。

「真好賺，隨便扯個幾句，就聽得一愣一愣的，早知道這麼簡單就能翻紅，真應該早點找個人來拍照。」拍拍鼓漲的口袋，他得意洋洋地自言自語。

「是嗎？」

「廢話，拍幾張照的時間就能換到大把鈔票入袋，想也值得。」

他嘿嘿地笑了兩聲之後，才驀然發覺不對勁。

「誰？是誰在說話？」他警戒地四處張望。

一抹高頎的身影自陰暗處走出，直到容貌完全顯現在路燈光線下，宋承宇才鬆了口氣。

「原來是你。」他瞥了對方一眼，不當一回事。

「你好像一點煩惱也沒有，看得很開。」

「呵，楊灝，你是嫉妒我吧？」宋承宇斜睨著他，一臉鄙夷。「一樣拍了偶像劇，上節目的人卻總是我，你身為男主角，一定很不是滋味吧？」

楊灝只是冷冷地看著他，不發一言。

「不是我說，做音樂能做多久？勸你多找幾個出路，趁還有點名氣的時候多撈點錢。以免不紅的時候才來後悔。」他趾高氣揚，一副要指點楊灝的模樣。

「所以，這就是你找的出路？」楊灝揚手，幾張照片在手中展開，正是現在網路上流傳的親密照。

「怎麼？慢了一步，所以不甘心？」宋承宇笑得邪惡。「靠傳緋聞要幾時才能紅？一下子就被遺忘了，男歡女愛，你情我願，興致來的時候拍些照來留念也不為過，只是一不小心－－」

「這是假的。」楊灝一把將照片甩在他噁心的笑臉上，令他笑容一僵。「晏灩根本不會這麼做。」

宋承宇愣了下，隨即放聲大笑。「你那緋聞是真的？看不出來啊！原來你已經上過她了……」

「碰」的一聲，宋承宇只覺臉上一陣劇痛，接著兩眼昏花，嘴角滲出幾絲腥甜的液體。

確定自己捱了楊灝一拳，他只是惡狠狠地瞪著他，抹去唇邊的血絲。

「為什麼要用傷害人的方式，來達到自己的目的？」揪起他的衣領，楊灝痛心地問，「承宇，我記得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哼。」宋承宇冷笑一聲。「人都會變的，楊灝，自始至終，你都那麼天真。你能瞭解不紅的人是什麼樣的感受嗎？當你在台上接受歌迷歡呼時，我心裡是什麼感覺，你知道嗎？」

「只要肯努力，一定會有成功的一天。」

「別說得好像感同身受。」宋承宇掙脫他的揪扯，滿臉不甘與怨恨。「從以前開始，你就是最受矚目的那一個，即使單飛，也絲毫無損你的人氣。可是我呢？」

他用力推了楊灝一把，像是在發洩多年來的怨氣。

「承宇，不管如何，你都做錯了。」楊灝似乎沒有受到他的憤怒影響，始終維持理智。「你傷害了晏灩。」

「哈哈哈。」他陰惻惻地笑了起來。「關你什麼事？」

「當然與我有關。」楊灝深深地望著他，眼神中的堅定展露無遺。「她是我想守護的人，我不會讓她受到傷害。」

「可笑！」宋承宇嗤了聲。「你想怎麼樣？照片都已經四處流傳了。」

「公開承認照片造假。」楊灝毫不留情地戳破真相。「我已經請人監定過了，那些照片中晏灩頭部以下全是合成，再加上總是避開她的正面，更可以推斷，你是在她意識不清的時候，拍下這些照片。」

宋承宇臉色一變，又青又白，沒料到自己的詭計，竟然會被他視為單純的楊灝識破。

「還有你故意迷昏她，若要追究，可能不只是這樣。」

「我……」他全身僵硬，雙手不停顫抖，似乎現在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最晚後天，我要看到你召開記者會說明。」為了幫心愛的人討回公道，楊灝不得不冷漠無情些，唯有如此，才能讓她重新回到他身邊。

宋承宇點點頭，已經無力再做頑抗。他愣愣地望著楊灝，開口道：「為什麼？你不是向來只專注在音樂上，從來不關心其他事？為什麼你能看出破綻？」

「因為我在乎她。」透過地上的照片，楊灝腦海中浮現一抹熟悉的身影，她俏皮靈動的雙眼，總是特別令他著迷，「從她的一舉一動裡頭，我可以判斷出她的心情、她的想法。然而照片中的她，沒有一絲生氣，肢體如同木偶般僵硬不自然，除了非清醒狀態外，不做他想。」

「我明白了。」宋承宇吶吶地說：「後天，我會召開記者會。」

說完，他便轉身離開，高瘦的背影在路燈的照射下，籠罩著頹喪的氣息。

楊灝拾起地上的照片，全撕了個粉碎，扔進路旁的垃圾桶。

「親密照」的鬧劇結束了，他和她的問題也該做個解決，至少，要讓她學會信任他。

小鎮上的生活步調緩慢，在這裡過日子，彷彿時間也放慢了些。

這幾天來，晏灩除了待在家裡。就是來到小鎮上唯－－家咖啡廳。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有時在筆電上寫些東西，有時看看街上來往的人群，有時一看著對街服飾店外，楊灝為該品牌拍攝的代言看板，常常這麼一發愣，一個下午就過去了。

說要忘了他，卻總是想著他現在或許在錄音，或許在寫歌，或許在他們曾經生活過的房子，什麼也不做，像此刻的她一樣，想著對方。

不是不想忘了他，而是根本做不到。

他的身影侵佔她的生活空間，對面服裝店有他的廣告看板，便利商店裡有他們代言的冰淇淋，就連咖啡廳中也播著他的專輯，她的世界完全被他包圍。

就連旁人的話題也擺脫不了他。

「楊灝跟晏灩的緋聞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在她身後，傳來低低的談論聲，聽見自己的名字，晏灩下意識地低頭，深怕被認出來。

「誰知道？很多明星不都這樣，戲拍著拍著，就拍出感情來了，等到戲拍完，也差不多該散了。」

「對耶，你看現在還爆出晏灩跟末承宇的親密照，會不會是炒新聞？」

「昨天我還聽說，那照片是假的欸！」

晏灩的注意力被這句話吸引過去，那親密照……有可能是假的嗎？

「怎麼可能？會有人為了炒新聞，故意脫得一絲不掛拍照嗎？要我說，照片一定是真的。」

彷彿一桶冷水迎頭潑下，晏灩剛燃起的小小希望瞬間被澆熄。

「是嗎？網路上也有很多人在爭論這件事耶！對了，我還聽說，今天晚上宋承宇會開記者會喔！」

「該不會跟某人一樣，來個道歉記者會，之後又爆出更多不同對象的親密照片吧？」

「哈哈，有可能喔！反正，晚上看了新聞就知道了。」

記者會？晏灩心裡浮出無數個問號，不知道宋承宇到底有何用意。記下方才聽見的記者會播映時間，雖然不願再回想起難堪的記憶，但她還是想知道對方下一步想怎麼走。

這幾天不在台北，訊息接收的速度慢了許多，經常得倚靠好友李亞依為她通風報信。只是那些訊息中，關於楊灝的少之又少，就算有，也是再平常不過的小版面新聞。

沒有說明，沒有解釋，彷彿他們之間的緋聞完全不曾發生過，心口隱隱抽痛，她連忙灌了幾口咖啡，想藉那苦澀的液體來平撫躁動的情緒。

但越喝越覺得鬱悶，有時幾乎喘不過氣來，壓在心頭的沉重痛楚，益發清晰。

原來心痛的感覺這麼難過……她自嘲地撇了撇嘴，笑自己演過心痛的場面不下數十次，卻沒有一次像現在這麼深刻明確地感受。

怕自己情緒會失控，晏灩連忙收拾東西，倉促地回到家，關上大門，狠狠地喘著氣。只有此時，她才會感覺到心還能跳得這麼猛烈、這麼強勁，因為一靜下來，她總覺得心好像遺失了般，模糊得彷彿不存在。

坐在沙發上，習慣性地打開電視，讓電視的聲音迴盪在這太過空曠的房子，增加一點溫度。她愣愣地望著畫面出神，連太陽下了山，變得一室昏暗，都還沒有發覺。

「……新聞插播，日前因「親密照」事件聲名大噪的藝人宋承宇，在剛剛召開記者說明會，完整坦誠事情的來龍去脈，證實網路上所流傳的親密照皆屬假造合成的，另一名當事人晏灩小姐對此完全不知情。」

聽見自己的名字，晏灩驀地回神，雙眼緊盯著電視螢幕。

「以下，是記者會的實況畫面。」

鏡頭一轉，來到記者說明會現場，宋承宇由經紀人陪同，端坐在長桌中央，臉色蒼白懊悔，緩緩地道出整件事情的真相。

看著看著，晏灩感覺到瞼上好像有什麼東西滑過，伸手一摸，卻是兩行淚水。

或許是事實的真相令她激動萬分，但更教她在意的，是不會對不起楊灝了！這念頭閃過，眼淚像是開了閘的水龍頭般奔流而下，分不清到底是高興還是難過。

她真的好想他，現在就想見到他！晏灩衝動地拿出了手機，試著撥了幾個號碼後，動作又停住了。

也許，他還不知道這個消息，還不會接受她。況且，在逃離台北的時候，她已經跟他說了分手，怎能一通電話就想挽回被她推卻的感情？一這麼想，心情跟著低落，淚水重新盈滿眼眶。

楊灝，我真的……好想你，能不能原諒我。讓我回到你身邊？

第十章

人潮洶湧的站前廣場，不管平日假日、白天晚上，總是充滿了人，尤其舉辦活動的時候，更是擠得水洩不通。

走出台北車站，晏灩下意識地望向站前廣場大樓上的巨幅廣告。

看著楊灝依舊帥氣的臉龐、依舊睥睨傲視的眼神，不知為何，晏潑感覺到宛如有一根針，狠狠地刺入她的心。

幾個月前，那裡懸掛的還是她和楊灝的代言海報，比冰淇淋還甜蜜的畫面，不知吸引了多少艷羨的目光。

如今人事已非，這是不是象徵兩人也漸漸的走到結局的尾聲呢？歎口氣，正想招計程車回家時，熟悉的歌聲驀地響起，晏灩猛然回首望向對街廣場上臨時搭建的舞台，看見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楊灝！

雙腳好像自有意識般，帶著她走過馬路，穿過重重人牆，來到台下。成為眾多仰望他的人之一。

歌聲依舊醇厚動人，深深牽引著心緒，挑起一波又一波的情潮。而那張陶醉在演唱中的臉龐，還是如記憶般俊美，凝聚所有人的目光。他們的距離這麼近，但她卻不能喊他的名字，不能碰觸到他，無形的隔閡加深了內心的無奈？只能靜靜地凝睇著他。

一曲終了，主持人上來訪問，聊過幾個例行性的問題後，不能免俗地提到目前眾所矚目的緋聞。「可以聊聊你跟晏灩嗎？你們現在是什麼關係？」主持人好奇的問，不只是他，相信台下所有歌迷都很想知道。

楊灝只是淡淡一笑，「我們沒有關係。」

所有人都發出不滿的怨歎聲，像是這答案無法讓他們滿意。

但卻有個人，悄悄地以手掌貼住心口，就怕狂跳的心會讓情緒失控。

「口風很緊唷！我們都看到了週刊登出的照片，晏灩似乎不止一次在你家進出喔！」主持人鍥而不捨地問。

「嗯，這是事實。」楊灝點頭承認，眾人的好奇心立刻攀升，屏氣凝神地等候他接下來的回答。

「那，你們都在做些什麼咧？」說完，主持人還不忘曖昧一笑。

楊灝雙唇輕抿，似是在沉思，過了一會兒才說：「吃飯，然後我寫歌，她寫劇本。」

「就這樣？」主持人有些失望，但仍不死心地追問。

楊灝又頓了下，就在眾人以為他會說出更勁爆的八卦時，他只是淡淡地說：「還有，吃消夜。」

除此之外，就只剩下兩人時不時地互望，這種一句話也沒說，什麼也沒做的事情，他們應該不會感興趣，楊灝便決定略過。

所有人都低低「呴」了一聲，表達他們的失落。然其中最失落的，就屬已紅了眼眶的晏灩。

原來，在他眼中，他們曾經擁有的時光什麼也不是，他甚至急於撇清了兩人的關係，把她僅存的一點期待全都摧毀殆盡。他說過他會保護她，會找機會在所有人面前，公開他們的關係……公開是公開了，卻是把她推得遠遠的，不承認兩人有過一段情。

如果在他眼中，這段感情這麼微不足道，那她還能奢望什麼呢？忍住即將落下的淚水，晏灩轉身離開，不願再多看他一眼。

回到台北後，晏灩最常做的，就是趴在床上動也不動，眼神空洞。偶爾接起電話也是有氣無力，教人既心疼又生氣。

枕頭濕了又干，干了又濕，她乾脆放任心痛蔓延，撐得住時就發愣，忍不住時就任憑淚水決堤。

眼下浮起淡淡陰影，臉色蒼白憔悴，那雙時常閃著晶亮光芒的眼眸，此刻光彩不再，深黑得仿若無底深淵。

楊灝走進她房中時，看到的就是這幅景象。

他等了一個禮拜，始終沒有等到她出現，明明已經回到台北，卻像只縮頭烏龜般，把自己關在家裡。

他知道，她一定看到了他藉由各種管道傳遞的「宣言」。

本以為她會氣沖沖地跑到他面前，質問他為何始亂終棄，把兩人的關係撇得一乾二淨；沒想到，她竟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一個人窩在家裡，不吃不喝，也不和外界聯絡。

看在眼中雖然心痛，但這也同時證明了，他在晏灩心中的地位，比他原先預想的更深刻重要。

他等不下去了，因為這個女人，可能被他的堅持逼人絕境。

繞過床沿，楊灝來到她面前，坐在床邊的地板上，與她平視。然那雙眼始終空洞無神，似乎沒有察覺到他的出現。

「小灩。」他輕聲呼喚，但她卻不為所動。楊灝歎了口氣，拿出手機，撥了她的號碼，鈴聲響起，她的雙眼終於慢慢集中焦距，然後，意識到他的存在。

晏灩接上耳機的電話自動接通。

「小艷，是我。」即使她就在眼前，他還是將手機靠近耳畔。

晏灩沒有開口，淚水卻緩緩滑下，濕了枕，燙了他的心。

「我找了你好久，可是你卻好像在人間蒸發了一樣，沒有留下一點痕跡，讓我找得快發瘋。」

她的唇動了動，好像要說什麼，但最後還是沒有開口。

「你走了，其實我很生氣，氣得想掐死你。因為。你不相信我。」

晏灩閉上了眼，讓人看不清她的心思，翕動的雙唇緩緩地逸出一句細如蚊蚋的聲音，「閉嘴……」

他都親口撇清關係了，她還能怎樣相信他？

「小艷，為什麼不等我解決問題？為什麼不讓我知道你去了哪？」

「不用再說了，我們不是沒有關係嗎？等不等、知不知道又有什麼用？」她抬眼，冰冷的眼神瞪著他。

「你聽到了那些話，對吧？我說過，不管我說什麼都是為了我們好，你要相信我－－」

憤怒讓她產生了力量，猛地坐起身，向他吼道：「少來了，是為我們好，還是為你好？」

她伸手揪住他的衣領，握拳往他臉上一揮，晏灩用盡了所有力氣，打中他後便往前一倒，被他眼明手快地接住身子，穩穩抱在懷中。

幸好她身體虛弱，方纔那一拳沒什麼力道，最多只會在他臉上留下輕微的紅腫，但如果這一拳能讓她發洩所有怒氣，那便值得。

「放開我！」晏灩掙扎著，卻力不從心。

「打了我還想逃避責任嗎？」他低下頭去，在她肩頸處輕輕一嚙，烙下一個印痕，是報復，也是逼她接受自己的存在。

「楊灝！」她大喊，幾近嘶啞。「你想怎麼樣？」

「小艷，就算你再生氣，我還是得說，我講的那些話，都是事實。」

「你還說！」她氣得猛槌他的背。

「不是嗎？」楊灝鬆開她，讓她望著自己的雙眼，「我們沒有任何關係，因為那時逃走的你，對我說了分手，不是嗎？」

晏灩一愣，沒料到理由竟是如此，啞口無言。沉默了許久，她才吶吶地說道：「那你為什麼還來找我？」

「因為，我沒有接受分手的提議。」楊灝難得帶著霸道睨著她，「感情是兩個人的事，你怎麼能一個人決定？難道我的心不會痛嗎？」

被他的認真嚴肅震懾，她只能傻傻地凝睇他略顯緊繃的俊顏，無法反駁。

「對不起，我一心只想著逃離這個環境，躲避像潮水般湧來的輿論，可是我沒想到會傷室口到你……」

楊灝再度緊擁著她，此時充滿胸口的，是滿滿的不捨。「我知道你怕，也知道強留住你，只會讓你傷得更重，所以。我暫時放開你，讓你靜下心來思考，遠離紛擾。」

輕吻著她淚濕的眼睫，他嗓音中隱藏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澀。「可是我等得太久了，也錯估了你的決定，還以為你會直接衝到我面前，指著我的鼻子破口大罵。」

他突然一笑，說道：「不過也不晚，我還是捱了你一拳。」

「我說過我會揍你的……」她的撒嬌中帶有哽咽。「會痛嗎？」

她想伸手撫摸他的臉頰，卻被他捉住，「不會。比起宋承宇那一拳輕多了。」

晏灩一驚。「他打你？」

「剛好相反。」奇怪，他一定要是被揍的那個嗎？「是我打了他。」　「為什麼？」

「他對你做了那些事，那一拳還便宜了他。」說到這裡，楊灝怒氣驀地攀升。

「最讓我生氣的是你，為什麼不僅得保護自己？要是他的目的不僅於此，我現在看到的還能是這樣完整的你嗎？」

晏灩被他訓得頭低低的，不敢看他。「我……我也是看在他是你過去同團的成員，再加上他說有東西要轉交給你……」

「就算是這樣，你也要有警覺一點啊！他跟你不熟，卻在你家門外等你，不覺得很不合理嗎？」

向來聰明機靈的她，居然會栽在這上頭，教人難以置信。

「我……我以後會注意的。」她小心翼翼地應允，深怕他再生氣。

「以後我會保護你。不會再讓你受到傷害。」楊灝信誓旦旦地說。「等風波平靜點，我就會對外說明我們的關係。」

「可是剛才你說－－」

「小艷，我們重新來過吧？」他望向她，眼中充滿誠懇與期待。「我要很切確的告訴你，從現在開始，你和我就是戀人的關係。」

她雙手圈上他的頸項，帶著羞怯點頭，「好。」

「以後，你會相信我吧？」

「當然會！我已經知道你的心，不會再胡亂猜測了。」她送上淺淺的一吻，又問：「親密照的事，是你幫我查的嗎？」

「嗯。」

「所以，宋承宇會召開記者說明會，也是你在背後促成的？」

「對。」

「等等，那你有什麼證據證明照片是假的呢？」晏灩很疑惑，因為她就是被那些照片給騙了，所以她才會在第一時間落荒而逃，結果換來的竟是傷害了彼此。

「因為你。」他的語氣再認真不過。「我知道你不會做那種事，不會擺出那些動作和表情。照片上的你……太不自然。再加上照片總是避開你的正面，一請人監定，馬上就知道是合成的。」

「你就憑這些說服他？」他不像是可以靠言語說服對方的人啊！

「當然還有送他一拳囉。」

晏灩很不給面子的笑了出來。「宋承宇看起來雖然比較瘦弱，但好歹也跟你差不多高，怎麼可能一拳就讓他妥協？」

這個問題讓楊灝陷入深思。他也不太清楚，為什麼宋承宇捱了他那一拳，卻完全沒有反擊的意思？

「你運氣真是太好了，萬一他真的跟你打起來，輸贏還不一定呢！」

他摩挲著下顎，思考著晏灩話裡的可能性。

「應該不太可能。」他做出結論。

「很有自信喔！」不知何時，晏灩已經回復了以往的神采，雖然臉色還略顯蒼白，但顯然心情已經好轉許多，也能說笑。「不然等我吃飽了、休息夠了，我們來比試一下啊！」

「不。」楊灝斷然拒絕。

「你怕了吧？」晏灩使力將他壓在床上。「求饒我就放過你。」

「小灩，放過我吧！」他果真順著她的話做，不過臉色有些怪異。「但是，你能不能別壓在我身上？」

「為什麼？」對於他的請求，她向來不予理會。「我偏要，咬我啊！」一邊說著，晏灩一邊扭動身軀，故意在他身上磨蹭，絲毫沒有察覺他的動作表情越來越僵硬。

「也也也。」楊灝最終還是妥協。「那可不可以乖乖的，不要動？」

「為什麼？我偏－－」像是突然間感覺到什麼異樣，晏灩猛地雙頰爆紅，渾身一僵，不再有任何動作。

楊灝知道她發現了什麼，雖然尷尬，但還是鬆了一口氣。

他將晏灩的頭按在自己的胸口，輕撫著她的背脊，口中柔聲哄道：「乖，就這樣趴著，嗯？」

她羞紅了臉，不敢作聲，將臉埋在他胸口，沒有勇氣抬頭。

沉默一直維持到他平撫情慾的躁動，幾乎睡著之際，才又聽見晏灩的聲音。

「楊灝，我好餓喔！」她可憐兮兮地說。

拍拍她的頭，他問：「幾天沒吃飯了？」

「其實我每天都有吃啦！只是吃得很少。你也知道李亞依那個人固執起來會幹出什麼事，所以還是有勉強吃一點她帶來的東西。」

「或許，我也應該強硬一點，這樣你才會聽我的話，才不會又不相信我。」楊灝若有所思地道。

「不行！」雖然餓，皺眉裝凶的力氣她還是有的。「我就是要現在這樣的你！不准改變！」

「好，我不會變，但是，我要先解決民生問題，因為我也餓了。」他擁著她坐起身，滿臉笑容。「要吃什麼？我去買。」

「可以叫外賣嗎？」她跨坐在他腿上，面對面的抱住他。「現在我不想跟你分開。」

楊灝臉上浮現出寵溺又無奈的笑容，任她像只無尾熊般緊緊攀住他。「那屹粥吧！你的身體還虛弱，適合吃清淡點的東西。」

「好－－」拉長的回答帶著點撒嬌的意味。

叫完餐後，楊灝還是坐在床上，不打算離開，也沒有把她扒下來的意思。

「小艷。」

「嗯？」

「下一次，帶我去你的故鄉吧！」

「好啊！」

她立刻應允。

「可是，你為什麼突然想去呢？」

「我想去看看你長大的地方。」他微微笑。「還有，下次你再失蹤時，我才知道要去哪裡找人。」

「不會了啦！」她嬌聲反駁。「要去可以呀，前提是你也要帶我去你的故鄉。

這樣才公平。」

「我是台北人。」

「真無趣。」她低喃了聲，又間：「那你讀哪所高中？怎麼能讓你一邊讀書一邊當明星？」

「XX高中。」他停了下，不明白她為什麼會這麼問。「因為我讀的不是普通升學班。」

「那不然咧？」

「我讀的是體育班。」

呴呴！難怪身材那麼好，舞也跳得不錯。「XX高中的體育班很有名耶！聽說有很多國手，你們班有沒有？」

「有啊！」他想了想，回憶著以前的事。「大概有三分之二的同學都是吧！」

「那你一定是另外的三分之一，要不然怎麼當明星？」

楊灝搖頭。「我也是國手。」

「騙人！你是什麼國手？」晏灩戳著他的胸口，趁機偷吃豆腐。「你說說看你說說看啊！既然是國手，怎麼跑來當偶像，而且還會寫歌？」

「唱歌是我最大的興趣，也希望可以一輩子從事這個行業，當初才毅然決然選擇進入演藝圈。」既然她有興趣瞭解他，他也願意多說一點。

「我跟你不一樣。我是莫名其妙會演戲，還莫名其妙被誇讚演得好，就這樣當了演員。」

想起自己那段奇妙的際遇，晏灩忍不住一笑。「對了，你還沒說你是什麼國手呢！體操？田徑？」見她鍥而不捨，楊灝微微蹙眉，搖搖頭。

如果可以，他希望保留這個秘密。

「都不是？」晏灩伺機在他身上上下其手，美其名是要藉此猜測他的專長。「呴！我知道了！是游泳！」

他還是搖搖頭。晏灩不耐煩了，她挑起眉語帶威脅。「快說！不然我揍你！」

說著，還不忘展示她尚且虛弱無力的拳頭。

楊灝陷入掙扎，最後，還是決定顧左右而言他，「我去看看外賣來了沒。」

「不准！」她更加用力壓制住他，不讓他移動半分。「一天不說，就一天別想下床！」她不自覺的曖昧話語，讓楊灝噗嗤一笑。

「笑什麼？快說！」

「真的想知道？」他再次確認。

「少廢話，本小姐耐性有限！」

見她如演戲般說話，楊灝被她逗笑了，含含糊糊地說：「跆拳道。」

「啊哈哈！」她大笑了兩聲，「跆拳道國手，我還以為有多了不－－」

笑聲驀地收住，晏灩臉色一凝，揪住他的衣領，問道：「你剛剛說什麼？」

「跆、拳、道。」

這一次，他一字字說得再清楚不過。

想通這三個字代表的意思後，晏灩像觸電般放開他的衣領，避之唯恐不及的溜下床，遠遠地盯著他。

該死！她居然威脅一個跆拳道國手，不知說了幾次要揍他，這下可糟了！

楊灝一派閒適的仰躺在床上，朝她勾了勾手指。「過來，小灩。」

晏灩猛搖頭。

「你大人有大量，小女子無知，請原諒我！」

「來不及了。」

他故意指著自己的下顎。「你已經打了。」

她驚駭地倒抽口氣。「我、我一時失手……」

「快點過來，我的耐性也有限。」

他學足她說話的語氣。

只見晏灩連滾帶爬的翻上了床，像小狗狗一樣窩在他身邊。

伸手一攬，楊灝滿足地抱著她嬌軟的身軀。

「真好，早知道就早點讓你知道這件事，我也不用到處去找你，一句話就能讓你自己靠過來。」

「喂－－」

她低吼一聲。但隨即又因他的身份而削弱氣勢。「你故意的！」

「因為，我就是愛上這樣的你，才願意被你威脅，甚至是被你揍－－」

「好啦好啦！」她連忙摀住他的嘴，不再讓他舊事重提。

「小艷。」

「幹嘛啦？」

看她的眼睛又開始噴火，楊灝著迷地凝睇著生氣的她。

或許楊灝自己也渾然無所知，他此時此刻的神情，也足以勾人心神。從晏灩沉醉在他的注視下，讓人不難看出……

「我愛你。」接下來的事，似乎得用上所有肢體語言，才能解決得了了。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