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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師小札]最動聽的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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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3 15:48:5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張逸露不可置信地搖頭:「葉抒微,你為什麼要接受這一切的安排?尹姐在門口聽見你親口承認和貝耳朵才剛剛認識,甚至連她耳朵部位的皮膚容易過敏都不清楚,你們怎麼可能是交往大半年的情侶?」

  「她聽錯了。」葉抒微目光驟冷,「沒想到她不僅是化妝技術差,聽力方面也一樣。」

  張逸露:「……」

  葉抒微提了提手上的袋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張逸露面色僵冷地留在原地。

  午後的陽光忽的暗了下去,一片微涼的陰霾覆在她的精雕細琢的臉上,她閉上眼睛,一點點地平復胸口急促起伏的呼吸,讓自己冷靜。

  葉抒微在撒謊,他這麼掩護貝耳朵一定是有某個原因,只是她暫不清楚是為什麼。

  貝耳朵,怎麼也不能輪不到她。

  張逸露的思緒追溯到了很久以前,她第一次感覺貝耳朵討厭是因為她喜歡的數學課代表在課間為貝耳朵解題,當時,他站在貝耳朵的桌側,俯身耐心地拿筆在試卷的空白處寫下解題過程,那是她從沒有享受過的待遇,她也曾鼓起勇氣拿試卷上前向他請教,但被他禮貌地回絕了,表明這題很復雜,他自己也解得很生硬,還是直接問老師比較好。

  那一刻,細微的嫉妒就像是纖細又扎人的蔓籐,從心間生長,一點點包裹住它整顆心。

  「貝耳朵倒挺漂亮的,講話的聲音很好聽。」

  慢慢地,她又聽到某些男生這麼說。

  男生果然膚淺的外貌主義者,只會注意一些長得好看的女生,從不在意對方的內涵。

  她每天早晨照鏡子,看著自己的細眼塌鼻和偏厚的唇,都有沖動把鏡子砸了。

  她討厭那些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贏得男生好感的女生。

  秋游的那天,所有女生褪去了死氣沉沉的校服,穿上屬於自己的靚麗衣裳,有些還化了淡妝,塗了唇彩,她張逸露也一樣,之前就為了秋游的到來做了准備,去商場買了一件淡米色的束腰風衣,下擺由風琴褶子拼接而成,綴著素雅的花紋,她穿上後,認真地梳頭發塗唇彩,覺得自己比平常要亮眼很多。

  沒想到,在校門口集合的時候,她發現貝耳朵身上穿了一件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風衣。

  「貝耳朵,這件衣服好漂亮,哪裡買的?」

  「你穿得好合身,如果我有你這麼瘦的身材,我也敢穿。」

  「這個腰帶上的銀飾好別致。」

  張逸露當下只有一個想法,自己為什麼要穿這件鬼東西來秋游?

  但想脫掉已經來不及了,圍在貝耳朵身邊的女學生們紛紛轉過身,看見了身穿同一件風衣的她,她們的表情先是詫異,再是探究,最後透出了比較的意思。

  「張逸露?你和貝耳朵今天簡直是姐妹花麼!趕緊過來,我給你們合一張照。」

  她尷尬地走過去,貝耳朵已經露出了友善的微笑,那微笑夠刺眼的,她不想去看,直楞楞地站在貝耳朵身邊,在女生們的起哄下,拍了一張傳說中的姐妹花照片。

  那天從啟程到結束,無數人議論她們撞衫的事,無數人起哄她們是姐妹花,無數人看她的表情都帶著玩味。

  她隱忍到上了公車,直至回家後關在房間裡大哭,任由母親怎麼敲門都不開。

  她洩憤地脫下衣服,拿剪刀亂剪一氣。

  她厭惡長得丑的自己,也厭惡貝耳朵,為什麼那麼多衣服,偏偏要和她穿一樣的?讓她那麼痛苦。

  讀書的時候的她很青澀,藏不住內心的敵意,討厭一個人就擺在臉上,開始對貝耳朵冷言冷語,抬槓挑釁,再是最不堪的那種形式,背地裡瘋傳貝耳朵壞話。

  初中到高中,整整六年,她一直沒贏貝耳朵,她不服。

  大學後兩人不在同一個城市,她經過兩次整容有了一張完美的臉蛋,偶然間聽到貝耳朵混得不好的消息,有了一雪前恥的暢快淋漓。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命運轉盤上的幸運格終於停在自己這邊。

  卻沒想到貝耳朵能認識葉抒微,連她都不敢去覬覦的人物,貝耳朵公然站在他身邊,有他的承認,被他保護,還有萬千網友的羨慕,所有的一切讓她嫉恨之入骨。

  那種很久沒有動過惡意再次浮現,她不能輕易讓貝耳朵贏,她要想辦法戳穿貝耳朵的謊言。

  貝耳朵並不知道張逸露發現了端倪,因為葉抒微沒選擇告訴她,讓她有機會瞻前顧後。

  這樣的事情,他自己處理就綽綽有余了。

  「明天我做飯給你吃。」他發了條短信給她,表示兌現承諾。

  「去哪裡吃?」

  「你來我這裡吃。」

  「去你住的地方?方便嗎?」

  「如果不方便的話,我去你那邊好了。」

  ……這不是同樣的不方便嗎?

  不過他有車,開車過來確實比她坐車過去要方便很多,經過不短的時間商議,貝耳朵答應把吃飯的地點定在自己的小窩。

  為迎接一米九零的「男友」來家裡做客,貝耳朵緊急給房間來了個大掃除。

  把廚房的流理台和餐具擦得一層不染,把客廳的桌子地板都清洗了一遍,把陽台上囤積的舊報紙和過期周刊賣了,給窗台處的一排小盆栽澆了水,甚至連衛浴間瓷磚上的頭發絲都一根根地撿干淨,噴上了空氣芳香劑。

  歸納整理後,整個房子的空間大了很多,他走進來應該不會太局促。

  顯然,她想法過於樂觀。

  隔天中午,葉抒微提著東西走進來,打量了一下她的屋子:「這麼小的地方,連空氣都擁擠。」

  他說著放下手裡的東西,直接走向陽台,把一排窗玻璃移開。

  「那樣太熱了。」貝耳朵拿手擋了擋額頭,「今天外面有三十九度。」

  「曬太陽可以殺菌,補鈣,對你身體好。」

  「還有。」葉抒微拿起窗台的玉露,利落地挪到角落的花架上,「這個不易暴曬。」

  再掃了她花架上零零落落的多肉植物和一個堆滿玻璃球的小魚缸,略顯雜亂,也缺少美感。

  他問:「你沒有考慮過種一些蔬菜和水果嗎?譬如小番茄,很容易養,熟了後可以摘下來吃。」

  提到小番茄,貝耳朵就想起自己兩只紅得嚇人的耳朵。

  沒記錯話,他調侃過那很像兩只小番茄。

  現在提起……真的是無意的嗎?

  他沒有給她展開奇怪聯想的時間,目光很快掠過來,語氣輕松自如:「我現在去廚房給你做吃的。」

  「好,廚房在這邊。」

  「還用得著提醒?這麼小的地方,廚房很顯眼。」

  「……」

  葉抒微是自帶食材,優質的肋排,新鮮的胡蘿卜,香菇,蔥姜蒜耗油冰糖等調料也都一一備齊。

  「需要我打下手嗎?」

  「你幫我找一條圍裙,再幫忙系一下後面的帶子。」他說。

  「就這樣?」貝耳朵確認,不用她洗菜什麼的嗎?

  「對。」

  貝耳朵找出了壓在抽屜最下面的一條大號黑色圍裙,這是她超市卡積分到三百後的獎品,因為尺碼太大,她穿不了。

  正好今天給葉抒微。

  葉抒微套上後,貝耳朵著手幫他系背後的帶子,順勢抬頭看了他一眼,對他的頭發簡直要「高山仰止」。

  「開始了嗎?」他聲音很低。

  「嗯,正在系。」她發現他雖然個子高,但人偏瘦,腰部很勻稱。

  他聽到她在系帶子的聲音,很輕很窸窣,不由想到了實驗室裡那種常常躲在澡盆後挖沙坑的白鼠。

  同樣的迷你。

  「好了。」貝耳朵退後,「那我不打擾你了,你慢來。」

  她記得他做菜的時候不喜歡被人打擾。

  「嗯。」

  貝耳朵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等吃,環顧了一圈客廳,奇怪地發現,平常一個人住不認為房子小,還覺得挺寬敞的,怎麼葉抒微進門的剎那就覺得空間特別擠呢?

  好像是巨人跑進了矮人國,還是一個男的。

  因為自小徐貞芬就不允許女兒邀請男同學來家裡做客,貝耳朵從沒有和異性共處一室,葉抒微是第一個公然進來,還占據了最具人間煙火特色的廚房,掌勺給她做飯。

  如果被徐貞芬知道,肯定要訓斥她不知檢點,說女孩子怎麼能輕易讓異性登堂入室,知道不知道危險?

  危險……會嗎?

  貝耳朵順著炒菜聲,視線往廚房門口一瞄。

  葉抒微炒菜的背影很正派,一看就是來專門給她做飯,而不是為了打什麼主意上來要一杯咖啡的那種。

  除了那天拍攝宣傳片,他多親了一下她的耳朵之外,他至始至終表現得很正人君子,沒有占過她便宜。

  他是值得信賴的。

  貝耳朵這麼想。

  等排骨飯放進電飯煲,燜飯的中途,葉抒微洗了雙手,喊來貝耳朵,幫忙解開圍裙。

  他轉身的時候,低下頭,很自然地在她耳畔提醒:「別忘記你答應過我的條件。」

  「記得,唱一首歌給你聽是吧,你想聽什麼類型的?」

  「隨便,只要你能讓我舒服就行。」

  「……」怎麼感覺他的話好曖昧。

  葉抒微伸手,越過她的肩膀,推上廚房的壁櫃後,手指還貼在涼涼的櫃面上。

  貝耳朵又一次被他圈在中央,不免地抬高腦袋看他,他正好低頭,兩人的目光匯集在一塊。

  有些微妙。

  「怎麼了?」他問,「頭抬得這麼高,脖子不酸嗎?」

  「還好。」貝耳朵提醒,「我們出去等吧。」

  葉抒微收回手:「也對,廚房太小了,很多事情做著不盡興。」

  貝耳朵一愣,竟然膽戰心驚:「你指的是什麼事情?」

  「剛才洗香菇,切排骨,炒菜,都很不方便。」葉抒微瞟了她一眼,「難道你腦海裡想的不是這些?」

  「……」

  隨後,兩人坐在客廳等燜飯,等飯好了,他們就並排坐在沙發上吃,因為葉抒微嫌方桌太小,伸不了腿。

  葉抒微做的排骨燜飯非常好吃,醬汁是他特調的,鮮香中帶著一點甜,均勻地浸潤在每一顆飽滿的米粒上,看起來金燦燦的,是麥浪的顏色。貝耳朵連吃兩口才停下來稱贊:「你做的排骨燜飯味道非常好。」

  「錯了,是葉氏噴香排骨燜飯。」他糾正。

  貝耳朵笑了,拿過紙巾壓了壓嘴角,看著他說:「葉抒微,我發現你有時候說話很有意思。」

  「比郁升有意思?」他回應了一下她的目光。

  「這個我不知道,因為我和他又不熟,怎麼回答你?」

  「你們那天在樹下旁若無人地聊了七分鍾。」

  「你還計時了?」貝耳朵咬了咬勺子,越發覺得他有些細節與眾不同,很有意思,「好吧,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說。」

  「那會我和郁總在聊唐栗,我從他話裡中可以感覺到,他對唐栗的關心有些多了。」

  「很正常,利用職務之便接近自己的女下屬,這樣兔子吃窩邊草的事情,遠遠不夠踩到郁升的道德底線。」

  「……」貝耳朵又一次默默領略了他的毒舌,他一句話就把郁升從雲端貶到泥土。

  「唐栗很崇拜他,甚至是……暗戀他。」貝耳朵說出口,立刻提醒他,「這件事,我真的就告訴了你一個人,你千萬別和第三個人說。」

  「通常會說這句話的人。」他頓了頓,「本身信譽度就很低。」

  貝耳朵語塞。

  他放下盤子和筷子,眉眼淡淡的:「不過你說的事實令人匪夷所思,有生之年,我竟然會得知有人暗戀郁升。」

  「對你來說……郁總也許不像是個男人,但對唐栗來說,他是男神。」

  他沉吟了一下:「那她為什麼不直接告訴他?」

  「這個,因為我……」貝耳朵遲疑。

  「因為你的關系?」他的語氣壓了下來,暗藏風暴,「貝耳朵,你對郁升也有向往?」

  她如果敢點頭,他立刻走人,離開這間小屋子。

  「怎麼可能?」貝耳朵第一時間撇清,「你想太多了,我說的是,因為我覺得唐栗這回有點患得患失,怕表白失敗後連帶丟了工作,所以不敢告訴他,我很想幫她,但也知道感情的事情自己處理是最好的,別人幫忙只會是添亂,無論如何,我尊重她的選擇。」

  葉抒微眼眸的堅硬之色一點點褪去,收到了符合心意的答案,心裡的陰霾緩緩散開。

  貝耳朵又就這件事說了很多。

  葉抒微得到滿意的答案,不想再繼續這個和他們無關的話題:「快點吃吧,吃完後你還要唱歌。」

  他果然算得很精,貝耳朵想。

  收拾了碗筷,貝耳朵打開電腦,看了看自己私藏的曲目和歌詞。

  「你有特別想聽的嗎?」

  「我想聽什麼,你就會唱嗎?」

  「只要不是太冷門的,我聽過的就行。」

  「你這麼說,我倒想起母親很喜歡聽一首歌。」他回憶著說,「名字叫天天想你。」

  「……」

  他竟然點了這首歌,是不知道歌詞有多肉麻嗎?

  這首情意繾綣,訴盡衷腸的歌曲,貝耳朵覺得再ktv唱沒有問題,在家裡,單獨唱給他聽很奇怪。

  他拿起玻璃杯喝茶,又一次望向她,目光讓她無處可逃:「定了,我就想聽這首。」

  「要不換一首?」

  「這首歌應該大部分人都聽過,在你的能力范圍內。」

  「可是這首歌,貌似是關系很親密的戀人之間的歌曲。」

  「我知道,以前我母親天天唱給我父親聽。」他的口吻理所當然,「現在,輪到你唱給我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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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3 15:49:0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

  貝耳朵在電腦上找到了天天想你的歌詞。

  這首耳熟能詳的歌曲可以作為年輕人等待希望,追求光明的勵志曲,也可以作為戀人之間的互訴衷情曲。

  「那我開始了。」貝耳朵清聲咳了咳,往仍坐在沙發上的葉抒微看了一眼,「你准備好了嗎?」

  「我有什麼好准備的。」他說。

  貝耳朵沉默,手指按著鼠標區,一時間發不出第一個音。

  大約半分鍾後,葉抒微反問:「怎麼了,有問題?」

  「沒問題。」貝耳朵的目光落回屏幕,當作自己就在ktv,周圍有很多人,自然而然地開唱。

  「當我佇立在窗前你越走越遠,我的每一次心跳你是否聽見……」

  「兩顆心的交界你一定會看見,只要你願意走向前,天天想你,天天問自己,到什麼時候才能告訴你,天天想你,天天守住一顆心,把我最好的愛留給你。」

  「把我最好的愛留給你。」

  ……

  她完全是清唱,連配樂都沒有,勝在聲音清靈干淨,伴著午後懶陽,讓他想到了某一首古典樂曲的背景,金色天空,清溪蜿蜒,靜謐的森林中一只幼鹿緩緩隱現。

  她的尾音有些甜膩,消散了一些他唇邊的清茶苦味。

  等她唱完第一遍,他要求她再唱一遍。

  她唱第二遍的時候,他從沙發上起身,直接來到她身邊。

  她不知所措,尷尬地中斷了歌聲,抬頭看近在咫尺的他:「干嘛?」

  他低下來的眼眸掠過支離破碎的陽光,呈現出好看的琥珀色,一本正經地回答她:「我在對歌詞,檢查你有沒有唱錯。」

  貝耳朵似信非信。

  他俯身,一手掌撐在她的小書桌上,似很專心地看屏幕上的歌詞,漫不經心地聊起過往:「有很長一段時間,我父親他身體很差,不能工作,但他不願住醫院,就選擇在家休養,每天晚上,我母親親手喂他吃飯,吃完飯,再唱這首歌給他聽,他聽了就很高興。」

  「那你父親現在身體好了嗎?」

  「還是老樣子,時發時停,因為年紀大了,不能根本性治愈。」

  貝耳朵想起郁升曾說過,葉抒微的父親單獨過了三十年才遇到他的母親,他母親是他父親的第二位夫人,兩人愛好相投,非常恩愛。

  「我父親已經七十九歲了,比我母親大了兩輪。」他對此直言不諱,顯得很坦然。

  「不過,聽起來他們很相愛。」

  「對,他們從不吵架,結婚到現在,他大聲和她說話的次數都很少,她也很少向他提出任性的要求。」葉抒微說,「現在他年紀越大越粘她,她一出門買東西,他就會盯著手表看,計算她回來的時間,如果她兩個小時內回不來,他就郁郁寡歡。」

  「好有愛,好羨慕。」貝耳朵感慨。

  「羨慕?我以為大部分的婚姻都是如此。」

  「不是,他們真的很難得。像我父母就離婚了,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家裡氛圍也不溫馨,媽媽脾氣很差,常常抱怨這個那個,雖然爸爸他一直笑著包容她,看上去完全不在意,但我看得出他眼裡的壓抑。」貝耳朵說,「只有真正相愛的人才能和和美美地過幾十年。」

  葉抒微沉靜了一會,輕聲問道:「你剛才唱到哪裡了?」

  貝耳朵回頭,看了看屏幕:「重新開始吧,中斷後很難找到感覺。」

  她重頭開始唱了一遍,唱到那句「天天想你,天天問自己,到什麼時候才能告訴你」,因為心虛,聲音輕弱了幾分,目不斜視地盯著屏幕,連余光都不敢瞟他的臉一下。

  唱完後,她才和他對視,他的眼神沒有驚艷,贊許和肯定,只是很溫柔。

  溫柔到柔軟,卻又很直接。

  目光打進她的心房,讓她感受到一股柔而密實的力量從心底生起。

  如果這時候開口對他說,其實我對你好像有點感覺……是不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今天陽光和煦,他的表情略有愜意,看似心情應該不錯,她被拒絕的可能性應該比平常要低一些。

  電光火石間,她想象了自己表白後他可能作出的回復。

  「貝耳朵,我是不是聽錯了?你敢對我表白?」這是第一種可能。

  「哦,其實我早就看出你在喜歡我,不過很遺憾,我對你沒有這方面的意思。」這是第二種可能。

  「需要我提醒你嗎,我們只是合作關系,入戲太深對彼此沒有好處,希望你到此為止,別再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這是第三種可能。

  「貝耳朵,我也喜歡你。」這是第四種可能。

  ……

  以上四種,貌似最後一種的可能性最小,微乎其微。

  那要不要試試看?就當作賭一把。

  「貝耳朵……」某人突然開口。

  貝耳朵回神,故作淡定:「嗯?什麼?」

  「你的睫毛上,有個東西。」他觀察了一會,修長的指端探過來,在她的眼睫毛上輕輕一掠,撣了那點灰塵。

  貝耳朵徹底沒有了反應,繽紛十色的思緒最終拉成了一條白茫茫的線,眼前的葉抒微輪廓模糊,隱隱約約,似遠似近,她從來沒有這樣的一刻,整個腦子如同宕機。

  「我去一趟洗手間。」她突然站起來,繞過他,走向衛浴間。

  貝耳朵在洗手間恢復情緒的同時,葉抒微已經無所事事地坐下,「隨意」地點開她電腦上的瀏覽記錄,登陸了她的微博,很巧地發現了一串熟悉又親切的暱稱——抒微的耳朵。

  他就看著這五個字,久久沒有挪開。

  是她修改的?

  代表了她某方面的意願?

  他凝思中。

  貝耳朵趿著拖鞋回來,看見他在用她電腦,趕緊走過去,心有警惕:「葉抒微,你在看什麼?」

  「看你的微博。」

  「你怎麼能偷看那個?」貝耳朵囧了,這不是被他看見她新取的暱稱了嗎?

  「既然在這件事上有合作的成分,我有權查看你在微博上的言論。」葉抒微的聲音聽起來他的心情不錯,更漫不經心地問,「這個名字是你自己想到的?」

  貝耳朵否認:「不是,是網友的建議,他們說叫這個比較好。」

  「是嗎?是他們要求了,你才改的?」

  「嗯,反正改一下暱稱也不會有其他方面的影響,如果這樣他們能開心的話,何樂而不為?」

  葉抒微的語氣淡了幾分:「原來僅僅是這樣。」

  竟然不是她自願的。

  「對啊,否則……你認為我怎麼可能把暱稱改成這樣,太肉麻了。」貝耳朵干笑,裝得很自然,還伸手拍了拍他肩膀,「想不想吃點水果,冰箱裡有西瓜。」

  「隨便。」

  「那我去切給你吃。」

  下一秒,門鈴突然響了。

  貝耳朵動作一滯,下意識知道完了,太後徐貞芬來了。

  一旦徐貞芬看見她屋子裡有個龐然大物,還是活的異性,一定會大發雷霆,後果不堪設想。

  「葉抒微,我媽媽來了,你趕緊躲一躲。」貝耳朵想到了唯一躲避災難的方式,就是暫時找個地方藏一下一米九的葉抒微。

  「躲?」葉抒微的語氣不緩不慢,「我躲去哪裡?」

  「要不我的衣櫥?」

  「你的衣櫥夠寬敞嗎?」

  「……好像不夠,你太大了,藏不了。」貝耳朵有些急,開始胡亂出主意,「要不先委屈你一下,你到我床底呆一會?」

  「你床底?」葉抒微聽錯一般,靜靜地看著貝耳朵,很快否定,「不可能。」

  「……」

  「貝耳朵,原來在你眼裡,我那麼見不得人。」

  「不是你見不得人,因為你是男的,只要是男的,我媽媽都會說。」

  門鈴持續不斷地響,要再不去開門,徐貞芬就會打電話過來,質問她在哪裡,讓她趕緊回來,她會在樓下或者小區門口的飯店等著,所以要躲是躲不過去的。

  何況葉抒微的車就停在樓下,徐貞芬八成已經看見了,撒謊是不明智的。

  貝耳朵深吸一口氣,瞬間冷靜下來,做出了豁出去的決定:「我去開門。」

  走向玄關的時候,聽到背後葉抒微悠然的聲音:「你打算如何介紹我?」

  貝耳朵的太陽穴瞬間跳得厲害。

  「我會和她實話實說,你只是我的假男朋友。」她語氣沉著,「因為我媽她不好糊弄,騙她的下場很慘。」

  貝耳朵赴死一樣來到玄關,伸手接起電話。

  「我是定期來打掃樓道衛生的阿姨,請幫忙開一下門。」

  ……

  不是徐貞芬,虛驚一場。

  貝耳朵緊繃的心一下子松了,像是從刀山火海進入清涼溫潤的湖泊。

  幸好,幸好。

  幫阿姨開了門,貝耳朵回身:「不是我媽,虛驚一場。」

  「虛驚?是真的驚到我了。」葉抒微的聲線很平,回憶貝耳朵剛才說的每一個字,「貝耳朵,真沒想到我差點要躲去你床下。」

  「……」

  貝耳朵很不好意思,剛才她想的辦法的確很蠢,是病急亂投醫,他又不是一個行李箱,可以折疊後直接塞到床下,他一個一米九,長臂長腳的男人,藏在哪裡都會被徐貞芬一眼發現。

  「過來。」葉抒微說。

  貝耳朵走過去,歉疚地對著他的臉:「對不起,我剛才太急了,你不知道我媽那個人,她有時候挺凶的,從小就教導我不能讓男生進門,直到我大學畢了業,她還囑咐我千萬不能和異性單獨共處一室。」

  「怕我會對你做什麼?」

  「估計她是這麼想的,她覺得男人都有點不懷好意,需要防備。」

  「我問的是,你怕不怕。」

  「我?我為什麼要怕,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很清楚你的為人。」貝耳朵說著笑了,「再說,我們之間也不是那個關系,只是你請我吃飯,我給你唱歌這樣禮尚往來而已。」

  「是嗎?你的思緒還挺清晰的。」葉抒微看著她,不由地說。

  她改了暱稱是為了滿足網友,配合宣傳,她肯答應他進門是因為信任他的人品,她肯為他唱歌是因為他給她做了一頓飯,一切都是有條件的,沒有一件是他想象中的理由。

  她還說他只是她的假男朋友。

  看來,目前為止,她對他的興趣不大。

  這個事實讓他不滿,不過也僅僅是一瞬的情緒,很快他就得出了定論,她對他一定會有興趣,甚至是入迷,這只是時間問題,必要的時候他會加一些巧妙,適當的引導,讓她領悟某些情愛上的道理。

  欲速則不達,她在情感上是一張白紙,自己太莽撞會嚇到她。

  不過,很顯然,她天真地「高估」了他的人品,他來她家給她做吃的,怎麼可能完全沒存別的念頭?

  只是,現在已經不適合有所行動了。

  「葉抒微,你在想什麼?」貝耳朵覺得他的表情看似平靜,實則在醞釀什麼不易察覺的大事。

  「沒什麼。」葉抒微表情淺淡。

  「那我去切西瓜。」

  「不用了,我暫時不想吃。」

  「為什麼?」

  「因為我的心情突然不是很好。」

  「……」

  好吧,本來是想趁今天和他表白的,沒料到突發情況這麼多,以他現在的臉色看,她表白後會被秒殺得慘絕人寰。

  「想不想讓我開心一點?」他認真地提議,「不如再為我唱一首歌。」

  「你還想聽什麼?」

  「這回隨便,只要你能讓我感覺舒服就好。」

  「……」

  這人,為什麼每次都要說的那麼曖昧?讓她忍不住產生沒有意義的錯覺。

  實在是可愛又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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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3 15:49:20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二章

  貝耳朵的聲音清潤干淨,唱到柔情的部分略帶甜膩,卻不做作,很適合淺吟低唱一些簡單的情歌。

  她的聲音讓葉抒微想起了被陽光照拂下的清溪,冬日裡的一杯熱茶,在路邊瞇眼打盹的一只流浪貓。

  她唱歌的時候,臉上的每一分細微變化都被他收入眼眸。

  貝耳朵每唱完一首歌,對上葉抒微的眼睛都有些不自在……那眼神,讓她感覺,他已經默默盯著她很久了,要把她整個看穿一樣。

  她低頭看了看時間,提醒了一句:「你等會還要回研究所嗎?」

  葉抒微鎮定地收回目光:「看吧,或許會。」

  「那你還要吃西瓜嗎?」外面天氣這麼熱,吃一點涼爽的東西對恢復心情很不錯。

  「不用了。」他起身,「我去處理一件事情,處理好就回去。」

  「什麼?」貝耳朵跟著過去。

  然後目睹了很不可思議的一幕,葉抒微把水池裡的碗洗了,把流理台擦得光可鑒人,把上面的瓶瓶罐罐都歸納好,順便把自己帶來的自調醬料包放進她的冰箱。

  「做任何事都要收尾,這是我的慣例。」他關上冰箱,「好了,我走了。」

  貝耳朵送他到門口,他說了聲「等等」後,伸手從褲袋裡拿出一盒藍色的東西,遞給她:「給你吃的,護嗓。」

  貝耳朵接過,看了看盒子上的英文,是藍莓味的咽喉糖。

  「你特地買給我的?」

  「嗯,可以這麼說。」

  「謝謝。」沒想到他還挺貼心的,在她唱完歌後准備了這個。

  「我走了。」

  「再見。」

  「就到這裡?」

  「……那還要怎麼樣?」

  他們對視了一點五秒,貝耳朵迫於壓力投降:「我送你下樓吧。」

  於是,在葉抒微的車完整消失在貝耳朵的視線范圍,她才回去。

  回去打開冰箱一看,葉抒微留給她的四包調料,包裝外都貼著標簽,上面備注「酸甜」「耗油」「咖喱」「醬汁」等,均是他自制的,從剛才那盤噴香排骨飯看來,味道肯定很好,她可以用此拌面,拌飯,或者是吃小火鍋的時候蘸肉片。

  他真的很細心,起初的時候不覺得是這樣,但越相處越能感覺到他有和冷漠外表截然相反的一面。

  這樣的男人,任誰和他接觸久了都會產生好感吧。

  剛才她差點就要把心裡話說出口了,現在想一想,過於沖動了,如果說出口被拒絕,之後的相處會很尷尬。他之所以現在會對她這樣,多半是因為他們之間有一張合同,為了一起更順利地完成任務。

  他就是那種既然要做,就會很認真行動的男人。

  貝耳朵喝了一杯酸奶,回到書桌前,對著電腦發了一條微博。

  「有陽光的午後適合唱歌,尤其是唱給身邊的人聽。」

  很快,下面有了上百條回復。

  「你一發博,我就嗅到了葉抒微的氣息。」

  「抒微的耳朵,改了名字是寓意自古到今,女人就是男人身上的一個器官嗎?」

  「沒有他的照片,差評。」

  「一直覺得你的聲音挺甜,方便的話,上傳一首自己唱的歌行嗎?當然如果能和你男人一起唱就更好了,想念你們的聲音。」

  「你們還會去上節目嗎?希望你們能去,就算不去也記得多曬照片。」

  「現在你進展到哪一步了?腫麼感覺依舊那麼含蓄呢?」

  「有陽光的午後適合接吻,尤其是吻身下的人。」

  ……

  每次貝耳朵發微博都會被一圈網友調戲之,起初某些言論都不忍直視,時間長了也就習慣了,況且她連暱稱都改成了「抒微的耳朵」,還有什麼不可以面對的呢?

  不過,等宣傳片發布後,網絡輿論應該會比現在喧嘩多倍。

  「聽說葉抒微很會做飯,真的嗎?」

  貝耳朵瞟到某條評論。

  她回復:「對,他做的排骨燜飯很好吃。」

  針對她這條回復,很多人盯上了。

  「排骨燜飯很難做的,火候控制不好,會變得干巴巴或者是很稀爛。」

  「排骨燜飯的步驟,一香菇,胡蘿卜切丁,二排骨洗淨入開水鍋燙一下除血水,三過水後……」

  「我也會做,三歲的女兒特別愛吃。」

  「他不會還一口口地喂你吃吧?」

  「葉抒微也會做飯?!我以為會做飯的都是腦袋大脖子醋,就像我家那頭肥豬,咬帕,簡直太不公平了。」

  「夠了,排骨燜飯是什麼鬼東西?」

  「表示家裡有一個只會對你膩歪撒嬌要吃的巨嬰男真心累,眼看飯點到了,我又要去忙了,拜拜。」

  ……

  事實證明,廣大網友都對葉抒微的一切贊口不絕,而對她卻暗有非議,有些酸溜溜地說她個子太矮了,會影響下一代的身形,也有公然質疑,葉抒微到底喜歡她什麼,條件不匹配的愛情不會持續很久……

  當然,那些反對的聲音比較小,大部分網友還是善意而可愛的。

  退出微博,關上了電腦,耳畔回復了清靜。

  從熱鬧虛擬的網絡世界回到了寂寞真實的現實世界,真正的心理落差在於,在眼前這個世界,葉抒微不是屬於她的。

  他優秀,清冷,和所有人都保持一定的距離,她也不例外。

  如果不是節目的關系,她無緣認識葉抒微,也不可能靠近他。

  這個真相讓她有些受挫。

  *

  即使是周六晚上,游果視頻網站所在的寫字樓也是燈火通明。

  制片組花了寄個通宵趕完了《最心動的事》的宣傳片,在郁升嚴苛的審核下,修改了無數次,等終於得到大老板的認可,各個累得人仰馬翻。

  郁升獨坐在辦公室裡,再一次瀏覽宣傳片後給葉抒微發了一條短信。

  「宣傳片搞定了,你們看上去很般配。」

  葉抒微回復了六個字:「在我的意料中。」

  郁升搖頭失笑,發過去:「好了,現在我要帶唐栗他們去吃夜宵,明天再細聊。」

  通常他這麼說,葉抒微不會再發過來,可是這一次出乎他的意料。

  「天天朝夕相對的女人,你會對她產生好感嗎?」

  郁升徹底傻了,半晌後笑出來,葉抒微這是怎麼了,極其罕見地開啟一個感情話題?這大晚上的,別這麼嚇人好不?他們之間完全不適合聊這個,分分鍾是冷場的節奏。

  「這真不像是你會對我開口說的話。怎麼了?你想在這個時間點,和饑腸轆轆的我討論女人的話題?」郁升調侃地回復。

  「我只是給你一句忠告,如果喜歡就去說,如果沒有別的意思,就不要表現出工作以外的關心,無聊地彰顯你所謂的紳士魅力。」

  電腦屏幕的藍光覆在郁升白皙干淨的臉上,他唇角的笑意一點點褪去,有頃刻的思緒暫停,等反應過來他是什麼意思,不客氣地還擊:「你現在是站在貝耳朵男朋友的立場,對我進行友善的忠告?」

  「不需要那麼復雜,我是以你長輩的身份來教導你。」

  「……」

  大一歲的葉抒微,為了貝耳朵的朋友,第一次行使舅舅的權利。

  郁升松開手機,丟到一邊,輕笑了一下,拿過煙灰缸邊上的打火機,轉著玩。

  這一刻,工作狂的後遺症席卷上身,他感到疲倦,茫然,空虛,甚至胃部不適。

  他閉上眼睛,試圖沉靜地思考。

  他自詡是一個公私分明的領導,但在對待唐栗上,顯然有些公私不明了,就連葉抒微那樣不問世事的人都來說他了,他沒臉再繼續逃避這個問題,尤其是在得知唐栗發生車禍的瞬間,他心裡有了一個模糊的答案。

  但他真的沒有准備好談戀愛,尤其是一段辦公室戀愛,絕不是明智之選,對彼此都會有傷害。

  動情簡單,但維系一份感情是很難的。

  他郁升不是葉抒微,在感情上只認准自己的感覺,他比葉抒微細致周到,卻不如葉抒微的利落果斷。

  很快,聽到輕輕的叩門聲。

  「郁總?大家在等你吃夜宵。」隔著一扇門,唐栗的聲音和以往一樣,輕柔的如羽毛拂過他疲憊的腦神經。

  他走過去打開門,點了點頭:「好,走吧。」

  「是去吃燒烤嗎?如果是的話,要不去上次我們倆單獨去的那家?那家味道很正。」唐栗提議。

  「不,吃點清淡的比較好。」郁升想了想,「帶大家去品記喝粥吧。」

  唐栗「嗯」了一聲,心想郁總也不是鐵打的,連續三天只睡四個小時,他也會累。

  夜涼如水。

  這個晚上,有人做了甜美的夢,有人徹夜失眠,等到第一道陽光初升地平線,很多事情已經和昨夜不同了。

  貝耳朵吃早餐的時候接到了唐栗的電話,她直接地說了一個結果。

  「耳朵,我被郁總拒絕了。」

  貝耳朵一怔,反問:「你表白了?」

  「沒有表白,是他主動暗示,不,是明示我的。」

  「什麼意思?」

  「昨晚吃完夜宵,他載我一起回去,我們坐在公寓對面的公園休息椅上裡聊了一會,他肯定了我的工作成績,表揚了我的工作態度,還提出了很多工作上的福利,繞來繞去一堆後告訴我,他暫時沒有談戀愛的打算,還表示辦公室戀情對我來說太辛苦,希望我能收心。」

  「這是拒絕的意思?」貝耳朵確認道。

  唐栗苦笑:「嗯,你知道的,他是一個紳士,不會很殘酷拒絕別人,話說七分已經足夠了。」

  「可是我覺得他對你並不是沒有意思的,錄宣傳片那天他還特地來問我你的事情。」

  「那不能代表什麼,我們公司文化是開明,自由和共享,上下級沒有明確的等級之分,領導關心下屬的私生活再正常不過了,何況是他那樣的。」

  「但他還幫你租了房子,就在自己對面,這是什麼意思?」

  「也沒什麼特別的意思,大概是我之前提起過一次對租房的要求,他認為剛好符合他那邊的住宅區條件,順手幫了個忙而已。」唐栗說,「一切都是我想多了。」

  「所以……」貝耳朵不敢輕易下總結。

  「我又一次暗戀成功,明戀未遂。」

  「你還好吧?」

  「還好,這對我來說不是世界末日,我只是想找一個人說一說。」

  「嗯,你說,我聽著。」

  貝耳朵和唐栗聊了很久,結束了通話,她的情緒也受到了影響,唐栗失戀的事實讓她感同身受,一朵灰蒙蒙的雲就籠罩在她頭頂。

  唐栗在電話裡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幸好她沒有表白,現在可以當沒事人一樣繼續留在公司,好歹沒丟了飯碗,以後就當郁升是上級,不會再抱有半點非分的想法。

  暗戀就是這樣,往往過程比結果更令人心動。

  剛好,你暗戀的人也喜歡你,這樣的巧合很美妙,但幾率很低。

  一周後,《最心動的事》的短宣傳片在網上發布,第一天點擊率就過了十萬。

  當貝耳朵看完,整個人的體溫都上升了四五度……

  拍的時候不覺得有多麼煽情,但被剪輯成五分半的精華片後,呈現出的一幕幕都讓輕易地進入其境——全部都是熱戀的感覺。

  無論是置身陽光,坐在草坪上的慵懶悠閒,還是共騎一輛車的自由自在,抑或是在小木屋前的日常親密,他們身高差三十公分是永恆的焦點,因此最後一幕是他們面對面站著,一高一矮,她赤腳看他一會,而後突地頑皮地撲向他懷裡,而他單手就環住了她的身體,她抬起頭,他落下的目光和陽光一起映入她的眼眸,那一刻,他好像是她整個世界的主宰。

  屏幕上的字幕浮現:我們追求的並非瞬間的心動,而是在有生之年,最大可能的長相廝守。

  最大可能,四個字承認愛情有一個易變的因素,但同樣地表達了新生代的愛情三觀,我們會認真地去維系,去經營。

  ……

  貝耳朵還在持續體溫增高中,葉抒微來了電話。

  「看了宣傳片了嗎?」他問。

  「看了,你呢?」

  「之前郁升就發給我看了。」

  「那你滿意嗎?我指的是整個效果。」

  「和想象中的差不多,但沒有太大的驚喜。」他慢慢地說,「有些細節,你應該更投入一些。」

  「……」

  嗯?什麼意思?

  「你可以再去看一遍,有些地方你的表現如何。像是看我的眼神,對我的肢體觸碰,還有在我耳邊說話的樣子,在我看來都比較生疏。」他說。

  「……可我覺得還不錯。」

  「郁升說一共會有兩個宣傳片,為了保證下一個拍得更自然真實,我們不妨在私下練一練。」

  「這個沒問題,只不過該怎麼練呢?」

  「首先是。」他開始指導,「稱呼問題,你別再叫我全名。」

  「那你的小名?」

  「你願意怎麼叫就怎麼叫,只要不是全名。」

  「那……抒微?」她試著開口,聲音很小。

  「可以再加上一點感情。」

  「抒……微?」她放柔了語氣。

  「再溫柔一點。」他引導。

  「抒,微。」她調了調聲音。

  「最後一個字需要調整,收音不用很快,可以帶些想占有,依賴的意味。」

  「抒……微。」

  「再來一遍。」他略微滿意。

  「抒微~」

  「再來一遍。」他覺得還差了點什麼。

  「抒微。」她自己都受不了自己這個聲音了,感覺好奇怪……和某些在電話裡從事特殊職業的女人一樣……

  他停了一下,耳畔享受她的回音,電波裡只剩下屬於他隱忍的呼吸聲,在她聽來,低緩如同某種高級樂器優雅的共鳴,若隱若現如藏在幽谷中的一波清泉。

  「耳朵。」

  貝耳朵的心髒險些驟停,這個真是他的聲音嗎……怎麼和他平常的很不一樣?

  那麼磁性而親熱。

  「……你叫我耳朵?」她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不是就叫耳朵嗎?」

  「嗯,爸爸媽媽,親戚朋友,同學們都這麼叫。」

  「這麼說,作為我,有權自行添加一個字。」他思考後正經地實驗了一次,用比剛才更低,稍帶似有似無的狎暱聲開口,「小耳朵。」

  「……」

  「這樣好像順耳多了。」他又感受了一下這三個字的效果,「就這麼定了。」

  就這麼定了?貝耳朵貼在耳朵上的手機差點滑下去……

  她真心不敢再聽下去了……很少很少有人叫她這個。

  之前,王赫川故意逗弄過她,叫她小耳朵,她只覺得深深的反感,現在對象換成他,感覺性質完全不一樣了。

  她非但不反感,還完全被他的聲音魅惑了,他如果是貼在她耳邊說的,她也許會主動撲倒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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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3 15:49:3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三章

  《最心動的事》的五分鍾宣傳片發布後在網絡引起熱議,身高相差三十公分的情侶在大家眼裡有一種矛盾又和諧的萌感。

  ……

  很快,貝耳朵收到了不少老同學發來的短信問候,無一例外是「貝耳朵,我是xxx,你還記得我嗎?我在網絡節目上看見你了,你太牛了,竟然找到這麼高個的男朋友!」

  甚至有一個小學同學輾轉找到她的微博,發了一條私信給她:「耳朵?我是韓夢茜,你還記得我嗎?三年級到五年級我坐你斜後排,真沒想到你現在變成網絡紅人了,哈哈哈,我今天還在和同事說呢,倍感有面子……對了,你應該是記得我吧,我們以前感情很好,經常手拉手去上廁所,有時間出來敘敘舊嗎?」

  ……

  網絡的力量果然強大,貝耳朵再一次清晰地意識到這點。

  但相比第一次受到關注時的誠惶誠恐,這一次她淡定了很多,許是和葉抒微的關系有了「進展」的緣故。

  所謂的「進展」是,葉抒微為了促使貝耳朵更順利地完成第二次的拍攝任務,約她私下演習。

  至於在哪裡演習,葉抒微有些高深莫測地回答:「一個僻靜,無人的地方。」

  至於演習的內容是什麼,葉抒微有些模稜兩可地回答:「情侶之間的正常內容。」

  貝耳朵信任他,沒有多問。

  畢竟葉抒微是典型的那種要麼不去做,但做了就會異常認真,執著的人。

  關於這點,唐栗也是這麼認為的。

  「你就聽葉抒微的吧,他看起來很靠譜,讓人有安全感,聽他的不會有錯。」唐栗在電話裡的聲音開朗,似乎沒有受失戀的影響。

  「糖栗子,你還好吧?」貝耳朵關心道。

  「已經過去三天了,早好了!」唐栗在啃薯片,「你還不了解我嗎?」

  「嗯,你真的沒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郁悶的人才會總吃零食。

  「你要幫忙?那幫我跑一趟書店吧,我正在找一本關於廣告營銷經典案例的書,是前年出版的,網上賣斷貨了,不知道書店還有沒有存貨,我急著用。」

  「沒問題。」

  貝耳朵戴了鴨舌帽和墨鏡去了書店,幫唐栗找到用的書,還碰巧遇上了裴樹野的專輯簽售會。

  裴樹野是原創民謠圈裡小有名氣的美女歌手,她的聲音通透明亮,辨識度很高,讓不少人喜歡,她年紀輕輕卻已是有婚人士,丈夫木堤是爵士樂老師,擅長木吉他,鋼琴,口琴,長笛等樂器,常常低調地出現在她的音樂裡,為她的歌聲增色不少。

  貝耳朵聽過裴樹微的歌,有一首主題是小狐狸在森林裡尋覓母親,清新感人。

  裴樹野真人比電視上美很多,微卷的栗色長發及臀,身穿一條黑色的長裙,脖子和手腕都綴著中性化的飾品,略施薄妝,膚色白皙,眼尾漾開一抹淺淺的櫻花粉。

  她對歌迷很有禮貌,每簽完一張都微笑地抬頭和他們握手,不厭其煩地說謝謝你。

  貝耳朵也買了一張,排隊等簽名。

  輪到她的時候,裴樹野笑著點了點頭,特別溫柔地問:「請問你叫什麼名字?我可以簽在內封上。」

  貝耳朵這才想起自己還戴著墨鏡,似乎很不禮貌,輕輕摘下墨鏡,認真地小聲道:「我叫耳朵。」

  裴樹野近距離地看她的臉,有些深思,片刻後低下頭,在專輯的內封上簽了名,還十分貼心地給這位叫「耳朵」的歌迷寫了一句很長的話。

  貝耳朵笑著說了謝謝和加油,趕緊拿回專輯從隊伍中退出來,走到一邊,打算認真看看裴樹野給自己寫了一句什麼。

  「耳朵,祝你和抒微戀愛愉快,請多擔待他的一切,一定要堅持到最後,辛苦你了。」後面還跟了一個俏皮的符號,是一把箭頭把兩顆心串起來。

  ……?!

  貝耳朵頓時震驚了,難道裴樹野這樣的名人也有時間和興趣看網絡節目?自己和葉抒微的影響力已經那麼大了?

  等等,再讀一遍這句話,好像感覺有點不對勁,裴樹野親暱地喊了抒微,還要求她多多擔待,顯然是以葉抒微親近朋友的立場發言的。

  葉抒微認識裴樹野?他們是什麼關系?貝耳朵陷入了思考。

  應該不可能是那種亂七八糟的關系。裴樹野已經結婚了,和老公木堤的感情非常好,她還寫了一首「屬於我初戀的初戀的你」給他,講述他們從相遇到相知的整個經歷,可愛又深情。

  況且,不少傳言稱木堤是一名低調的高富帥,條件一流,把裴樹野當小公主一樣寵愛。

  晚上,貝耳朵按捺不住好奇心,打電話給葉抒微,問他認不認識裴樹野。

  「巧了,我和她不僅認識,還一起洗過澡。」葉抒微的回答。

  「……」貝耳朵真的沒法把葉抒微和低檔次的男小三聯系在一塊,她相信他的人品。

  「那會我五歲,她三歲,家裡的老阿姨幫我們一起洗的。」他緩緩補充說明。

  「……」

  「耳朵,她是我表妹。」

  信息量太大,貝耳朵需要時間好好消化……

  裴樹野……就是葉抒微之前提過的表妹?葉抒微好像說過,他以前帶表妹去游樂場玩過碰碰車。

  當時她還問他,那你表妹漂亮嗎,他的回答好像是不記得了?

  明明是這樣一個大美女,在他眼裡竟和雕漆花瓶,水晶煙灰缸和遙控器那些無異。

  他的審美真的很任性。

  「你在想什麼?」他出聲拉回了她延展開的思緒。

  「我很意外,裴樹野和你有這一層親近的關系,你怎麼從來不提及?我的意思是她在圈子裡很紅,大多數人有這樣一個表妹,少不了拿出來炫耀一下。」

  「她只是我的表妹,至於紅不紅和我關系不大。」

  「既然她是專業歌手,你想聽歌完全可以去找她,干嘛還要動用我這號業余的?」

  「她快開演唱會了,這段時間除了工作之外都不開嗓。」

  「……」好吧,人家的嗓音可金貴了,不是她能比的。

  「重點是,我又不想聽她唱情歌。」

  「嗯?你說什麼?」貝耳朵沒聽清楚。

  「沒什麼。」他淡聲,「我的意思是,聽她的歌需要買門票,我不想花冤枉錢,而你是免費的,且不用和別人擠著坐,是更優越的選擇。」

  「……」

  他還能更毒舌一點嗎?

  「明天晚上八點,我開車到你樓下,我們去演習一下。」話音落下,他道了一聲再見就掛了電話。

  貝耳朵反應過來,他們要為了第二次宣傳片的拍攝而去「約會」了。

  只不過,時間好像晚了一點?他也沒說去哪裡。

  一切都略帶神秘。

  等到隔天晚上八點三十四分,貝耳朵和葉抒微坐在一條搖晃的私人小船上,泛舟湖上,飄飄忽忽的水槳聲在耳邊忽近忽遠,她瑟瑟抱膝,忍不住打了個噴嚏,看著對面穿著單薄,依舊英俊端莊的人。

  「披上這個。」葉抒微遞過來一件深灰色的針織毛衫。

  「你的?」貝耳朵吸了吸鼻子,接過衣服,打開一看,好大一件。

  「嗯,穿上。」夜晚湖上的溫度對他來說沒有大礙,但猜到她會受涼,他帶了一件自己的衣服。

  「你怎麼都不說要來這裡,早知道我就多帶一件衣服了。」她邊說邊穿上。

  「說了就沒有驚喜了。」他凝視她,「不是嗎?」

  貝耳朵無奈地瞥了他一眼,雙手套進他的毛衫袖子,恣意地一甩,簡直是兩水袖,衣服的下擺也快拖到腳邊,蓋在身上和一張大毛毯無異。

  而始作俑者靜靜地坐在她對面,用目光欣賞這一切——被他衣服包裹的她。

  「雖然很大,但很暖。對了,你不冷嗎?」

  「不冷。」他動手倒了一杯杏仁茶,遞到她嘴邊。

  因為手被兩只袖子套住,根本伸不出來,無法觸碰任何東西,貝耳朵只好接受葉抒微的親手「灌水」。

  「現在暖和了嗎?」他放下杯子。

  「嗯,暖多了。」她張望了一下只開了一盞小燈的船艙,「有吃的嗎?」

  葉抒微從身後拿出了一個餅干盒,放在木桌上,打開後,裡面是各式各樣的中式糕點:「想吃哪個?」

  「綠豆糕。」

  葉抒微剝開一個綠豆糕,再一次遞到貝耳朵的嘴邊,喂她吃完。吃完了綠豆糕,貝耳朵又想嘗嘗紅豆餅,葉抒微又喂了她一個,接下來是桂花糕,芙蓉糕,山藥卷,荷花酥,奶油炸糕……等吃了一圈,貝耳朵才喊停。

  葉抒微拿紙巾擦了擦她的唇:「現在飽了?」

  「飽了。」貝耳朵不禁納悶,這點心不像是船上的贈品,每一樣都新鮮好吃,像是精心准備的。

  「那開始正事吧。」他利落地蓋上餅干盒,放回原處,不讓她的焦點繼續停留在吃上。

  「好。」貝耳朵點頭,「你說。」

  「先叫我的名字。」他的俊顏在光影綽約下顯得比平常清冷,神秘了幾分。

  「抒微。」

  「就這樣?你這幾天都沒有練過?」

  聽出他言語中的質疑,她再試了一遍,這一回更親密柔軟,顯得頗為依戀。

  「這樣還過得去。」他看著她,「輪到我來喊你的小名。」

  「等等,葉抒,不,抒微,你就叫我耳朵,千萬別自行加字。」

  「哦?為什麼?」

  「因為太肉麻了。」她直言。

  「情侶的互動肉麻是正常的。」

  「但我們循序漸進行嗎?這個我暫時有些接受不了。」她實則是怕在這狹窄的空間裡,兩人挨得如此之近,他親暱地喊她小耳朵,會引起她某些不該有的念頭。

  葉抒微原位思考了一會,答應了:「耳朵。」

  「……嗯。」單單是這兩個字,他的喊法就和別人不一樣,在他的聲音裡,耳朵兩字仿佛被施了特別魔力一般。

  「說你喜歡我。」

  「啊?!」貝耳朵愣住,這安排顯然不在她所想的劇本裡。

  葉抒微的手輕輕扶住玻璃杯的一側,聲音融在清清水槳裡,不動聲色給出了官方解釋:「作為現下被公認的一對,我們避不開在某些場合互訴衷情,郁升已經說了,第二個宣傳片裡需要我們錄一段話,表達彼此的情意,所以你多少要練習一下,省的到時候表現很差。」

  「是這樣嗎?」貝耳朵的心咚咚咚加速,沒想到第二個宣傳片裡會有這個內容,到時候她要在公眾面前對葉抒微表白?

  「嗯,不信你可以問他。」反正最終解釋權早已不在郁升那邊。

  「既然你這麼說,那一定是真的。」貝耳朵自己和自己糾結了一會,坦言,「可是,我好像說不出這句話。」

  葉抒微的眼眸滿是天空的星子,明亮,遼闊又柔軟,聽到對面人的話,眼神涼了下去。

  「怎麼?說不出違心的話?」他持壺給自己加了水,不鹹不淡道。

  不是,是不敢如此直接地說出內心所想……貝耳朵默默道。

  「說不出也要說,這件事由不得你。」他見她默認,表示道,「我們是有合同的,在沒有人身安全的威脅下,你不配合不行。」

  「……」

  「給你一分鍾的准備時間。」他伸手拉回她垂掛到桌下的袖子,放回桌上,「然後,說你喜歡我。」

  「……如果我真的說不出呢?」

  他目光投向遠處的墨藍湖面,說道:「那你今晚就上不了岸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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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都說晴湖不如雨湖,雨湖不如夜湖,但此時此刻,貝耳朵望向遙遠的湖岸,只覺得如那不見底的深淵,時刻帶著危險的涼意,讓人無法領略所謂的夜湖之美。

  船搖搖晃晃在湖心。

  葉抒微的話回蕩在她的耳邊。

  「我知道你在開玩笑。」貝耳朵勉強擠出一個樂觀的笑容,試圖調和尷尬的氣氛。

  「你非要這麼認為的話。」他說,「我們就在這裡過夜好了。」

  「……」

  今夜無月,卻勝在有星。小巧璀璨的星子一顆又一顆地落在對面男人的眼眸,清輝的邊緣被鍍上了一層柔亮的光,令他原本就好看到不行的眼睛此刻宛若稀有的藝術品一般,近在眼前,耀眼得不敢直視。

  貝耳朵低下頭,輕輕呼出一口氣,有些懊惱,那簡單的四個字都到了嘴邊,怎麼就吐不出來呢?

  「我喜歡你」對他來說,只是假情侶之間的台詞,對她來說,卻是真實的。

  相比膽怯,心虛等情緒而言,把珍藏在內心的這句話借這樣的情況下說出口,更多的是一種不捨。

  「看來你很糾結。」葉抒微觀察她的每一個肢體語言,「這四個字的難度就這麼高?」

  貝耳朵鼓足勇氣抬頭,對視他的眼睛,此刻她比八歲時第一次登台表演,面對嚴格的評委團和漫不經心的上百名嘉賓都要緊張:「抒微,我……」

  「我喜歡你。」他輕易幫她補充完整。

  貝耳朵腦海一片空白,心髒像是被一只有形的手輕輕地一扯。

  「你重復一遍我說的就行了。」

  她慢慢看出了他眼裡的變化,這是他第一次如此不加掩飾地在她面前流露出他的情緒化。

  他對她很失望,不再強求。

  「我喜歡你。」貝耳朵機械般地重復。

  葉抒微敷衍地點了點頭,「嗯」了一聲,隨手拿起剛合上的餅干盒到桌上,再次打開:「算了,看來你還是對吃東西比較感興趣。你還想吃什麼?」

  ……他對她已經完全失望了嗎?

  「我現在不餓。」貝耳朵心情復雜。

  「多少吃一點。」葉抒微拿起一塊翡翠綠的點心,喂到她嘴邊,「張開。」

  貝耳朵咬了一小口,搖了搖頭:「我真的吃不下了。」

  葉抒微收回手,不避嫌地繼續吃完被她咬過一口的點心。

  看來他真的對她失望了。人在失望之下會做出一些和平常行徑反差較大的事情,譬如向來講衛生,有輕度潔癖的他竟然忽略了那塊點心上有她的口水。

  貝耳朵默默地想下去。

  他為了保證第二個宣傳片的順利拍攝,大費周章地安排今晚的約會,花不少錢包下這艘夜船,請來經驗豐富,寡言沉悶,目不斜視的老船工在外穩穩地劃槳,定制了夜游的船線,還准備了可口的點心,香噴噴的杏仁茶,溫暖的大號毛衫……到了關鍵時候,她卻連一句情侶間的必備台詞都說不出。

  她不免在心裡譴責自己,偷看了他一眼。

  對面的他無所事事地拿起第二塊點心品嘗,淡漠的臉色擺明了對她這塊「朽木」的直接放棄。

  「抒微,我喜歡你。」貝耳朵突然重振精神,吐字清晰圓潤,「我喜歡你,很喜歡你,非常地喜歡你。」

  她動人的聲音如同一顆顆玻璃珠掉入清瑩見底的玉盤,緩緩落在某人耳畔。

  待看見他的目光又落回她臉上,帶著和平日一樣有些琢磨不透的深究,她依舊保持嘴角的微笑,心裡想的是:只有老天知道我說的字字屬真。

  「非常喜歡是有多喜歡?」葉抒微壓低聲音,沉著回應她的表白。

  「就是和你在一起會很開心,和你分開會覺得不捨得,一天不見面就會想念。」

  「哦?你對我已經到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程度了?」

  「……嗯,是的。」反正他不知道她的話是真的。

  葉抒微伸手,循著她的長袖一點點地上行,很快找到她的手,攤開手掌覆蓋其上:「以前有沒有對別的男人產生過這樣的感情?」

  「沒有。」這是實話。

  「所以,只是專對我?我是你第一個分開就會捨不得的男人?」

  「……嗯。」他入戲會不會太快,太徹底了?

  「以後也只是對我這樣?」

  他的聲音溫柔起來真的是分分鍾秒人的節奏,在這兩人獨處的小船艙,有垂掛下來的風燈浪漫搖曳,又有杏仁茶的甜味慢慢回繞,艙內溫度逐漸回暖,甚至很高。

  「嗯。」貝耳朵繼續。

  「不錯,忠誠是我們之間最基本的一條,此生,我們只會擁有彼此。」他的手掌蓋在她的手上,認真合攏,「在這個基礎上,才能談其他的。」

  她已經被他的演技迷得神魂顛倒……

  「那你究竟喜歡我什麼?」他一手握著她的手,另一手拿起玻璃杯喝了口清茶,「具體說一下。」

  「很多,性格,才華,長相,身高,手指,聲音,還有各種細節。」

  「如此說來,你迷戀我的全部?」他的眼眸漾開和夏日湖水一樣的溫柔。

  「……咳咳,輪到你說了。」

  「讓我想想。」他看著她,「單看你的眼睛,鼻子或者唇,都說不出有什麼特別之處,但合並成一張臉後,卻有一種獨特的可愛和迷人,除了外表,你的其他也是一樣,單獨拎出某個特質不會令人有特別的驚喜,但組成一個人之後,自然而然地給我深刻的感覺。」

  「可是,我喜歡你的全部,而你的意思是……不敢直視我的部分?」貝耳朵明顯會錯了重點,開始糾結他的話。

  葉抒微聞言,騰出一手,手指按在她的額頭,然後沿著她的眉心下走,指端劃過她的鼻梁,掠過她的鼻尖,跳過她的人中,落在她柔軟的唇上:「我怎麼不敢直視了?」

  頓時有一股電流擊中她的中樞神經,她整個人都軟了一軟。

  他的魔指在她唇上撫摸,流連許久,幾乎染紅了她的唇才罷休,繼續下行,雙指來到她的脖頸,目光隨著手指,帶著獨享的含義一起行動,直到她身上那件他的毛衫v字領口,他終於停下。

  貝耳朵垂眸,看見他修長,漂亮的手指輕按在靠近她胸骨的位置,卻意外地令她的胸骨隱隱作疼。

  再往下一點就是危險地帶。

  他已收手。

  果然,他是君子,不會趁這樣的演習占她的便宜。

  「你的耳朵很紅。」他收回手的同時虛點了一下她的兩只耳朵。

  「是嗎?」她萬分尷尬,剛才兩人一起沉浸情景,似乎真假難辨了,有一瞬,她覺得他那些不合規矩的動手動腳是合情合理的。

  「我有點好奇,你的其他部位現在也像兩只耳朵這麼紅嗎?」

  貝耳朵無法再裝作若無其事地被他調戲了,即使他表現得一本正經,堂堂正正,完全沒有可以揩油的意思,但某些語言本身就帶有一種殺傷力。

  「暫停。」她打斷,「我需要休息一下。」

  「可以。」他應允。

  因為袖子太長,她沒法把自己的手探出來,想扇扇臉龐的熱意都不行。

  木桌子本就很小,他又突然伸長了腿,讓她的腿難以擱放。

  比起剛才演習時的臉熱心跳,結束後更是尷尬的局促不安,她坐在原位皺了皺眉,有些用力地甩了甩袖子。

  「需要幫忙嗎?」葉抒微問。

  「我們換個位置吧。」她只想走動一下。

  「我來。」他說著起身,彎腰挪開了擋著他們中間的木桌,留給她一塊空隙。

  貝耳朵剛站起來,聽到他靠近的一句話「小心別摔著」,她思緒一停,一個踉蹌,就跟著搖晃的船往左,幸好葉抒微伸手拉住了她的一條袖子。

  船又突地往右擺,貝耳朵整個人倒向葉抒微。

  船再次往左擺,船艙外的老船工納悶地睜開瞌睡的眼睛,歎息道:「起風了?」

  裡頭的貝耳朵為保持重心,整個人已經死死貼在葉抒微懷裡。

  他的懷抱很寬敞,很溫暖。

  等船逐漸平穩下來,她小心翼翼地抬頭,有些氣急,試圖對上某人高不可攀的眼睛。

  葉抒微雙手輕按在她的後腰的凹陷,看著她暈染開淺淺玫瑰色的臉蛋,鼻尖嗅到她呼吸裡的杏仁茶甜味,再聯想到剛才自己手指按在她肌膚上,感受到那比想象中還要柔軟如羽的觸感……全身血液急驟往某個部位聚集。

  「抒微,抒……微?」她覺得他低下來的眼神不僅怪異,還很矛盾,就像是一波清泉點燃了一簇火。

  她最後一個字還未落下,他環在她腰上的手驟然一緊,她整個人前傾。

  「你怎麼了?」她本能地問,聲音和平常一樣沒有防備,對他信任有加。

  他黑眸壓抑,手上的動作一頓,克制住那想帶她無限地貼近自己著火的源泉的念頭。

  風越來越大,撞破深藍色幕簾而入,多少沖散了他某處的熱血淤結。

  他微微閉了閉眼,低下頭,額頭碰了碰她的額頭,那柔軟,清涼的觸感和溫度雖然遠遠不夠,但暫且可以給他一點甜頭……

  貝耳朵完全沒了反應,任由他和她額抵額,長睫毛幾乎刷在她臉上。

  如此近依戀,足以讓她感受到他呼吸的滾燙。

  他似乎變得很不正常。

  「別動。」他聲音沙啞,唇飛速地,若有似無地擦過她的臉頰,「我先出去處理一下。」

  他說完松開她的腰,獨自轉身出了船艙,留下不知其意的貝耳朵。

  當葉抒微站在船艙外,對風冷靜時,劃槳的老船工打了個哈欠,不由地喵了他一眼,這一眼就喵到了令人不齒的重點,老臉有些發紅,別扭轉過頭去,語氣帶著對世風日下的憤慨:「現在的年輕人,怎麼一個個都那麼沖動,喝吃了火藥一樣。」

  過了好一會,葉抒微轉頭:「不好意思,您剛才說什麼?」

  老船工沒好氣地瞪他:「我說你要不要跳下水去冷靜一下。」

  「我也想下去游兩圈,但沒帶泳褲,算了。」葉抒微回身,走進船艙。

  看著藍色幕簾詭異地落下,老船工的心咯登一下,暗道,人不可貌相,儀表堂堂不代表行徑光明磊落,這人大晚上包了船,把船艙裝扮得那麼花裡胡哨,原來是真沒安好心,裡頭的小姑娘才多大啊,乍看長相還有點像自家外孫女,親切又可愛,要是有什麼危險千萬要出聲,我雖然這把年紀,但也絕不會坐視不理的。

  這樣想著,好心的老船工摸出了口袋裡的老年人手機,隨時准備報警。

  下一秒,藍色幕簾被撩起。

  老船工憂心忡忡的眼睛對上葉抒微波瀾不驚的眼睛。

  「放心,她是我女朋友。」葉抒微認真地說,「有我在的地方她不會發生危險。」

  僅一秒後,幕簾再次掛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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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3 15:50:0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五章

  貝耳朵見葉抒微莫名其妙地出了船艙,回來後又默默無語地喝茶,忍不住問:「你剛才去外面做什麼了?」

  「這裡太悶了,我出去透了透氣。」他回答。

  「可外面不是正起風嗎?」她狐疑。

  「是嗎?沒注意。」

  「……」

  葉抒微推開杯子,再次凝視對面的人,把話題帶回正事上:「我們剛才進行到哪了?」

  「互相表白的環節。」

  「嗯,下面我們練習一下情侶之間的家常話。」

  「譬如?」

  「我父親每次說累了,我母親都會走過去面帶微笑地說,閉上眼睛,我幫你捶腿。」

  「還有呢?」

  「我父親生日之前,我母親都會問他想要什麼禮物,他會說,我只想要你多在身邊陪我讀書。」

  「嗯,還有呢?」

  「我母親為了維持身形每天晚上只吃水果,我父親看不過去,會小聲抱怨,我不想每天都摟著一把骨頭睡覺。」

  「聽起來他們真的很恩愛。」

  「對,他很粘她。」

  「你爸爸粘你媽媽?」

  「嗯。」

  遺傳基因是強大的,孩子在性格上自然而然地會隨父母的一半,加上常年共同生活,某些習慣和細節的潛移默化,會讓孩子在情感上的悟性和選擇和父母很像。

  這麼看來,葉抒微婚後也會很粘夫人?

  貝耳朵暗想,這樣一個一米九零的男人,粘起人來不知是怎麼個樣子,貌似畫面很美不敢想象。

  「你在想什麼?」他問。

  「我在想,你爸爸大你媽媽那麼多,又喜歡粘她,你媽媽會不會覺得有點辛苦?」

  「怎麼會?她是他太太,愛他敬他,自然很樂意把時間都分給他。」

  「你這麼說就有點大男子主義了,好像女人天生就是從屬地位,為男人服務是天經地義一樣。」

  看出貝耳朵會錯了意,開始幼稚地較真起來,葉抒微心下了然。

  他故作思考後糾正道:「我指的是雙方,沒有主從之分。只有感情深厚,一天都捨不得分開的男女才會選擇走入婚姻,既然如此,婚後彼此束縛,把自己的時間和秘密都分享給對方也是心甘情願的,難道不是?」

  「你這麼說也有道理。」貝耳朵緩緩點頭,「他們之間的那份束縛的確應該是甜蜜的。」

  頭上的風燈慢悠悠地搖曳,暖黃色的燈光溫柔地籠罩在她頭頂,她安靜平緩地眨了眨眼睛,長長的睫毛像是柔軟的細絨一樣,拂過對面人的視線,他目光下移,停留在她白皙的頸上。

  就在剛才,他親手和那裡碰觸,觸及之處比他撫摸過的最輕柔的動物羽翼都要柔軟。

  對動物的羽翼,他是熱衷,專注,有興趣,對她的肌膚,他是留戀不捨,還帶有珍視。

  貝耳朵抬眸,撞上他深邃的眼睛。

  「可以開始了嗎?」他不避諱地繼續看她。

  「嗯,沒問題。」

  「就從那句我累了,你說幫我捶腿開始。」

  ……

  後面的一個小時,在葉抒微的教導下,貝耳朵對他說盡了平生最不可思議的情話。因為他要求嚴格,需要她控制語速和節奏,加以不淺淡的感情,看著他的眼睛逐字說出內容,她一一照做的結果是等單獨輔導結束,船剛靠岸,她整個人就像是跑了整整兩圈一樣,精疲力竭。

  「好累。」她輕喃,要知道長時間直視他那雙有魔力的眼睛和直視高分辨率的顯示屏無異,都讓人眩暈。

  「累?」他遞給她一張紙巾,語氣聽不出情緒,「真是難為你了。」

  不過,以後會更累。

  ……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出船艙,老船工重重的一聲咳把貝耳朵的注意力拉到他身上。

  「辛苦您了,謝謝。」貝耳朵笑道。

  「沒事,這是我的本職工作。」老船工一邊說一邊打量她身上那件巨大的毛衫,不由懷疑,「小姑娘,你怎麼穿了一件這麼大的衣服,袖子都要拖到地上了。」

  「因為我穿的是他的衣服。」貝耳朵指指前面的葉抒微,不好意思地解釋。

  老船工的臉瞬間一沉,看向葉抒微的目光帶著譴責,甚至是鄙薄,從大晚上包船,到把船艙打扮得花裡胡哨到准備點心到定制蜿蜒曲折的船線……這個男人心機不輕,看來剛才在船艙裡沒少占小姑娘便宜,甚至是激動地扯壞了對方的衣服。

  越這樣想腦海越浮現不忍入目的一面,老船工痛心搖頭:「下次改白天來玩吧,晚上出來始終不太安全。」

  貝耳朵說:「還好,反正我不是一個人晚上出來玩,還有他在。」

  「就算是男女朋友,在關系穩定之前也要注意一點。」老船工提醒了一句。

  他做這行快二十年了,就沒見過真正的兩口子晚上來坐船玩浪漫的,通常都是上了年紀的男人牽著小姑娘來玩,多半,等小姑娘從船艙出來後臉上的妝都花了,衣衫不整,他就心知肚明裡頭發生了什麼,從不多言,只是這一次的小姑娘看起來親切可愛,他一時間沒忍住多說了兩句。

  貝耳朵再遲鈍都聽得出老人家話裡的意思,尷尬地解釋:「不用,他是正人君子。」

  正上岸的葉抒微聽到身後貝耳朵對自己的評價,略有沉思,而後轉過身,伸手很有君子風范地牽她上岸。

  「你聽見了?」貝耳朵輕聲問他,「我指剛才老人家說的話。」

  「嗯。」

  「不會生氣吧?」她笑著看他的表情,「他把你當成居心叵測的人了。」

  「不會。」他態度淡然,「你知道我是正人君子就行了。」

  ……

  這一晚貝耳朵沒有睡著。

  失眠的原因不外乎兩種,太郁悶或者太開心,她是後者。

  雖然一切都是假的,但他是真實的。

  喜歡的人就近在咫尺,她可以憑借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光明正大地靠近他,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雖然沒有戀愛經驗,但對著他時不時的怦然心動,和他肢體接觸時的本能慌張,和他並排漫步時的安穩踏實,這些應該就是戀愛中的真實感覺。

  在船艙裡她說的都是實話,她從沒有對一個異性產生過這樣強烈又別扭的感覺,他是第一個讓她覺得告別時會有不捨的男人。

  這樣想著,貝耳朵翻了一個身,拉過覆蓋在枕頭一角的毛衫。

  剛才上岸後,他說溫度有些低,怕她著涼,執意要她繼續穿著他的衣服,直到車上,她都一路穿著,最後竟然就穿回家了。

  她的臉貼在毛衫的領口,深深吸了口氣,果然是屬於他的味道。

  莫名其妙的,越來越喜歡他了……尤其在他講述他父母的婚姻,表達自己的婚姻觀時,她對他的欣賞和愛慕又實實在在地多了一倍。

  要不要鼓起勇氣找個時間把心裡話告訴他?索性到宣傳活動結束吧,那樣的話,被拒絕也比較能接受,直接不再見面就行。

  貝耳朵把毛衫放回原處,坐起身來,開了小燈。

  她從來不是患得患失的人,沒想到在二十五歲高齡第一次「初戀」竟然如此別扭,連十五歲的高中生都不如。

  她不喜歡這樣的自己。

  如果愛,她希望自己對待愛情和做對待其他目標是一樣的自信,充滿活力。

  只不過,其他的目標和葉抒微這個大活物比起來差太多,在葉抒微這裡,她第一次有這麼重的得失心。

  *

  「你會有這麼重的得失心是因為你很清楚以葉抒微的性格,如果你去表白,他拒絕你之後就會像隔離病菌一樣徹底遠離你。」午休時間,唐栗在電話裡給貝耳朵當感情導師,「結果連普通朋友都沒得做,所以你怕了。」

  「是嗎?」

  「是的,耳朵,我太了解你了,你以前在學校參加演講比賽,文藝匯演,運動會長跑,甚至是畢業後開小火鍋店,你都保持了良好的心態去做,不問結果的原因歸根到底是你不怕輸,而這一次不一樣,你怕輸掉葉抒微。」

  「我不知道。」貝耳朵自己都有點迷茫了。

  「要是高中那些男同學知道你一個堂堂校花級的人物現在竟然在矛盾要不要去表白,肯定不敢相信。」

  「校花什麼的都是多少年之前的事情了,還提它干嘛。」

  「我是想說,你有資本去愛葉抒微,怕什麼。」

  「可葉抒微他不看重女人的長相,也不看重一般男人看重的那些,所以我很困惑,他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她剛好遇到一個不按理出牌的男人。

  「這個我真的不知道,郁總說連他都不知道。」

  冷不丁提及郁升,貝耳朵切換話題:「你最近和郁總還好嗎?」

  「還好,我們之間現在就是正常的上下級關系。」

  「不尷尬?」

  「他完全沒有表現出尷尬,我自己或多或少有點吧,不過不會表現在臉上。」唐栗大咧咧道,「放心啦,我沒事,反正我哪次暗戀不是以失敗終結的?成功才奇怪,再說了,他說的有道理,辦公室戀情實在太不明智了,我也沒把握可以那樣。」

  雖然唐栗話是如此,但貝耳朵還是聽出了她的一些情緒,感覺她想說什麼,但又不願直言。

  「好啦,我先掛了,要去茶水間泡咖啡。」唐栗說。

  結束和貝耳朵的電話,唐栗端著馬克杯去茶水間,碰巧看見邢真抱著新做的企劃方案直奔二樓。

  邢真是新來的實習生,郁升朋友親自引薦的,和她同在市場部,第一天上班就受特殊照顧,接受溫和周到的郁總親自指導,她受寵若驚,感慨大名鼎鼎的傳媒新貴對小實習生竟然一點架子都沒有,當場被他的風采魅力折服,工作特別有熱情,積極到一點芝麻綠豆大的問題都要上樓去請教郁總,吃飯的時候還大贊郁總是暖男,一口一個郁總真的好好哦。

  唐栗呆呆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合上的電梯門後,心中悵然。

  郁總果然對誰都很好,她真的不是特例,在職場上投入私人感情真的太幼稚了。

  突然羨慕起貝耳朵來,如果換作是葉抒微,他一定不會對任何異性都這麼「熱情」,那些女孩子也會因為他的態度對他望而卻步。

  雖然貝耳朵在電話裡的聲音有些困頓,但任誰都聽得出她正浸泡在一缸蜜水裡,咕嚕嚕地冒泡……

  唐栗泡好了咖啡,拿出手機發了一條短信給葉抒微,語氣很客氣。

  「葉抒微,麻煩你這段時間多騰出一點時間和貝耳朵接觸,她在感情方面沒有經驗,我很怕她不小心出錯。」

  等到傍晚,唐栗都忘了自己給葉抒微發過短信這一事,葉抒微才回復。

  「不麻煩。」

  ……

  貝耳朵洗完澡上微博,驚訝地看見有不少人艾特她。

  原博是某個十三中的女同學發的,說某天晚上,她溜去天台,發現葉抒微和貝耳朵在那裡幽會,當時他們情到濃處,很不可控制地滾在了一起,那畫面觸目驚心,她當場嚇傻了。

  下面大多數人都不信,卻好玩一樣地艾特了貝耳朵,問她是不是真的。

  貝耳朵囧,想起是有這麼一回事,那天晚上她拒絕和葉抒微去酒店,改去自己高中教學樓天台密談,結果被兩個進來約會的學生撞見了……

  這個女同學竟然會說出來,好像她自己是上天台背單詞一樣的單純正直。

  「據說你和你男人在天台滾來滾去,被純潔的小孩子看見了,我想說好歹是公眾人物,注意一點影響好不,拜拜。」不少人這樣說。

  貝耳朵悔了,早知道那天的結果是這樣,還不如和葉抒微去酒店。

  「我覺得這事八成屬真,因為貝耳朵就是十三中畢業的,偶爾帶男人回校找刺激也是合理的。」

  貝耳朵知道自己是解釋不清了。

  果不其然,當貝耳朵依照任務把自己和葉抒微游湖那天的照片發上去,下面立刻暗搓搓地有了條評論。

  「這回從天台挪到了船裡?別太能折騰,小心翻船。摳鼻。」

  ……

  貝耳朵發短信給葉抒微大吐苦水,葉抒微冷靜回復:「早讓你和我去開房間,你自己不聽。」

  貝耳朵:「……」

  「不過,聽你這麼一說,網友們比想象中的有趣很多。」

  貝耳朵依舊語塞,暗道葉抒微的思維果然和一般人不一樣,她鄙視地丟開了手機,不再和他繼續交流。

  等睡覺之前,貝耳朵再次登錄微博一看,評論都是戲謔他們的「天台動作片」,花式各異,慘不忍睹。

  她忿忿地去原博「不吃巧克力的小松鼠」一看,很多人在她那邊留言問葉抒微和貝耳朵那天穿了什麼衣服,兩人具體怎麼樣,被撞破後是什麼反應。

  「不吃巧克力的小松鼠」孜孜不倦地對他們回憶細節,當然很多經過了個人加工。

  貝耳朵一看右邊,點贊都快超過一千個了。

  鼠標不經意地劃開那個點贊區,看見一個很亮的暱稱:小耳朵的抒微。

  貝耳朵心一提,順著點開這個不忍直視的暱稱一看,頭像是空白的,什麼內容也沒有,也就十幾個粉絲,一看就是剛剛注冊的。

  ……

  小耳朵的抒微。

  怎麼讓她瞬間有不好的預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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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3 15:50:1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六章

  貝耳朵戳了戳「小耳朵的抒微」,發了條私信給他:「你是?」

  幾分鍾後,對方回復:「嗯。」

  貝耳朵:「……」

  這簡潔的字眼,熟悉的口吻,不是他又會是誰?

  小耳朵的抒微……他的取名和她現用的「抒微的耳朵」真的只是遙相呼應這麼簡單?怎麼她有一種被直接調戲的錯覺,明明已經和他說了,別在耳朵面前自行加字,她會很害羞好吧。

  貝耳朵壓住了內心的悸動,不敢再多問,秒速退出了。

  上床關燈之前,手機跳入一條短信。

  「等我下一次的約會安排。」

  發信人是葉抒微。

  看著這三個接觸頻率越來越高的字,貝耳朵的唇角綻放自己都沒察覺的甜意。

  不知道他下次會把約會安排在哪裡。

  她可以稍稍期待一下。

  而結果是,對葉抒微這樣的單細胞生物不能抱什麼期待,他的約會主題依舊圍繞著湖。

  當兩人坐在湖邊一處稠密樹蔭下的椅子上,貝耳朵看著夕陽西下,被染紅了半面的湖水和遠遠的一葉扁舟,忍不住說:「我以為你會換一個地方的。」

  「上次我們在湖上,這次在湖邊。」葉抒微打開隨身攜帶的東西,「完全不同。」

  貝耳朵無語地接過他遞過來的藍色保溫盒,打開一看,竟然是做好的黑椒牛肉蛋炒飯。

  「先吃飯。」他遞過來筷子。

  「你親手做的?」她嘗了一口。

  「隨便做的。」

  「好香,味道超級好。」貝耳朵清楚適當的表揚會讓他的心情變好,相處這麼長時間這點還是了解的。

  果然,某人很不低調地回了一句:「我做的菜怎麼可能沒有水准。」

  「嗯,自從吃過你做的菜,我的嘴更挑了。」

  那是當然的,慢慢地你只會認准一種味道,沒有其他的選擇,葉抒微在心裡下了結論。

  吃完後,兩人開始練習情侶之間的家常話。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相依相伴地過好余生,等老到眼睛都睜不開的時候,你身上的氣息是我能辨識這個世界的唯一……」貝耳朵突然停下,疑惑道,「抒微,你父母真的每天都會說這些?」

  「對。」

  「可是我覺得這好像是小說和電影上的台詞,一般人生活中會常說這些愛的誓言?」

  「如果他們是相愛的人,每天重復三次都屬正常。」

  「好吧。」那她繼續好了。

  「那你父母呢,他們會說什麼?」葉抒微問。

  「他們才沒有這麼有愛的對話,通常是我媽一回家就抱怨飯菜不好吃,房間空氣不好,她很累很煩,我爸誠惶誠恐地把熱水遞過去,問她是不是工作不順心,她立刻讓他別出聲,一邊呆去……每天都是如此,日復一日。」貝耳朵聳肩,「家裡氣氛就沒好過。」

  「既然他們沒有感情,為什麼當初要結婚?」

  「也許。」貝耳朵斟酌道,「和很多人說的那樣,結婚不一定是為了愛情,還有生存。」

  「如果是生存,一個人也可以,不該去拖累另一個人。」

  「不是每個人的想法都和你這樣透徹。」她說,「何況,大部分人都想找一個伴,那樣就不會孤獨。因為一個人過五年六年其實都不算是難事,但如果超過十年就沒法想象。」

  葉抒微表情沉靜,而後轉過頭看她:「如果不是自己有感覺的人,在一起一天都很難忍受。」

  「你把婚姻看得很神聖。」

  「神聖嗎?在我看來,婚姻是愛情的自然需要,如果你喜歡對方,當然會想著和對方每天在一起,既然要在一起,用一種合情合理的形式來彰顯身份和保護關系很正常。」

  葉抒微每說一個字,貝耳朵的心就撲通地猛跳一下。

  當他認真,坦然地闡述自己的婚姻觀,竟然能讓她對這個世界產生安全感。

  「我贊同你說的。」貝耳朵附和,「以後我的結婚對象一定是自己深愛的,獨一無二,無法替代的人。」

  葉抒微沒有再接這個話題,繼續教貝耳朵念台詞。

  「耳朵,說話的時候要看著我的眼睛。」他低下頭,找到她的眼睛,「集中注意力,別總是躲開。」

  「好。」貝耳朵暗吸一口氣,伸手扇了扇臉龐的熱風,對上他璀璨光華的眼眸。

  「現在對我說剛才那句誓言。」他專注輔導。

  「你是第一個讓我心動的人。」

  「還有下半句。」

  「也是最後一個。」貝耳朵擱在腿上的手不知不覺地握成了拳,指端觸碰到了掌心的汗意,一字字地把台詞說完,「在我的生命中……我發誓。」

  「嗯,比剛才進步了一些,不過情緒缺乏連貫性,還需要多練幾遍。」

  ……

  等一對一地輔導完,葉抒微一身輕松,貝耳朵則再一次感覺像是一口氣跑了一千米,消耗了全部的能量。

  「今天就到這裡,時間還不晚,我們去走走。」

  「走走?不妥吧,會被大家認出來的。」

  「你不是已經准備了墨鏡和帽子?」

  「但身高差是遮不住的。」

  「耳朵,就算是真正意義上的公眾人物,手拉手出來逛街的也不少,何況我們遠遠沒有那麼出名,你考慮的太多了。」

  說著,葉抒微站起身,拉上貝耳朵:「放心,不會有事。」

  貝耳朵被他牽起一只手,另一手順勢拿出包裡的墨鏡和鴨舌帽。

  「你確定全副武裝後不會更惹人注目?」

  一句話就擊中了貝耳朵的潛在隱憂,她把東西又塞回包裡,任由他拉著手出了湖景區。

  湖景區周邊主要有兩條街,一條是酒吧特色街,一條是文藝味濃厚的綠茵路,因為前者喧囂嘈雜,夜晚聚集了年輕人,他們選擇了去後者。

  綠茵路是這座城市標志性的路段,以文藝風雅為賣點,白日裡安靜淡然,無車馬喧囂,到了晚上更甚,除了陸續的快速車聲和自行車鈴聲外,只有腳下落葉偶爾卡嚓的碎裂聲。

  這樣的環境下,一些內心的聲音會被無限放大。

  貝耳朵想起高中時候,班上一對情侶表白的地方就是在綠茵路,後來遭到其他人揶揄:「你們是不是在那幅一吻一世情的海報前下定決心在一起的?」

  一吻一世情是當年這條路上最大的一幅廣告海報,畫面是穿了比基尼的女人和基本沒穿的男人跪在沙灘上擁抱,男人低頭親吻女人的唇,吻得朦朧而唯美,右下角有一瓶復古金的香水。

  很多女生對那幅海報記憶猶新,覺得怦然心動,以至於對那瓶奢華的香水很向往。

  男生喜歡那幅海報純粹是因為穿著清涼的女模。

  唯有貝耳朵念念不忘那句廣告詞,一吻一世情,適合所有的有情人。

  當然,現在的綠茵路早就沒有那種風格的廣告海報了,林立的店鋪上方,那成片成片的牆面上都是手繪動植物。

  「想進去看一看?」葉抒微發現貝耳朵的注意力一直停留在右邊一間間的小店上,看出她有購物的興趣。

  貝耳朵往其中一家打光最柔和的家私旗艦店看去:「那家店好像是新開的,之前沒有,你有興趣嗎?」

  「我正好想看看床上用品。」

  ……

  兩人進了店,一個盤著頭發,穿著干練的女導購員立刻過來招待。

  貝耳朵正擔心她會不會認出他們,女導購員已經微笑開口:「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你想買什麼?」葉抒微低頭看身邊的貝耳朵。

  「我們隨便看看。」貝耳朵拉葉抒微走向左邊的區域。

  女導購員很有禮貌地跟在他們身後。

  貝耳朵拿起一張雙人床上的圓形靠枕看了看,葉抒微則垂眸打量床的款式。

  門再次被拉開。

  女導購員轉身,正准備說歡迎光臨,發現來者是總經理王赫川,恭敬地說了聲王總。

  王赫川剛從酒吧一條街出來,順道來這裡巡檢,連領口都沾著酒氣,所以當看見貝耳朵和葉抒微時以為自己眼暈看錯了,使勁眨了眨後發現還是他們。

  「好巧,你們來我的店裡買東西?」王赫川走過去,慢悠悠道。

  貝耳朵看見王赫川時一愣,隨即想起徐貞芬曾提過,王赫川的家具企業旗下有連鎖店,第一家在火車站附近,經營四年,生意一直不鹹不淡,店內裝修也過於陳舊,打算遷址到消費實力強的地段,重振旗鼓。

  沒想到新址選在了綠茵路。

  「王赫川。」貝耳朵客氣地打了招呼,「原來這是你的店,我才知道。」

  「呵呵,只要你稍微關心我一下,就知道這裡七月初開張,到現在快一個月了。」

  「哦,恭喜。」

  王赫川笑了笑,看向貝耳朵,發現一段時間未見,她頭發長了一些,皮膚更瑩潤,越發的散發女人味,想到名花有主,他心裡真不是滋味。只不過,必要的風度還是需要展現的,怎麼說也不能在她的男朋友面前失了顏面。

  她的男朋友……王赫川看向葉抒微,心裡不屑道,怎麼對方總是一副目中無人的模樣,好像把他當隱形人,難道長得高就了不起?

  「新店開張後生意還不錯,今天不是周末,所以晚上冷清一點。」王赫川收回目光,只盯著貝耳朵,嫻熟地聊開了,「耳朵,你想買什麼告訴我,低於一千的我直接送你。」

  葉抒微抬了抬眼眸。

  貝耳朵拒絕:「別說笑了,我要買當然是自己掏錢。」

  「我像是在和你開玩笑嗎?憑我和你媽媽的交情,送你點東西怎麼了?我這裡開張的第一天,你媽媽就送了花籃,帶了好幾個朋友來捧場。」王赫川說,「就當我還你。」

  貝耳朵還是搖頭:「我媽媽捧你的場和我沒關系,你不用還我。」

  「喲,耳朵,一段時間不見,你怎麼和哥哥我那麼見外?」王赫川松了松領口,「真沒事,你喜歡什麼直說。」

  「她喜歡什麼只會告訴我。」葉抒微忽地出聲,「由我買單。」

  王赫川一聽見葉抒微的聲音就很不舒服,語帶挑釁:「我這裡的東西可不便宜呢。」

  「沒事,我帶卡了。」葉抒微說。

  「啊,真抱歉,我忘說了,今天店裡的刷卡機壞了,耳朵要買什麼你得付現金。」

  女導購員疑惑地試探:「王總,刷卡機……」

  王赫川一個眼神飛過來,讓她沒說話,轉而沒事人一樣地看耳朵:「耳朵,你看上什麼了?」

  貝耳朵轉了轉眼睛,把手裡的抱枕塞給葉抒微:「我要買這個,你付錢。」

  一個抱枕的價格不貴,完全可以用現金支付,她用行動表明自己是站在葉抒微這邊的。

  「其他呢?」葉抒微問。

  「我就看上這個了,其他的都不需要。」貝耳朵笑盈盈,「快去結賬,我們還要出去吃冰激凌。」

  葉抒微看著手裡的圓形抱枕,對貝耳朵說:「那就買一對吧,可以放在沙發上,我們看電視的時候一起用。」

  「……嗯,好。」

  葉抒微去結賬的時候,王赫川不相信地看貝耳朵:「耳朵,你們已經同居了?」

  「嗯?嗯。」貝耳朵淡定地圓謊。

  「真是出人意料,我一直以為你是乖乖牌。」

  「這和乖不乖沒關系,男女之間,感情穩定後住在一起也很正常。」

  「聽起來你認准他了,該不會要嫁他了吧?」王赫川酸溜溜道。

  貝耳朵笑而不語,在王赫川眼裡是默認。

  等葉抒微買了單,拎著袋子回到貝耳朵身邊,貝耳朵主動挽住他的手臂。

  「耳朵,下次來記得打電話給我,我給你打折。」王赫川覺得這一幕很刺眼,忍不住又多言。

  貝耳朵還來不及婉拒,葉抒微開口:「既然他這麼客氣,我們婚前就來這裡買東西,讓他在一邊幫我們做參謀。」

  「……」王赫川准備好的下一句話頓時被噎住,一想到他們要以新婚夫妻的身份來這裡挑選最私密的床上用品,他還要在一邊旁觀給建議,簡直是胸口淤血。

  葉抒微說完,伸手摸了摸貝耳朵的腦袋,貝耳朵朝他笑了笑。

  快走出門的時候,王赫川突然轉身,故作疑惑:「對了,耳朵,你媽媽知道你們已經同居的事了嗎?」

  葉抒微回了一句:「只要你不說,全世界人都不會知道。」

  王赫川再次瞇起了眼睛,他的意思不就是指自己大嘴巴?影射自己不守承諾,把貝耳朵的戀情偷偷告訴了徐貞芬?

  這句話也直接提醒了貝耳朵,於是,她態度嚴肅地交代王赫川:「請你這一回不要再告訴我媽媽。」

  「當然,我上次是不小心說出去的,這次不會。」王赫川對上葉抒微的眼睛,覺得這男人城府很深,時時秀恩愛,處處坑他。

  葉抒微看他的目光卻淡漠如白開水,比起上一次在ktv的句句重創,這一回,他顯然不願意再多說什麼。

  王赫川逐漸清楚這代表什麼,葉抒微已經不當他是競爭者了,或者說,葉抒微不當任何人是競爭者,無論別人再怎麼挑釁,叫囂,都夠不上是威脅。

  這是最高的勝利者姿態,四兩撥千斤地點明事實,你接不接受隨意,反正人已經是我的了,你無能力改變任何。

  ……

  葉抒微和貝耳朵走出店,一起來到對面的飲品店,他給她買了冰激凌,自己要了一杯冰茶。

  「你喝冰的?」貝耳朵問,他通常喝常溫的東西,這個細節她記得很清楚。

  「嗯,今天溫度太高了。」葉抒微說。

  雖然看不上王赫川,也知道貝耳朵對王赫川無意,但聽到王赫川自來熟的一口一個「耳朵」,他第一次感覺莫名的煩躁。

  他從來不會為一點小事影響心情,情緒更不會被無關緊要的人牽動,今天是首例。

  這樣想著,他竟伸手挽住了她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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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3 15:50:3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七章

  葉抒微突如其來的攬腰動作讓貝耳朵感覺像被電擊,腰間的皮膚簡直要燒起來。

  本以為他是不小心碰到的,但待五秒鍾過去了,他的手掌還是穩穩地貼在她腰上,沒有挪開的意思,隔著一層單薄的衣料,被他觸碰的那層皮膚比身體其他部位的皮膚溫度高很多倍。

  他是故意的,意識到這點後她有點不可置信。

  一秒鍾被拉得很長,腦海竄上很多想法,以至於她的目光有點閃躲,竟不敢再直視他,心跳一記高過一記,耳畔掠過熱風拂面的聲音,余光瞥見一道耀眼,尖銳的光,是隔壁的隔壁一家珠寶店的玻璃窗折射出來的。

  忽然,她的心跳一停。

  「等一等。」貝耳朵掙脫開葉抒微的手,快步朝那家珠寶店走去。

  葉抒微立刻跟了過去,飲品店的服務員朝他們輕喊了一句:「你們點的東西還在做呢。」

  貝耳朵站在珠寶店門口,隔著玻璃門,看見徐貞芬和一個年輕男人在一起。

  徐貞芬穿了一條淡綠色的掐腰連衣裙,鮮少見地把頭發放下來,披散在腰間,她一手撐在玻璃台上,對年輕的男伴笑得嫵媚,男伴接收到她含情的目光,手掌貼上她臉頰,她似乎很沉醉對方的撫摸,閉上眼睛,臉靠過去一點,男伴很知趣地低下頭,用自己的唇去尋覓她嫣紅的嘴唇,與此同時,貼在她臉頰上的手掌順勢滑落在她肩頭,再沿著她身側的曲線往下不客氣地探尋。

  他們在公然接吻。

  貝耳朵腦袋轟的一下,短暫的眩暈後感受到一種強烈的反胃。

  「耳朵。」葉抒微來到她身邊,「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沒有。」貝耳朵僵硬地側頭,眼睛努力對上葉抒微的,「我有事需要進去問一下,你可以在這裡等我一會嗎?五分鍾就夠了。」

  「你不希望我進去?」他確認。

  「嗯。」

  「好,我就在這裡等你。」

  貝耳朵推門進去,徑直來到吻得忘乎所以的男女面前,聲音如冷水一般潑過去:「媽,你怎麼在這裡?」

  徐貞芬像是迎面被打了一巴掌,整顆心都火辣辣的,睜開眼,匆忙地結束和男伴的忘情之吻,轉過頭面對突然冒出來的女兒。

  貝耳朵的眼睛沒有一絲溫度地巡視在徐貞芬那宛若少女一般羞惱的臉,因為氣急而起伏不停的胸口,還有脖頸左側的一塊淡紫色淤青。

  母女倆對視了整整一分鍾,徐貞芬率先開口,聲音很不悅:「我之前在這裡定了首飾,今天來取貨。」

  「他是誰?」

  「我的朋友。」

  「男朋友?」

  「這和你沒關系,你話太多了。」徐貞芬的聲音急躁起來,「有你這樣當女兒的嗎?突然闖進來質問你媽媽?」

  「我本來也不想跑進來的,但我看見他在吻你,手還不規矩地放在不該放的地方,忍不住好奇,就進來問問,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閉上嘴巴!」徐貞芬喝斥,「貝耳朵,我雖然是你媽媽,但同樣也是一個單身女人,交男朋友沒有違法。」

  「是啊,交男朋友是你的自由,就算是找一個比爸爸小兩輪的,也沒有人可以干涉。」貝耳朵得到了答案,整顆心都涼下來。

  是她太天真了?她還妄想爸爸有一天會追回媽媽,她還幻想媽媽有一天會後悔,意識到此生最愛她的人是誰,跑去找爸爸承認錯誤。

  徐貞芬狠狠地皺眉,女兒的冷嘲熱諷讓她顏面盡失,也把她從剛才的美妙情景猝然拉到現下這尷尬又討厭的處境,她慣性擺出長輩的架勢:「貝耳朵,你給我適可而止,別再挑戰我的耐心。現在立刻給我出去,不許打擾我的約會。」

  「約會?好,你什麼時候結束就馬上給我打電話,我有事情和你說。」

  「你反了你?你以為我是你的女兒?我做什麼,交什麼朋友還要向你報備?」徐貞芬煩躁地伸手劃了一個出去的姿勢,「廢話少說,立刻消失在我面前!」

  貝耳朵看著徐貞芬快爆發的眼神,一點也不慌張,轉而看向她的男伴,他穿著精致的緊身西裝,看上去身材很好,因為年輕,連眼睛都灼亮得和火似的,膚色更是健康的麥色,嘴唇慣性地流露出愜意的笑意,似乎完全沒覺得有任何不妥,反倒是像看好戲一樣輕松自在。

  貝耳朵內心的反感驟升,這樣的男人連爸爸的十分之一都不如。

  卻是徐貞芬向來迷戀的類型。

  以前有過一次,現在又有了一次。

  「芬,你女兒長得很漂亮,和你好像。」男伴的聲音十分溫柔,「尤其是眼睛。」

  「我長得隨我爸爸。」貝耳朵回了他一句,又看向徐貞芬,吐出那一句壓在心裡很久的話,「你真的從來沒有對不起過他嗎?」

  一句話勾起了徐貞芬最狼狽的記憶,幾乎如洪水般奔騰而來。

  貝耳朵十一歲的時候,貝衡安受傷住院了近兩個月,其中一個周末,她結束加班,同組的男同事殷切地送她回家,並且送上了樓,開門的剎那,對方有意無意地用手探向她的腿,曖昧的舉動戳破了半年來滋生的情愫,她壓抑不住內心的渴望,轉過身和他擁吻在一起。

  他們從門口一直挪到客廳的沙發上,吻得忘乎所以,直到對方迫不及待地挑開她第一顆襯衣扣子,她才倉促地喊停,推開他,費力起身:「謝謝你送我回家,但別在這裡。」

  男同事笑了笑,整了整衣服,說了聲明見就離開了。

  她頭發凌亂,思緒混雜地靜坐在沙發上,直到聽見小房間傳來書本落地的聲音,嚇了一大跳,直接沖過去,扭動門把開了門,看見貝耳朵正彎腰撿書。

  「你怎麼在家?」她震驚了,照例說女兒應該在奶奶家。

  「睡不慣奶奶家的硬板床,我就回來了。」貝耳朵當時聲音和表情都很正常,「媽,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我剛才睡著了,都沒聽見。」

  「剛回來。」她故作鎮定地回答,心裡卻慌張到了極點,猜疑女兒有沒有聽到剛才的動靜。

  「那你去休息吧,我再看會書。」貝耳朵仿佛什麼事情都不知道,撿起書後重新坐回小沙發,認真地讀。

  ……

  此刻,徐貞芬看著女兒那透著了然,似乎早就知情的眼睛,帶著責問和憐憫,一種羞辱感如同蟲蟻爬上後背。

  「你真的從來沒有對不起過他嗎?」貝耳朵重復。

  每一個字都如同刀尖般凌遲徐貞芬的神經,瞬間,整個明亮的店堂急速地旋轉起來,她缺氧一般地呼吸困難,整個胸口憋悶得令她陷入黑暗的恐懼。

  「你對不起他。」貝耳朵輕喃。

  「夠了!」徐貞芬歇斯底裡地喊出來,在極度焦躁下,面色薄脆如白紙,「你要在這裡逼瘋我嗎?!滾出去!」

  貝耳朵不動。

  「你耳朵聾了?!讓你滾出去!馬上滾!不要讓我看見你!」徐貞芬抬起手臂,狠狠地朝貝耳朵的方向劈下去。

  手掌離貝耳朵的臉還有一寸的距離,手腕卻被一股利落的力量牽制住。

  貝耳朵抬眸,看見那熟悉可親的手指,他及時扼住了徐貞芬的暴力。

  「不管你是誰,都沒有資格對她動手。」葉抒微松開徐貞芬的手,把貝耳朵拉後兩步,手臂輕輕搭在她肩上,聲音冷而鄭重,「打人是不對的,打她是絕對不行的。」

  徐貞芬喘著氣,喪失了最後一點力氣,伸手捂住自己的額頭。

  男伴立刻扶住她體貼道:「芬,你怎麼了。」

  「我們走吧。」徐貞芬輕聲。

  男伴善解人意地陪她離開,徐貞芬走了幾步停下,轉過來對貝耳朵冷聲:「我知道你對我一直存有怨恨,覺得我不配做你母親。好,我承認我的確沒做好,把你教育成今這樣。既然你已經對我連最基本的尊重都沒有,我也不想再勉強了,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再過問你的事情,你過得如何和我沒關系,反正你早成年了,我該盡的責任也盡了,剩下的你自己去安排。」

  等徐貞芬和男伴消失在門外,貝耳朵的耳朵嗡嗡直響。

  照例說,她已經二十五歲了,不是十五歲,更不是五歲,被母親當眾放話拋棄,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實,何況她們的關系一直稱不上親密。

  可為什麼,心裡如無人的曠野一樣荒涼。

  下一秒,肩膀上多了一股沉沉的暖力。

  葉抒微彎下腰來,連同最溫暖的呼吸。

  直到和她的眼睛平視,他看清楚了裡面的情緒,問道:「你想哭?」

  他不說還好,他一說,她的眼睛秒速濕了,抬手去擦,聲音沙啞:「沒有。」

  他握住她的手,拿下來:「想哭沒必要忍著,我有個地方可以讓你哭個暢快。」

  五分鍾後,葉抒微帶貝耳朵來到拐角處的一棵大樹下,止步後,雙手按住她的肩膀。

  「你說的地方就是這裡?」貝耳朵哽咽,她已經准備好大哭一場解壓,本以為他會帶她到一處隱秘的地方,讓她好好宣洩郁結的情緒,卻沒想到是路口,隨時可以看見來來往往的車。

  「不,我指的是這裡。」他把她推進自己寬敞的胸膛。

  貝耳朵:「……」

  「你可以開始了。」見她沒有動靜,他伸手一揉埋在自己胸口的腦袋。

  貝耳朵吸了吸鼻子:「你不嫌我的鼻涕會弄髒你的衣服?」

  「你隨意。」他淡定。

  「那……我開始了。」貝耳朵醞釀了一下,卻突然感覺情緒被卡主了,有點哭不出來,於是抬起腦袋,微紅的眼睛認真地看他,「我的淚點突然被拉高了,你能不能說一句話讓我馬上淚奔的?」

  他聞言伸出兩指捏了捏她的臉:「看著不胖,沒想到可以捏出這麼多。」

  「……」

  結果是,貝耳朵在某人寬敞,溫暖,安全感十足的胸膛上哭了整整半小時。

  她哭的時候什麼都不說,只是哭,等哭到盡頭,才抱怨了一句自己從小在母親眼裡就是個負擔,一直被她嫌棄,然後隱約聽到葉抒微低聲說了句話。

  「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貝耳朵含糊道。

  「沒什麼。」他拿出紙巾給她擤鼻涕。

  她雖然狐疑,但因為正陷入傷感沒有去追究,忽略了他那句內心話。

  他說的是,她嫌你是個負擔把你丟了也好,也便於我接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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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3 15:50:4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八章

  當葉抒微拿紙巾蓋住貝耳朵的鼻子,貝耳朵著實呆怔了一下,回憶起來,六歲之後就再沒有人對她做過這樣的事情。

  兩眼認真地凝視幫她擤鼻涕的人。

  「用力。」他言簡意賅。

  「……」

  等幫她擦完鼻涕,他用手指輕輕抹了抹她眼角,做好這一切再帶她回去取剛才買的冰激凌。冰激凌早做好了,完全融化成水,服務員不好意思地聳了聳肩,表示這是你們自己的責任。

  葉抒微又給貝耳朵買了一盒,自己喝完了那盒融化成水的。

  貝耳朵一聲不吭地拿小勺挖酸奶冰激凌上的蜜豆。

  他沒有多問她什麼,只是站在她身邊,安靜地陪她消化完整個冰激凌和負面情緒。

  直到她願意開口說話。

  「我和我媽剛才那樣嚇到你了吧?其實這不是第一次,我們的關系常常劍拔弩張,她不太喜歡我,我也不太喜歡她。」

  「至於為什麼不喜歡我,按我奶奶的說法,她當年沒打算生我,但拗不過我爸的堅持,硬著頭皮把我生下來,為此錯過了出國留學的機會,她特別懊悔,心裡一直怨我。」

  「她和我爸結婚也不是心甘情願,她老扯嗓門說,如果當初不是一時心軟嫁給了他,自己的人生不會像現在這麼苦。」

  「其實她這人一直很矛盾,為了離不離婚思想斗爭了快十年,離吧覺得沒有正當理由,畢竟我爸對她那麼好,家裡經濟狀況也沒問題,日子都過得好好的,不離吧她心裡總有一股怨氣,覺得是我們捆綁住了她的人生,就這樣反復糾結,以至於我覺得她會糾結一輩子,卻沒料到她在我讀大一的時候突然下定決心要離婚,任誰的勸都不聽,直接找律師草擬協議丟給我爸。」

  「現在想想離了也好,對他們都是一種解脫,當然對我一樣。」

  「告訴你一個事情,小時候有段時間我特別怕她,不敢和她單獨相處,總怕會目睹一些不敢接受的事情。」

  貝耳朵說到這裡面色凝重,而後把吃完的冰激凌盒子丟進垃圾箱,拍了拍手:「抱歉,和你說這些家長裡短的,你一定覺得很沒勁。」

  「她常常打你?」葉抒微問。

  貝耳朵手上的動作停滯,沒料到他聽得很認真,還問到了重點。

  「我想一想,大概有六次,我指的是從小到現在。」

  「打你哪裡?」

  「哼,她只會扇我耳光。」

  「上一次打你是為了什麼?」

  「高三的時候逃了兩節課出去玩被逮住,老師打電話給她,正好她和人談生意,不太順利,就和老師在電話裡吵起來,回家後劈頭蓋臉罵我,我回了一句要你管,她就動手了。」

  「那是最後一次。」他看著她。

  「嗯。」

  沉浸在不愉快的回憶裡,她的情緒失落,忽略了他用的是肯定句,而非疑問句。

  回去的路上貝耳朵睡著了,大概是因為車內的溫度太舒服,或是音樂電台流瀉出的聲音太溫柔,令她每一根緊張的神經一點點地松弛,輕垂下來,她閉上眼睛,臉頰被一團溫柔的霧籠住,舒服極了。

  葉抒微調低音樂的聲音,側過頭,靠近副駕駛座上的人,伸手摸她的臉,宛若摸珍貴的瓷器,摸了一會後收手,微微彎起的指關節沿著她的脖頸而下,剎車在她的領口。

  他湊過去,唇蜻蜓點水地碰了碰她的臉頰,不經意間聽見她輕如羽毛的呼吸,真實地挑撥他的耳朵,他抬起眼,凝視她臉上每一個細節,確定她一時半會不會睜開眼睛,順勢再近一步,一手撐在她右側的窗稜,黑影很直接地覆蓋在她的上方,他低下去,唇果斷地壓在她柔軟而飽滿的粉唇上。

  壓了壓後完整地含住。

  他很像直接沖破她的唇瓣,汲取更多未知的甜美,不過他克制住了。

  此時此刻,她需要的是好好睡一覺,而不是拿出力氣對付他。

  他淺嘗輒止後松開她,僅用目光瀏覽她美好的景致,想停下卻明顯感覺到身體某部分的不滿,於是又在她白皙的脖頸留了兩個「路過此地」的個人痕跡,當然至始至終他的右手都不忘扶在她的腰間……

  貝耳朵睜開眼睛的時候還有些迷迷糊糊,等反應過來後對葉抒微道謝:「謝謝讓我好好睡了一覺,你的車真舒服。」

  「的確很舒服。」他的聲音低而愜意。

  「謝謝。」她笑了,「那我上去了,你早點回家休息。」

  「嗯。」

  「等等。」她突然松開門把,回過身來,「我給你拍一張照吧,可以給網友看。」

  「可以。」他按住她的手腕,「靠過來拍。」

  「不是,是拍你一個人的。」

  「我一個人有什麼好拍的?」

  「就當是讓我曬曬你。」她說,「你快坐好,閉上眼睛。」

  他松開她的手,有些不耐地坐好,閉上眼睛,任她折騰了很久。

  等完成後,他檢查成果才發現她用盡力氣拍的只是他的局部細節——睫毛。

  忽略他「你有多無聊」的目光,她沾沾自喜地收了結果,問他:「你是吃什麼才會長這麼長的睫毛?」

  「白飯。」

  「……」

  「耳朵,我記得你說過你爸爸是你喜歡的類型。」身材微胖,個子不高的男人。

  「嗯,怎麼突然提這個?」

  「現在有改變嗎?」

  「沒有。」她就是喜歡爸爸那樣能給她安全感的男人。

  他手按在方向盤上:「我知道了。」

  「那樣的男人很有魅力,任何女人都會喜歡吧。」她一字字地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心裡有所期待,「尤其是我。」

  待在葉抒微的身邊,那種心安,踏實的感覺和在爸爸身邊的感覺很像,他的懷抱也如同爸爸的懷抱一樣寬敞,溫暖。

  她喜歡他,希望他能聽懂她的暗示,回應她的情感。

  「你。」他側過頭來,給了她回應,「可以下車了。」

  「……」

  等貝耳朵把葉抒微的睫毛照發上微博,配上一句「每次想拿剪子來修理」,下面評論又是五花八門。

  「還微微往上翹,好像是夾過一樣。」

  「小扇子撲撲撲,撲起一陣風。」

  「想當年我男人的睫毛也是這麼長,在被我反復玩弄後,現在已殘,真正的血淚教訓,姐妹們一定要忍住手,玩他其他地方,千萬不要玩睫毛。」

  「這麼長的睫毛,難道他是用強生沐浴露在洗臉嗎?」

  「看著手好癢,好想在深夜拿剪子卡嚓了斷他……」

  「有配套的小酒窩嗎?」

  「果然是一米九的男人,該長的部位都長。」

  ……

  貝耳朵拿出手機,翻到剛才的偷拍照。她才沒有那麼傻,趁他閉眼的時候單單拍一張睫毛,當然是連拍了好幾張,都是他的側臉,只是這些都沒有捨得分享給大家,僅作收藏。

  她把手機屏幕貼近貼近再貼近,讓他的側臉碰在她的臉上。

  今晚在買冰激凌的時候,為什麼他會突然伸手攬住她的腰呢?

  撞破徐貞芬的新戀情後,為什麼他會大方地提供胸膛給她哭呢?

  他還給她擤鼻涕,回去買冰激凌給他吃。

  這一系列舉動,除了爸爸之外,沒有一個男人對她做過。

  他是在喜歡她嗎?

  想到這個可能,貝耳朵的大腦出現短暫的空白,然後湧入炫彩的星光。

  不管是暗戀,明戀,只要是確定在對一個男人心動,任何一個女人都免不了自作多情。

  而這一次,她覺得並非完全是自作多情。

  他對她的照顧和體貼,她已經感受到了。

  突然不願意等到宣傳活動結束再告訴他自己的心意,要不就等下一次見面的時候,她狠狠地明示他一下?

  就算被拒絕,也不至於是死路一條吧……她還是可以近水樓台先得月,只要他依舊是單身。

  當然,如果被拒絕,她一定不會忘記當面反詰他:「既然不喜歡我什麼對我這麼好?你是不是哪裡有問題?」

  按計劃下一次見面是《最心動的事》的第二個宣傳片拍攝日,還有兩周的時間。

  只是在拍攝日到來前,網上開始流傳出一些關於貝耳朵的陳年舊事。

  首先是一個名叫「靈動小萱」的網友爆料貝耳朵高中時候的一些事情。

  「我和貝耳朵都是十三中的,她當時在二班,我在三班,同在一個樓層常常會遇見,平心說她當年的確是校花,就是個子矮一點。她挺愛美的,常常在校服裡換自己買的衣服,校服拉鏈從不拉,讓大家看見她裡頭的衣服,她也掛項鏈,戴耳環塗指甲油,特別惹人注意,所以你懂的,十三中校風樸素,大家都一心讀書,很少有女生把重心放在穿著打扮上,她那麼做肯定會出挑。」

  「我記憶深刻的一件事是,當時我們夏季的校服特別丑,她被分錯了一套大號的,穿上裙子後顯得腿很短,她就不願意穿裙子去操場集合,還和班主任大吵一架,後來一個人在教室裡哭……當時我知道這事後就覺得她這人有點偏執。」

  「她是校花,當然有很多男生追啦,雖然她高中三年在學校裡沒找男朋友,但校外有沒有我不知道,而在校內追她的那些男生,她都是笑盈盈對他們,和他們聊天開玩笑,有時候也會撒嬌要他們幫忙,從不會殘忍地拒絕他們,導致他們每一個都抱有幻想,覺得自己有可能追到她,她那時候很風光,一出走廊好多男生就探出腦袋看她,她一邊走一邊整理頭發,目不斜視卻自成一派風景,情人節的那天,抽屜裡滿滿的一堆情書,巧克力和小禮物,她挑其中一些大的帶回家,把另一些小的分給班上長得不好看,沒有收到禮物的女生。」

  「她只有一個女生朋友,其他女生都不敢和她走太近,因為她性格很活潑,擅長唱歌跳舞,參加很多活動,性格很有主見,好勝心強,又有男生緣,和她做朋友很有壓力,她唯一的女生朋友也只是在她身後做跟班,常常給她跑腿買奶茶,話梅什麼的,憑那些和她維系友誼。當然,她那樣的女生是需要有人做陪襯的,也說得過去。」

  「她現在能找到葉抒微,在很多人眼裡不可思議,但在我看來說得過去啦,因為她本身就有一些吸引男人的優勢,她在那方面很主動的,眼睛長得漂亮,比較會放電,雖然不是美艷性的,但也算是有魅力,再說,有些個子高的男生就喜歡小鳥依人的……此外她的聲音很嗲的,男生喜歡。」

  ……

  貝耳朵冷靜地讀完「靈動小萱」發的內容,就知道這人是來黑她的。

  「靈動小萱」看似語帶保留,其實句句帶刺,還裝作有理有據的。

  事實是,當年十三中的女生很多都愛打扮,都會在校服裡面穿自己的美衣,貝耳朵那樣做不是個例,但她並沒有戴多余的首飾,只有一條很簡潔的銀鏈,耳洞那會還沒有打,指甲油也沒塗。

  那個被分錯校服不願意去操場集合的女生不是她貝耳朵,而是班上另一個女生,「靈動小萱」故意混淆了這點。

  的確有不少男生喜歡她,但說到追求也就四個,還算不上是孜孜不倦的追求,被她明確拒絕後都瀟灑離開了,她也不會刻意和男生說說笑笑,從沒有撒嬌讓他們幫忙,三年來的情人節總共收到六樣禮物,她都選擇在放學後偷偷退還給對方了。

  至於當時為什麼只有唐栗和另外兩個女同學願意和她做朋友,別的女生不靠近也是拜張逸露所賜,張逸露做了一件事情讓整個年級的女生都排斥她。

  關於那些不愉快的經歷,貝耳朵早就忘了,也不想再提及,偏偏有人急著跳出來,發表虛假言論,想方設法把她刻畫成一個「極其愛美,性格偏執,和男生玩曖昧,很有心計的偽校花」。

  真是令人無語。

  只不過,這番言論陸續引起一些網友的注意,他們紛紛在「靈動小萱」那裡留言:「不會吧?貝耳朵是那樣的人?看起來不像啊,不過的確人不可貌相。」

  「靈動小萱」只回復了其中一條:「我只是實話實說,而且只是一部分,還有些事情只能牢牢地放在心裡,畢竟她現在也是半個公眾人物,要是我的話影響到她的風評就不好了,所以到此為止,不要再問了哦。」

  一副狂丟誘餌,引起別人興趣後轉身干干淨淨撇清的矛盾姿態。

  貝耳朵冷笑了一下,關了右上角的叉,退出網絡的世界。

  人總會遇到各種聲音,以前她會害怕,現在不怕了,因為她沒有做過,清者自清,何況她不需要討得所有人的歡心,只要她喜歡,在意的人能喜歡,在意她就好了。

  而她喜歡,在意的人,她早就十足的信心不會因為這些小風浪而改變對她的想法。

  這不就夠了嗎?

  猛然覺得自己是憑什麼如此有信心了?

  貝耳朵伸手摸了摸臉,很燙,腦海浮現某人的臉,心裡更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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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3 15:50:5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九章

  「靈動小萱」的發言是一個魚餌,吸引到大家的目光,後面幾天,關於貝耳朵的負面言論越來越多,都是不同網友的爆料,但每一條看上去都有鼻子有眼。

  「貝耳朵啊,我記得她,她很喜歡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一邊走路一邊撩頭發,吸引男生的目光。」

  「爆一個料,她和好多男同學有過曖昧,外校也有個男朋友,專門騎摩托車到校門口等她,還抽煙。」

  「有兩個男生為她打架,別的同學去喊她來勸架,她冷冷地說和我有什麼關系,呵呵,那個姿態一輩子都忘不了。」

  「沒和她接觸過,不過聽說她有很變態的癖好,會解剖青蛙,虐兔子什麼的,有一回好像被班上的同學發現了,有死了的兔子從她書包裡掉出來。」

  「她挺傲的,沒多少女同學喜歡她。」

  「貝耳朵在高一就介入十三中有名的一對學霸情侶,那個學姐溫柔漂亮,還高挑,不知道比她優秀多少倍,那個學長真的是瞎了眼。」

  「賭一萬根黃瓜,貝耳朵和葉抒微長不了的,她可以裝一時,但裝不了一輩子,等葉抒微會發現她是什麼德行,分手是注定的結局。」

  「據說貝耳朵在那方面能力很強的,是她前男友在醉酒後不小心說出口的,任何男人只要嘗試過一次就離不開她了,所以葉抒微現在被她纏得這麼緊。」

  「葉抒微是她的踏腳板吧,等她找到更好的,百分之九十九會甩了他。」

  ……

  以上種種不負責任的言論,全部是虛假的,有些到了誹謗的程度。

  起初的時候,貝耳朵沒怎麼注意,但隨著微博上艾特她的人越來越多,評論區也開始有了各種不好聽的聲音,她意識到惡劣的傳言已經散播開了。

  只黑她一個人,不像是《最心動的事》的競爭對手惡意為之。聚焦在她的高中生活上,很明顯是她的熟人,她第一時間想到了張逸露。

  也只可能是張逸露,這樣的事情對張逸露來說簡直是輕車駕熟。

  高中生活開啟的第一天,貝耳朵發現自己竟然又和張逸露分到了一個班級,心裡有過抱怨,但還是安慰自己,高中的學習可比初中的緊張多了,大家的唯一目標是高考,沒有時間和精力分給其他事情。

  卻沒想到張逸露是一個例外。

  當時張逸露考進來的分數幾乎是墊底的,她自暴自棄一般,完全沒有讀書的心思,反而琢磨著怎麼和貝耳朵作對。其他女同學開始感覺奇怪,張逸露和貝耳朵是同一初中同一班級的老同學,怎麼見了面都不說話?對此,張逸露無奈解釋:「大概是我長得不好看吧,耳朵以前在班上就是最漂亮的幾個之一,美女只和美女做朋友,她和我從沒怎麼說過話。」

  那會的張逸露除了對貝耳朵有明顯的敵意,對其他女同學都放低姿態,言行謙卑,甚至會主動討好人家,隱隱地拉幫結派。當她把大部分時間用在經營這些的時候,很快有三分之一的女同學開始對貝耳朵敬而遠之。

  學霸情侶那件事情完全和貝耳朵無關。

  那對情侶是十三中的女神學姐和男神學長,女的姓許,男的姓朱,因為學習成績名列前茅,家長和老師都默認了他們這層關系,連風趣的校長都會在大會上揶揄:「這一次的第一名和第二名又是這對,就沒有其他一對想挑戰他們嗎?」

  這對被神化了的情侶在高三下學期初低調分手了,誰也沒說分手原因。

  正巧他們分手前的寒假,朱學長帶領二十多名學弟學妹參加寒假的社會實踐活動,貝耳朵是分組的組長,每次活動結束,朱學長都會留下四個組長開會總結當天的活動內容,於是會有比較多的相處機會。有一天活動是朱學長的生日,貝耳朵和其他三個組長去丹比買了蛋糕給他驚喜,朱學長很感動,請他們在學校附近的餐館吃飯,吃完飯後,其他三個人騎車回去了,朱學長順路送貝耳朵去公車站,一路上聊了一會天,剛好被騎車去給媽媽送衣服的張逸露看見,她偷拍了照片,還就此大做文章,發短信給一圈女同學,說貝耳朵和朱學長在幽會。

  朱學長是樸素而正直的,除了許學姐之外從沒有和女生單獨走在一起過,因此大多數人認為,他和貝耳朵浪漫散步,一定是貝耳朵主動貼上去的。

  很快,有多事的人向許學姐探聽近況,問她有沒有和朱學長一起過生日,許學姐回復:「我沒有和他一起過,那天他在參加社會實踐活動,很晚才回來,我在電話裡對他說生日快樂了。」

  而下學期初,這對學霸情侶閃電分手,原因不詳,導致所有人都聽信了張逸露刻意制造的輿論,是貝耳朵步步為營,拆散了他們。

  張逸露說貝耳朵早就看上朱學長了,明明一樓有女廁所,貝耳朵偏偏繞道去三樓上廁所就是為了偷看朱學長一眼,她報名參加寒假社會實踐也是為了朱學長,還私下嘲笑許學姐是斗雞眼,不如她漂亮……

  貝耳朵為此和張逸露爭執,還動了手,結果驚動了家長,雙方勉強互相道歉。

  但那件事並沒有結束。在大家眼裡,夢幻的,供人膜拜的學霸情侶分手了,許學姐為情所傷,一言不發,悶頭看書,而朱學長聽到流言後還第一時間跳出來,凶巴巴地說這事和貝耳朵完全沒有關系,別去牽扯第三人,這積極護航的姿態簡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啊,徹底坐正了他和貝耳朵的關系。

  貝耳朵再解釋也無用,其實那天順路去公車站的途中,她不過是請教了朱學長一個「如何選擇大學專業」的問題,至於八卦什麼的,一字未提,而朱學長始終沒什麼心思回答她,一邊走一邊發短信,顯然心不在焉,當時她覺得這個學長有點奇怪,也就不再開口。

  其他什麼事情都沒有。

  張逸露就此繪聲繪色說了大半個學期,直到那年的高考結束,學霸情侶離開十三中,貝耳朵依舊未能擺脫流言的波及,張逸露興致不減地逢人就說:「其實我挺可憐耳朵的,她花了這麼多功夫還是沒能得到朱學長,也是,她一開始就沒認清過自己,許學姐的氣質,智慧優勝她太多了,她以為憑自己長得漂亮一點,就可以成功,真是太天真了。」

  貝耳朵和父親貝衡安吐槽過,貝衡安有自己的一套生活哲學,他說:「如果你的情緒被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影響,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償失,懂嗎?耳朵,以後你還會遇上這樣的人和事,爸爸給你的建議是,既然你澄清了,那信不信是別人的事情,你沒做過的時間會幫你證明的。」

  貝耳朵聽了貝衡安的,專注在自己的學習和生活上,流言逐漸淡了下去,但女同學們大多對她沒有了好感,唯有唐栗和其他兩個女生和她一起玩,她覺得這足夠了。

  兩男生為她打架這等狗血情節絕沒可能在她身上發生,外校男朋友也是子虛烏有。

  書包裡掉出死了的兔子倒是高二發生的真事,當時貝耳朵嚇得不輕,貝衡安和徐貞芬為此首次一起出現在年級主任的辦公室,為女兒評理,只是徐貞芬火力太強,一上來就咄咄逼人地質問年級主任,貝衡安攔都攔不住,年級主任也無語了,對她心生厭惡,最終這事沒有調查出是誰做的,貝耳朵有個超級恐怖,胡攪蠻纏的母親這一流言倒傳了出去……導致更多女同學對她沒有好感。

  關於高中的種種不愉快又浮現在眼前,貝耳朵郁悶了好一會,然後她沒有像往常一樣打電話給唐栗吐苦水,而是按了葉抒微的號碼。

  「你在做什麼?」撥通電話後,貝耳朵開了一個頭。

  「在看書。」

  「哦,你上網了嗎?」

  「沒有,怎麼了?」

  貝耳朵默了默,聲音暗澀:「有些人在說我。」

  電話那頭停頓了兩秒,清晰地反問:「說你什麼?」

  「各種各樣的,反正全部是假的。」貝耳朵脫口而出,「你別信。」

  「耳朵。」

  「嗯?」她的心情復雜到了極致,剛才未經思考就脫口而出的話是她潛意識的擔憂,她不怕被任何人誤會,但除了他。

  「你認為我會去相信毫不相關的人說的話?從小,我連父母的話都不信。」

  「……」

  「我只相信自己看見的。」他補充了一句,「還有觸摸過的感覺。」

  「……」為什麼要加後面那句話。

  「你想讓我相信什麼,直說就行了。」

  貝耳朵的整顆心髒都要爆開了,開心得說不出話來。他的意思很明確,他只相信她,無條件地相信她。

  一通電話成功安撫了貝耳朵緊張的神經,把她從灰暗的情緒裡解救出來,甚至成功地明亮起來。

  她一夜好眠。

  隔天早晨,她吃了早餐,上微博的時候發現有近千個人在艾特她。

  她瞧了瞧原博,竟然是「小耳朵的抒微」發的一張屬於她的睡顏照。

  是上一回在研究所休息室時她無意間睡著了,沒想到他暗自偷拍了好幾張不同角度的。

  這一張照片上的她完全依偎在他胸口,睡得很熟。

  他不僅發了照片,還有簡單的文字。

  「她睡著的時候比較討人喜歡。」

  ……

  最令人驚愕的是,他還和網友互動,回復了一條為什麼呢的評論:「因為沒有抵抗力。」

  ……

  他的出現,成功拉回了眾人的焦點,大家似乎遺忘了剛才在八卦什麼,第一時間飛過來看他的動態,渴望和他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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