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796|回覆: 12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董妮]一日三婚[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匿名  發表於 2015-6-10 00:01:51 |倒序瀏覽
一日三婚 作者:董妮

美麗能幹的席惜是標準的時代新女性,
工作表現滿分,
在愛情上也是女強人一個,
總是扮演主動積極的一方,
從看中情人人選到告白、求婚、
辦喜事都一手包辦。
然而她沒料到凡事皆有意外──
就在結婚前一天,准新郎竟落跑了!
丟不起這個臉,傷心的她只得找個假新郎來演戲,
哪知卻好運地遇上真正的Mr.Right……
聞德仁,人如其名,
個性溫和又樂於助人,是個中規中矩的大學助教。
第一次見面,他就愛上了席惜直爽的性格,
心疼她的堅強,二話不說便答應幫她;
雖然戲是假的,但動心可是真的,他決定追求她!
愛情本就難以預料,誰說假戲不能真作呢!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匿名
狀態︰ 離線
2
匿名  發表於 2015-6-10 00:02:11
楔子

   約會俱樂部,名字聽起來很曖昧,但經營內容卻保證純潔,不過是一堆喜歡管人家愛情閒事的傢伙聚在一起,今天整整A女的劈腿男友、明天幫B男追到那個難把的妹妹、後天替C女測驗一下她未婚夫的忠誠度……任務過程不收費,反正都是大家互相合作嘛!

  龍興是俱樂部的負責人,也是發起人,標準一個喜歡玩牽紅線遊戲的月老迷。

  俱樂部的會員來自天南地北、各行各業,全是受過俱樂部幫助……也可以說是誘拐,然後加入當小月老的。

  其中……「聞德仁。」龍興笑睇計算機屏幕上的會員資料,這傢伙是俱樂部裡唯一非因感情因素、而且從未談過戀愛就入會的人。說起聞德仁的入會過程,那真是只有「烏龍」兩個字可以形容。

  三年前,龍興受一個會員委託,調查她丈夫為何突然開銷大增。他跟蹤目標到一家知名的幽會賓館門口,看到目標和一個女人走進賓館,也想跟進去一探究竟,但是賓館的櫃檯人員不讓他進去,說他們只招待情侶,不歡迎單身客人。

  龍興站在賓館門口發愁,恰巧聞德仁路過,他腦子一轉,就隨口請聞德仁幫忙,和他扮成同性愛侶進賓館調查。

  沒想到聞德仁居然點頭答應,兩個人進賓館合力逮住了一根花心大蘿蔔;同時,聞德仁也被龍興拐進約會俱樂部做了義工。

  後來龍興問聞德仁為何肯答應這麼離譜的要求,他居然回答,助人為快樂之本。

  說來,聞德仁真是個超級大好人,不過……

  「約會俱樂部的資深會員,卻從沒談過情說過愛,講出去肯定笑掉一堆人大牙。」龍興對著屏幕上那個斯文俊逸的男人長歎口氣。

  他不知暗中幫聞德仁牽過幾次紅線了,可沒有一次成功;那些女人雖然一開始會被聞德仁溫和的氣質吸引,迫不及待與他交往,卻都撐不過三天便落荒而逃。

  她們說,聞德仁根本就是活生生一尊普渡眾生的菩薩。在他眼裡,眾生是平等的,所以身邊的女人和路旁的小狗立足點沒有差別。

  記得有個女孩曾向他哭訴,她和聞德仁出遊,過馬路時被個國中生騎腳踏車撞倒,她在地上滾了兩圈,摔得好疼,本來還指望聞德仁扶她起來,沒想到他卻抱著被她壓在身下的流浪貓直衝動物醫院。

  事後聞德仁的說法是,女孩又沒事,但那只不小心被壓到的小貓卻筋斷骨折,不立刻送醫會死的。

  唉,聞德仁果然心地善良無人可比。龍興幾乎可以確定,他會成為約會俱樂部開創以來第一個、可能也是最後一個維持處男身份走完人生旅途的人。

  「這簡直是本俱樂部之恥啊!」龍興好想把聞德仁推銷出去,但誰受得了這樣一尊活菩薩!恐怕很難吧!
匿名
狀態︰ 離線
3
匿名  發表於 2015-6-10 00:02:49
第一章

   燙金的大紅喜帖上印著斗大的字樣:八月十五日。

  這是席惜結婚的日子,新房完備、場所完備、禮服完備,甚至連蜜月旅行的機票都訂好了,獨缺新郎一名。

  席惜皺著眉看看手中的喜帖,再瞧一眼辦公桌上的電話。就在三分鐘前,那個跟她有婚約的男人突然打電話來,說他覺得自己配不上她,她適合更好的男人,而不是像他這樣的普通人,所以他決定和另一個平凡女子過著平凡的日子,請她另擇良婿。

  真是廢話一篇。不想娶她早說嘛!直接拒絕她的求婚就好了,瞧,弄到這個地步他才自私的跑了,讓她怎麼收場!

  沒錯,這樁婚姻是她主動追來的,誰說女人一定要坐著等男人來追呢!

  席惜這輩子還不曾把生命的主導權交給另一個人過,從小到大不論讀書、就業,什麼事都自己決定。

  婚姻理當亦如此。二十五歲一到她就開始物色對像--心地善良、溫柔體貼,最好是在同一家公司上班的同事,以方便培養感情。

  找了兩年,看中新進公司的柳述言,又花了一年的時間交往,確定他雖然出身孤兒院,卻沒有任何偏激習性,心地善良、溫和守禮、無不良嗜好,終於決定步入禮堂。

  這期間拍婚紗照、訂酒席、派發喜餅……所有錢都是她出的,沒要過他一毛錢,就不知道他在不滿什麼,竟然臨時蹺頭。

  現在怎麼辦!取消婚禮嗎?

  「席經理,恭喜啦!後天就要做新娘了,會不會緊張啊!」承豐OA辦公傢俱業務部主任劉華,趁著下班前最後五分鐘,晃過來遞上一個紅包。

  「還好。」席惜苦笑看著紅包,這婚禮好像取消不了了耶!

  「怎麼光看啊!」劉華將紅包往她手上一塞。「後天我一定會準時去喝喜酒的。順便幫我跟柳述言道聲恭喜,這小子運氣好,一進公司就被經理看中,成天帶在身旁。公司員工幾百個,我和他同一個部門,見到他的次數五根手指就數得出來,到現在都還搞不清楚他長什麼樣子,他居然就要把我們業務部最強、最美的一朵花給摘走了,平白少了二十年奮鬥,真讓人羨慕啊!唉,我若是有他三分英俊就好了。」他邊說邊走,言語還挺酸的。

  不過劉華倒是句句實話,柳述言是席惜面試進來的,打從一進公司就跟著她學習,每天不是坐在她辦公桌旁邊看公文,就是跟著她四處拜訪客戶,幾乎沒與公司其它人有過交集。

  這正是席惜一番私心,本來這個男人就是她為自己挑的,他們彼此相知最重要,與公司其它人來不來往,等他們穩定下來再說吧!

  可現在……業務部那些人大概沒機會認識柳述言了。幾分鐘前那小子已經口頭請辭、逃婚去了。

  難怪最近他老避著她,也不上班……雖然他上不上班是無所謂,以他溫吞的個性,根本不適合業務部,所以長久以來她也就任著他三天兩頭蹺班,留在家裡洗衣、掃地、煮飯。柳述言自己也說了,他喜歡做家務勝於外出上班。

  他們維持這樣的相處模式很久了,彼此的關係倒也融洽愉快,直到他們決定結婚……好像所有的改變都在那時冒了出來。

  到底是哪裡出問題呢!她越想,腦子就越犯迷糊,尤其手中的紅包袋一直散發著庸俗嗆鼻的香味,弄得她頭更痛了。

  「唉!」席惜長歎口氣,這已經是今天第十二個紅包了。

  「經理。」一張笑嘻嘻的臉探進來,是秘書部的程曉慧。「恭喜啦!這是我們秘書部一點小意思,我們合在一起包,妳不會介意吧!」同樣是一個紅包遞上來。

  「不會,心意最重要。」面對下屬,席惜下意識收起紊亂情緒,端出主管的冷靜。但只有天知道,她現在根本是一座休火山,就不知幾時會爆發出來嚇死人。

  「就知道經理最好了。」程曉慧蝴蝶也似地撲進來。「還有這個,陳董托的,他還說一定要喝到妳的喜酒。」

  「陳董!」席惜微微變了臉色。「我沒通知他啊!他怎麼知道!」不過是一個客戶而已,就這樣包了大紅包過來,唉,頭好痛啊!

  「誰曉得,那個老傢伙好像對經理有意思,成天到處打探妳的事。經理,妳說他是不是看上妳了,想追求妳!如果是這樣,妳千萬要小心,恐怕他會在妳的婚禮上搗亂。」

  「別鬧了,陳董早就有老婆了。」席惜只擔心陳董怪異的個性,如果興沖沖去參加婚禮,卻發現婚禮臨時取消……嗯,他八成會跑到公司將半數的辦公桌都掀翻過去,然後董事長會氣瘋、公司名聲掃地,她也可以準備回家吃自己了。

  唉,早知道就不結婚了,煩死了。

  「還是要小心,這年頭喜歡老牛吃嫩草的男人多得是。」程曉慧倒覺得陳董根本是徹頭徹尾的變態一名。

  「別提他了,曉慧。」席惜苦笑。

  「那好吧!經理說不提就不提嘍!」程曉慧換了另一副八卦嘴臉湊上來。「妳要去夏威夷度蜜月對不對!過兩天我和我老公也要去,如果在夏威夷遇到,妳要請吃飯喔!」

  「咦!」席惜大吃一驚。「妳也要去夏威夷玩!那妳家那對雙胞胎怎麼辦!」

  程曉慧成天在念,自從生了孩子後,時間都被小孩子給綁住了,尤其她生的還是超難帶的雙胞胎,可以說從生小孩至今一年半,沒有哪一天是一覺到天明的,總是有一個寶寶夜啼要喝奶、換尿布的,搞得父母都快累死了。

  「當然是請人幫忙帶啦!」程曉慧說。

  「但妳公公、婆婆和父母不都說了不擔這份責任,他們現在肯幫妳了!」

  「怎麼可能!我們家那兩個小牛仔,恐龍都可以折騰死幾隻,老人家哪裡受得了!我另外請人帶的。」

  「原來妳請了保母。也是,就算是老夫老妻,偶爾也要培養一下感情,整天和在生活雜事裡,感情再好也會變淡。」

  「還是經理通情達理。」程曉慧感動地握住席惜的手。「妳就不知道,我公公、婆婆和我爸媽,一聽說我要把孩子托人帶,和老公一起出去玩,把我罵死了,說什麼我沒有資格做父母,一心只想著玩。其實如果不是放心的人,我怎麼可能把寶寶交託出去!那可是我懷胎十月、又辛苦拉拔了一年半的心肝寶貝耶!」

  「他們也是關心寶寶,妳就別介意了。」席惜開導她。

  「我知道。所以我也帶他們實地走訪了約會俱樂部,介紹寶寶的奶爸給他們認識,可惜他們就是怎麼也想不通,總說父母為孩子付出是天經地義,完全不想一想父母也是人,也是會累的。」

  「慢著,約會俱樂部!妳不是將寶寶送到托育中心嗎?」

  「以前是有考慮過托育中心啦!但後來我表妹介紹我找約會俱樂部,說只要是有關愛情的事都可以找他們幫忙。表妹之前也找過他們測試男朋友是否忠誠,我半年前結婚週年紀念日,為了和老公逛逛公園、享用燭光晚餐,回味戀愛時的感覺,也請他們照顧過寶寶一天。沒想到我們家那兩個小牛仔居然肯接受他們的照顧,這對小牛仔可是連我爸媽和公公婆婆都宣告投降的,難得有人制得住他們,我還不緊緊巴著!」

  「約會俱樂部啊……」如果連孩子都能幫忙帶,那麼供應一個假新郎也應該不成問題吧!某個念頭在席惜腦海裡浮現。「曉慧,也給我一份他們的聯絡方式吧!」

  「咦!經理也要找約會俱樂部幫忙!」

  「聽妳說得他們那麼有用,有備無患嘛!」

  「也對。我聽說他們連代人約會、教人夫妻如何閨房和諧的事都做呢!」程曉慧邊點頭,邊寫了電話號碼給她。「不好意思,住址我忘了,經理只要打電話過去找他們的負責人龍興,把妳的要求告訴他,他會衡量是否接受委託,可以幫妳的一定幫。記住,電話一定要是女人打,如果是男人打電話,龍興通常都不理的。他是個花心大蘿蔔,不過幸好只是風流,不至於下流。」

  

  龍興一聽有人要找替代新郎,馬上就答應和席惜會面了。他很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女子,會令男人在步入禮堂前夕膽怯溜走。

  照他的想法,席惜肯定--一、貌若無鹽;二、性情古怪;三、言行低劣;四、家世不明。不管怎麼樣,總歸有一項符合。

  可是真正見到席惜,他的理論立即被推翻了一半。

  只見她穿著合宜的套裝,配上西裝小外套、淡藍色的窄裙,露出筆直修長的玉腿,風姿綽約地蓮步輕移進他的辦公室。

  雖然不屬於美艷型的女子,打扮卻很有格調,一舉手一投足皆充滿自信,是個極亮眼的女人。

  以他追求女子二十餘年的經驗,他會把她歸類於「吸引人」的那一種。

  就不知道她是怎麼把自己的男人給嚇跑的……龍興饒富興味地想著,表面上笑意盈盈地請席惜入座。

  「席小姐請坐,有關妳提出的要求,我想過了,那不符合我們俱樂部的條規,我看不出這其中有哪裡可以促進男女間的感情,所以……恐怕我得跟妳說聲對不起了。」

  席惜對龍興的第一印象就是--好難纏的傢伙。

  他應該是對她的要求有興趣的,不然不會她一打電話,他立刻與她約定隔天上午見面。

  如今卻又刁難她……她看著他賊光閃亮的眼,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分明很享受這種男女間拔河、相處的過程。

  難怪程曉慧說他風流,但幸好他是比較高級的那一種,以挑逗女子芳心、追求她們為樂,卻不以床上運動為最後目的。

  這樣的人她還可以忍受,想了想,她決定坦白將事實告訴他。

  「說老實話,我從來不覺得婚姻是人生必經之路,會想結婚也只是遵從生物天性,在個體發育成熟後,留下後代。」

  龍興張大了嘴。這種話他常聽男人說,尤其是那些不想結婚的鑽石王老五,總愛以此為借口,擺脫那些對他們芳心深陷的女孩們,讓她們因對愛情失望而自動遠離。

  如此,他們既可周旋於紅粉陣中,又能維持瀟灑,不惹半絲感情債。

  但女人說這種話……真是有意思,他還是第一次聽到。

  龍興摸著下巴笑了起來。「這樣說來,席小姐的委託從頭到尾都不涉及感情,我更不能接受了。」他故意為難她,其實她的委託完全合宜。

  「龍先生創辦這個俱樂部的目的,不就是鼓吹愛情之美,希望讓天下男女都嘗到其中滋味!可惜我這個人的感情接收裝置很有問題,始終不懂男女之間為什麼會發生感情,甚至到達什麼山無稜、天地合,乃敢與君絕的境界。要家世、觀念、想法都不同的兩個人生死相許、談一段轟轟烈烈的戀愛,怎麼想都不合邏輯……」

  龍興嘻笑。「愛情嘛……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所以說,除非我自己動情,否則無法瞭解其中的感覺嘍!」

  「沒錯。」

  「但我活到二十八歲,就是不曾動情,怎麼辦!」

  「那是因為妳沒有遇到對的人,一旦碰上……」照他的經驗,越是不解風情的人,一朝真正動情,那才叫驚天動地。

  「我想我沒機會等那個對的人出現了,對於感情的事,我的感覺只有一種--麻煩。」

  龍興想了想。「這倒也是,結婚前夕伴侶落跑,我想任何人遇到都會發瘋的。不過只要挺過這一關,我想席小姐還是有機會一嘗情愛真味。」

  席惜眨眨眼,對他笑了笑。「那就有勞龍先生幫忙了,讓我度過這個難關,才有心思去追求另一段感情。」

  呃……龍興愣了一下,上當了。

  嘖,想不到席惜這麼聰明善辯,不愧是干業務的。

  他仰頭一笑。「既然是有關感情的事,本俱樂部都接。」說著,他指引席惜去看辦公桌上的計算機。「這裡頭有俱樂部全部會員的檔案,男性共三百一十二人、女性兩百八十九人,就請妳自己挑一個適合的替代新郎吧!」話落,他走到一邊喝茶去了。

  席惜真沒想到,這樣一家並不出名的俱樂部規模竟如此龐大,光會員就有六百零一個人。

  她看著計算機屏幕上顯示的資料,會員中有的已有任務,上頭清楚地標示著他們任務的類型、執行時間、地點、和預估結束的日期。

  這世上的感情問題還真是千奇百怪。有人沒男朋友,到這裡找一個充面子的。也有女友太難追,每回約會都呼朋引伴來上一串,男方受不了,索性到這裡找幾個槍手擋擋箭,好讓他可以集中目標追求自己想要的人。

  有一個女孩子更可愛,因為未來婆婆太恐怖,她乾脆找個厲害的女子先給婆婆下馬威,讓婆婆曉得一山還有一山高的道理,不要欺人太甚,這樣她嫁過去之後也才有好日子過。

  大家為了愛情的圓滿還真是煞費苦心,相較起來,她過去所謂追尋婚姻的過程真的乏味又無聊。

  她看著看著,一個名字驀然閃過眼簾。程曉慧,她怎麼也在這裡兼職!公司規定不能兼職的……慢著!

  席惜瞠圓了一雙眼,直瞪著龍興後背。

  「怎麼,找到適合的人了!」察覺她的視線,龍興回頭一瞥。

  「還沒。」席惜搖頭。

  「那怎麼不繼續看!老盯著我是找不到目標的,還是妳不想找了!」

  「人我當然要找。不過我有個疑問,這些會員檔案好歹也算是公司機密,你就這樣隨便對求助的人公開,不怕被有心人士利用!」

  「這東西當然不是誰都能看的。」龍興別具深意地望了席惜一眼。「只有我覺得日後還有合作機會的人,這些資料才會開放,至於其它人……那是連計算機也休想碰一下的。」

  她就知道。龍興這麼熱情一定有問題,果然他打著主意要拐她入會呢!

  但可惜啊!她現在連對自己的感情都沒興趣了,柳述言拋下她跑了,她沒有哭,只是常常腦袋空空,覺得很累,好想找個沒人的地方窩上幾天,什麼也不干……總之,她是不願意再接觸任何有關愛情的事了。

  「一定要入會才能找你們幫忙嗎?」果真如此,她可要好好考慮要不要向俱樂部求援了。

  「妳放心,強扭的瓜不甜,我沒興趣逼人加入俱樂部!」

  那就好。她很樂意付錢請個替代新郎,至於更進一步,那就免了吧!

  席惜將注意力重新拉回計算機屏幕上,不多時,一張斯文臉龐徹底攫住她的視線。「聞德仁,男,三十歲,T大助理教授兼博士班研究生,身高一百八十公分,體重七十四公斤。」真巧,這傢伙的外貌和柳述言有七分相似呢!

  「就他了。聞德仁。」席惜指著屏幕上的人說。

  那個名字讓龍興臉色一變。「妳確定!」

  席惜疑惑地皺起眉。「難道這個人不能指定!還是他有什麼問題!」

  「也不是。」龍興思考著如何解釋。「聞德仁是個大好人,只要別人有難,他不會見死不救,本身也很有魅力,不過……」說聞德仁愛心氾濫嗎?好像有點過分,但事實又是如此。

  「過度的博愛與平等確實讓人無法忍受。」席惜很自然地接續了他的話。她一看到聞德仁的照片就讀到了裡頭隱藏的好心,跟她那無緣的未婚夫柳述言一樣,善良到沒有原則,別人說什麼他都答應,這樣的男人……

  呼呼呼!察覺腦袋又開始犯迷糊,席惜閉上眼睛,深吸口氣,讓自己平靜。幸虧不是初入社會的菜鳥了,幾年的業務生涯讓她學會了從一團混亂的麻線中找出重點,一舉突破。

  「龍先生請放心,我不是第一次與大好人相處,我有分寸的。」席惜又回復冷靜的表情。

  「既然如此,我立刻聯絡德仁。不過他現在應該在屏東老家,他馬上坐車上來,應該趕得及婚禮。」龍興說。

  「他不是在T大,怎麼又變成在屏東!」要到明天才會來,那她豈不是沒時間跟他說明一切!萬一到時有人跟他講話,很容易穿幫的。

  「席小姐,八月放暑假。」

  「對喔!」她離開校園太久,都忘了有寒暑假這回事了。「不如我去接他,有些事我得事先跟他談一談,才不至於洩底。」這一路上她可以跟聞德仁說說自己與柳述言的事,也防止公司的人跟他提起,他會露餡。

  現在終於發現和同事結婚的壞處了,比如其中一個人反悔,另一個人就會很慘。

  不過算啦!現在說那些已經太晚,不如專心解決眼下難題。

  龍興點頭。「德仁還要存錢繳學費,聽說手頭有些緊,席小姐肯幫他省一趟車資當然最好。」

  說完,龍興馬上撥電話給聞德仁,詳細介紹了席惜和這回的任務。

  「行了。」談完後,他掛斷電話。「其它還有什麼要配合的,席小姐儘管跟德仁商量,我相信他的服務一定會令妳滿意。」

  「那就謝謝你了,不曉得我該先付多少訂金!」

  「這裡基本上不收費的,介紹妳來的人沒有告訴妳嗎?」

  「約會俱樂部不是營利機構!」難怪程曉慧的資料會列在會員名單上,那小妮子也是愛管閒事那一型,至於聞德仁……倘若他真如龍興所言,是個喜歡幫助別人的大好人,那必然也很樂意加入這個俱樂部,原來……約會俱樂部的會員是這樣來的。「可無緣無故麻煩你們這麼多,這樣真的可以嗎?」

  「這個地方聚集的都是喜歡研究愛情的人,只要能成功讓客戶體驗到愛情的甜美,對我們就是最好的報償。」龍興突然對她笑得好賊。「我們尤其歡迎像席小姐這樣有趣的人加入這個大家庭,一起探討愛情的奧秘。」

  「嘿嘿,短時間內我不想再談感情了,如果龍先生有其它需要幫忙的地方,只要一通電話,我必不會推辭,不過愛情事除外。這回很感謝你的幫助,再見。」席惜乾笑兩聲,隨便點了下頭就告辭離去。戀愛、結婚……這種事麻煩得要死,一生搞一次都嫌太多,讓她再來一回,想都別想。

  她是絕對、保證、鐵定不玩了,寧可單身一輩子。

  

  席惜的未婚夫柳述言是個很溫柔、文弱的男人,大學畢業六、七年,換了不下三十份工作,還是適應不了職場上的爾虞我詐與迅速變遷。

  就席惜所知,他至少因此被開除了五次。

  當初面試的時候,席惜就知道他不適合業務部的激烈競爭,但她還是向上頭爭取錄用他,只因她看上了他。

  他一進公司,她就把他帶在身邊,整整一年期間,她沒聽過他高聲說話、更沒見過他嚴辭拒絕別人的任何要求,甚至連客戶無理地索取回扣,他都苦笑地忍了下來。

  至此,她很清楚這個男人是別想在工作上有所突破了。

  但她就是喜歡他這樣溫文到有些懦弱的性子。

  他的從不拒絕用在她身上,讓她有一種備受寵愛的錯覺。

  過去她認識的男人總愛挑剔她的強勢,只有柳述言不會,對她百依百順。

  在她想來,他不會工作、不會賺錢沒關係,那些事她挺行的。他們一柔一剛,恰成絕配。

  事實上直到現在,席惜還是不後悔跟他求婚,可惜柳述言反悔了。

  她不知道柳述言為什麼要離開,也沒有回頭追他,雖然知道錯過柳述言,她就很難再結婚了,她還是放手讓他走。一來,她討厭麻煩,想到他頭都要炸了,生物的求生本能讓她下意識地避開麻煩。二來,她個性強勢又直率,普通男人難以忍受,或許柳述言跟她相處時也很痛苦,強迫是不會有好結果的,還是看破吧!

  只是,她沒有想到南下屏東會碰見第二個柳述言。

  她靜靜地坐在車上,遙望車站前那個不論外貌、氣質、甚至個性,都與柳述言有七分相像的男人。聞德仁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和挺拔的站姿,讓他在潮湧的人群中輕易突顯出來;她一眼就認出他了。

  她已經觀察了他半個小時,看他扶老太太過馬路、幫小女生提行李、替迷路的人帶路,真是……善良到通天徹地了。

  突然,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尖叫亂跑地撞到他,然後自己又跌了一跤。

  男孩哇哇大哭,聞德仁好心要扶他,結果一個與男孩長相有幾分相似的中年婦女好快地衝過來,劈頭對著聞德仁一陣叫罵。

  婦人的聲音又高又尖,一副盛氣凌人的模樣,看得席惜眉頭緊皺。

  聞德仁卻半點沒發脾氣,只笑笑地扶起小男孩,轉身便走了。

  後頭,婦人還在 哩啪啦亂罵,聞德仁完全不在乎,更沒試著去解釋。

  席惜一時看得是好氣又好笑,恐怕溫文的聞德仁一輩子都不會瞭解,對某些人而言,不把事情說清楚,只會讓對方更得寸進尺。

  瞧,婦人都將他罵得狗血淋頭了,他還轉回去拿面紙給男童擦眼淚。

  「拜託,好心也要有個底限吧!」席惜替他覺得好不值。

  沒想到更過分的還在後面,趁著聞德仁幫男童擦眼淚的時候,婦人居然舉起拳頭要打他。席惜一看到,腦袋裡好像有什麼東西斷掉一樣,急步下車,衝過去擋住婦人的拳頭。「夠了!」

  席惜的行為不止駭住了婦人,連聞德仁都嚇了一跳。

  席惜快一步插入聞德仁與婦人的爭執中,冷言說:「沒有人欺負妳兒子,他是自己亂跑撞到人才跌倒的,這位先生好心伸手扶他,嚴格說來,妳除了該向這位先生道歉之外,還要致謝才對。」

  那婦人突然被搶白了一頓,面色一紅,頓時止住了叫罵。

  席惜也不想再理會那無理取鬧的婦人,逕自跟聞德仁打招呼。「你是聞德仁先生吧!我是席惜,跟我走吧!」

  聞德仁看著席惜的眼神瞬間由詫異變為狂喜,很開心地笑了。

  「妳好,很高興見到妳。」他對她伸出手,無比的熱情。「有什麼需要我做的請儘管說,我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他一向很喜歡幫助別人,從沒想過要回報。這些對他而言只是舉手之勞,就像走在路上,看到一塊大石頭擋在路中央,隨手把它移開,讓後面的人更好走……這類的事能要什麼回報!要向誰要回報!

  他做事一向隨心所欲,當然,偶爾會有人向他道謝,不過遭到誤解的情況也不少。

  但因為是他自己想做那些事,所以就算被誤解,他也不在意。而既然他無所謂,旁人更不會想替他出頭。

  席惜是第一個為他挺身而出的人,義無反顧地擋在他面前,明明還比他矮了一顆頭,她卻張開那纖細的雙手硬要保護他。

  一瞬間,他彷彿看到她身上亮起一圈耀眼的光芒。

  他好感動,生平頭一回被人如此維護,只要能回報她這番恩情,他什麼事都願意做。

  但席惜卻不習慣與陌生人太親近,她很快與他握手、然後分開。

  「我也很高興認識你,我的車在那邊,我們走吧!」說著,她領他走到停車處。

  這時,那呆住的婦人才回過神來,又追上前扯開喉嚨亂罵。

  席惜黛眉一凝,她不是得理不饒人的人,卻非常討厭人家無理取鬧,以為大聲就了不起。

  她停住腳步,正想轉回去與婦人理論一番,不料聞德仁卻攔住她。

  「算啦!一點小事而已,何必介意!況且那位母親也只是想發洩一下,讓她叫一叫就沒事了。」重點是,那婦人一看就是很野蠻的那型,席惜剛才被打了一下,整隻手都紅了,他不能讓婦人再有機會傷害她。再說,他一個大男人也不好跟一個女人對槓,不管怎麼說,男人都不該對女人惡言相向或拳頭以對,事情還在他能容忍的範圍之內,他樂意和平解決這些烏龍事。

  席惜卻聽得一對柳葉眉都快皺成八字眉了。「剛才的事情我看得一清二楚,我知道你脾氣好、很能體諒別人,但有些事不坦白說明,不但會傷到自己,也會傷到別人。」

  她想起了柳述言的允婚又悔婚,雖然這件婚事完全是她強求來的,但他從頭到尾也沒有反對過,不論她問他什麼,他都點頭說好,一副她說了算的樣子。

  而她又不是很善解人意的人,所以過程中誤以為他真心喜歡她,想不到籌措了一切,他卻在最後關頭甩頭走人!

  她寧可他一開始就拒絕她,那樣還不致如此傷人……可惡,情緒一激動,腦袋又迷糊了,為什麼就是看不破呢!她深吸口氣,努力平復騷亂的心情。

  聞德仁根本不明白她在說些什麼,只是莫名其妙地看著她。

  席惜猛然發覺自己是在遷怒,將無法對著柳述言發洩的情緒,轉而傾倒在這個與柳述言有幾分相似的男人身上,她沮喪地低頭。

  「對不起。既然你決定不理,那就不理吧!我們走。」

  「噢!」聞德仁也不曉得該如何反應,茫然地跟著她走。

  後頭婦人的叫罵聲還在繼續,而且罵得更難聽,連席惜都罵進去了,聞德仁不在乎自己被誤會,卻很生氣席惜無辜被罵,馬上就轉頭瞪過去。

  那婦人嚇得一口氣差點喘不過來,怎麼也沒想到一直一聲不吭任打任罵的男人,瞪起人來活似頭老虎,嚇死人了。她不敢再罵,慌慌張張跑了回去。

  席惜沒發現後頭的變化,心情被那些麻煩的感情事弄得一團亂,像被頑皮小貓扯散的毛線球。

  她很擔心,像聞德仁這樣溫和、完全不懂得表達自己意見的人,真能扮演好她的未婚夫!他會不會隨便被人一鬧,就嚇得說出實話!

  唉,那還不如不找替代新郎,直接將她未婚夫逃婚的事招了算了。

  可是那樣公司還待得下去嗎?如暴雨般的流言蜚語、同情或歧視的目光,還有陳董的找碴,那老傢伙會纏瘋她的……一想到,她背脊都發涼。

  一定要想辦法跟聞德仁說清楚這些情況,還有一天的時間,不如將婚禮預演一遍,盡可能設想各種狀況,由她填出答案,交予他背全了事……
匿名
狀態︰ 離線
4
匿名  發表於 2015-6-10 00:03:18
第二章

   聞德仁太過文弱的性格,讓席惜對他的辦事能力憂慮到了極點。

  她找替代新郎是不希望婚禮開天窗,讓自己丟臉;可不是要隨手抓個人來讓自己更沒面子的。

  所以一把聞德仁拖上車,她迫不及待地對他介紹自己的來歷背景、與柳述言的相識過程和兩人上班的公司情況……總而言之,她想到的每一件事,她都一而再、再而三地向他叮嚀。

  也不知道他聽進去沒有,從頭到尾就是一張溫和笑臉,管她語氣是急是緩,他表情都沒變過。

  她給他搞得頭部快炸了。「我說聞先生,我說的話你倒是聽進了幾成!」

  「都聽進去啦!」他照樣笑得一派雲淡風輕。「席小姐,妳放心好了,我知道怎麼做,妳不要太煩惱,對身體不好。」

  他的態度才是真正傷她身的東西好嗎?她開始後悔,幹麼要選個與柳述言相似的人來當替代新郎。

  的確,憑聞德仁和柳述言七成相似的外貌和氣質,只要一點點化妝打扮,短短的婚禮過程中應該不至於被認出來。

  可是這種與世無爭的溫和個性很容易被欺負,她就怕他被幾個同事一鬧,自然露出馬腳,那就什麼也別玩了,等著被笑死吧!

  聞德仁見她眉頭緊皺的樣子,關心地問:「席小姐,妳不舒服嗎?」

  席惜斜眼瞥他一下,心頭的感歎更沉重了。真不知道以前她怎麼會覺得溫和的男人好!現在卻只想離聞德仁遠一點。

  聞德仁抓抓頭髮。「還是妳肚子餓!開車太累!口渴了……」他一連猜了幾樣。

  「我沒事。」她轉動方向盤。「下個休息站我們下去吃飯,順便喝點東西吧!」

  「噢!」他點頭。行程操控在她手上,他也沒資格質疑她的決定。

  他真的是一點脾氣也沒有。席惜再一次發現,聞德仁跟柳述言真的好像,以前她跟柳述言交往的時候也都是這樣,由她決定約會的時間、地點、過程;其聞,柳述言一句話也不會插嘴。

  到後來,連柳述言的工作行程都由她一手安排,要不要去拜訪這個客戶、幾時去、怎麼談……她全弄好了,再帶著他去執行。

  當然,真正去談生意的人都是她,只是業績一定掛在柳述言頭上,讓他在公司保持優秀的考績。

  那時很多人都很嫉妒柳述言,因為席惜對他的照顧太明顯,甚至有人因此找過他麻煩,最後是他主動讓出業績,事情才算解決。

  當時她很不高興,要柳述言去把業績討回來。他也是一副好好先生的樣子,直說那人也是擔心工作不保,這年頭工作不好找,可以幫人就幫上一把吧!

  席惜簡直快被他氣死了,可也心疼他的善良。

  不過欺負柳述言那個人也沒有太好過,只做了半年,就因為業績太差被炒魷魚了。

  現在聞德仁的表現就跟之前的柳述言一模一樣,真懷疑這樣的人是怎麼在這競爭激烈的社會生存下去的!

  席惜是最信服實力的人,一個只有心腸好、卻一點工作能力都沒有的人,最後被淘汰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奇怪,她現在心腸變硬了,對聞德仁完全沒有一絲憐憫。

  車子一在休息站的停車場停好,她就推開車門跑走了;再多跟聞德仁相處一秒,她肯定會發瘋。

  聞德仁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洗手間的門板後,若有所悟地點點頭。「原來是生理問題,難怪一路坐立不安。」這話幸虧沒被席惜聽到,否則非打電話給龍興要求退貨不可。

  聞德仁慢條斯理地下了車,伸一下懶腰。

  「這些休息站真是越修越漂亮,都快變成觀光景點了。」他居然還看到有人在取景拍婚紗照,新郎、新娘兩人一臉幸福的樣子。

  他想起龍興打來的第二通電話,在聯絡他出任務後半小時,龍興又撥給他,簡單地說明席惜的情形,要他對她多擔待一點。

  他很同情席惜的遭遇,臨結婚前夕新郎落跑了,不管對哪一個女人都是很嚴重的傷害。

  他下定決心幫助她,希望她可以順利度過這場難堪的婚禮。不過他願意為她掏心掏肺的另一個原因卻是,她一出現就幫他主持公道,正義英勇的形象就好像電視上的女超人一樣,美麗又亮眼。

  他慢步走向販賣部,正準備買便當在路上吃時,突然看到一個女人坐在花壇邊哭;那女人還穿著一襲白紗,顯然也是個新娘子。

  這裡的新娘還真多,他好奇地望了那痛哭的新娘一眼。

  就在此時,又有兩個女孩跑過來,對著那新娘低聲說話,然後,她又哭得更厲害了,兩個女孩也跟著一起哭。

  聞德仁這人最見不得人哭,尤其還是三個淚流滿面的無助女孩。

  他從背包裡翻出面紙,走過去遞給三個女孩。

  三個女孩好奇地抬頭看他。

  聞德仁紅著臉,搔搔頭。「那個……我不知道妳們發生了什麼事,也許妳們可以跟我說,或許我能幫上忙也不一定。」

  聞言,新娘哭得更大聲了。「誰也幫不了我的,哇--」

  聞德仁呆呆地站著,不知所措。

  其它兩個女孩看他這麼狼狽,同情心起,湊到他身邊將她們的窘境簡略說明了一下。

  原來這三人是姊妹,新娘子是大姊,今天正是她出嫁的日子。

  上午十一點,世居台南的新郎南下高雄迎娶新娘,途中卻因為一通緊急電話而離開,想不到一走就是一個小時,眾人在休息站等不到新郎,眼看著吉時就要過了,讓人不免懷疑他是不是逃婚了!

  現在伴郎們和媒人正忙著打電話四處找新郎,而被突然拋下的新娘和她的姊妹們已經難過得放聲痛哭了。

  聞德仁聽得直皺眉頭。不會這麼巧吧!怎麼這世上的新郎都選在這幾天落跑!

  這時,正跟聞德仁解釋的其中一個女孩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她立刻接聽,說不到兩句話,臉色已經白得像紙。

  不多時,女孩掛了電話,衝著新娘子說:「大姊,他們說終於找到姊夫了,但他事情還沒處理完,不能過來。」

  「他……他一定是不要我了……」新娘子放聲大哭。

  「大姊。」兩個女孩趕忙回到新娘身邊安慰她。「不會啦!姊夫一向對妳百依百順,肯定是有很要緊的事,才會趕不回來。」

  「有什麼事能比我們結婚更重要!他分明是不愛我了,哇……搞成這樣,我怎麼見人……」新娘哭得更大聲了。

  「大姊……」結婚是每個女孩的夢想,卻出了這樣的事,誰能不難過!三姊妹抱頭哭成一團。

  震天響的哭聲讓聞德仁聽得頭都大了,他最怕人哭了。

  但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對方才好,想跑,又於心不忍,一時間只能僵在原地猛搔頭。

  好半晌,新娘子哭夠了,憤怒地摘下頭紗丟在地上,狠踩幾腳。「我林碧珠難道除了沐日凱就嫁不出去嗎?我要解除婚約!」

  「這怎麼可以!」一個婦人邊擦著滿頭汗,跑了過來。「阿凱說了,事情一處理完就會回來。他不會故意毀婚,今天的婚禮無論如何都得進行下去,臨時取消婚禮,我們沐家的臉要往哪擺!」她是沐日凱的姑姑,也是今天的媒人。

  「請問要等多久!如果沐日凱沒有及時趕回來,這婚禮要怎麼進行!」傷心過後,怒火將新娘整個人淹沒了。「難道要我自己跟自己結婚!」

  媒人忙著先安撫林碧珠。「總會有辦法的。我們現在先趕到台南,我再跟大哥、大嫂商量一下,也許他們可以聯絡到阿凱。萬一不行,就先讓阿凱的弟弟頂一下,無論如何要把今天的場子應付過去。」

  「你們沐家保住顏面了,那我呢!我如果跟沐日凱的弟弟舉行婚禮,我算是嫁給沐日凱還是他弟弟!萬一他永遠不回來,難道我還要等那個沒心沒肺的混蛋一輩子!」林碧珠可不幹,拉著兩個妹妹轉身就要走。

  「妳不能走。」媒人攔住她們。「我們沐家在台南好歹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妳這一走,叫我們沐家以後怎麼在台南立足!」

  「這個問題妳應該去問沐日凱,逃婚的人不是我,是他!他如果有一點點良心,就不會把我丟在這裡。」想起那個冤家,林碧珠火又更旺了。

  媒人也不得不怨起沐日凱,不想結婚早說嘛!為何要在這緊要關頭出狀況呢!分明是故意讓兩家人丟臉。

  可哀怨歸哀怨,沐家確實丟不得這個臉,尤其大哥今年還想參選公職,特地選在大兒子結婚的日子大宴賓客,席開上百桌,一來慶祝兒子娶妻,二來也是聯絡地方大老,讓大家幫忙支持。

  今天這場宴席既是喜宴,也是政治餐會,決計砸不得。

  「碧珠,妳沐伯伯今年要參選妳也是知道的,這節骨眼萬萬不能出錯。只要妳肯出席婚禮,有什麼要求,我們無條件幫妳實現,怎麼樣!」媒人與她打商量。

  聽媒人說得可憐,林碧珠想起和沐日凱交往多年來沐家人對她的好,也於心不忍讓沐伯伯平白丟大臉,只是要她在缺少新郎的情況下繼續舉行婚禮,這實在是太離碰譜了……

  左思右想之後,她終於開口。「不必實現什麼要求了,看在沐伯伯、沐伯母以前待我這麼好的分上,我可以幫忙,可是對像不能是沐日凱的弟弟,甚至任何認識我們兩家的人都不行,我不要日後留下話柄供人八卦,最好是找陌生人,婚禮一結束就離開。」

  這個要求一提出來,所有人都呆了,新娘的顧忌有道理,這畢竟不是件光彩的事,多讓幾個熟人知道,就多一分丟臉機會,還是選陌生人比較好。

  但媒人臨時去哪兒找個陌生男人來跟林碧珠舉行婚禮!再說,今天喜宴上親朋好友可多了,萬一替代者被認出是假的,反而更難堪。

  媒人支支吾吾的不知如何是好。

  倒是林碧珠在初期的震驚過後,逐漸冷靜下來。「我知道沐伯伯預備參選,所以特地擴大舉辦今天的喜宴,以方便更多政商兩界的朋友參加。既然場面浩大,那麼就別一桌一桌敬酒了,否則不管由誰來當替代新郎,都瞞不過去。對了,現場應該有搭高台,請人歌舞助興吧!」有高台最好,必要時新郎、新娘還能往高台角落一躲,除非有人拿望遠鏡看,否則誰還能認出上頭的新人是不是正牌貨。

  媒人一臉為難。「高台是有搭,還請了明星來現場演唱。不過……大哥本來是決定一桌一桌敬酒的,這要募款,不是主角遠遠站在台上喊,人家就肯捐錢的,現在不流行這一套了,選舉也要搏感情的……」

  可惜這一連串的用心安排都因為沐日凱的離開而白費了。想到心愛的人竟丟下家族和老婆,缺席這樣重大的場合,林碧珠心裡更難過了。

  但現在還有要緊的事等著地處理,她只得強行收起傷慟。「現在也沒辦法了,不如一開頭就由我和替代者上高台,讓表演的人在我們前面唱歌跳舞,只要讓大家知道新郎、新娘有出現就夠了,我們不再露面。至於之後的送客、敬茶,能想到借口避就避,躲不掉就多找幾個人來擋,一定要讓場面混亂到賓客們沒時間跟我們說話,也沒機會注意到假新郎,這樣可以吧!」

  媒人一邊聽她說,一邊點頭,半晌,低歎一聲。「碧珠,以前沒發覺妳其實挺能幹的,阿凱如果能娶到妳,對他未來的事業發展會很有幫助。」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林碧珠又氣又惱,眼看著淚水又滑了下來,旁邊突然伸出一隻手送上面紙,原來是聞德仁。林碧珠感激地對他點點頭,這陌生人心地真好,相較起來沐日凱簡直是個混帳,她恨死他了,就算他回來,她也不嫁了,可惡!

  「不過這替代新郎的人選可不能隨便,我們沐家擔不起一樁醜聞,一定要謹慎。」媒人提醒著。

  有關這點林碧珠也很頭痛,她一邊拿面紙擦眼淚,一邊想著要去哪找陌生人來充當替代新郎……突然,她看到手中的面紙,想起面紙的主人,這個善良又仁慈的好人。她忍不住看向聞德仁,長相端正、氣質斯文,不正是最佳人選嗎?

  聞德仁被她的目光嚇一大跳,悄悄地後退一大步。「呃……如果沒事,我先走了」。

  發覺大事不妙,他正想走人,但一隻纖纖玉手卻捉住了他的手,正是林碧珠。

  

  當席惜再回到停車場,聞德仁已經心軟地答應林碧珠要幫她應付今天這場婚禮了。

  而且,他還把席惜的車借了出去,因為沐日凱開走一輛禮車,讓迎親車隊少了一環;正巧席惜開的也是奔馳,就被他借出去了。

  席惜差點氣瘋,捏著他的耳朵拖到旁邊。「你搞什麼鬼!我們自己都在趕時間,哪有空理別人閒事。」

  「可是……」聞德仁一臉的同情。「那位林小姐很可憐啊!就這麼被人丟在休息站……她原本可以自己走的,卻放不下未婚夫家人過去對她的好……這麼好的一個人,我們怎麼能忍心不幫她!」

  「別提我們,那是你一個人的事。」席惜咬牙。「而且她還有親人在身邊,可以找親朋好友幫忙,你一個陌生人去湊什麼熱鬧!」

  「就是陌生人才好啊!日後不會留下話柄嘛!」聞德仁的心腸實在太軟了。「那個……妳難道不能瞧在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分上,幫她一下嗎?」

  「你說什麼!」席惜鳳眼一瞪。

  聞德仁嚇得倒退一步。「我沒有別的意思,妳別誤會。」

  席惜冷哼一聲。「你愛管閒事自己去管,我不作陪,再見。」說著,她轉身要走。

  「呃……妳走了,那我們的工作怎麼辦!」他可還沒忘記要當她的替代新郎。

  「我會讓龍興另外幫我挑人。」她已經受夠這種濫好人了。

  「可是……林小姐他們還少一輛奔馳車啊!妳走了……大夥兒臨時去哪兒再找輛車過來!」

  「聞、德、仁--」席惜氣炸了。

  聞德仁這才恍然大悟自己說錯話了。「對不起,我不是……唉,我不是只看中妳的車,我是……我們還少一個司機……不是……我的意思是……」看席惜臉色越來越黑,他的舌頭就打結得愈嚴重,脹紅著臉,滿頭大汗,支支吾吾的聲音在嘴邊打轉。

  席惜走得更快了,什麼濫好人,根本是瘋子,再跟他廝混下去,難保不會被氣短幾年命,她寧可明天當眾取消婚禮,就算因此丟掉工作、失了面子,也比被氣死好。

  「席小姐,妳別走啊!」他苦苦追著。「妳發一次好心吧!那林小姐也是無辜的,妳幫幫她嘛!」

  「她無辜,我不是更無辜,本來是找個幫手,誰知道卻找上一個王八蛋!」

  「咦!王八蛋是說我嗎?」

  「不說你說誰!」

  「啊!我……得罪妳了嗎?」他以為他們相處很愉快,她一見面就幫他,一路上又不停跟他聊天,他覺得他們一見如故啊!

  哈!怎麼有人能笨成這德行!席惜也算開了眼界。

  她猛地停步,想轉回去罵他一頓。

  聞德仁卻煞不住腳步,整個人撞到她身上。

  「哇!」席惜給撞得一個踉蹌,眼看著就要摔得五體投地。

  「小心。」幸虧聞德仁及時將她摟回懷裡。「妳還好吧!」

  她瞪眼,看著他眼裡毫無保留的關心,這傢伙真是……無法跟他生氣。

  「放手。」她拍開他圈在她腰上的手。

  聞德仁被拍疼了,一臉可憐兮兮的樣子,就像只剛被主人懲罰過的小狗。

  席惜推開他,不想再看他委屈的臉。明明是他的錯,但他那表情好像錯在她身上似的。而離奇的是,被他那麼哀怨地看著,連她罄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心太狠了!

  該死,她自身都難保了,還怎麼去保別人!捨己救人這麼偉大的事她做不來,就讓那些自以為是聖人的傢伙去幹吧!

  她又轉身,氣呼呼地走著,背後,拖長的腳步聲卻也沒斷過。

  眼看著她就要走到車邊開車走人了,他還是亦步亦趨跟著她。

  「你到底想怎麼樣!」她憤怒地回身吼。

  「呃……我當然是跟妳走啦!」他吶吶地說。

  「你跟我走,請問那位可憐的林小姐該怎麼辦!」

  「可是……我先答應幫妳的啊!既然妳不喜歡行程被耽擱,我當然是先幫妳,只好跟林小姐說對不起了。」他語氣不免遺憾。

  「你可以留下來,我自己走。」

  「我怎麼能讓妳自己離開,這是失信背義的行為,再說我走了,明天婚禮妳怎麼辦!」

  「我自然會再找人幫忙。」

  「可能會趕不上喔!」

  她狠狠瞪他一眼。「趕不上也不關你的事。」說是這麼說,其實她心裡也挺怨他的,明明先答應她了,卻臨時要去湊別的熱鬧,萬一她明天丟大臉,所有錯都要歸在他身上。

  「不行。」真想不到他也有這樣堅定的時候。「我已經答應妳了,就一定要做到。我們還是走吧!不過……」可惜他強悍沒幾分鐘,立刻又原形畢露,一臉哀怨看著她。「妳可不可以等我一下,我去跟林小姐道個歉,我們再走。」

  席惜拚命瞪著他……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聞德仁不停地跟她鞠躬彎腰,為了一個陌生人的事他也能這麼賣力,這傻子……

  大概是看席惜表現太堅定,聞德仁最後也挫敗得像條落水狗,可憐兮兮地低垂著腦袋。「如果妳不希望我去道歉,那就算了,我們走吧!」

  「你真的可以放得下!」席惜冷著聲音說。

  他搖頭,老實說:「放不下。」

  席惜氣極反笑。「就算你今天幫了她,那明天呢!出嫁隔天要歸寧,你只有一個人,請問你怎麼同時在明天出席我的婚禮,又去參加林小姐的歸寧宴!」

  「這事我早跟她說清楚啦--我只幫她一天,之後的問題她自己想辦法,她也答應了。」他笑得善良。「怎麼說妳也比較重要嘛!一定要先顧全妳再談別的。」

  「是嗎?」她哼一聲,心底卻有一點點高興,真是瘋了。

  但看在他還算有良心、也分辨得出事情輕重緩急的分上,席惜的怒火不自覺地就消了。

  看她臉色好了一些,聞德仁趕緊開口要求。「但既然妳不喜歡我在任務途中插手別人的閒事,我保證不再多事,立刻跟妳回台北,妳別生氣了,所以……可不可以讓我去跟林小姐道個歉啊!」

  席惜覺得自己被打敗了。這傢伙的個性啊……真是讓人恨也不是、笑也不是。

  尤其她又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站在同為女人的立場,加上一樣是被背棄婚約的那一方,她確實很難真正對林碧珠的窘境視若無睹。

  沉思半晌,她終於為難地點頭。「算了,既然只有一天,就幫幫林小姐吧!」

  「咦!」聞德仁張大眼。「那個……妳同意了!」

  「免得你怪我,故意在我的婚禮上出錯。」

  她是開玩笑的,沒想到他卻當真了。「不會的,只要是我答應的工作,我一定會努力做到最好。何況妳又是那麼好的人,我只會對妳更好,怎麼可能故意使壞讓妳出醜!」

  「你又知道我是好人了!」席惜輕哼一聲。恐怕在他心裡,這世上沒有一個壞人吧!

  但聞德仁顯然對她很有信心。「妳當然是好人。我們素不相識,妳卻在車站為我仗義執言,可見心地善良。」

  「那是因為那個母親罵得太難聽了,我受不了,否則我才不愛多管閒事。」

  聞德仁嘻嘻一笑。「妳還很謙虛。」

  席惜朝天翻個白眼。「算了,隨便你說吧!」

  「妳不用害羞,大方接受讚美,享受其中的樂趣,會讓妳的人生更有趣味。」

  「夠了。」席惜用力揉揉太陽穴。「你到底要不要去跟林小姐說我們的決定!」

  「當然要啦!」他開心地點頭,然後拉起她的手。

  她愣了一下,他們的關係有好到牽手的地步嗎?明明才認識不久,怎麼他的態度卻好像……好像他們已是很好的朋友!

  他的手又溫暖又大,緊緊包覆著她的,竟讓她的心跳不自覺地失控,忍不住斜眼偷看他斯文的俊臉。

  他真的是個很溫柔的男人,待在他身邊的人必定很幸福,遇到麻煩時總有人可以拉一把,不像她……唉,家人移民加拿大多年,就她一個人留在台灣,剛開始幾年覺得自由,但最近……尤其在柳述言逃婚後,她隨即阻止家人返台參加婚禮,讓他們在加拿大等她的解釋。

  家人都很信任她,也沒問太多就直接答應了她的要求,她很感激他們,心底卻有股莫名的寂寞,快樂時身邊沒有人分享、痛苦時找不到人分擔,這樣的逍遙真的犧牲很大。

  聞德仁拉著席惜來到林碧珠面前,不僅答應了當林碧珠的替代新郎,還把席惜的車和人一併借了去。

  沒錯,席惜要暫充迎親禮車的司機。

  席惜是覺得很荒謬,她自己明天都要當新娘了,今天居然還在這裡搞這些莫名其妙的事。不過她就是對聞德仁發不出脾氣,也只能無奈地頻頻歎氣。

  本來席惜是單獨下屏東,以為北上頂多再加一人,結果被聞德仁一鬧,回程的同行人數暴增了五倍不止;雖然其它人的目的地只到台南,還是好笑。

  她握著方向盤,看著後座換上西裝打扮的聞德仁表情愉悅,好像能幫到人他就此生無憾似的。

  世上怎麼會有如此天真的人!說不定被人賣了,還會興高采烈地幫人數錢呢!

  聞德仁沒發現席惜百轉千回的心思,不過林碧珠看出來了,對於這對伸出援手的男女,她既感激也好奇。

  「還沒有請問兩位貴姓大名!我叫林碧珠,很感謝你們的幫助,沒有你們,我真不知道怎麼辦。」

  「我是聞德仁,她是席惜。這不過是舉手之勞,林小姐不必放在心裡。」聞德仁就是這麼好心,而且不圖回報。

  席惜能說什麼!她不是個熱情的人,也就不開口,安靜地開車。

  聞德仁心思單純,但林碧珠心思可靈敏了,尤其,她那個無緣的未婚夫沐日凱跟聞德仁還有幾分相似,都一樣是溫柔又文弱的人,總是禁不起別人的懇求,他們因此吵過好幾次,每次都是沐日凱發誓說會改,戰局才平定下來。

  只是誰想得到沐日凱會逃婚呢!還做得這麼絕,在迎娶途中落跑。

  她看看聞德仁,忍不住感慨。「聞先生,我真的很感激你的幫忙,也正因為真心謝謝你,有一句話我想勸你,做好事當然可以,但如果一心只幫著外人,而忽略了身邊的人,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

  聞德仁不是很瞭解她的話,茫然地點頭。「這是一定的啊!我又不是神,凡人的力量有限,自然要從身邊最重要的人照顧起。這是最基本的,不是嗎?」

  倒是席惜聽出了林碧珠的言外之意,但她懷疑林碧珠的勸解有效,聞德仁太善良了,不懂百分之百的博愛雖然甜人、但也會傷人。

  愛情的路上沒有無私,只有自私。
匿名
狀態︰ 離線
5
匿名  發表於 2015-6-10 00:03:34
第三章

   聞德仁和林碧珠順利將婚禮進行完串--因為媒人事先通知了沐家,沐家已預先做好準備,所以禮車一到,新郎、新娘就躲進新房了,什麼事也沒做。

  一樁冒名頂替的婚禮遮遮掩掩進行到傍晚六點,再過一個小時喜宴就要開席,預計進行到八點半,最多再費一個小時送客,聞德仁和席惜的任務便算完成,可以走人了。

  他們也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典禮一結束立刻動身回台北,以免趕不上明天席惜的婚禮。

  就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開席前二十分鐘,沐日凱回來了,這證明他沒有逃婚,可糟糕的是,他不是獨自一個人回來,身邊還帶著一個女人。

  經過沐日凱的介紹,眾人才知道那女子是沐日凱的學妹,大學時就暗戀沐日凱到現在,這回聽說心愛的學長要結婚,就選在最關鍵的時刻打電話給他,尋死覓活的,沐日凱雖對她沒意思,卻還是一時心軟拋下林碧珠去接她。

  如今人是接來了,但沐日凱也知道自己的不告而別大大傷害了林碧珠,所以一見到未婚妻立刻下跪道歉。

  林碧珠只是冷冷地看著沐日凱。逃婚、又帶著一個女人來參加婚禮,這算什麼!

  「我可以諒解你不告而別的事,但你把她帶來做什麼!」

  沐日凱說得支支吾吾。「那個……學妹說不在乎名分,只要可以陪在我身邊,她願意放棄一切,就算給我們做傭人也行。所以……妳能不能……就讓她留下來!」

  「然後一個做大的、一個做小的嗎?」林碧珠的聲音此冰還要冷。

  沐日凱拚命搖頭。「不是不是,我心裡只愛妳一個啊!我不會娶她,而且她也沒要嫁我,她只是想陪著我,反正爸爸給我們的別墅那麼大,隨便撥間房給她住,沒什麼嘛!」

  看著兒子這樣狼狽道歉,沐家二老也不忍,忙著插嘴說情。「碧珠,有容乃大。一個無關緊要的女人妳就別介意了。」

  「間題是,這個無關緊要的女人是要來跟我分享丈夫的--」事勇如今,林碧珠徹底心死了。虧她死心塌地要幫沐家度過難關,他們卻這樣自私,沒結成婚說不定還是老天幫忙,省得她日後再來受苦受累。

  「碧珠,我真的不愛她,我只是擔心不理她,她真的自殺怎麼辦!」沐日凱也很煩惱。

  小學妹也趕緊跪下了。「大姊,妳放心,我不會跟妳爭的,我只求可以天天陪伴學長,請妳成全我們。」

  看著這一場荒謬的鬧劇,林碧珠突然笑了。「你們不要這樣,我也沒說不答應。」

  「碧珠,妳不生我的氣了!」沐日凱高興地問。

  林碧珠不理他,逕自把結婚戒指摘下來,遞給那位小學妹。「以後妳可以永遠跟他在一起了,我退出。」說完,她招呼兩個妹妹轉身離開。

  林碧珠是個敢愛敢恨的人,反而沐日凱一見到她走,立刻哭得天昏地暗。

  席惜悄悄拉著聞德仁也離開了,這一出逃婚鬧劇看得她一時百感交集。

  善良是很好,但這樣的善良不僅太懦弱了,還很傷人。

  過去柳述言也曾經犯好幾次這樣的錯。本來跟她訂好了約會,卻因為臨時有朋友邀約或者請他幫忙,他就立刻拋下她,應酬別人去了。

  他總說別人有急事,而約會隨時都可以,於是,她永遠是被落下的那一個。

  同情同事沒有業績可能丟掉工作,他毫不考慮地把她千辛萬苦為他做好的業績送人。

  可是他自己的業績也不好,所以她只好熬夜加班幫他補回來。

  有一天半夜,她突然肚子好痛,打電話給他,他本來答應過來接她去醫院的,但半路遇見一個孕婦,似乎快生了,他立刻幫忙送孕婦去醫院,又替對方打理上下,對方的家人十分感激這個大好人。

  而那時她已經痛昏在家裡了,是隔天秘書看她沒去上班,打電話又沒人接,放心不下跑到她家,才發現她昏倒了,送她去醫院的。

  那次,她得了急性盲腸炎,因為延誤就醫,差一點連命都丟了。

  她不能說柳述言有錯,他做的一切都是出於一片善心,可是不曉得為什麼,她現在突然覺得很難過,覺得內心被大大傷害了。

  「妳怎麼了!一直在冒冷汗。」忽地,聞德仁關懷的言語在她耳畔響起。

  席惜看著他跟柳述言有七分相似的外貌,還有不分上下的懦弱善良,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越瞧越火大。

  她忍不住甩開他的手。「我沒什麼,那位林小姐正在跟你揮手,不跟人家道別一下嗎?」

  聞德仁趕緊跑過去安慰林碧珠幾句,又幫她們姊妹叫了出租車,直到她們安全上車後,這才轉回來。

  這時,席惜已經在停車場等了他半個鐘頭,看他回來,冷冷地問:「都處理好了!」

  聞德仁抓抓頭。「這種事也不是我能插手的,哪裡談得上處理好了沒!」

  「那就是說沒事,可以走啦!」

  「當然。」他點頭如搗蒜,跟著她坐進了車裡。

  不多時,車子又上了高速公路。

  一路上,席惜一句話也沒說,不若白天的可親與健談。

  車裡的異常沉默讓聞德仁心口堵得慌,他與席惜雖然才認識一天,但她一出現就替他出頭,又對他很坦白,從出身、背景、工作,包括感情的事都說得清清楚楚,讓他對她很有好感。

  聞德仁是個善良的人,也是個很不會表達的人;從他只能呆呆地站在車站任人罵,卻一字不回可見端倪。

  從小到大他都是個好人,親戚朋友有事第一個會想到他,可因為他太安靜了,不管拜託他什麼事,他都只會笑笑地答應,事後也不邀功、不說嘴。所以事情過後,親朋好友們很自動地就會忘記他。

  而他也不太在乎那些事,幫助他人是他自己願意的,總不能因為他幫過別人一次,就一定要別人感激他吧!

  因此,他也沒有什麼知心的朋友,可以說長到三十歲,真正跟他這樣談過心的,大概只有席惜一個。

  但現在她突然對他冷淡了,他不禁慌張了起來。

  「那個……席小姐……妳是不是在生我的氣!我道歉好不好!妳別生氣了。」

  「我沒有生氣。」說是這麼說,可她生硬的表情卻明顯地表示出不悅。「誰說我生你氣了!」

  他老實到人神共憤。「林小姐說的。她說我讓妳很生氣。」

  「我沒生氣,你別聽別人亂講。」

  「可是妳都不笑,也不跟我說話了。」

  席惜覺得很無奈,他們是什麼關係!有必要為彼此的情緒負責嗎?

  可他委屈又可憐兮兮的樣子又讓她很歉疚,因為她確實有點在遷怒他。

  歎了口長氣,席惜帶著點神傷,感慨地說:「我不是在生氣,只是在沐家發生的那些事讓我很不愉快。」

  聞德仁理解地點點頭。「的確很遺憾。唉,其實我看得出來,林小姐是真的喜歡她的未婚夫,他們本來可以很幸福的,可惜……世事不能盡如人意。」

  「你覺得他們那樣一個敢愛敢恨、一個猶疑懦弱,分明天差地別的性情,也能幸福嗎?」她倒認為,林碧珠若和沐日凱結婚,絕對是災難一場。

  「當然,只要小心處理,仔細溝通,他們會幸福的。」

  她覺得不可思議,所謂的好男人都是這樣的嗎?對外人很好,卻總是傷害身邊人而不自知。

  「像這種情況要怎麼處理!如何溝通!那個沐日凱分明想腳踏兩條船,想不到他的家人也都贊同他。」

  「所以沐日凱應該在接到他學妹的電話時,就把事情老實告訴林小姐,跟她商量處理的方法,那也許事情就不會弄到這麼糟的地步了。」

  原來他是這個意思。她憤然的臉色稍微放晴了幾分,看聞德仁的眼神也不同了。

  本以為他是個濫好人,想不到還有點原則,她好奇地問:「如果是你遇到沐日凱那種情況,你會怎麼做!」

  「打電話報警啊!」他爽直地說。

  「為什麼!」這答案大出她意料之外。

  「知道有人要自殺,本來就應該報警處理,不是嗎?」說他單純,他還挺有腦筋的。

  她不禁笑了。「然後呢!就完全交給警察去辦,你可以忍住不去關心!」

  「我要結婚耶!怎麼可以拋下新娘子自己走掉!就算要去關心,也得等婚禮結束再找老婆一起去關心啊!」

  「做什麼找老婆去!」

  「那個女孩子這麼喜歡我,雖然我對她沒意思,但還是要避免瓜田李下之嫌。帶著老婆去看她,一來老婆安心;二來也讓女孩死心。把過去所有的感情糾葛當面一次算個清楚,也免日後再有麻煩,不是比較好!」

  「說得很對。」這回席惜是真的開心了,這傢伙是真正懂得怎樣做好事的好人。

  「小心小心,車子……啊!」聞德仁突然蒙著眼大叫。

  席惜趕緊回過神,重新專注開車。

  她轉動方向盤,避開一輛惡意變換車道的轎車。

  「好險。」她也嚇了一跳。她跟前方的車保持了一個車身左右的距離,本來應該很安全,但有人突然插入,她又恍了神,沒有及時減緩車速,差一點就撞到插隊的車子了。

  聞德仁呼出一口長氣,癱在乘客座上。

  不過他有些惱火。「高速公路上怎麼可以隨意變換車道!出了事誰負責!」

  「算啦!」席惜無力地搖搖頭。「對方惡意插隊有錯,我恍神也不對,開車還是應該專心點,否則出了事,大家都倒霉。」

  聞言,他突然很專注地看著她。

  席惜被看得有些彆扭。「幹麼這樣看著我!」

  他笑得好溫柔,斯文的神情此平常更柔上數倍,簡直快把人的心給融化了。

  「妳是個很好的人,敢做敢當,又有義氣,誰能娶到妳是天大的福氣。」

  她愣了一下,臉蛋兒紅得像成熟的水蜜桃,紅透透、香噴噴,心臟也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

  聞德仁越發覺得她漂亮,視線更是移不開了。

  她完全回不出話來,就這麼被看著,有些羞、有些喜。

  這一路再也沒聲音,但卻不尷尬,只有濃濃的甜蜜。

  

  席惜將聞德仁載到她住的社區入口先下車,然後她去停車。

  這個社區是二十年前規劃好的,自從她父母兄長移民加拿大後,房子便空下來由著她自由運用。

  那時候還不到戶戶有車的階段,所以停車位並不多,她只好在距離住家一百五十餘公尺處的一座私人停車場長期租用車位停車。

  只是她停完車再回來,前後不過十來分鐘,聞德仁卻又攪和進別人的婚禮去了!

  席惜頭痛地看著站在社區入口處充當「新郎」送客的聞德仁。

  「聞德仁,你在幹什麼!」她走過去,從他手中的提籃裡拿出一顆喜糖,剝開包裝紙、丟進嘴裡。

  「聞德仁!妳在叫誰……咦!你是誰!我老公呢!」站在聞德仁身邊那個迷糊新娘這才發現,剛才喜宴結束,一片混亂中,她隨手捉過的男子不是自己老公。

  「我!」聞德仁無辜地指著自己。「我就是聞德仁啊!我站在外頭,突然就被拉過來了,我也不知道妳老公在哪裡!」這年頭,連站在社區入口等人也會出岔子。

  可憐聞德仁才下車不到三分鐘,突然一隻手就伸過來將他拉進社區裡。

  緊接著,一隻竹籃塞進他手裡,他被喝令站在這裡送客。

  他想解釋,但這人來人往的場面實在太混亂,加上周圍沒一個認識的人,也沒人聽他說話,他就呆呆地又充任了一回新郎。

  那新娘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話。「不可能啊!我剛才捉的明明是我老公,一樣的藍色條紋西裝、黃色襯衫、碎花領帶……呃!你怎麼穿得跟我老公一樣!」

  席惜直想昏倒了事,原來這新娘捉人都不看臉,只瞧衣服的,還該死的湊巧,聞德仁與新郎撞衫了。

  可新娘子迷糊就算了,其它賓客難道也都瞎了,沒有人看出聞德仁不是新郎!

  不過她很快就發現眾人沒認出聞德仁不是新郎倌的原因了。這裡好暗,社區大門的燈壞了,只有一盞臨時架起的小燈泡,昏黃的光線根本照不清楚人的臉,難怪聞德仁沒露餡。

  而聞德仁也寶,竟如此回答。「這是我在台南當新郎時換的衣服,我也不知道怎麼會跟妳老公同款式!」

  「原來這年頭當新郎都流行穿這種衣服。」看來新娘果真很糊塗。

  聽他們的對話,席惜簡直要瘋了。

  不過她還沒抓狂,另一個男人倒發飆了。

  「喂,你是誰!幹麼假扮我,想拐走我老婆啊!」正牌的新郎倌來了。「老婆,我不過是去個廁所,妳怎麼……這個野男人是哪裡冒出來的!」

  「先生,你誤會了,我根本不認識你老婆,怎麼會拐她呢!」聞德仁認真的解釋。

  「你不是要拐她,那你的手在幹什麼!」新郎倌指著聞德仁和新娘交握的手問。

  「呃--」新娘子趕緊推開聞德仁,跑到新郎身邊,「老公,你去廁所也不告訴我,害我認錯人。」原來她找不到老公,隨便瞥見穿藍色西裝的背影,就直覺以為那是自個兒丈夫了。

  「突然肚子痛,來不及嘛!」新郎趕緊把新娘摟進懷裡。「老婆,這年頭壞人很多,妳要小心點,別被騙了。」

  聞德仁很無辜,他明明是受害者,怎麼變壞人了!

  那對新婚夫妻還在甜甜蜜蜜,新娘子伸手捲著新郎的領帶說:「那以後你要更小心保護人家喔!」

  「當然,妳是我最親愛的老婆嘛,我不保護妳,要保護誰!」

  「老公,我好愛你。」

  「老婆,我也愛妳。」

  聞德仁整個人都呆了,最後是席惜不耐煩地搶過他手中的提籃,塞進新郎倌手裡,然後拉著聞德仁穿過那場鬧劇,直入她家。

  「真是的,才多久沒看著你,怎麼又惹麻煩了!」她打開公寓大門,把鑰匙扔在桌子上,癱坐在沙發裡,斜看著他。

  「這個……」聞德仁傻笑地搔搔頭。「意外,這一次真的是意外。」

  席惜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他才好,一般人遇到這種事都會反抗或表明身份的,哪像他,就這麼乖乖地幫忙送客。

  「你難道沒告訴她,她捉錯人了!」

  「我說啦!可當時場面太混亂,周圍又很吵雜,我連叫那新娘子幾聲她都沒聽見,所以……」看著對方那麼忙碌,他就……跟著幫忙嘍!

  「說不通,你就該跑啦!不然也要把臉湊上去讓人家看清楚是認錯人了,你這樣,萬一那個新郎很粗暴,包你有一頓好打。」

  「不會吧!我又不是做什麼壞事。」

  「人家新婚的時候,你跑去充當新郎,還不算壞事!」

  「那是誤會,我又不是故意的。」

  「你沒反抗就夠讓人罵的了。」

  是這樣嗎?他還是不瞭解,他的確沒有奮力解釋,但也是因為看現場那麼吵雜,那新娘子又確實無法疏通那驟然湧過來的人潮,他才心軟地想幫一下忙,沒有想到會有什麼嚴重的後果。

  席惜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他。也許是學者的生活圈較一般人單純吧!總覺得他人雖好,也有自己的想法,就是魄力不夠。這樣的人如果步入染缸似的社會,肯定要吃大虧。

  不過以聞德仁的性子和所學,大概也不會有進社會的一天,他只適合待在校園裡研究學問。

  「我只是提醒你幾句,你能瞭解就瞭解,不懂就算了。走廊右邊白色木門的房間是客房,你今晚就睡那裡。明天一大早就要起來準備,你最好早點休息,免得明天起不來。」說完,她走回自己的臥房,準備洗澡睡覺了。

  「那……晚安。」她好像不太開心,聞德仁也不敢再纏著她聊天,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客房隔壁的房間。

  原來他們睡在相鄰的兩間房裡,他莫名覺得一陣欣喜。

  雖然他不太瞭解她話裡的意思,幫人怎麼會出錯呢!不過他看得出來,她是真心在為他設想,所以雖然一天下來被念了好幾遍,他不但不生氣,還有幾分窩心。

  席惜外表精明幹練,像個無情的商業戰士,其實心腸挺好的,對人也很熱情……

  突然,客廳傳來細碎的敲門聲。

  聞德仁以為自己聽錯了,因為進來之前,他明明看到大門邊有門鈴,有客來訪怎麼不按鈴,要敲門呢!而且還敲得這樣小心翼翼,蚊子都不一定聽得見。

  但那細微的敲門聲一直沒停,聞德仁只好走到大門前,開口問:「誰啊!」

  門外的人似乎嚇了一跳,久久沒有回音。

  聞德仁疑惑,又問了一聲。「什麼人!要找誰!」

  門外的人期期艾艾地開口。「請問這裡是席惜家嗎?」

  「對。你是誰!」

  「我……我是柳述言,你又是誰!怎麼會在席惜家裡!」門外的人說。

  聞德仁吃了一驚,柳述言不是席惜那突然悔婚的未婚夫嗎?怎麼突然找上門了!

  他正考慮著要不要開門,席惜正好洗完澡,走出臥室,想到廚房喝杯水。

  她看見站在大門邊的聞德仁,黛眉輕輕蹙起。「你不去洗澡休息,站在那裡幹什麼!」

  「我……」不曉得為什麼,聞德仁很不想讓柳述言進來,但想到席惜在一生一次的婚禮上,居然沒有新郎倌,他又為她心痛,猶豫了好久,他才無奈地開口。「有人敲門,說他是柳述言,要找妳。」

  「柳述言!」席惜驚呼l聲。

  聞德仁發現她眼底只有訝異,沒有任何的興奮,這證明她並不期待和柳述言破鏡重圓,心情莫名好了起來。

  「要開門嗎?」他問。

  「嗯……開門吧!」席惜畢竟是個果斷的人。「逃避解決不了問題。」而且她的頭已經痛很久了,不想再痛下去。

  聞德仁又更開心了,只要席惜肯鼓起勇氣面對柳述言,憑著她堅毅的個性,一定能很快克服柳述言帶給她的陰影,進而重生。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高興,但就是心情好。

  他很快地打開大門,看見門外的高大男子,真的跟自己有些像,難怪席惜要選他當替代新郎。

  不過他比柳述言好看多了,而且他的身高也更高。

  他的虛榮心獲得了莫名其妙的滿足,倒是柳述言很不高興。

  「你是誰啊!為什麼會在席惜家裡!」柳述言一進門就針對聞德仁。

  「他是我朋友。」聞德仁還沒說話,席惜就先替他出頭了。「倒是你,怎麼又來了!」

  「席惜。」柳述言飛快繞過聞德仁,跑到席惜面前。「我……我擔心妳,所以來看看妳。」

  因為席惜替自己說話,聞德仁很滿意地忽略了柳述言的無禮,兀自走過去關上大門,然後就回房了,留下安靜的空間讓柳述言和席惜說話。

  客廳沒有第三者,席惜皺眉看著柳述言。「我不明白,說要解除婚約的是你,突然跑來的也是你,你到底想怎樣!」

  「我……」柳述言為難地低下頭。「我不是故意拋下妳,我真的想跟妳結婚,可是阿蓉懷孕了,我也不知道……」他痛苦地抱著腦袋。「不過是酒後一次失誤,怎麼這麼巧就……席惜,我對不起妳,這一切都是我不好,阿蓉逼我娶她,我只好離開妳,可是明天就是結婚典禮了,我突然離開,剩妳一個人怎麼辦!我放心不下,一定要回來看看妳。」

  又是這樣!別人逼的、別人重要、別人……席惜覺得自己受夠了。

  「那現在你看過啦!我很好,我希望你從今以後好好對待你的阿蓉,我們……有緣無分,就到此結束吧!」

  「可是明天妳要怎麼辦!我去飯店間過,妳沒有取消喜宴,到時沒有新郎出場,妳不是會很難堪!」就某種層面而言,柳述言是很溫柔,可是這種溫柔教人很想扁他一頓。「我想我可以幫妳頂一天,雖然阿蓉警告我一定要跟妳斷得乾乾淨淨,再也不准見妳,但我們好歹交往一場,我不能看著妳受罪而不理。」

  「那有什麼意義呢!」席惜真的搞不懂柳述言的想法。「阿蓉說得對,一段感情要結束,就要徹底,否則只是傷人又傷己。你回去吧!明天的事我自己會處理。你現在真正要關心的是阿蓉,還有她肚裡的孩子,不是我。」

  「但是……」柳述言還想再說。

  席惜已經推著他來到玄關。「沒有但是。你做了選擇,就要負責。這是做人的基本道理,沒有那麼多理由的。」

  「席惜……」看得出來柳述言對席惜真的很不捨。

  可那又如何,席惜要的感情是唯一,不是分享。「回去,好好照顧阿蓉,祝你幸福。再見。」說著,她把他推出門外,迅速地關上大門。

  大門外遲疑的腳步還一直持續著,直過了大半個小時才消失。

  席惜則失神地坐在地上,心裡堵著一團悶氣,重得她爬不起身。
匿名
狀態︰ 離線
6
匿名  發表於 2015-6-10 00:04:00
第四章

   聞德仁雖然關在客房裡,沒敢打擾席惜和柳述言的談話,卻一直拉長著耳朵,注意外頭的風吹草動。

  他伯柳述言傷害席惜,雖然那傢伙長了一張人畜無害的面孔,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誰曉得柳述言會不會突然發神經,對席惜幹出什麼不軌行為。

  幸好外頭一直平平靜靜,沒出什麼大聲音,聞德仁聽了一會兒,稍感安心,飛快地抓了幾件衣服衝進浴室裡,簡單梳洗一番再出來,客廳那邊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響。

  難道柳述言這麼快就走了!他轉而將耳朵貼到牆上,聽聽隔壁房間的聲音。

  還是一樣靜悄悄,席惜不會已經睡了吧!他洗澡不過花了五分鐘,照理說,她不會這麼快睡著才是。

  怎麼辦!繼續待在房裡靜觀其變嗎?可他又很放不下席惜。那個混帳柳述言,要走也不爽快一點,這樣拖拖拉拉的算什麼男人!

  聞德仁又等了幾分鐘,還是沒聽到一點聲響。

  他忍耐不住了,扭開房門,走了出去。

  走到客廳,他隨即在玄關處看見席惜縮成一團的身子。

  「席惜!」她不會是受傷了吧!他緊張地跑過去,蹲在她身邊問道:「妳還好吧!」

  她腦袋埋在雙膝間,無力地搖搖頭。

  她可以原諒柳述言、可以忘懷兩人的過去,但她抑止不住心頭冒出的疼痛。

  雖然柳述言說,他和阿蓉問不過是酒醉造成的一場誤會,但他確實在與她交往時,和另一名女孩有了親密關係。

  那個待在阿蓉肚子裡的孩子,就像一根針一樣不停錐刺著席惜的心窩。

  也許她真的是個很沒用的女人,才會連一個男人都看不住,讓他奔向了其它女人懷中。

  聞德仁偷眼細瞧了席惜片刻,確定她沒有受傷,不過她很難過。

  她不想說話,他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她,只好坐在她身邊,靜靜地陪著她。

  時間一分鐘、一分鐘地經過,席惜回想著與柳述言交往的過去,然後像一台作業精準的計算機,翻出一幕,立刻刪除,再翻、再刪……

  她第一次見到柳述言是在招才會場上,她是面試官,他是應徵者;他低著頭走進來,像只受驚的小白兔,一看就不是干業務的料。

  可他一進來,看到地上翻倒的垃圾桶,立刻伸手扶好,還把地上散落的紙層都撿起來、丟進桶子裡。

  那個倒下去的垃圾桶是公司特地安排測試新人心理的,但很多新人進來,要嘛忽略它、要嘛把它踢到角落,就算有人伸手扶起來,也不會管到旁邊那些垃圾。

  柳述言是第一個把這件事做得那麼好的人,這證明他是個見義勇為的人。

  但他內向、害羞、溫吞又軟弱,實在是做不來業務的工作;其它的面試官都不看好他,唯有她獨排眾議錄取了他。

  他開始跟著她工作!一天、兩天……直到三個月試用期滿,也沒獨力談成一件業務。倒是被那些客戶、廠商欺負得夠慘,他們總是約他出去,敲他一頓飯,然後自顧自地走人了。

  最後是她看不過去,私下約了那些人,反敲回一疊訂單送給他,才算解決了他三個月連件業績都沒有的窘境。

  他感激她,於是請她吃飯……他們來往得越來越密切,上下班都窩在一起,終於,他們開始拍拖了。

  他不是個甜蜜的情人,但很溫柔,無論吃飯、看電影、逛街,總是她說了算。

  他老說她聰明,而他笨拙,所以聽她的就不會出錯。

  那一年裡她是快樂的,沉浸在他溫暖的笑容中,每天都過得很開心。那些甜蜜不是現在一句「背叛」可以抹煞的,所以……就算沒有一個美滿的結局,也不該怨他。

  恨不會帶來任何東西,只有愛才可以。

  她努力開導自己,可是心還是好痛好痛,為什麼!

  突然,一隻寬厚、溫暖的大掌撫上她顫抖的肩膀。

  手掌的主人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地拍著她,一下、兩下……手好像不會酸似地,就這麼不停地慰撫著她傷痛的心靈。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淚水漸漸停了。

  她抬眼,看見一雙溫柔似海的黑眸。彷彿間,她似乎回到了童年,在外頭受了委屈就跑回家裡,躲進母親的懷抱,讓那無止無盡的母愛慰藉她受創的心靈。

  不知不覺地,她的心不再那麼痛,只剩下微微的抽疼。

  她深吸口氣,伸手抹乾了淚。「喝不喝酒!」

  「喝一點點。」聞德仁有些為難地說。「不過我酒量不太好。」

  「沒關係,就當陪陪我好了。」席惜拉著他走回客廳。

  他看著她打開壁櫥,拎出了兩瓶酒,居然是高梁。有沒有搞錯!女孩子一般不是都喜歡喝一些像玫瑰紅、水果酒之類的玩意兒嗎?怎麼她卻喝高梁!

  而且……她拿出來的酒杯還是那種一杯五百CC的馬克杯。天哪,他不要活了。

  她給他倒了一杯,自己也斟滿一杯。

  「別客氣,這玩意兒我家多得是,你盡量喝。」她說。

  他怎麼敢喝!這樣一杯高梁可以讓他醉三天了,況且他們明天還要舉行一場婚禮呢!他只敢用唇輕沾一下杯沿。

  倒是席惜酒量很好,一口接一口,轉眼間就喝光一杯。

  他真怕她喝得酒精中毒,忍不住勸她。「妳不開心就罵出來,心情會好一點,別糟蹋自己的身體。」

  「你要我罵什麼呢!」她又倒了一杯酒,看著澄澈的酒液,眼底溢出一絲又一絲的無奈。「柳述言……不是真的壞,你懂嗎?他是背叛了我,但他心裡惦著我,還瞞著老婆想來幫我……對他,我恨不下心,也不想去恨,我不要讓一段曾經甜蜜的感情最後變成一道醜陋的疤,那沒有意義。」所以她的心才苦,也許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撫平這所有的傷。

  席惜突然百感交集的看向聞德仁。「你也一樣,是個太過溫柔的男人。」

  「我跟柳述言才不一樣。」最起碼他不會傷害她。

  「一樣的。」她突然笑了,就像夜裡盛開的月下美人,清清雅雅、又姿態撩人。

  聞德仁呼吸驀地一窒。

  「你、柳述言,還有那個沐日凱都是好人。」她纖指勾起他的臉,凝望他的眼神醉人又心傷。「總是為別人著想,寧可委屈自己,也不願讓別人受傷,博愛、公平,就像……高高在上的神……可我是凡人,你們的那種心態我理解不來。對我而言,你如果對待我像對所有人一樣,那就是不愛,口口聲聲說愛我,卻又表示不能視其它人的生死不顧,在我心裡就等同於背叛了,再說一百次、一萬次對不起也是補不回來的……」

  「席惜……」她的話讓他又疼又憐。原來她對他忽爾親密、忽爾冷淡的理由就在這裡。可是他不一樣,真的,她口中說的那種好人,他比她認識得更深,他絕不會變成那樣的人。「妳相信我,我不同的。」

  「是嗎?」她搖搖頭,又喝光一杯高梁才放下杯子。「那我問你,如果有一天我和一個你不認識的人同時落水,你要救誰!」

  「當然是兩個都救啦!」這種問題還用考慮嗎?生命無價,他一定是盡力讓每個人都活下去。

  「假設我們約好了一起去吃大餐慶祝生日,可是在路上,一個很可憐的乞丐告訴你他已經三天沒吃飯了,你身上卻又只有準備請我吃飯的錢,你怎麼辦!」

  「先把錢給他,然後我再去領錢請妳吃飯。」

  「如果我打電話告訴你,我生病了,請你帶我去看醫生。可是你走在路上,看到有人重傷昏迷,你會如何做!」

  「趕快送那個傷者去醫院,然後去接妳。」

  她連問了他三個問題後,終於滿足地又喝了一杯酒,才拍拍他的肩。「你是個大好人,仁慈、善良,無可挑剔。」話落,她搖搖晃晃地回房間了。

  她的話應該是一種讚美吧!但不知為何,聞德仁覺得她的神情好哀傷。

  他不曉得自己說錯了什麼,難道要自己說凡事以她為重嗎?她應該不是那種淺薄的女人,只聽甜言蜜語就滿足了啊!

  他實在不瞭解。但是看著她難過,他的心同樣地疼痛。

  他希望讓她開心,她自信滿滿站在陽光下的樣子好耀眼,他只想一生看著那樣子的她。

  

  當早晨的第一道陽光穿過窗簾,灑落一室的清新,席惜睜開眼睛,醒過來了。

  今天是她結婚的大好日子,應該開心才是,但她只感到空虛。

  她想起昨天柳述言的來訪,真是個濫好人,明明走了,為何還要來呢!

  她又想起夜裡問聞德仁的三個問題,不知道自己為何那麼傻,明知道他不是個自私的人,凡事都公平處理,因此如果她與別人同時發生問題,他要嘛l起幫忙,要嘛視先來後到次序動手,或者看誰嚴重就先處理那一個。

  基本上這並沒有錯,如果是她,大概也會這麼做。但前提得是,兩個出事者與她的關係相同。

  如果其中一個出事者是她的親朋好友,那真是不好意思,她絕對會先向認識的遞出援手。

  這也沒什麼對或錯,不過是個性使然。

  只是她覺得自己很白癡,明明不喜歡被人同等對待,偏偏,每回她的視線都會落到這樣的「好男人」身上。

  「下響應該找個壞男人的。」她呢喃著警告自己。「如果不想再受傷,最好不要沉迷於那水般的溫柔,否則就是自討苦吃……」

  叩叩叩!她還沒有念完,一陣敲門聲打斷她的回想。

  「席惜,妳醒了嗎?」是聞德仁。「我可不可以進來!」

  「等一下。」她隨手拉一下因熟睡而敞開的衣襟。「好了。」

  聞德仁推門進房,席惜不禁看得一呆。

  他原本就生得白皙斯文,想不到經過一番梳洗打扮之後,更顯得俊逸逼人。

  他手執一隻托盤,走到她床邊。「我做了早餐,妳要先吃飯,還是先刷牙洗臉!」

  「嗯!」她怔愣地眨眨眼。

  「席惜,」他一隻手在她面前揮著。「妳還好吧!是不是昨晚喝太多宿醉了!」

  「什麼……噢!」她猛然回神。「我沒事,我從來不會宿醉。」她看著托盤上的清粥小菜。「你煮的!」

  「是啊!我想妳昨晚喝了那麼多酒,早上一定需要些清淡的食物清清腸胃,就做了點清粥小菜,妳嘗嘗合不合胃口!」

  想不到有一天她居然會躺在床上,由一個男人服侍她吃早餐,這情況真是弔詭。

  她接過他送上來的粥和菜,淺嘗一口,味道淡雅清新,十分可口。

  「如何!」他笑問。

  她定定地瞧著他好一會兒,一聲不吭。

  他不由得有些擔心。「怎麼!不喜歡!」

  她搖頭。「很好吃。」只是這份慇勤顯得太特意,令她忍不住懷疑。「怎麼突然想到要做早餐給我吃!」

  當然是因為她昨晚的一席話,他想向她證明,他跟柳述言不一樣,不會讓她傷心。

  他不知道她所謂的好人標準在哪裡,因為他心太軟!還是他個性太溫吞!或者他沒有把她放在心裡的第一位!

  這些他都可以改,只要她肯給他機會,他會讓她快樂的。

  「反正我也要吃,做一份跟做兩份不是一樣嗎?」

  她不再說話,埋頭吃著早餐。

  看著托盤上的食物一點一滴地減少,最終完全消失在她的吞嚥中,一股異樣的滿足感在他心裡升起。

  她吃完飯,隨手抽了張放在床頭櫃上的面紙擦擦嘴,然後定眼瞧他。

  「聞先生。」她正色地喚他。

  他微皺了下眉。「朋友之間,不必用到先生、小姐這麼生疏的稱呼吧!」

  「僅只是朋友,而非男女朋友。」她輕笑,眼底閃過一抹狡黠。

  唔!他窒了一下,被拐了。

  「那麼我叫你德仁吧!謝謝你的早餐。」她跳下床,沒忘記今天還有一場重要的仗要打--今天是她結婚的日子,雖然沒有新郎,婚禮照常要舉行。

  不甘心,他什麼都還沒做就被列出局。「為什麼不給我一個機會!雖然我們才認識沒一天,但我是真心喜歡妳,絕無虛假。」這是他生平頭一回動心,就在屏東車站,只為了一個見義勇為的女人。

  她停下腳步,笑意在臉上凝固了。

  良久,她輕歎口氣。「你不覺得我們認識的時間太短,這麼輕易就談喜歡,未免草率。」

  「對一個人有好感,是不論相識時間長短的。」

  也許吧!但是……「對不起,我暫時不想談感情,尤其是跟一個好人。」她也不否認受到聞德仁的吸引,一個英俊瀟灑、溫柔體貼的男人本來就是女性心目中的最佳情人。

  但跟柳述言那一段情已經讓她受夠了,想到聞德仁與柳述言七成相似的外貌與性格,她還沒開始就先膽寒了。

  原諒她不是個有勇氣的女人,不敢在心傷未癒前立刻又投入感情去體會聞德仁與柳述言聞的三成不同。

  這不公平。他想大喊,可天性裡的體貼讓他噤聲。

  他從她的背影裡看出了她的疲累,不忍再逼她。「我先出去了,妳慢慢來。」他端著空空的托盤退出她的房間,感覺他的心像這只托盤一樣--失落。

  她靜靜地站了一會兒,長歎口氣,心裡感激他的體貼,不過這種方法也只有對他這樣的好人有用,換成另一類霸道型的人物,哪能接受她如此輕描淡寫的拒絕!怕是逼也要逼出她的情意。

  所以說做好人就是吃虧,很容易就被人家唬卡過去了。

  只是……她被這個好人弄得心有點軟、有點悶、有點……放不下。

  

  席惜的新娘禮服樣!很簡單,白色的錦緞合身地包裹著她玲瓏的曲線,一直到小腿際才散成一片美麗的花海,迤邐出一方旖旎風情。

  一個大大的蝴蝶結繫在腰側,顯得她腰身纖細,如風中弱柳。

  她白皙的頸項間戴著一條珍珠項鏈,閃耀著暈黃的光芒,更櫬出她膚白似雪。

  她一出現,聞德仁的心跳就開始失控,只覺得世上再沒有比她更美、更可愛的女人了。

  柳述言放棄她一定是瘋了。聞德仁呆杲地走近她身邊,靈魂已經完全出竅。

  「我準備好了,你呢!」她一邊戴著手套、一邊問他。

  他早被迷呆了,哪還有心思說話!

  「喂!」她舉手在他眼前揮了兩下。「你幹什麼!」

  他趕緊搖頭。「沒事。」心裡卻在想,有朝一日,希望她也能為他穿上這一身的美麗。

  他看起來……好呆。她忍不住拾起手,看看自己的右邊、又瞧瞧左邊,應該沒有哪裡不對啊!怎麼他好像看到鬼一樣!

  「我是不是有什麼地方不妥!」

  「沒有。」他拚命擺手。「妳很漂亮。」

  「謝謝。」她垂下眼眸,在這樣一場虛假的婚禮中再美麗,對她也沒有任何意義。「你也很帥,就是西裝下襬有些縐。」她伸手幫他撫平縐褶。

  「噢,昨天穿的時候不小心折到了。」他這身行頭在昨天幫林碧珠時就亮相過一回了。

  她突然掩嘴輕笑起來。「你有沒有發現,連同今天做我的替代新郎,你在二十四小時內連續做了三次新郎了!」

  他愣了一下。「對耶!好像結了三次婚。」

  「幸好都是假的,否則你就要被告重婚罪了。」

  「就算不犯重婚罪,也犯了詐欺罪。」

  「對,詐欺,呵呵呵……」她笑成一株在春風中綻放的桃花。

  他的心有些澀,詐欺啊!可惜這場婚禮是假的,但重點是她開心。所以他盡力壓下心頭的抽疼,揚起與她一樣燦爛的笑容,和她一起嬉鬧。

  「能夠在短時間內連續結這麼多次婚的,也只有我。」

  「很驕傲嗎?」

  「可以去申請金氏世界紀錄了。」

  「是啊!」她輕笑,推他出大門。「去開車吧!今天由你做司機,我穿這樣不方便。」

  「我做新郎還要充司機啊!」

  「不然呢!要不是公司的同事拚命鼓噪,我本來連酒席都不請的,直接去法院公證;反正我父母都移民了,柳述言也父母雙亡,兩邊都沒什麼親戚,簡單就好,何必搞這麼麻煩!」

  他原意是想逗她玩的,哪知道七扯八牽,又說到柳述言身上,不禁氣餒。

  反倒是她,像是下定了決心要拋開過去,重新開始;她深吸口氣,振作起精神。「逃避解決不了問題,我知道的。所以你也不必特地哄我,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太矯情反而失真。」

  才不是那樣,他是想讓她開心、想看她笑,可是……怎麼做都不對,看來他要向龍興請教一些追女孩子的方法,否則一輩子也追不上她。

  「我去開車。」他有些洩氣地走下樓。

  她看著他微駝的背影,知道他難過,她也不忍;但她是真的怕了,怕跟一個太好的人交往,好像陷在一團果凍裡,怎麼都伸展不開手腳,最後連心都糊成一片,分不清哪一邊是喜、哪一邊是悲。

  那種鬱悶的感覺一點都不舒服,讓她完全不像自己了。

  「下一次如果要再談感情,我要一段可以瀟灑自在的戀曲。」她咬著牙說,儘管聞德仁的身影在腦海深處舞動,她還是想盡辦法忽略。

  她沒有注意到,當她起了再嘗試新戀情的念頭時,她的心就已經不再瀟灑了。

  還記得前天她上約會俱樂部求援時,本來打定主意今生今世都不再談感情的,沒想到聞德仁的出現,竟改變了她。

  

  聞德仁來到席惜租用的停車場,想不到又看到了他--柳述言。

  柳述言一身西裝筆挺,就像……要去娶妻一樣。他手中拎了一串鑰匙,眼看著就要去開席惜的車。

  「慢著。」聞德仁出聲阻止他。

  柳述言嚇一跳,轉身看到聞德仁。

  「你是……」

  「聞德仁。」他走過去,更快一步以手中的鑰匙打開車門,坐進車子裡,然後關上車門。

  「喂!」柳述言用力拍著車窗。「你這小偷,你要把席惜的車開到哪裡去!」

  聞德仁搖下車窗,瞪著柳述言。「這個問題應該是我問你才對!你剛才想要開席惜的車去哪裡!」想到柳述言居然還有席惜的車鑰匙,他就很不高興,席惜太不小心了,既然都跟柳述言分手了,怎麼還不把鑰匙拿回來呢!

  「今天是我跟席惜的婚禮,我來開車接席惜去飯店。」

  「你明明已經先跟別的女人結婚了,又來纏席惜做什麼!」

  「你……你是誰!怎麼知道這些事!」

  「我是席惜的老公,今天的新郎!」雖然是假的,但聞德仁才不會跟柳述言說,他還恨不得假戲成真呢!

  「不可能。」柳述言不信。「飯店禮堂上寫的是柳席聯姻,喜帖上印的是我的名字,席惜怎麼可能跟別人結婚!」

  「那你又為什麼會去娶別的女人!」聞德仁生平第一次這麼討厭一個人。「你做這些事有什麼意義!想要補償席惜嗎?如果你真的喜歡她,就應該放她自由,是你先背叛她的,以你如今有婦之夫的身份,已經沒有資格再接近她了。」

  「你胡說什麼!我……我是捨不得席惜在結婚典禮上難堪。我是來幫她的。」

  「這個你放心,她不會一個人,最起碼我會一直陪著她。最後一次告訴你,別再纏著她了。」說完,聞德仁不再理會柳述言,發動引擎,腳踩油門,飛馳出停車場。

  「喂--」柳述言不死心,趕緊追了兩步,可兩隻腳怎麼跑得過四個輪子,沒一會兒功夫他就失去聞德仁的身影了。

  「可惡。」也不曉得怎麼回事,他好慌,席惜要徹底離開他的生命了……但是,就算今天真的讓他跟席惜結婚了又怎樣!他已經先跟阿蓉註冊啦!

  阿蓉有了孩子,他不可能離開阿蓉,可是席惜……不!他放不下席惜,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席惜好。

  他跑出停車場,招了一輛出租車,朝著預計舉行結婚典禮的飯店去了。

  而聞德仁好不容易擺脫柳述言,來到席惜住家的社區入口,就看到一個女人抱著肚子蹲在牆邊,好像很痛苦的樣子。

  他立刻把車停在路邊,跑過去扶起女人。「小姐,妳怎麼了!」

  「我肚子好痛……」女人抬頭一看到聞德仁,驚喊:「述言,你果然又來找姓席的了。也不想想我都有孩子了,你還敢背著我找女人,你……」

  「小姐,妳認錯人了。」聞德仁很無奈,他覺得自己跟柳述言一點也不像啊!偏偏別人都認為像,真是倒霉斃了。

  「你……」女人仔細望了他兩眼。「啊!你……你真的不是述言……」

  「我姓聞,聞德仁。」突然問,他猜到這個女人的身份了。「妳該不會是……阿蓉!」

  「你知道我!可我不認識你啊!」

  「我聽柳述言提起過妳。」他果然猜對了。

  「你是述言的朋友!」

  他不置可否地聳聳肩。

  阿蓉趕緊捉住他的衣袖。「你可不可以送我去醫院!我好像動到胎氣了,肚子好痛。」她以為聞德仁是自家老公的朋友,不顧一切地求救了。

  「動到胎氣,那可糟糕了。」聞德仁拍拍她的手。「妳在這裡等我一下。」說著,他跑進社區找警衛。「對不起,可不可以麻煩你叫一下救護車,外頭有個女人動到胎氣了。」

  「知道了。」警衛趕緊叫救護車。

  聞德仁又跑到B棟五樓席惜的家。她料準了他開車過來的時間,正準備下樓。

  「席惜。」他立刻擋住她。「慢點走,我們等一下再下去。」

  「為什麼!再拖下去會趕不上開席的。」她納悶。

  「我開車過來的時候,看到社區入口有個女人癱在那裡,警衛叫了救護車,現在一團混亂,所以我們還是等一下吧!」其實他是不想席惜跟阿蓉碰面,免得席惜難過。

  他不知道阿蓉為何找上席惜,但阿蓉提起席惜的口氣並不好,那讓他下自覺地排斥阿蓉,所以沒有親自送她上醫院。

  他這樣還算是個好人嗎?也許,畢竟他並沒有見死不救。

  但他也是個平凡人,不必特意去思考,當席惜與阿蓉同時有事時,他的意識自動將席惜升等到最重要的地方。

  因此他撒了謊,為了保護席惜。
匿名
狀態︰ 離線
7
匿名  發表於 2015-6-10 00:04:36
第五章

   當聞德仁和席惜趕到飯店,眼前的景象讓他們差點嚇死,柳述言居然已經先一步到飯店招呼客人了。

  聞德仁和席惜狼狽地逃進最近的一扇門後,沒想到那是一間廁所--女士專用。

  「色狼啊!」聞德仁的出現讓廁所的愛用者們發出驚聲尖叫。

  沒辦法,聞德仁和席惜只好又逃了。

  可是……「喂,慢著,你拉著我跑幹什麼!我又不是色狼。」席惜跑得好喘,受不了了。

  「我也不是啊!」但那些女人完全不聽解釋就亂喊,他有什麼辦法!

  「不跑了。」穿著這種超合身的新娘禮服、配上一雙三吋高跟鞋跑步,簡直就像在挨滿清十大酷刑。「去飯店給我安排的休息室吧!」

  「也好。」他也累死了。「休息室在哪裡!」

  「呃……」她愣了一下。「在宴客廳裡。」

  他眨眨眼。「那不是要穿越人群!柳述言在那裡耶!」

  「我知道。」席惜氣得直咬牙。「這傢伙到底想怎麼樣!說不結婚的是他、跟別的女人在一起的也是他、臨時又出現的也是他……混帳,完全不替別人想一想!」

  聞德仁不敢告訴她,柳述言的老婆阿蓉還找到了她住的地方,幸虧在社區入口動了胎氣被送進醫院了,否則今天這場婚禮還會更熱鬧。

  「這樣吧!妳先進去,我去找人幫忙。」

  「飯店裡有你認識的人嗎?要怎麼找人幫忙!」

  「認識的人倒沒有,不過這裡服務生這麼多,總會找到辦法借一套制服出來,我就扮成服務生混進去,到時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妳再告訴我,我們見機行事。」

  「那也好。」她同意了,拍拍他的肩。「你自己小心。」

  「放心,保證不會搞砸妳的婚禮。」

  「現在我倒希望它砸了。唉,當初我應該老實招認的,為什麼要顧著一時的面子而搞這樣一場虛假的婚禮,弄得大家都難看。」

  可她如果不找替代新郎,他們也就碰不到啦!聞德仁心裡還是很高興舉行這場婚禮的,儘管它的合法性令人質疑;但這個安排讓他有機會接近她、進而追求她。

  「這也不能怪妳。是柳述言說話不算話,有了老婆就不該再胡思亂想,他是在自己騙自己。」

  她別具深意地看他一眼。「是與非啊……呵呵呵……」

  「幹麼!」她又想說他是好人了嘛!但是他再好,也不會幹出像柳述言這樣的蠢事好嗎?

  「沒事,我無走了。如果事情真的往最壞的方向發展,你就先走,剩下的我會處理的。」

  「我怎麼可以那樣做!」

  「這又不關你的事。你只是我請來幫忙的人,實在沒理由讓你陷進這團漩渦裡。」

  他生氣了。「我才不是那種臨陣脫逃的人。」

  這人,連發火都這麼斯文。僅僅是壓低聲音,連叫罵、瞪眼都不會,怎麼威嚇別人!

  但席惜卻覺得有趣。「是,我知道你是個好人。那就謝謝你啦!」

  「我……」他想說自己不是好人,可是……他可不想做那種不負責任的混蛋!可惡,明明好人是很好的形容詞,怎麼在這裡卻完全變質了!

  「好了,我先進去了。」她對他擺擺手。

  他又是好氣、又是無奈,眼看著她就要走進會場,一步一步接近柳述言,他的心頓時堵得慌。

  「席惜。」他快一步追上她,拉著她迅速閃到會場人口半圓形的粉色氣球拱門後。「妳是不是很討厭好人!」

  她定定地看著他半晌,想想柳述言、想想這兩天發生的事……真的討厭好人嗎?

  「不,我討厭的是搞不清楚狀況的好人。」像是柳述言、沐日凱。但聞德仁倒還好,她看得出來他拚了老命地要取悅她,明明他們才認識一天,這傢伙卻是認定了就不改的倔性子。

  她不討厭他,卻也沒打算接受他。只能說,他出現的時機不對,在她避感情如蛇蠍的時候,他再慇勤的追求都只會令她想逃。

  聞德仁覺得她一語雙關,她似乎在暗示些什麼,但他不太懂得猜謎語。

  「妳可以說清楚一點嗎?」

  「中小企業借貸你知道吧!如果有一家公司剛經歷某些……比如有會計卷款潛逃的問題,讓這家公司大受損害,公司想借錢東山再起,而你是經營銀行的,你會借嗎?事前會不會更嚴格評估!」

  他歎了口氣。「妳真的很喜歡問假設性的問題。」

  「沒辦法,我的工作就是這樣,假設客戶性格,與客戶商談可能發生的狀況、問題,再加以解決。這是保障我業績長久不衰的秘密。」

  「我知道了。」他無奈地垮下雙肩,想了想。「如果公司本身的經營沒問題,應該會借吧!但會更仔細評估和審查。」

  「但審查得越詳細,事前花的時間就越多。」

  「是的。」

  她輕拍他的肩。「現在我是銀行,你是公司。」說完,她轉身走了。

  他愣在原地好久好久。「銀行、公司、銀行、公司、銀行……難道她的意思是……她有可能接受我,但需要比平常更多的時間來評估、審查!」啊,為什麼不直說!真是……他討厭猜謎語。

  可是她沒有一口氣拒絕他……「呵呵呵。」他忍不住悶聲笑了起來,好高興,心好像飛在半空中一樣,飄飄忽忽的,踏不著地。

  聞德仁笑得太開心,沒有發現行蹤已經洩漏。

  柳述言悶聲不響走到他身前,揪起他的衣領。「你果然出現了。說,席惜呢!你把她藏到哪兒去了!你跟她是什麼關係!」

  大概是席惜的話讓聞德仁心情太好,他突然完全不生柳述言的氣了,反而覺得柳述言很可憐。

  柳述言應該是喜歡席惜的,但因為阿蓉懷孕了,他只好娶阿蓉,可他心裡還是一直忘不了席惜。

  聞德仁不知道柳述言娶阿蓉是為了負責,還是想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但光看柳述言這樣提不起、放不下的性子,他就知道,不管柳述言跟阿蓉結婚的理由是什麼,他的理想和目標都不會達成。

  相反地,柳述言、阿蓉、還有他們的孩子都會陷入一團無解的迷亂中,最終可能三個人都不幸福。

  但席惜一定會幸福,因為她有理想,並且有毅力和膽量去實現它;更重要的一點是,聞德仁肯定會不惜一切守護著她。

  「席惜剛才走進去了,你沒看到嗎?」聞德仁揮手甩開他的手。「況且,你現在真正該關心的不是席惜,而是你的老婆阿蓉吧!」

  「你別想轉移我的注意力,我知道你對席惜不懷好意。我告訴你,我跟席惜雖然因為命運作弄無法結合,但我還是不會讓你欺負席惜的。你識相的話最好快走,否則我要報警了。」

  他自己跟別的女人糾纏不清,關命運什麼事!聞德仁受夠了,柳述言太自以為是,根本無法溝通,他放棄與他講理。

  「算了,你想怎樣就怎樣,不過我有個消息要告訴你,剛才我開車送席惜過來的時候,在席惜住家附近看到你老婆阿蓉,她動了胎氣,被送到醫院去了。」

  「胡扯,阿蓉好端端在家裡待產,怎麼會跑到席惜家附近!」

  「我是不是胡扯,你不會打電話到社區守衛室問!我親眼看到守衛叫救護車載走阿蓉的。」聞德仁說。

  柳述言雖然放不下席惜,但同樣掛心阿蓉,左右沉思好久,也拿不定主意該怎麼辦!

  直到聞德仁受不了,催促他。「如果你害怕,我來幫你打。」

  「不必你多管閒事。」柳述言終於拿起手機撥號碼。

  聞德仁看著那方便的現代科技產品,活了三十年,一直沒用過。因為平常不是在學校、就是在宿舍或老家,那些地方都有電話啊!所以他也沒想過要隨身再帶一支電話。

  但現在看見柳述言用,真的很方便,尤其他想找席惜的時候,身邊隨時有支行動電話那就太好了。

  決定了,下午就去辦一支行動電話。他在心裡告訴自己。

  柳述言撥通電話講沒兩句話,立刻臉色發白跑走了,速度快得連讓聞德仁問一聲「阿蓉還好吧」都來不及。

  聞德仁還是有些擔心的,柳述言跑得也太快了,丟下禮堂這一個大爛攤子怎麼辦!

  本來,柳述言若不出現,由他直接跟席惜應付完婚禮倒也不難,但柳述言來了,聞德仁跟他長得再像,也是有差的,他再冒充一定騙不了人,這下事情麻煩了。

  有什麼辦法可以讓席惜順利度過今天的難關呢!他在氣球拱門後著急地來回踱步。

  

  這大概是史上最不像婚禮的婚禮。

  席惜有點無奈,也有點佩服地看著聞德仁,他居然想到要把他們兩人扮成--服務生,還是那種穿著長袍馬褂、鳳仙裝、臉上化著大濃妝的服務生。

  賓客們看見他們都笑成一團了,自然也沒花太多心思去觀察這搞怪二人組到底是不是貨真價實的新郎與新娘。

  結果婚禮很順利地進行到了送客的階段。

  席惜站在聞德仁身邊悄悄地問他。「嘿,快散場了耶!柳述言還沒回來,你到底是請了誰,用什麼樣的借口把他拐走的!」

  「他不回來才好啊!難道妳希望他出現!」聞德仁沒告訴席惜柳述言離開的實情,只簡單說了請人將他引走,省得這場婚禮再出意外。

  「我當然不希望他出現,可我也不想他有意外。喂,你該不會用某種暴力手段綁了他吧!」

  「我是那種人嗎?」聞德仁喊冤。

  她想了一下,雖然跟聞德仁認識不久,但兩天的相處下來,對他還是有一點瞭解的,他不是那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你應該不是愛用暴力的人,是我想太多了。」

  「放心吧!柳述言不會有事的。」聞德仁附在她耳邊說。

  「總之,今天我還是要謝謝你。」她抿唇對他笑了笑。雖然在職場上遇過下少大風大浪,但近幾天一連串事故還是搞得她焦頭爛額。

  好幾次,席藉以為自己一定撐不下去了,但聞德仁總是像英雄一樣出現,拉著她脫離危機。

  如今想想,這兩天的遭遇還是很刺激的,她一輩子也忘不了。

  「席惜……」她的笑容讓他高興得都快忘了身處何地,他忘情地差點就要伸手把她攬進懷裡。

  「經理。」女子嬌聲突然從身後響起,嚇得聞德仁手腳一顫,一張俊臉尷尬地脹成紫紅色,以為自己的不軌意圖被發現了--但聲音的主人程曉慧卻渾然未覺。「恭喜、恭喜,今天的喜宴好特別喔!想不到經理會和先生一起做服務生,嘻嘻,第一次讓經理幫我們倒茶,好有趣。」

  「謝謝妳,曉慧;客人滿意是主人最大的驕傲。」席惜遞給她幾顆喜糖。其實她才不是謝程曉慧來參加婚禮,而是謝她介紹了約會俱樂部,讓她今天沒丟臉。

  「嘻嘻,經理,妳明天就要去夏威夷蜜月旅行了對不對!我忽然發現我們的行程滿一致的,到了夏威夷,妳要帶我去購物喔!」其實是她英文不好,想找個人幫忙殺價。

  但席惜卻一臉抱歉。「對不起,曉慧,我不去蜜月旅行了。」

  「為什麼!」程曉慧驚問。

  連聞德仁臉色都變了,席惜本來預備出國玩嗎?為什麼突然取消!他想跟她一起去,好培養感情啊!

  席惜歎口氣。「我父母本來要回來參加婚禮,但我大嫂突然懷孕,而且情況不大好,我父母只好留在加拿大照顧她。我答應婚禮一結束就過去探望他們,不好意思。」這當然是假的,地家人沒來參加婚禮是她授意的,反正是樁假婚事,何苦白跑一趟!

  「怎麼這樣!」程曉慧好失望。她聽說席惜讀書時曾利用寒暑假單人輕騎游世界,滿心期待席惜可以帶她欣賞旅行團無法介紹的觀光景點,才特意把和老公出遊的時間與地點排得跟席惜的蜜月旅行一樣,現在什麼都泡湯了。

  「對不起。我爸媽都還沒見過德……述言……」糟糕,席惜差點說錯新郎倌的名字。「我怎麼也要帶他去見一次父母才行。」

  「這樣啊……唉,那就沒辦法了。」程曉慧很沮喪。

  「曉慧,我去加拿大會給妳帶禮物的。」席惜歉然地一笑。「另外,請妳幫忙……」

  「不會吧!」一個突兀的聲音驀地插進來,黏稠滑膩得像是掉在地上、沾了塵土又被太陽曬融的冰淇淋,要說多噁心就有多噁心。「沒有見過父母就結婚,該不會是家裡反對,所以先斬後奏吧!」那是個戴著眼鏡,外表還算斯文,眼睛卻看天不看地,非常囂張的中年男子。

  「你這個人怎麼這樣說話!」席惜還沒發飆,程曉慧先開炮了。

  「喂,妳知不知道我是誰,敢這樣跟我說話!」男人挺起他那薄薄的胸膛咆哮。說實話……真的一點架勢也沒有。

  「你……」程曉慧才不管他是誰,在別人的婚禮上說這種話,分明沒禮貌兼沒見識,應該把他轟出去才是。

  但席惜卻拍拍她的手,阻止她繼續。「曉慧,幫我一個忙。」她從手中提籃底部翻出一疊紅包。「幫我還給大家好嗎?」

  「為什麼!這是大家一番心意啊!」程曉慧不懂。

  「是不是很快就要離婚,所以不好意思收紅包啊!」那男人又噴廢氣了。

  程曉慧氣得想把手中的糖和紅包都砸在他頭上。

  聞德仁也很生氣,但他不知道眼前人的身份,怕隨便開口給席惜添麻煩,只好保持安靜。

  「曉慧,陳董喜歡開玩笑,妳別介意。我退回禮金是因為父母一直叫我去加拿大,我雖然沒興趣,但也不敢保證將來不會過去。如果哪天我真被勸動了,辭呈一遞走人,現在收這麼多紅包多不好!我父母也這樣勸我,本來舉行喜宴就是大家開心、聚在一起慶祝一下,老是往錢的方向想就扭曲了它的意義了,所以我才決定今天都不收禮。」當然啦,真正原因是,婚禮又不是真的,怎麼可以收禮!

  程曉慧嚇了一跳。這個陳董可是公司的大客戶,她接過好幾回他的電話,老實說,覺得這個人很無賴。但聽說他是白手起家打拚起來的,在業界風評很不錯……唉,果然見面不如聞名,他本人比電話中表現得更差勁。

  看在席惜面子上,程曉慧也不想跟這種無聊人士多廢話,向席惜點點頭,拿著紅包走了。

  席惜這才把注意力拉回陳董身上。她和這個男人認識也有四、五年了,初開始他的態度不是這樣的,但隨著他公司規模的擴大,他眼裡再也看不見別人,現在是天大地大、他最大。

  若非看在兩邊還有業務往來的分上,她也不想理他。

  「陳董,謝謝你撥空參加今天的喜宴,不知道菜色是不是令你滿意!」席惜微笑地問。

  想不到那陳董口未開,一隻爪子倒是先搭過來了。

  聞德仁沒看過這麼不要臉的男人,連參加婚禮都要調戲新娘子,他一個閃身擋在席惜身前。

  陳董的反應沒聞德仁快,一隻色狼爪子撫過去,才發現摸到的不是席惜的臀部,而是聞德仁的腰。

  如果陳董喜歡的是男人那還好說,偏偏他只愛女人,當下惱羞成怒了。

  「柳述言,你幹什麼!」聽他的口氣好像認識柳述言似的。

  聞德仁暗叫不妙,居然這麼巧碰見熟人。

  「陳董,述言知道你喜歡雪茄,特地搶上來送禮給你,難道你改變口味了!」席惜不愧是業務精英,反應極快。

  「是嗎?」陳董也是見過世面的人,看著眼前的新郎倌,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柳述言,你……是不是長高了!」

  「沒,是鞋子的關係。」聞德仁趕緊遞了幾根雪茄過去轉移陳董的注意力。「陳董,請多多指教。」

  「你敢叫我指教啦!之前不過讓你喝杯酒,嚇得腿部軟了。」陳董不屑地看著他。

  聞德仁心裡苦笑,原來柳述言和陳董以前真的見過,還給人家留下極度深刻又不佳的印象。

  「對不起,我是真的不會喝酒。倒是調酒還行,陳董若不嫌棄,改天由我作東,請陳董喝上一遍。」

  「咦!現在敢對著我嗆聲啦!上回見面你不是還抖得差點尿褲子!」陳董對著席惜豎起一根大拇指。「不錯不錯,席經理雖然不會教新人,但很會管老公,下回一定讓你們再請一頓。」

  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席惜暗地裡罵陳董一聲,臉上還是笑笑地把客人送出去。

  十分鐘、二十分鐘、三十分鐘……足足搞了一個多小時,客人才全部走光,聞德仁和席惜也快累死了。

  「下回再舉行喜宴,千萬記得不要提供含酒精的飲料,以防客人喝醉,賴死在宴席上,很麻煩的。」聞德仁癱在椅子上喘氣。

  「沒有下回了。」席惜抹去臉上的殘妝。粉太厚,又吸飽汗水,簡直膩死人。

  聞言,他不說話,只是笑。

  她隨便舉根小腳趾想也知道,這傢伙對她的居心豈止不良,根本就綺念紛飛。

  懶得理他,她調轉腳步往飯店為她安排的新娘休息室走。

  「席惜。」他趕緊跳起來,追在她身後。「忙了這麼久,妳不休息一下吃點東西,趕著去哪裡!l現在都下午三點半了,他們連中餐都還沒吃呢--

  「卸妝、換衣服、去機場。」她回頭,對他瞇了下眼睛。

  這傢伙,老當她說不結婚是假的,拜託,這麼累人的遊戲,一輩子玩一次都嫌太多好嗎?

  她並不是那麼排斥再接受一段新感情,但前提是,這回要她真的很動心。

  在她還沒有徹底遺忘情傷前,暫時不打算再跟別人交往。

  所以出國一趟、散散心,讓自己回復成原本的空白,不啻為一個好主意。

  但她的話卻讓聞德仁嚇得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妳要出國,去哪裡!什麼時候回來!」

  「我剛剛不是說過了,要去加拿大看我父母,你沒聽到嗎?」

  「妳那個不是玩笑話嗎?」

  「誰說的!」她很認真好嗎?

  「我……」好吧!他誤會了。但是他不會就此認輸的。「我可以跟妳一起去嗎?」

  「你去幹麼!你跟我父母又不認識。」

  「但妳方才明明告訴那位程小姐,妳是要帶我去見父母,才不去夏威夷的。」

  「那句話是玩笑。」

  「哪有人整段話一半是真的、一半是玩笑!」

  「我就是這樣,不行嗎?」讓他跟,除非她瘋了。

  她如此決絕的態度也斬斷了他死纏爛打的可能性,好洩氣,他真的一點機會也沒有嗎?

  「妳……妳在加拿大的時候,我可不可以打電話給妳!」

  唉,他是個死心眼的人,但現在她最不想的就是再牽扯感情的事啊!

  「對不起。」她只得拒絕。

  他沮喪得好想用頭撞一撞牆壁。「為什麼!難道……妳還忘不了柳述言!」

  「你想到哪裡去了!」

  他指著她手上的戒指。「妳還戴著結婚戒指。」

  「你怎麼知道這是我的結婚戒指!」

  「我在柳述言手上看過同樣款式的戒指。」說實話,他看得好嫉妒。

  「我不知道柳述言為什麼還戴著它,但我是不可能把戒指丟掉的。這是我買的耶!花了我十來萬,樣式又是挑我最喜歡的,我一定會把它留下來。」

  「妳買的!」他很訝異,一般結婚戒指不都是男方購買嗎?

  「不行嗎?」在跟柳述言交往時,她一直是各方面狀況都比較好的那一個。所以談到結婚時,大部分的錢由她支出也沒什麼了不起吧!

  「當然可以。」她表現得這樣坦然,代表她已擺脫柳述言帶來的陰影,他高興都來不及,又豈會反對。「妳去加拿大的這段期間,我保證都不吵妳,但妳回來的時候,給我一個訊息,好嗎?」

  席惜一聲不吭,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他一臉的期待,回視她的眼眸溫柔得像水。

  「不值得,你瞭解吧!」好半晌,她終於長歎口氣。

  聞德仁笑了,很開心、很深情的。「妳關心我。」

  她愣了一下。「混帳。」

  他才不在乎咧,知道她不是完全沒有感覺,就算被罵得再慘,他照樣開心。

  她翻個白眼,心頭有些無奈,但無可否認的,還有一些些開心。

  被一個男人這樣地追求與重視,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感覺怕怕的,卻也摻了點兒甜蜜。

  「喏。」她打開皮包,抽出一張小小的紙箋丟給他。

  「名片!」她給他名片幹什麼!

  她莫測高深地笑了一下,妝也不卸、衣服也不換了,背起皮包快速走人。

  「席惜。」他想追。

  「不許跟過來。」她橫他一眼,很快地跑了。

  他一頭霧水,她這是什麼意思!也不說給不給機會,扔張名片就這麼走了!

  他把那名片從上看到下、又從左看到右,也沒什麼特別啊!公司、職稱、姓名、電話……

  慢著,一個念頭劃過他腦海。她去加拿大應該事先跟公司請過假,所以說,他只要能探聽出她請假的天數,不就知道她回來的時間了!

  想通一切,他大喜過望。她沒有拒絕他,或許也沒有很熱情地接受,但她給他機會了。

  「席惜--」他太高興了,還是忍不住追著她跑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8
匿名  發表於 2015-6-10 00:05:03
第六章

   席惜到加拿大已經一個禮拜了,其實她本來只打算停留五天的,但聞德仁不知道從哪得到了她的mail,每天照三餐給她發信。

  她第一天接到的時候,一把火就莫名地狂冒了出來。

  混帳傢伙,明明答應暫時不騷擾她的。

  她飛離台灣是為了滌淨心靈,不是耍心機跟他玩欲擒故縱的遊戲,他這樣纏著她,害她根本沒法子平心靜氣。

  她乾脆連續三天不開計算機,每天跟著父母、兄嫂四處玩,就當根本不知道聞德仁發信的事。

  可忍到第四天就破功了,她開了計算機,告訴自己是放心不下公司的事,怕屬下有事找她,但事實上,她的注意力一直放在聞德仁的mail上。

  到了第五天,她已經忍不住要給他回信了,雖然他一直說不在乎她回不回信,只是想告訴她自己最近的生活,還有他多麼想念她。

  她才把信打好,卻又氣自己提不起、放不下,最後還是沒寄出去。

  可破了功後,她就開始不停地想,他說受到系主任賞識,有可能升等副教授,決定一輩子留在大學教書,問她覺得怎麼樣!

  奇怪,那是他的人生,為何要詢問她的意見!

  他連早上幾點起床、吃飯咬到舌頭、在公車上讓座給一個孕婦之類的小事都鉅細靡遺地向她報告了。

  聞德仁賴皮又違規。於是她一氣之下,就延後了回國時間。

  她要給聞德仁一個教訓,同時讓他知錯、向自己道歉。

  偏偏他好似不在乎她回下回去,信件裡完全不提她延遲未歸的事。

  她等了兩天,越等越是心煩,他不先低頭,她怎麼有台階下!

  「氣死我了!」席借用力地拍上筆電的蓋子。

  「怎麼啦!」席惜的大嫂,一個大腹便便的泰國女子,端著一盤水果走到席惜身邊。「誰惹妳生氣了!聞德仁還是柳述言!」

  席惜早把兩個男人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家人,家人的諒解也讓她鬆了一大口氣;他們沒有罵她,更不提柳述言的對與錯,只是安靜地包容她。

  對於大嫂的問話,席惜的回答是--伸手拈起一塊蘋果,送進嘴裡咀嚼。

  席家大嫂也不逼她,微笑地看著她吃水果。

  席惜一個人吃了半盤水果,然後擦擦嘴,收拾好筆電,站起來。「我先回房了,晚餐好了再叫我。」

  「我會的,妳好好寫信啊!」席家大嫂向她擺擺手。

  席惜一個踉蹌,差點把筆電摔出去。「大嫂!」

  「難道妳回房不是為了寫信!」可她明明看到席惜寫了很多信,雖然一封也沒寄出去。

  「我不會給那傢伙回信的。」

  「回不回不打緊。重要的是,妳寫了信。」

  席惜摸摸下巴。「這是什麼邏輯!」

  「戀愛中人的邏輯。」

  席惜又險些跌倒。「大嫂胡說什麼!誰戀愛啦!」

  「當然是我的好小姑,席惜大小姐啊!」

  「我才沒有。」

  「可是妳的表情、言談、舉止,樣樣都像正在談戀愛啊!比妳當初說要結婚時還像喔!」

  席惜一時啼笑皆非。「哪有!」

  「是真的。之前妳說要結婚,我們都很訝異,妳表現得那麼冷靜,挑日子、拍婚紗、訂酒席,甚至最後被悔婚,妳都能很迅速地做出反應,找到讓彼此傷害最少的方法去解決它,這真的很不像戀愛中人會做的事。但這回妳來加拿大,感覺就完全不同了,妳似乎在期待什麼,得到了很心慌、得不到又不安,反反覆覆,總是找不到方向。這不是戀愛又是什麼!」

  席惜詫異地張大了嘴。「我……真是這樣嗎?」

  席家大嫂用力一點頭。

  席惜真的迷糊了。她失魂落魄地癱坐在沙發上,良久不發一言。

  她想到自己千叮嚀萬交代,要聞德仁不要吵她,那麼,他這樣靜靜地寫信,放任她愛看不看,不是很好嗎?

  她還有什麼好煩的!氣聞德仁不求她回去!這樣根本完全沒道理。

  「我好像罹患經前症候群,每天坐立不安的,唉……」天曉得她以前一向以高超的自制力自豪的。

  「是戀愛症候群。每個人都是這樣的,如果談戀愛不患得患失的,那還叫什麼戀愛!」

  「是這樣嗎?我以為……不同的人面對戀愛的態度都不一樣,有人急躁、有人冷靜、有人偏執、有人瀟灑,不是每個人都會被戀愛影響生活的。所以我一直告訴自己,一定要理智、審慎地檢討每一段關係,是否要從朋友進展到男女朋友、最後步入禮堂,這過程絕對要一絲不苟,畢竟,任何錯誤都可能造成終生遺憾,不能大意的。」

  「妳那是挑結婚對象吧!沒有碰到之前,是有很多人開出很多條件,也有很多人確實地執行了它,可如果真的戀愛了,再多的條件恐怕也都用下上了。

  席惜閉上眼想了好久,越想越好笑。

  一開始,她每次見到聞德仁心裡就有氣;誰教他跟柳述言是同一類型的男人,讓她很難不把氣發到他身上。

  偏偏這個蠢傢伙不識相,一再地挑戰她的臨界點,明明那時候她對他的態度很不好,可奇怪的是,他卻一直說她是好人,深信她說的一切都是為他好。

  愛情真的沒有道理。她如果用那種晴時多雲偶陣雨的脾氣對下屬,怕不早被罵死了:然而聞德仁卻把她的一顰一笑都當成寶。

  要說什麼呢!冤家!緣分!總之,現在連她都變得奇怪了。

  「大嫂。」她睜開眼,笑嘻嘻地靠在自家大嫂肩膀上。「妳以前和大哥在一起時也是這樣嗎?」

  「更慘。我跟妳大哥雖然是戀愛結婚,但我畢竟比妳大哥大兩歲,當初在台灣的時候就常常有人問,你們家的外籍新娘花了多少錢!有沒有驗貨!是不是原裝的!花一樣多的錢,為什麼不挑個年輕的!那時候每聽一次就哭一回,跟妳大哥又吵又鬧的,更有幾回談到了分手。」

  「哇!」席惜不敢相信,大嫂的脾氣在家族裡是掛保證的,溫柔體貼、賢良淑德,想不到也會搞女人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可後來妳明明跟大哥很好啊!」

  「他都為了我放棄台灣的高薪工作,寧願到加拿大做個小小工程師,我還有什麼好說的!其實我當時也不是不相信妳大哥、只是愛得太深,所以不安感越大,總怕有一天他會被影響,不再愛我,與其將來被他拋棄,寧可我自己放手,現在想想,真是傻啊!妳不去爭取,怎麼知道將來會如何呢!」

  席惜抱著膝蓋又想了很久,傾過身給自家大嫂一個擁抱。「大嫂,麻煩妳跟爸媽和大哥說一聲,我回台灣去了,有空我會再來看你們。」

  席家大嫂很開心,席惜的態度很明確,她決定不逃了,勇敢去面對來得突然,卻可能很幸福的感情。

  「希望下回可以真正喝到妳的喜酒。」

  「那就不必了。」席惜朝天翻個白眼。「這世上沒有比結婚更麻煩的事了,我患了大頭病才會再搞一次,不要,絕對不要。」當然,如果只是到法院簽個名、蓋個章,那就另當別論了。

  

  席惜一直在考慮要不要告訴聞德仁她回到台灣的事,想說,又拉不下臉,不說嘛……心裡擱著一塊大石頭,放不下,丟不開,堵得難受。

  內心反反覆覆地,她終於還是踏上台灣的土地,手機被捏得快碎了,她還是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打電話,就在機場大廳裡來回走著,一會兒拿起電話撥號碼、一會兒放下,心神不寧。

  「席惜!」一個尖銳的聲音突然劈過來。「妳這個女人,怎麼這樣陰魂不散!」

  席惜嚇一跳,轉過身,居然看到一個讓她快昏倒的人物--阿蓉。

  老天故意整她嗎?她心裡千萬個樂意與柳述言和阿蓉劃清界線,偏偏總不能如願。

  阿蓉像飛箭一樣飆到席惜面前,完全看不出是個孕婦。

  她一手指著席惜的鼻,一手插腰怒吼。「妳到底想怎麼樣!我已經跟述言結婚了,妳還一直纏著他,妳是一定要破壞我們的家庭嗎?」

  「我……」席惜冤死了。「我做了什麼!我已經很久沒跟柳述言聯絡了,我們早就沒關係,哪裡談得上破壞你們的家庭!」

  「妳沒跟述言聯絡,那為何上星期還聽說你們要舉行婚禮!」阿蓉就是聽說婚禮照常舉行,才急著去捉姦,結果半途動了胎氣,被送進醫院。但也因為這樣讓柳述言對她好話說盡,訂下一堆割地賠款的條約。

  像今天她會到機場,就是柳述言答應帶她出國旅行培養感情。想不到又在機場見到席惜,也難怪她疑惑是不是席惜不甘心情場落敗,千里迢迢追隨而來。

  她找了個借口支開柳述言,迫不及待找席惜算帳。

  席惜快昏了,上星期那場婚禮的主角是她和聞德仁,跟柳述言根本沒有什麼關係!

  「那是誤會。我跟柳述言真的斷絕來往了,妳放心,我沒興趣做第三者,也不會介入妳的婚姻。」

  「說得好聽。」阿蓉的視線轉到她手上,凶狠的光芒暴射而出。「妳為什麼還戴著跟他一起買的結婚戒指!妳這女人分明不安好心。」她突然發難,撲上前搶席惜手上的戒指。

  「喂!」席惜忍不住掙扎。「阿蓉,妳講點道理,這是我買的戒指,為什麼我不可以戴,妳放手啊!」

  「把戒指還我,我不准妳戴這個戒指,妳這個狐狸精。」阿蓉早嫉妒瘋了,又哪裡聽得進席惜的解釋。

  「阿蓉……」席惜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住手,不要這樣!喂……唉喲……」阿蓉居然咬她。「鬆口,妳要戒指給妳就是了,好痛……我給妳戒指,妳不要再咬了……」她準備花錢消災了。

  可阿蓉哪裡肯輕易放下她,這回是「情敵」相見,分外眼紅,不拚個妳死我活是了結不了的。

  「我咬死妳這個狐狸精,敢搶我老公……」

  「啊!」席惜痛得腦袋快炸了,用力地甩、脫、挪,偏戒指還是拿不下來。

  「把戒指還我!」阿蓉瘋了似地咬席惜的手,鮮血冒出,染了阿蓉一嘴的紅,看起來就像一個剛吸了人血的吸血鬼一樣恐怖。

  但她的努力也沒有白費,鮮血和口水潤滑了戒指,終於……它掉下來了。

  只是阿蓉用了太大的力氣,戒指一脫手,作用力加反作用力立刻震得她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席惜鬆下一口氣,總算解脫了,戒指再貴也及不上她的手指啊!

  「啊,好痛!」阿蓉卻抱著肚子哀叫起來,一團艷紅逐漸漫流開來,濡濕了她的裙子。

  席惜眼睛瞪得大大的,整個人都呆了。

  「席惜、阿蓉!」驚呼聲響起,原來是柳述言來了。

  「述言,我肚子好痛,唉喲!痛死我了……」阿蓉一看到老公,兩行淚瀑布似地滑了下來。

  「阿蓉。」柳述言趕緊抱住阿蓉。「妳怎麼了!啊……好多血,阿蓉……」

  「她……都是她害我的,嗚,老公……你一定要為我作主,這個狠毒的女人為了得到你,想害死我們的孩子……」阿蓉哭得淒慘告狀。

  「席惜。」柳述言皺眉望著席惜。「妳……唉,妳為什麼要這樣做!」

  「不關我的事。」席惜最怕血了,拚命地後退,不停地擺手。「真的不關我的事啊……」

  「妳還敢不承認,明明是妳害我的。」阿蓉含淚指控。

  「我沒有。」席惜真是欲辯無言。

  這時機場裡的人群已經被這一邊的騷動給吸引,紛紛圍了上來。

  阿蓉受傷,又是正妻身份,再加上柳述言曖昧的表現,人群很快把同情的目光投注在她身上。

  席惜獨自迎著眾人指責的視線,既怒且驚,要不是一股意氣支撐著,她真的要哭了。

  這裡沒有一個人相信她的話,她孤獨得像是無涯天地中一株小草,茫茫世界,誰也不會給她一絲助力。

  突然,她好想聞德仁,大概只有那個傻子下論被她罵、被她瞪,都一味地相信她是為他好、她是好人吧!

  可惜聞德仁不在。他為什麼下在!他一向就像個超人一樣,總會及時對需要幫助的人伸出援手,偏偏,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就不出現了。

  聞德仁……她在心裡拚命地喊他,嘴裡則持續地解釋。「我真的沒害她,她是搶我的戒指才會跌倒的,我沒有……」

  「你們幹什麼!怎麼不叫救護車,全圍在這裡!」一個高大男子很辛苦地排開人潮擠了過來,就像席惜夢想中的一樣,大手一攬,將她包圍在最堅實的後盾裡。

  她詫異地抬頭,迎向一張朝思暮想的面容,是聞德仁。

  「沒事了、沒事了,別怕喔!」那只有力的手臂來回拍撫她微顫的肩。真的是聞德仁,他來了。

  席惜只覺得腳軟,除了緊捉住他的袖子外,她沒辦法做任何事。

  

  醫院裡,聞德仁、席惜和柳述言癱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等著在手術室裡急救的阿蓉。

  阿蓉已經送進去半個多小時了,其間只有一個小護士出來說了一句,病人情況不太妙,請家人做好心理準備,然後就無消無息了。

  其實也是,阿蓉這個月已經是第二次動到胎氣,前回沒好好休養就罷了,又摔一次,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越到後頭越難捱,最後,柳述言終於忍不住跳起來罵席惜。「席惜,妳……我知道妳心裡不高興,可有什麼氣妳可以對著我發啊!阿蓉是孕婦,妳怎麼……我都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說妳了!」

  席惜一個蹦跳站起來,今天的事她是最冤枉的,幹麼人人都指著她鼻子罵!

  但她還沒抗議,聞德仁卻無發飆了。「不知道怎麼說就不要說。你看到事發經過了嗎?憑什麼一口認定錯的人是席惜!」

  「不是她,難道是阿蓉自己摔的!她有病啊,明知道自己懷孕還故意跌倒來冤枉席惜!」其實今天若只有席惜在場,柳述言是絕不會罵人的,他心裡對席惜還是有一份情意在,畢竟兩人交往的時候,席惜真的對他很好,衣食住行照顧得無微不至。

  可是席惜也很強勢,不准他吃快餐、抽煙、喝酒,連他穿什麼牌子的內褲都要管。

  他知道席惜是為他好,但她凡事都條理分明,日子一久,他真的覺得很煩,所以後來才會又跟阿蓉在一起。

  阿蓉各方面都比不上席惜,可就因為她不行,跟她在一起的時候,做決定的人變成了他。

  阿蓉的依賴滿足了他男人的虛榮心。

  不過除了一開始被阿蓉迷得暈陶陶外,很快地,他就發現生活上有人幫他拿主意,不必事事親自動手是件很幸福的事。

  於是,柳述言的感情開始在席惜與阿蓉間徘徊不定。

  這也是讓阿蓉深怕老公被拐走的原因,她太清楚席惜對柳述言的重要性。

  聞德仁不屑地瞄著柳述言。「你怎麼說得出這種話!一個是你愛過的女人,一個是你老婆,難道你一點也不瞭解她們的個性嗎?席惜是這樣惡毒的人嗎?阿蓉會耍那種心機嗎?這樣你還看不出事情真相!」

  柳述言被譏諷得臉色變紅又轉青。「你……那你又知道事情真相了……」

  「我當然知道。阿蓉看到席惜手上的結婚戒指,以為你們還藕斷絲連,伸手去搶戒指,才會弄得自己摔倒,動了胎氣。」聞德仁說出事實。

  「我怎麼曉得你說的是真是假!」柳述言強辯。

  「我親眼看到了。」聞德仁趕到機場接席惜的班機,正巧目睹阿蓉搶過戒指,跌倒在地。他不知道她們為什麼起爭執,但看到席惜手上的傷,再綜合他對二女的瞭解,很容易就能推想出前因後果。

  他急著要過去幫忙,偏偏碰到一群旅行團的團員,每個人的行李都是一大車一大車的,將信道整個塞住了,他費了好大的勁才繞開他們,卻也因此晚到一步。

  柳述言的視線轉向席惜。「真的是這樣嗎?」他不相信聞德仁的話,一定要聽席惜親口說。

  「我已經說過很多次啦!阿蓉是為了搶戒指才摔倒,你們誰也不聽我說。」結果最後還是只有聞德仁相信她。

  「原來是為了戒指。」柳述言呢喃著,眼底又開始閃著矛盾、依戀、無奈的光芒。「席惜,我不知道妳原來……唉,是我對不住妳。」

  「拜託。」雖然他說得不清不楚,但席借用膝蓋猜也知道他又想歪了。「我要再次聲明,我戴著戒指是因為那戒指是我花錢買的,絕對跟留戀過去毫無關係。」

  柳述言的臉立刻黑了,因為席惜說的是事實,以前他們還在一起的時候,不論逛街、吃飯、買東西,都是席惜掏腰包付帳;她賺得多嘛!小倆口交往,有錢出錢、有力出力,讓約會品質更好,很正常啊!

  可是她在公眾場合這樣大聲說,就讓他很沒面子了。

  但席惜哪理他,這樣的糾纏不清她已經受夠了。

  「柳述言,希望你跟阿蓉好好解釋,我們沒有任何關係了,請她安心地當她的柳太太,我不會爭,也不會搶,OK!」說完,她拍拍聞德仁的手臂。「好了,這裡沒我們的事,我們走吧!」

  「好。」聞德仁點點頭,牽著她的手就要離開。

  「席惜……」柳述言卻不死心地追了上來。「是因為他嗎?所以妳要跟我分手!」就算明知不可能,他還是想做最後一番努力。

  席惜用力一拍額頭。「是你先提分手的吧!」

  「但我已經後悔啦!席惜,我很捨不得妳。」

  聞德仁好想給他一拳,問他是不是頭殼壞了!真正愛一個人就要忠實,這樣朝三暮四算什麼!

  席惜趕緊拉住幾乎要暴走的聞德仁,轉問柳述言。「那你想怎樣!跟阿蓉離婚,然後跟我在一起!」

  柳述言嚇壞了,拚命搖頭。「阿蓉都懷孕了,我如果不要她,她會自殺的,我怎麼可以做這麼沒良心的事!」

  「所以你是要包養我,讓我做你的情婦嘍!」席惜說。

  聞德仁握緊拳頭,打算柳述言若敢點頭,就一拳打爛他的牙。

  多虧柳述言還有一點良心,他慌亂地搖頭。「做情婦太委屈妳了。」

  席惜聳肩。「既然結婚不行,同居也沒可能。那你告訴我,我們還能怎麼辦!」

  「這……」柳述言遲疑了。直到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他跟席惜是緣盡情也斷了,心一瞬間抽緊,他眼眶整個紅了。

  席惜長歎口氣,會跟柳述言說這麼多是因為他不是個壞人,他只是太懦弱,沒辦法追求自己想要的、也無法認命,這樣的人生真的好悲哀。可這也是他自己的性格造成的,怨不了旁人。

  「算了,就當我們不曾相識,好嗎?從此你好好待阿蓉,我努力過我的人生。另外,這戒指也送你,就當讓阿蓉安心,也讓你自己死心。有一天如果在路上遇到,不要打招呼,讓彼此從對方的生命中徹底清失吧!」

  柳述言的眼淚溢了出來,他緊緊地握著戒指。「我、我不會忘記妳的……今生我們無緣,來世……來世我一定好好補償妳……」

  「拜託!」這個傢伙是白癡。席惜受不了了,拉著聞德仁飛快逃走。

  兩人跑出醫院,來到大馬路上,面對閃耀的星空,她再也忍不住大喊:「我造了什麼孽啊!」

  聞德仁一聽她的話,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誰教妳這麼好,柳述言無法忘情也很正常。」

  「謝謝喔!」席惜嘴角抽搐。「我一點都不感動。」

  「我很感動喔!」他突然摟住她的腰。

  「哪裡啊!」她嬌瞋地問。

  「這裡。」他指著自己的心,聲音突然變得低沉。「席惜,妳終於回來了,我好想妳。」

  她咬著下唇低垂著頭,半晌,才吶吶開口。「對了,你……怎麼會去機場!」

  「妳大嫂打電話告訴我妳今天回國,所以我就去接妳了。」

  原來報馬仔是她家大嫂,難怪他及時趕到。「我要謝謝你,否則今天我就百口莫辯了。」

  「任何認識妳的人都知道,妳不是那種提不起放不下、又心狠手辣的女人。」他執起她的手,輕撫著上頭的咬痕,齒痕又紅又腫。「還痛不痛!」

  她搖頭。「不痛了。」

  他將她的手舉到唇邊,憐惜地來回吻著。「回去我再幫妳搽一次藥。」

  她看看他,又瞄瞄手上的傷。「我在想,這真是無妄之災,不過……還挺值得的。」

  說著,她輕笑了起來。現在不必想什麼要不要接受他、如何溝通的問題了,反正他們已經在一起了,老天待她其實挺不錯的,總是及時免除她的尷尬和煩憂。

  他不解地皺起眉,直到瞧見她眼底的似水柔情,才恍然大悟。「席惜……」

  她嬌羞地踱了下腳。「知道就好,不許說出來,不許……聽到沒有!」

  在感情上,她可以勇敢行動,但言語……好羞人。有些話能不說,還是不說的好!

  「那可以笑嗎?」他真的好高興,她的態度軟化了,她接受他了。

  「笨蛋。」她瞋罵一聲,撲進他懷裡。

  「席惜,我會很愛很愛妳的。」滿天星斗為證,他聞德仁不做負心漢。
匿名
狀態︰ 離線
9
匿名  發表於 2015-6-10 00:05:24
第七章

   「經理,妳最近心情很好啊!」程曉慧蹦蹦跳跳地進了席惜的辦公室,隨手鎖上門,並遞過一疊文件。

  「怎麼說!」席惜翻著文件,邊看邊與她聊天。

  程曉慧一手支著臉頰,兩隻眼睛定定地瞧著席惜。

  全公司她最喜歡的主管就是席惜了,一來,席惜是女性。雖然社會上一堆人在喊男女平等,但事實是,女子要在職場上得到同男人一般的地位,仍得付出多一倍的努力。

  在這方面,席惜做得很好,並且,她也做出了比多數人更好的業績。

  二來,席惜待人親切。公司多數員工都把秘書、助理當打雜的,隨意使喚。席惜卻不會,她尊敬他們就像對董事長一樣。

  在她眼裡,職位沒有高低之分,只有是否盡責的差別。

  席惜的這兩樣特質讓程曉慧非常敬佩,自然與她合作就更為愉快,高層有什麼風吹草動,也常藉職務之便立刻向席惜通風報信。

  像今天,程曉慧就偷偷地在文件裡夾了一些八卦流言,要讓席惜開心一下。

  「經理,妳這個月的業績比前兩個月高出了一倍,大家都說妳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鴻運當頭,自然萬事如意。」

  「有差這麼多嗎?我怎麼沒感覺!」席惜迅速批閱文件,只是動作到一半時,俐落簽名的手突然停頓下來。「這是什麼!」她抽出一隻紅包問程曉慧。

  「妳打開看就知道啦!」程曉慧故意賣關子。

  席惜拆開紅包,抽出一張紙。「總經理提前退休!沒聽說啊!」

  「當然,這是機密嘛!」

  「那妳還敢拿來到處說!」

  「我只告訴經理,才不會跟別人說呢!」說著,程曉慧眨眨眼。「經理,妳猜董事長屬意誰接總經理的位置!」

  「妳都特地跑來告訴我了,我還會猜不到嗎?」席惜把紅包和告密紙一起送進碎紙機裡。「難怪妳一進來就鎖門,鬼靈精怪。」

  「嘿嘿嘿……」程曉慧傻笑一下,她也怕惹麻煩嘛,但她又忍不住想告訴席惜,只好小心點嘍!「經理,妳不興奮啊!董事長有意升妳做總經理呢!」

  「有什麼好興奮的!」

  「妳將成為本公司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總經理,這還不夠教人興奮!」

  「第一,事情還沒定案。第二,董事會的候選名單中絕對不止我一個,我沒說錯吧!」

  「哇!」程曉慧驚呼一聲。「經理,妳偷聽董事會的內容啊!不然怎麼知道得這樣詳細!」她可是因為做記錄才知道的。

  「總經理這麼重要的職位是不可能一次就決定的,肯定是先提幾個候選人,再從中挑取最適合的。」席惜終於把文件簽完,遞還程曉慧。

  「可是我覺得經理的機率最高。」

  「為什麼!」

  「妳最近的工作表現有目共睹啊!連董事長都在會議上當眾稱讚妳,妳一個人的業績就佔了全業務部的六成。」

  「能做業務不代表能管理喔!」席惜拿著一支筆轉呀轉的。「而且我認為我並不適合坐總經理的位置。」

  「怎麼會!經理那麼厲害。」

  「我是業務能力厲害,但說到管理、統籌方面就不太行了。」再加上席惜最近忙著維繫與聞德仁間的感情,因此並不會太執著於職位上的升等。交往兩個月後,他們決定同居,很多生活上的細節都要調適,這時要是職務更換,她可能兩邊都做不好,不如有所取捨。

  其實一個人再厲害,精神、體力都有限,根本沒有辦法一次做太多事。

  「是這樣嗎?可我怎麼覺得是經理妳不想爭取總經理的位置!不然以妳的能力,應該很快就能適應新職位。經理……」程曉慧嘻嘻一笑,突然換上一副八卦嘴臉。「妳結婚沒多久就代先生提出辭呈,現在又拒絕陞遷,老實說,你們是不是急著生小孩,所以連公事都顧不及了!」

  「妳想太遠了吧!」柳述言一聲不吭跑了,席惜只得跟在他後頭幫忙擦屁股,誰教她當初堅持錄用他。只是現在她不想再提到這個人,只想搞好跟聞德仁的關係,至於孩子!那是N年後的事了。

  「真的不是想生孩子!」程曉慧不太相信。

  為免這個八卦王又出去亂說,席惜決定投降。「曉慧,妳都結婚了,應該曉得戀愛和生活是兩回事,兩個人要朝夕相處很不容易的。」

  「這也是。」程曉慧撇撇嘴。「想當初我跟我老公結婚第一個月,每天都吵得半死,從馬桶蓋的掀法,牙膏怎麼擠,誰洗碗、誰拖地……沒有一樣不吵的,好幾次還差點要離婚。經理,妳會不會這樣!」

  席惜搖頭。「沒有。」她跟聞德仁的相處模式一向是,她說,他照做。

  唯一的不合之處主要是因為他對別人太慷慨,而對自己太不在乎,比如他常在學校一做研究就是一整天,連飯都忘記吃,她擔心他的胃出問題,就幫他準備便當,哪知道他還是天天餓著肚子回家。

  因為他那些同事常常肚子餓就直接把他的便當吃光光,他還拿什麼來填肚子!

  再比如台灣的天氣不穩定,常常上午大太陽,午後突來一陣雷雨。因此她每天幫他整理背包,都會特意放把傘進去。

  可他還是會淋著雨回家。原因當然是,傘被朋友借走了。

  聞德仁就是心腸太好了,讓她好煩惱哪一天他會被拐去賣掉,還幫人數錢。

  「真好。」程曉慧好羨慕。「經理,你們是怎麼做到在生活上不起爭執的!」

  「哪能完全不起爭執!只是吵的事情不太一樣罷了!」

  「你們都吵什麼啊!」程曉慧很好奇。

  突然,席惜的手錶叫了起來,原來她設定了十一點半的鬧鐘,該準備給聞德仁送便當了。自從他連續一星期空著肚子回家,因此鬧胃痛後,她決定中午他的飯盒由她送,他不必每天辛苦背著去學校了。

  「下回再告訴妳,現在我有事要出去。」說完,她背著提包,拎著便當就跑了。

  「經理……怎麼這樣!」程曉慧在後頭跳腳。

  席惜直接搭電梯到地下室停車場,正把鑰匙插進汽車鎖孔裡,一道沙啞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

  「席經理,出去拜訪客戶啊!」

  「董事長!」看來公司有意升她做總經理的事八成是真的了,不然董事長不會連在停車場偶遇都開口喚住她。但席惜現在對升職沒興趣啊--她對老人鞠了個躬。

  「您好,我不是去拜訪客戶,是去給我另一半送便當。」她故意這麼說。

  老人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席經理還是這麼率性,上回讓妳不要錄用柳述言,妳也直說看中他,錄取他是出於一片私心。現在又說要送便當,看來妳對總經理這個位置是沒興趣了。」

  「謝謝董事長。」老人沒生氣,反而笑了,席惜就知道他理解自己的想法,精明地趕緊道謝。

  「唉,其實我最看好的人是妳,怎麼妳的心卻不能完全放在工作上呢!」

  「對不起。」人生中最困難的就是選擇了,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她只好對董事長說聲抱歉。

  「不後悔!也許有一天妳會發現,這世上的人都不可信,除了自己。」

  「未來的事誰也不曉得。」就像當初她為了柳述言付出一切,最後還是沒有結果。如今,再跟聞德仁交往,她還是不吝於去愛,但最終的結果如何,那就不是她可以控制的了。

  「既然如此,我就不勉強妳了。」老人歎口長氣,有些惋惜、也有些無奈。「妳大學一畢業就進我公司工作,老人家多嘴一點,妳不要嫌煩。一份完全付出的感情會讓人覺得幸福,可太過就令人窒息了,怎麼把持分寸,妳是個聰明的女孩,應該自己會判斷。」

  什麼意思!她似乎有點頭緒,又摸不著方向,但還是要道謝,任何人的生活經驗都是珍貴的財產。

  「謝謝董事長,我會想的。」

  老人滿意地拍拍她的肩,席惜最令人欣賞的就是這一點,尊敬長上、有度量接受別人的意見。「好好幹,以後還會有機會的。」

  「是。」席惜恭敬地送走了老人。

  

  清風蕩過綠樹,葉片在半空中翻飛,舞著一曲又一曲的華爾滋。

  偶爾,幾聲脆笑響起,和著艷閃閃的金陽,展現出盛夏的朝氣與活力。

  席惜陶醉地閉上眼,儘管離開校園已久,她仍然留戀這裡特有的氣息。

  「席惜。」遠遠地,聞德仁衝下樓梯向她跑來。

  席惜微微瞇起眼,看見陽光灑在他臉上,讓他耀眼得令人無法逼視。

  「妳來了。」聞德仁喘著氣站在她面前。

  席惜笑著輕拭他額上的汗。「跑這麼急做什麼!我又不會溜掉。」

  「我開心嘛!」她這麼溫柔體貼,關心他的身體,每天給他送飯,他簡直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傻瓜。」她笑瞋他一眼,送上三層高的保溫大飯盒和一隻燜燒鍋。別看聞德仁常常做研究到忘記吃飯,其實他食量很大的,一餐可以吃四碗飯,五、六樣菜,加上一海碗的湯。但他怎麼吃都不會胖,倒讓她有些嫉妒。

  「席惜,妳吃過沒有!一起吃吧!」他拉著她坐在最近的樹下。

  「好啊!」她點頭,天氣這麼好,和他一起野餐也不錯。

  「太好了。」他打開飯盒,一層滿滿的飯、兩層菜;全是他愛吃的口味,紅燒牛腩、干煎虱目魚、蔥花蛋、海帶芽、魚香山蘇、開陽白菜,還有一大鍋菠蘿苦瓜湯。

  「來,妳先吃。」他把所有飯菜都推到她面前。

  「不是一起吃嗎?」可惜她忘了多備一份碗筷,她掃了下四周,最後視線停在便當盒蓋上。「我用這個就可以了。」說著,她拿起筷子撥了些白皈到盒蓋上,然後又把飯菜推回給他。「就麻煩你用湯匙吃嘍!」

  「不麻煩。」可以跟她一起吃飯,就算要他用手抓著吃也開心。

  「那就快吃吧!」她挾了一筷子山蘇送到他嘴邊。

  他歡天喜地的張開嘴巴接過,一輩子最幸福的就是這一刻了。

  校園裡其它學生也看到了。「好甜蜜喔,聞老師。」

  「羨慕嗎?那就趕快去找個女朋友吧!」

  想不到聞德仁會這麼說,席惜羞得臉都紅了。

  「我們是嫉妒啊!」幾個學生指著他們哈哈大笑。

  席惜覺得臉燙得像要冒出煙了。

  「可惜你們沒份吶!」聞德仁笑著摟住席惜的肩。

  「喂!」席惜瞋他一眼。「這麼多人在看,也不害臊。」

  「有什麼好害臊的,我們是很甜蜜啊!不怕人看。」說著,聞德仁還湊過嘴,輕吻一下她的面頰。

  這下子席惜哪還坐得住,尤其圍觀的同學越來越多,她恨不得挖個地洞躲進去。

  「我去洗手,不理你了。」話落,她趕緊逃了。

  後頭還有幾個學生在問:「聞老師,什麼時候請喝喜酒啊!」

  「最好是跟升等同一時間,那就是雙喜臨門啦!」

  原來聞德仁確定升副教授啦!席惜心裡為他高興,比聽說自己可能被升為總經理還高興萬倍。

  席惜掩著燙紅的臉找到洗手間,打開水龍頭,掏起一把冷水,輕拍火熱的嬌顏。

  校園裡充滿青春活力,令人歡欣,但年輕學子的如火熱情同樣軟心臟不好的人汗濕重衣……

  突然,洗手台邊兩人的交談聲鑽進耳裡。

  那是兩個男人,一個聲音高亢有力,一個微帶沙啞。

  「喂,有沒有聽說,聞德仁的女朋友又給他送飯了!」聲音高亢的說。

  「全校都知道啦!」另一個回答。

  「真羨慕,有個這麼體貼的女朋友。」

  「不必太羨慕!我聽跟聞德仁同一間研究室的人說,他那女朋友可厲害了,管他吃、管他穿、管他零用,幾乎無所不管。」

  「有沒有這麼恐怖啊!」

  「你知道那女人為什麼這麼勤,每天給聞德仁送飯!」

  「為什麼!」

  「以前聞德仁對待朋友就像兄弟一樣,自己有一口飯吃,朋友絕對不會餓肚子。聽說這惹火了他女朋友,自己辛苦做的飯菜居然便宜了別人,所以不再讓聞德仁帶便當,改成她每天送。自從聞德仁交女朋友後,他不再跟朋友出去喝酒,每天下了班就是乖乖回家,一分鐘都不敢拖延。」

  「哇,這也太苛了吧!」

  「所以說,交到那麼厲害的女人不一定幸福,更大的可能是不幸。況且男人在外頭做事,女人懂什麼,管這麼緊,把男人所有的社交生活都斬斷,我敢打包票,聞德仁別想升等了,一個不懂交際的人是沒有出頭的一天的。」

  「這倒是,女人老愛念男人應酬,其實不應酬,怎麼打好人際關係往上爬!」

  「沒錯。那種女人是男人的噩夢,就算熱戀期受得了,之後也會窒息。」

  兩個男人的聲音越來越遠,漸漸地聽不見了。

  席惜卻呆在洗手台前,心情久久無法回復。

  她的關心真的錯了嗎?

  她的個姓就是這樣,投入一件時就會全心全意。

  在工作上,這份特質讓她獲得了很大的成就,讓她成為公司唯一的女性主管,更有可能登上最年輕的總經理寶座。

  但在感情上……她沒有什麼戀愛經驗,第一個對象就是柳述言,他……對了,他曾抱怨過她管太多,讓他沒有一點自由空間。

  那時候她告訴他,她的所作所為全是為了他好。但事實上,她認為的「好」,真是柳述言想要的嗎?

  恐怕不是吧!否則他就不會在結婚前拋棄她了。

  那麼聞德仁會不會也只是表面上說好,其實心裡很討厭她的多事呢!

  不知道。她突然覺得好慌張,這自由、充滿活力的校園也變得沉重,讓人無法呼吸。

  她一刻也待不住了,幾乎是狼狽地落荒而逃。

  

  今天聞德仁比平常時間更早回到家--是席惜的家。

  因為之前聞德仁一直住在學校提供的宿舍裡,那裡並不適合帶女朋友去,所以跟席惜交往後,她問他要不要搬去跟她一起住,他立刻同意了。

  他也不怕被人說占女人便宜或者吃軟飯,在愛情的世界裡,誰賺得多、賺得少並不是最重要的事。

  重要的是,兩人是否可以滿足那些金錢帶來的日子,並且協議出一個兩人都可以接受的生活方式。

  有關這一點,他跟席惜就配合得很好。

  他們不計較誰付的錢多一些,他們只在乎彼此是否真的喜歡對方,並願意付出心力去經營、維繫這段感情。

  所以今天中午,她沒說一句話就突然走了,他馬上猜出她遇到了什麼不開心的事,因此擔憂了一下午。

  「席惜。」他一打開門就喊。

  她正挽起袖子、折高褲管在拖地。

  「德仁。」看見他,她吃了一驚。「你今天比較早喔!」

  他丟下滿手的活頁夾,迫不及待衝過來抱住她。「妳嚇死我了。」

  「怎麼了!」她放下拖把,輕撫著他的背。「我不是好好的嗎?」

  「中午妳突然走了,發生什麼事了嗎?」他憐惜地拭著她滿頭的汗。

  她不自在地僵了一下。「沒有啊!只是……想起公司有事忘了做,趕著回去,所以忘了通知你,不好意思喔!」她其實挺想問他對她的想法,但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嚥了下去。

  她還是害怕親耳聽到他厭惡她太過強勢的關心。

  也許她該學著做個迷糊小女人,事事依賴男人,聽說男人都比較喜歡這樣的女孩子。

  她很矛盾,尤其在失敗過一次後,她對自己、對感情都有了一層更深的疑惑和不信任感。

  「是這樣噢!」他看出了她的言不由衷,卻不忍逼她。也許席惜自己看不到,現在的她真像一隻被逼落水的小狗,楚楚可憐。

  聞德仁不知道怎麼安慰她,只好將她抱得更緊一點,雙唇沿著她額頭、鼻子、臉頰,一路吻到她粉嫩的小嘴。

  他來回舔吮著那兩瓣櫻花也似的芳唇,溫柔又深情。

  「席惜,我愛妳。妳是我這輩子最愛的人。」他呢喃不絕地說著情話,像要將那些甜言蜜語都刻劃入她的骨髓。

  他溫暖的氣息包圍著她,突然,她感到安全,那莫名的不安似潮水般漸漸退去。

  「德仁,」她更深地偎進他懷裡。「我也愛你,很愛、很愛。」

  聞德仁的心有些甜、也有些苦。他瞭解她,她不停地強調愛他,就代表她對這份愛充滿了疑惑,不過她正盡全力要克服那股不安,他不知道該如何幫她,只好找些瑣事跟她聊天。

  「妳上了一天班也累了,地我來拖吧!妳休息一下。」

  「我三點就回來了,還睡了個午覺呢!怎麼會累!」但她還是任由他接過拖地的工作,享受他的體貼。

  「這麼早啊!今天不必見客戶嗎?」

  「推掉了。我最近每天應酬,都沒空給你煮晚飯啦!」

  「妳已經煮了早餐和中餐,晚飯我來煮就好了。」

  「嗯……」她在他身邊走來走去,很不想打破此刻的溫馨。但她實在很想知道,他心裡對她的強勢究竟抱持何種想法。「德仁,你……你每天都一下班就趕回家煮晚飯,也沒見你跟哪個朋友出去喝點小酒、唱個歌,沒關係嗎?」

  「下班當然就要回家啊!幹麼還去喝酒!」

  「但有時候還是要應酬的嘛!比如說你的同事或一同研究的夥伴,偶爾他們不會要求你陪陪他們嗎?」

  「沒有。」他搖頭。「學校不比民間公司,哪有這麼多交際應酬!除非是教師節什麼的特別時候,否則一般我們沒課都是直接回家的。我因為幫系主任做報告,所以回家的時間還算晚的。」他算是身兼二職,除了是助理教授要上課外,還負責替系主任整理研究室、打打字、寫寫報告什麼的。

  本來這種雜事是沒多少人要做的,沒收入、也沒好處,但這位系主任是聞德仁讀大學時的指導教授,曾經很照顧聞德仁,兩年多前系主任的老妻過世,孩子又都外出工作,聞德仁看他一個老人要忙裡又忙外,放心不下,常就近照顧他,時間一久,便成了他的貼身助理。

  這回聞德仁的升等機會就是那位系主任推薦的。做人有時候就是這樣,拚命鑽營也下一定會得到心中所想,偶爾的舉手之勞卻可能成就大事。

  席惜稍微安心了一點,她總算沒有妨礙到他的前程。

  「妳怎麼突然問這些事!」他放下拖把,抱著她坐到沙發上。

  「沒有……好奇嘛!」她顧左右而言他。

  他抬起她的下巴,溫柔地吻著。「席惜,妳是不是碰到了什麼事!」

  「都說了我只是一時好奇,沒事的。」她纖手探進他的襯衫,感覺到底下溫暖結實的肌膚,也許是因為趕著回家,他身上凝著一層薄薄的汗,微微吸著她的手,好像很貪戀她的撫摸。

  「席惜。」他翻過身,壓下她,一隻手摸著她的發,一隻手來回撫觸她清靈的眉眼。

  她的手指在他的襯衫上移動著,一顆顆解開他的扣子,看著絲質襯衫滑落他寬闊的肩膀,露出肌理分明的胸膛,她歡欣地湊上前去,聞著他身上清淡、混和著肥皂的體味。

  「席惜。」當她的唇吻上他的胸膛,他感覺體內有一股火山爆發了。

  他的手迫不及待滑上她腰間的褲頭,迅速地解開她的扣子,大掌輕撫著她絲緞般的大腿。

  「唔……」她弓起背,讓他更方便地脫下她的長褲。

  這個動作並不好做,因為沙發很窄,但在她的配合下,他做得還不錯。

  他一邊褪去她的長褲,腦袋埋進她的頸項邊緣吻著,她的脈動刺激著他的嘴唇,順道煽揚起他體內的慾火,如狂濤駭浪般驚人。

  她手指搜尋的位置轉到他的長褲,那上頭繫著她特別為他選的皮帶,委託專門的皮件藝術家製作,全世界僅此一件,別無分號。

  她在他生日時將它送給了他;他很高興地接受了,但是……

  「德仁,你會不會覺得我很霸道,太強勢了!」

  「怎麼說!」他憐惜地看著她不及他巴掌大的清靈臉孔,霧濛濛的眼睛不知道有多可愛,他怎麼也無法將她跟「霸道」、「強勢」這些形容辭聯想在一起。

  「自從我們交往後,我管你的衣服、你的打扮,幾乎無所不管。」連他清爽的髮型都是她帶他去剪的。

  好了。現在聞德仁知道她的問題在哪裡了,也許是有人故意告訴她、也或者是她自己聽到的,她應該是發現了他學校裡那些謠言。

  那些亂七八槽的話,比如他是妻管嚴、有了異性沒人性、女友比老虎還凶……反正男人聚在一起會虧女人的事,他學校那些同事都跟他提過。

  有幾位已婚的「好心人」甚至勸他,女朋友在婚前就管那麼多,小心婚後再訂上幾千幾萬條規則要他遵守,那時他再來哭泣「我愛自由、我沒自由」就晚了。

  可是那又如何!凡事本來就是有得必有失。

  他不明白為什麼有人會以為結了婚,日子可以跟婚前一模一樣,愛夜遊就夜遊,隨時去喝酒、唱歌,一個星期不洗澡……這在單身時都不是什麼大問題,但有了家庭就不一樣了。

  他喜歡兩個人一起做家事,她煮飯、他洗碗,晚上一起分享一張床。既然如此,那麼犧牲一點點權利,盡些義務又算什麼!

  「不,席惜,我不覺得妳霸道或強勢。我喜歡妳幫我買衣服、帶我去剪頭髮、嘮叨我三餐要定時、每個月要存下一點錢、不要一時好心就替人作保、幫同事做每一件事不代表為他好,我可能在剝奪他學習的機會……席惜,妳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愛我,如果我不喜歡,我會告訴妳,我們可以溝通、可以吵架,總會找出一個平衡點的。」

  「但是我每次都自己決定要看什麼電影、要去哪裡玩、上哪間餐廳吃飯……我都沒有徵詢你的意見。」聽著他溫柔的慰哄、看著他深情的眼眸,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害怕,在愛情這條路上,她總是走得跌跌撞撞。

  忍不住,她抱住他,眼淚開始拚命往下掉。

  「但是我們交往後,妳每回熬高湯總會加一小段白甘蔗,因為南部人口味常帶一點甘甜。妳把浴室裡的沐浴乳全換成香皂,因為我不喜歡沐浴乳。妳還換了一台大冰箱,為了儲存能夠餵飽我的大量食物。」他溫柔地愛撫她、親吻她的臉。「我們的立場是一樣的,席惜。」

  在她熬湯、換香皂、買新冰箱時,她其實沒有想太多,也不覺得那是什麼重要的大事,但他把它們珍而重之地藏在心頭。她的自製和淚腺完全潰堤,這一刻,她覺得什麼都值得、再也不害怕了。

  也許她曾孤獨地在情路上跌了跤,並且受到連自己都沒有發現的傷害,可如今有聞德仁相伴,未來將充滿希望與光彩。

  「德仁……」她的唇與他的相貼,緊緊地,密不可分。

  她的心一片晴朗,在看聞德仁時,詫異地發現,她再沒辦法在他臉上尋到半絲「柳述言」的陰影。他們根本不像,一點也不像。
匿名
狀態︰ 離線
10
匿名  發表於 2015-6-10 00:05:55
第八章

    當第一聲雞鳴響起,席惜的眼皮感覺到陽光的飛舞,輕輕綻放開來。

  她伸個懶腰,深嗅一口早晨微涼的空氣,竄進鼻端的是一股類似皮革混雜肥皂香氣的男人味。不必回頭她也知道,這種味道是特屬於聞德仁的。

  她越來越習慣晚上抱著他睡、清晨依著他醒來的日子。

  以前她根本沒有想過與一個男人如此親密地共享一張床。

  一個人睡多舒服,整張床愛怎麼滾就怎麼滾,多個人綁手綁腳的,怎麼想都不舒服。

  但聞德仁卻不一樣,他雖然長得人高馬大,極佔位置,可他的懷抱卻很溫暖。

  她支起額,細看他熟睡時的樣子,飛揚的眉、緊閉的眼皮、挺直的鼻子,偶爾他說話惹到她的時候,她就會捏他的鼻子,再不然便揪他耳朵。

  他的耳朵肥肥軟軟,好像剛出爐的饅頭,手感可好了。

  他的嘴唇也很性感,不厚下薄,唇線明顯,色澤是淡淡的粉紅,吻起來……有點像她最愛的香草冰淇淋。

  嗯……她喜歡香草冰淇淋嗎?記得不久前她還是拒絕零食一族的啊!除了正餐之外,糖果、餅乾、冰晶,她沒有一樣吃的,連水果也不太吃。

  她什麼時候開始喜歡這些零食點心的!

  記憶回到她和聞德仁同居後的某一天,他去幫她買菜,這傢伙長到三十歲,還像個孩子,餅乾、蜜餞,什麼都愛。

  他買了一大堆零食還有兩桶冰淇淋,她還罵他專吃些沒有營養的垃圾食物,早晚把身體吃垮。

  然後……她雙頰驀地冒出兩朵緋紅,那些冰淇淋她也吃了,塗在他身上吃的。

  他們開了一晚上的冰淇淋盛宴,滾得滿屋子甜膩膩、黏答答,她一輩子沒有那麼瘋狂熱情過。

  雖然最後的清洗工作很麻煩,可是她從此愛上香草冰淇淋的味道了。

  這個男人讓她的生活起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嗯,席惜……」愛困的聲音自被窩裡響起,聞德仁還閉著眼睛,卻已呼喚起她的名字。

  「德仁。」她俯低身子,輕輕地吻上他呢喃著的唇。

  「呵呵呵……」沙啞的笑聲滾出他的喉嚨,他張開雙臂擁緊了她。「早安,親愛的。」

  「早安,唔……」她驚呼一聲,發現自己被壓倒了。「德仁,這個姿勢不太適合道早安。」

  「但很適合愛妳。」他的唇兀自埋進她懷裡。

  她驚喘了起來。「呀,德仁,我們會遲到的。」

  「不會,我會注意時間。」

  「但我們會沒時間吃早餐。」

  「我們不是正在吃嗎?」

  「你學壞了。」她舉手,在他結實的臀部上輕拍一掌。

  「妳不喜歡嗎?」他用自己的火熱摩擦她柔軟的身體。

  「啊……」她嬌吟。「你好壞。」而更糟糕的是,她喜歡他這樣使壞。

  他也知道,更努力挑逗出她體內如火的熱情。

  她很快地癱軟,化成一汪澄碧春水……

  

  清晨的雲雨來得快,收得也快。

  這也沒辦法,聞德仁和席惜都要上班,沒有太多時間。

  一個小時後,席惜已經開著她可愛的跑車將聞德仁載到他大學門口。「記得,晚上七點半,京兆四川小館,你千萬不能遲到喔!」上回在婚禮上調侃他們的陳董,突然說要請他們「夫妻」吃飯。

  席惜已經拒絕很多次了,但陳董居然從董事長那邊下手,半威脅地表示,如果席惜不接受邀約,就要把給公司的訂單都撤走。

  陳董雖不是公司最大的客戶,但他一年下的訂單也有五百萬,損失他,對公司將是一個重大打擊。

  席惜考慮了很久,因為陳董不只約她,連聞德仁都請了;當然,他以為聞德仁是柳述言,畢竟之前喜帖上的新郎名字是柳述言。不過赴約的一定是聞德仁就是了,

  可那不是重點,席惜關注的是,這場宴會不是她單獨赴會,有聞德仁陪伴,陳董應該使不出什麼壞心眼。

  所以席惜答應了,並反覆叮嚀聞德仁不要遲到,她可不想單獨面對陳董那個自大狂。

  「放心吧!我一定會準時到的。」聞德仁第N次安撫她。

  「晚上見。對了,那些水餃、餡餅別忘了。」自從一個多月前在校園裡聽見聞德仁同事對她的評語後,她開始試著瞭解他的校園生活,知道他那些同事、學生都是孤家寡人,平常不是吃學校餐廳,要不就是快餐、自助餐、甚至是泡麵,所以才對他的便當如此熱愛。

  因此她也想通了,與其費盡心思防他們佔聞德仁便宜,不如偶爾弄些東西去塞滿他們系裡的大冰箱,誰想吃就去拿吧!

  現在她出差,除了給自家公司的同事帶特產外,也會給聞德仁的同事多備一份。

  她不知道現在她的女暴君形象有沒有改變,不過最近聞德仁倒是常常帶些醬菜、水果、土產回家,說是學生和朋友送的。

  看來大家都不是壞人,儘管他們曾經有過誤會,日子久了,也就淡了。

  「我不會忘的。」聞德仁拎了兩大袋的冷凍食品,大概有三、五百顆的水餃、百來個餡餅吧!都是星期日他和席惜玩麵粉的成果。放在冰箱冷凍起來,可以供十多人吃五、六天了。「就算我忘了,那些個餓死鬼也會提醒我。學校快考試了,大家都在開夜車,沒宵夜,他們會發狂的。」

  「下星期我要去屏東出差,看有沒有人想吃萬巒豬腳,我可以帶回來。」她微笑著與他吻別。

  「我會問的,妳開車小心點。」他回吻她,然後下了車,與她揮手道再見。

  「知道了。另外,今晚七點半,京兆四川小館,要記得喔!」

  「保證準時。」他高舉右手發誓。

  「神經。」她笑瞋他一眼,腳底踩上油門,跑車一溜煙地開走了。

  聞德仁呆站著目送她,眼底漾著幸福的光彩。

  如果有人問他,他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是什麼!他一定會說,認識席惜。

  「聞老師……不對,要開始改口稱呼你聞教授了。發什麼呆!要升等太高興了!」一個助教走過來,拍了下他的肩膀,兩個學生站在I旁偷笑。

  「天大的職位也比不上一個好伴侶啊!」聞德仁是一個沒有太大事業野心的男人,對他而言,他今生最大的成就便是席惜。

  「知道你有一個美貌多金的女朋友,你不用一天到晚炫耀。」

  「容貌和能力只是席惜美好的一小部分,她真正棒的地方你們根本無法體會。」但聞德仁卻比誰都瞭解深刻。

  「臭屁!」一個助教、兩個學生一起羞他。

  「是嗎?」聞德仁晃晃手中的大提袋。「既然你們不相信,這些東西我還是拿回家吧!」

  「哇!大嫂是天上有、地下無的大美女。」

  「仙女下凡,一定是仙女下凡。」

  「她是活菩薩,是最善良的天使。」

  為了吃,幾個饞鬼幾乎是拚了命地誇獎席惜。

  聞德仁聽了舒服得快飛天。她的快樂是他的責任,她的美好是他的驕傲。

  

  傍晚七點,席惜離開公司之前先撥了電話給聞德仁,叮嚀他千萬別忘了七點半的約會。

  其實她今天已經打了五、六通電話給他,也還好他有耐性,始終帶笑安撫她,保證一定準時到達。

  席惜也知道自己太誇張了,可她就是不安,陳董的行徑越來越囂張,最近業界對他的傳聞非常不好,說他狂妄自大、奢侈成性,幾個她派去與陳董接洽的業務也說陳董難應付,價錢拚命壓低,要回禮、貨款的票期也由原先的一個月延至三個月。

  很多人懷疑陳董的經濟出了問題,可他大手筆花錢的行徑卻沒有改過,前些天還包下郵輪給女兒過生日。

  有關陳董的流言越來越多,但他愛纏著席惜的習慣卻始終沒改變。

  席惜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一點被他看中,從她還是個業務新手,由主管帶著去拜訪陳董起,每次有什麼業務要談,他一定直接指名她。

  陳董還曾經對她高薪挖角,但她沒答應。

  陳董給她的感覺就是很不對勁,雖然迄今沒對她做出任何下軌行為,可他三不五時的調侃、戲弄,莫名其妙的送禮,突如其來的電話追蹤……不像是對她有意思,倒像是另有所圖。

  只是連她自己都不曉得自己有什麼地方值得陳董圖謀的。

  為了工作,她不能徹底拒絕他,只能盡量與他虛與委蛇。

  但陳董這回的強行邀約就讓人太費解了。

  她又不是他公司的人,更非他最大的客戶、合作夥伴,他為什麼這樣不擇手段請她和聞德仁吃飯!

  怎麼想都有問題。希望聞德仁可以準時到,她絕不想一個人面對陳董。

  七點二十分,席惜來到餐廳門口,聞德仁還沒到,慶幸的是,陳董也還看不到蹤影。

  她忍不住又拿起電話撥給聞德仁。

  電話響了兩聲,聞德仁一接起來,立刻說:「喂,席惜嗎?不必擔心,公車剛靠站,妳等一下,我走過路口就到了。」

  她鬆下一口氣。「好,我就在館子大門口等你。」

  「一會兒見。」他掛斷電話。

  「一會兒見。」席惜閉上眼,感覺整個人都放鬆下來。她真的很怕看見陳董,也不知道自己在伯些什麼。

  她決定鼓勵聞德仁買輛車,以前她以為當助理教授沒什麼錢,所以拚命要他儲蓄。

  可當他把銀行存折、印章全交給她後,她才知道,他薪水是不高,錢倒存了不少,不過全放定存。

  聞德仁自己不太花錢,除了每月定期奉養父母、偶爾接濟幾個朋友外,他所有時間都在學校裡,不是讀書就是教書,標準書獃子一個。

  但是他完全不懂得理財,連互助會都不會算。

  她接手他的經濟大權後,開始給他買保險、股票、基金、債券……倒是幫他小賺了一筆,用這些利息來買輛車是綽綽有餘了。

  「車子不用太大,也不要太花俏,安全、耐用最重要……」她喃喃自語著。

  「誰要買車啊!」一道磁性男中音吹進她耳畔。

  席惜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好像跌進回收油桶裡,渾身的黏膩和噁心。

  「陳董。」她努力拉開僵硬的面皮,扯出一抹笑容。「你到得真早。」

  「哪有席經理早,妳五分鐘前就到了,不是嗎?」陳董白皙的臉上掛著金框眼鏡,藏青色西裝、黃襯衫、真絲領帶,整個人顯得神采奕奕。

  可席惜怎麼看他,都有一種不自然的感覺。

  他身上噴著青草味的古龍水,味道明明清新,但鑽進她鼻端,浮現在腦海裡的卻是「惡臭」二字。

  他滿臉笑容,看來親切又誠懇。可她的心跳卻越來越不穩定,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正掐住她的脖子,讓她無法呼吸。

  她不知道是自己神經過敏還是怎麼樣!以前也不是沒應酬過陳董,那時只有一絲厭惡,覺得他不夠誠信,有些自大到將自己當成神了;但陳董白手起家的過程還是讓她敬佩的。

  直到陳董在結婚喜宴上刻意調侃她和聞德仁,她對他少許的好感消失殆盡,轉而變成深深的戒心。

  然後他死纏爛打,竟為了請他們夫妻吃飯,不惜以毀訂單做威脅,她更是徹底唾棄這個人。

  直到今天一見,他給人的感覺簡直像一條冷血的毒蛇、噁心的蜥蜴。

  該死,聞德仁怎麼還不快到!她快對著陳董吐出來了。

  「席經理,妳這麼早到,是不是很期待我安排的這頓晚餐呢!」陳董一寸寸貼近席惜。

  席惜小步小步地往後退。「陳董真是幽默。」

  「還好啦!」陳董突然轉頭左右看了看。「妳老公呢!那個膽小的男人還沒到啊!」

  「他搭公車,已經到站了,可能是走路慢一點,但應該快到了。」席惜提醒他,聞德仁就在不遠處,要他行為檢點一些,別亂來。

  「那我們還是進去等吧!」陳董一手拉住她往店裡拖。

  「陳董、陳董……」席惜拚命甩開他的手。「也下差這幾分鐘,我們還是等等吧!」

  「這裡熱死了,萬一我中暑怎麼辦!」陳董板起臉。「妳那男人有妳養,我可是要負擔一家子連同公司上上下下一百多人的生活的,我要有個差錯,你們夫妻賠得起嗎?」

  神經病!席惜在心裡唾罵一聲,但看在他每年給公司大筆訂單的情分上,她還是得裝出笑臉。

  「要不陳董,你先進去,我在這裡等,我保證很快……我……唉喲……」

  奈何陳董根本不給她說完話的機會,就粗暴地將她往店里拉。「等什麼等!待會兒我讓服務生出來等就行了。」

  「陳董、陳董……」席惜踉踉蹌蹌的,差點跌倒。

  

  那邊,席惜剛被陳董推入京兆四川小館中。

  聞德仁下了公車,正準備過馬路,一個女人突然像箭一樣地掠過他眼簾。

  沒錯,就是「箭」,但是人怎麼可能像箭一樣地飛呢!又不是在拍武俠劇。

  他很快就看清了那個女人不是自願在飛,她是被一台摩托車拖行著在地上半滾半跌地「飛」。

  然後,又有三輛警車追在摩托車和女人後頭開過去。

  一條長長的血痕從對面一直掃到聞德仁面前,再拖曳著朝遠處掠去。

  附近幾個民眾在討論,似乎是超商發生搶案,店員雖緊急報案,警察也趕到了,但搶匪卻押了當時正準備停車進店裡買東西的客人逃跑。

  剛才被拖行著的婦人就是那個倒霉的人質。不過有三輛警車在追搶匪,這件劫案應該很快就會落幕。

  他看前方的燈號已經由紅轉綠,正想穿過馬路。

  「那個搶匪好聰明,鑽進巷子裡警察就追不到了。」一個清脆的聲音鑽進聞德仁耳畔。

  「妳怎麼誇獎壞蛋!」另一個嬌瞋的聲音說。

  聞德仁的視線再也離不開地上那灘艷紅的血。

  照理說,摩托車的速度是拚不過警車的,但論靈活性,警車絕對大大不如。

  在大馬路上,警車可以很迅速地阻攔摩托車,逮住那名搶匪,但若在小巷中呢!

  他毫不猶疑地調轉腳步,朝著剛才摩托車和警車消逝的方向追去。

  他跑了大概兩分鐘,果然看到了那三輛警車,束手無策的警察正用無線電聯絡附近的同事幫忙。

  有那麼多警察追捕,搶匪應該跑不掉,但人質就不知道了。她顯然已經受了傷,由地上長長的血痕可以判斷。

  天曉得她還可以撐多久!

  聞德仁看了看附近的地形,如果他沒有記錯,這附近有一個小公園,穿越公園會是一條攔截的近路。

  他立刻邁開腳步鑽進左邊的巷弄裡,爬過一道小小的階梯,公園在望。

  聞德仁看到兩輛警車在公園對面集結,顯然也有警察知道這條近路,但他們為什麼一定要開車!車子進不了這些窄巷啊!

  聞德仁翻過矮樹叢,穿越草坪,這在平時是有公德心的他絕對不可以做的事,但現在情況緊急。

  他跑出公園,左右張望一下,果然在右邊巷底聽見一個叫罵聲和著一陣虛弱的女子申吟。

  毫無疑問,那是搶匪和他的人質。

  聞德仁趕緊撕開一包螺絲釘丟在路上。感謝老天,因為家裡的大門這兩天老發出吱喀怪聲,席惜要他想辦法修理一下,他才上五金行買了包螺絲釘,想不到在這裡派上用場。

  然後,他把自己藏在一棵行道樹後,數著時間,等待搶匪的到來。

  大概一分多鐘後,搶匪拖著他的人質騎車飛駛過撒滿螺絲釘的路面。

  噗噗兩聲,車輪受到嚴重損害,摩托車立刻打滑在路上轉了半圈,直直滑落小公園的樹叢裡。

  聞德仁隨即站起身找到那名人質,抱起她往公園另一頭警察齊聚的地方跑去。

  他沒去管搶匪,反正公園裡一堆樹和草,那傢伙摔不死的,頂多吃些苦頭。

  聞德仁也希望搶匪多吃點苦頭。本來嘛,要捉人質,就要想辦法保護人質,把人質放在地上拖實在太過分了。

  「唔……好疼……」聞德仁跑到一半,那半昏迷的人質痛苦地申吟起來。

  「沒事了,我立刻送妳去醫院喔!」聞德仁邊安撫她邊跑。

  她虛弱地睜開眼,看了聞德仁一眼。「你是警察!」

  「不是。我只是個路人。」他對她溫柔地微笑。

  「嗚,謝謝你。」她抓著他的衣襟痛哭起來。

  「只是舉手之勞,不算什麼。」聞德仁終於跑到警察聚集處,他們正準備荷槍實彈進小巷追捕搶匪。

  很幸運的是,警察們也知道有傷者,所以早早叫了救護車等在一旁。

  聞德仁幫忙將受傷的人賈送進救護車裡,並告訴警察他的小把戲,立刻有三名警察跑進公園裡,沒多久就押出一個滿臉擦傷的男人。

  「謝謝你,先生,可以麻煩你跟我們回警局做個筆錄嗎?」一個警察走過來問聞德仁。

  「啊!」聞德仁搖頭。「我還有事呢!」他看著手錶,已經七點半了,席惜一定等得急死了。

  「不會耽誤你太久時間的。」警察說。

  「可我跟人有約啊!我已經遲到了。我明天一早去做筆錄可以嗎?」聞德仁懇求著。

  「這個……」警察走回去,似乎跟同伴在商量什麼,半晌,他又走過來。「那好吧!畢竟你是協助破案者,不是罪犯。但可以麻煩你留下完整的身份資料嗎?如果你忘記來做筆錄,我們也好聯絡你。」

  「好。」聞德仁馬上掏出名片和身份證遞了過去。

  警察把他的基本資料抄了一遍,終於放他走了。

  這時已經七點四十分了,聞德仁簡直著急得想去撞牆。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9-4 22:12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