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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七巧]宅男大亨逗空姐(時來愛轉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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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11 10:31:2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七巧 -宅男大亨逗空姐【時來愛轉之二】

因為童年的不愉快,她做空姐的目的就是找到金龜婿,
而這土裡土氣的經濟艙宅男乘客自稱從事考古工作,
裝扮不入她的眼、收入不符她交往標準,更與她八字不合,
每次遇見他,她不是受傷就是遇到電梯故障、相親被破壞,
八成是昏了頭才會跟他一起逛展覽,聽他大談恐龍經。
後來他好意帶她做SPA,誰知兩人便意亂情迷滾床單,
他想要她做女朋友,她卻只想導正這個錯誤拒接他電話,
怎料,接著她的班表連三趟飛土耳其,湊巧又遇到他,
明明對古蹟沒興趣,也莫名跟著他造訪伊甸園遺址探勘,
數日的朝夕相處,他淵博的知識及話語讓她另眼相看,
可儘管對他也有感覺,她還是不敢為愛情捨棄麵包,
就在發現她內心真實的想法後,他忽然亮出真正身分,
憤怒地拿了一顆千萬鑽戒說要娶她,卻只讓她倍感羞辱,
被他傷害後,她終於明白自己愛上他,可惜一切已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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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11 10:31:44 |只看該作者
楔子

黃昏時刻,小區小公園裡,嬉戲的孩童全被大人帶回家吃晚飯,只剩一個八歲小女孩,獨自一人蹲在沙堆中堆沙。

忽地,她看見一個高瘦少年不知何時出現,獨坐在鞦韆上,一臉憂愁地凝望著遠方的夕陽。

她站起身,拍拍身上沙粒走向他,在他旁邊的鞦韆坐下,輕輕晃動鞦韆。

十三歲的少年側頭望了穿著舊洋裝的她一眼,便回頭繼續望向遠方。

「大哥哥不回家吃飯嗎?」小女孩先開口。

少年再看她一眼,她小小臉蛋上有雙美麗明亮的大眼睛。「你媽媽沒教你,不能跟陌生人說話?」

「媽媽沒教,學校老師有教。」小女孩繼續晃動身下的鞦韆。「可大哥哥看起來不像壞人。」她天真的說。

「壞人不會寫在臉上。」他糾正她。「你怎麼不回家?等媽媽來接嗎?」原本心情窒悶,才想在無人的小公園沉靜片刻,現在既然有個小孩主動攀談,他也不好不理會。

「媽媽不會來接我,爸爸也不會,他們在吵架,應該要離婚了。」她加快鞦韆的擺盪,說得宛如別人家的事。

少年有些意外她的冷靜。「你不難過嗎?」她看起來大概七、八歲了,難道還不知「離婚」是什麼?

「難不難過都不能改變事情,我家也不會變有錢,我長大以後,一定要找有錢人結婚。」爸媽一天到晚為錢吵架,她討厭沒有錢的生活。

「有錢不一定快樂。」少年沒想到她小小年紀,竟然已向錢看齊。

「大哥哥的爸爸媽媽有錢嗎?你以後不想賺很多錢嗎?」

「我想做快樂的事,但不是賺錢。」少年說得有些無奈。他的路已被鋪好,即將出國讀書,必須放棄內心真正的夢想。

「我想飛到天上……做快樂的事,也可以賺很多錢。」小女孩突地站上鞦韆的座椅,雙手緊捉兩旁的鐵鏈,用力擺盪起來。

「嘿!下來,危險--」少年見狀不禁擔心,忙要制止。

「難過時,我喜歡蕩鞦韆,可以把不開心的事統統蕩掉。」小女孩認真的說。

剛剛看見大哥哥苦著臉,獨自一人坐在公園,雖不知他為什麼事難過,她卻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才主動找他說話。

「還有,想做快樂的事,要先學會勇敢,知道忍耐跟等待。我長大後要賺很多錢,吃想吃的東西、買喜歡的衣服、過快樂的生活。」她更加使力擺盪鞦韆,對著黃澄澄的夕陽大聲宣告。

少年怔然了,望著站在鞦韆上的小女孩,彷彿下一瞬間她便要飛躍上霞光絢爛的天際。

一個小女孩的話語,點醒陷入沮喪中的他,教他沒必要放棄夢想。

他可以等待,因為終有一天他會自由飛翔,做想做的事、過想過的生活。

他也站上鞦韆的座椅,學她一樣勇敢擺盪,雙手有如緊握夢想的韁繩,迎風飛翔。

生平第一次,他陪一個小女孩蕩鞦韆,兩人相互較勁,一同後退一同向前。他們愈蕩愈高,將內心的煩悶不快全數拋出,將各自的夢想一起寄予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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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11 10:31:5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各位貴賓,我們即將通過一段較不穩定的氣流,為了大家的安全,請您坐回座位,並將安全帶繫好。為了安全起見,免稅商品銷售服務即將暫時停止,若造成您的不便,請您見諒,謝謝!」

飛機上傳來一段廣播後,穿著黑白相間條紋制服的杜繪曦推著免稅商品推車,準備返回休息區。她一頭波浪長髮綰成髻,艷麗五官展露自信風采。

「不好意思,請讓讓。」擁擠的走道有乘客尚在走動,她麗容帶笑,柔聲提醒正打開上頭置物箱的一位男客。「先生,請坐回座位,繫上安全帶。」

此時,穿著恤和休閒褲、身材高瘦的男人,正從擠滿行李的置物箱用力拉出一個背包。

突地,機身嚴重晃動,才拉出的背包直接掉落走道,打中杜繪曦的鞋尖。

她吃痛地擰緊眉心,腳拇指似被石頭鐵塊重擊,一陣痛麻令她幾乎想飆淚。

男人急忙彎身,將走道上的背包拾起,先打開背包匆匆檢視一下內容物,見物品完好,他才轉而看向她。

「抱歉,沒受傷吧?」

「沒……沒事。」杜繪曦努力對客人擠出一絲微笑,儘管內心痛得想罵人。「先生,請坐好並繫上安全帶。」她再次柔聲提醒後,推著免稅商品推車返回休息區。

隱忍腳趾的劇痛,她維持優雅的步伐,短短路程卻走得艱辛,恨不得立即奔往廚房,脫下高跟鞋檢查傷勢。

「媽呀!有夠倒霉,那客人背包是裝鐵塊啊?看我拇指都瘀青了!」紐約肯尼迪機場女廁內,杜繪曦脫下左腳高跟鞋,對同事抱怨前一刻在飛機上的意外。

由於在機上不好大聲抱怨,她只有先拿冰塊冰敷片刻,幸好沒多久飛機便下降抵達紐約。

「被隨身行李砸到鞋尖拇指就瘀青,說不定真裝了石頭鐵塊。」同事邊補妝,邊表示同情道。

「那客人我好像見過幾次,感覺真的有些古怪。」同事附和。

「還說咧!我服務他好幾回,他是經濟艙常客,不只飛紐約,在其他線也遇過,每次隨身行李都是一個墨綠色大背包,也不知裡頭裝了什麼寶貝,常在飛機還沒準備降落時,就迫不及待從置物箱翻出來抱在身上。」杜繪曦碎碎念。

她腦中想起罪魁禍首的模樣,他總穿著恤、休閒褲和球鞋,戴著一副厚重眼鏡、短髮微亂覆蓋額頭,打扮幾近一成不變而且模樣有點宅。

「還以為你只觀察商務艙客人。」同事有些訝異她會鉅細靡遺地形容經濟艙常客的樣貌。

杜繪曦跟她們一樣,當空姐的目的是為釣金龜婿,目標全是偶爾才能排進班表服務的商務艙客人。

「我想忽略他都不行,只要跟他同處經濟艙,又剛好服務到他,那天準沒好事。」杜繪曦開始細數自己跟那位男客同艙時發生過的大小衰事,這次直接被他行李所傷,令她更為不滿。

「如果不是客人,我肯定跟他理論,要他好好賠償,竟然在行李塞危險重物,太過分了。拇指瘀青要很久才會消褪,也許一個月都不能穿露趾涼鞋了。」她愈說愈氣,比起痛覺,她更在意無法穿漂亮露趾高跟涼鞋的缺憾。

「這樣你晚上還能參加餐會嗎?」同事關心的問道。

「當然要去。」穿回左腳的包頭高跟鞋,杜繪曦面對鏡子吐了口氣,斂去怒火,整理麗容。

這次餐會可是跟「三高男」聯誼,她才不願錯過。

除了等待飛行資歷足以進商務艙服務、以便物色對像外,對於聯誼她向來也無比熱中,當然,聯誼對像絕對要有稱頭的職業及優渥的高薪。

今晚大伙將在下榻飯店交誼廳聚餐,要跟幾位外籍機師及航空公司駐紐約的經理級幹部認識,名義上為同事交流,但參加的人都心知肚明這是一場單身聯誼。

所以,她得趕緊出關,前往飯店挑選合適衣著,完美打扮一番,為今晚聯誼做準備。

拖著登機箱,努力忽視仍泛疼的腳趾,她昂首闊步,與同事步出女廁。

可才走出廁所,她倏地怔住,入口處外的走道上站了一個男人,正是她方才抱怨的對象,她裝作沒看見,轉身便要往前走。

「杜小姐,很抱歉。」男人叫住她。

前一刻他經過女廁門口,不意聽到裡面傳來大聲的中文談話,對方最後幾句話似抱怨腳趾被客人的行李砸傷,那聲音聽起來很像他方才搭乘班機的機上空服員,只是,眼下對方的語調卻與他熟悉的輕聲細語大大迥異,顯得氣憤激昂。

於是他等在出口,想確認抱怨的人是誰,若自己真不慎傷了對方,他願意負賠償之責。

「剛才行李砸傷你,我願付醫藥賠償。」他態度誠懇,說得委婉,有些難將此刻美艷優雅的她與方才大剌剌的憤慨嗓音做聯結。

「沒關係,沒什麼大礙。」杜繪曦心一驚,忙堆起職業笑容,聲音回復輕柔。

方纔抱怨的談話被客人聽到了,即使她真對他心存不滿,也不願讓熟客識出她的表裡不一。

見她瞬間恢復溫柔婉約,譚勁不禁要懷疑前一刻聽到的女聲並非出自於她。

「既然我真害你受傷,理當賠償,或者讓我送你去醫院就診?」不管她是否是雙面人,她既然提了,他便無法不介意她的傷勢。

一聽對方要送她去醫院,杜繪曦微愣了下。莫非他想藉機搭訕?

不是她自戀,而是她太常遇到搭訕的人士,各種理由都有。

一雙美眸刻意打量眼前的男人,只花三秒鐘,她已決定判對方出局。

撇開她覺得他「帶衰」的成見,身為經濟艙常客的他,不僅全身上下沒有一件名牌,穿戴全是中古貨,就連隨身大背包也像用過好多年,看來歷經滄桑。

這種男人,離她有興趣認識的對象絕對超過三千里遠。

「多謝你的好意,不麻煩了。」她語氣溫婉地拒絕,不想跟他有多餘牽扯。

「至少讓我支付一些醫藥費。」譚勁很堅持,說著便要掏皮夾。就算她真不介意,他仍良心不安。

「我不需要,謝謝。」杜繪曦推拒。即使私下抱怨想求償,她也無意向個比她還窮的男人索賠。

不想浪費時間,她拉起登機箱,直接走人。

才走幾步,她忽然看見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迎面過來,一邊朝她揚手,她不禁心一突,正要回以一抹甜美笑意時,對方的呼喊卻令她笑容一僵。

「Hi,Eden!」

來人是朝她身後的男人打招呼,還上前拍拍他的肩,狀似熟稔。

杜繪曦轉頭回望,大感意外,跟在她身旁的兩名同事同樣一臉驚詫。

眼前這位穿著Armani西裝、戴名表、身材高極具品味的男人,正是她們CTL航空公司的執行長之子,目前擔任營運長高位,也是一堆空服員夢想的極品金龜婿。

無奈他性格拘謹冷淡,鮮少與底下員工攀談,聽聞幾位在頭等艙服務過他的前輩曾有意示好,但皆被打槍,冷臉拒絕。

可即使如此,大家仍巴不得有機會與他近距離接觸,這也是她第一次這麼近看到CTL的年輕營運長。

只是傳聞不苟言笑的他,竟對那穿著輕便的經濟艙客人態度熱絡地問候,兩人說笑幾句後,他便先離開。

杜繪曦連忙以眼神詢問身旁同事,想知道這大人物是否會出席今晚的交流餐會,同事輕輕搖頭,無論有什麼好理由,沒人約得起營運長參加私下聚會。

看著逐漸遠去的營運長身影,再轉而看向仍站立一旁、有意走向自己繼續談理賠的男客,她踅返幾步,直接朝他走近。

「你認識CTL航空的營運長?」她懷疑地問。

「呃?認識。」譚勁怔了下,以為她返回是想談理賠,怎麼無端問起不相干的人?

「熟嗎?」她笑臉追問,心裡開始盤算。

「算熟吧。你有事找他幫忙?」譚勁疑惑的問。

「應該說,是想請你幫個忙。」儘管懷疑眼前的「平民」怎能結識營運長那種大人物,但方纔他們簡短問候足見交情不淺,她得善加把握機會。

「什麼忙?」自己意外傷人在先,譚勁對她非常客氣,若能力所及,他自然義不容辭。

「如果你堅持為我的腳趾負責,那今晚讓你請一餐。」她原本無意跟他牽扯,可得知他熟識公司營運長後,她想藉機與他建立交情。

「吃飯?」譚勁一愣。「若要用這種方式讓我表達歉意,也不是不可行。」雖然不解她的提議,但他不介意請她吃頓飯。

「其實今晚在我們下榻飯店有場同事交流餐會,我也有參與籌辦,若能邀請營運長出席,將是無上的光榮。」杜繪曦對他展露一抹親切至極的笑靨。「麻煩你請營運長吃頓飯,地點是××Hotel十三樓交誼廳,晚上七點。」

「咦?」譚勁又愣了下,一時難以理解她的要求。「讓我請營運長到××Hotel交誼廳吃頓飯,就是對你的腳傷表達補償之意?」他一臉狐疑。

「沒錯,就是這意思。你若晚上不方便來也無所謂,把營運長請來交誼廳就行。」她帶笑地道,不好意思明說其實希望他別出現。

「這……」譚勁遲疑了,總覺得邏輯怪異,不便直接答應。

「算了,當我沒說,原來你跟營運長不過點頭之交,請不起他吃頓飯。口口聲聲說願意賠償,結果誠意不過爾爾。」杜繪曦見他為難只好作罷,卻忍不住故意揶揄幾句。真是的,害她心存希望。

她跟等候一旁的同事說一聲,轉身便要走人。

「等等。」譚勁叫住她。「我可以帶營運長出席今晚的餐會,如果這是你能接受的賠償方式。」他不想欠人,遂同意接受她的變相求償。

「真的?」杜繪曦回身望他,美眸一亮。「那晚上見嘍。」她心情愉快,跟同事一起快步出關。

「男方多兩名,回飯店快多找兩個同事,已婚也沒關係,反正是湊場面。」

「繪曦,真有你的,竟然這樣也能用關係請到營運長,今晚其他男人可就遜色了。」同事一臉期待的說。

「那晚上座位怎麼排?可不能你一人獨享。」同事也對營運長充滿憧憬。

「大家公平競爭,各憑本事。」杜繪曦自信的說。情場如戰場,她跟這些目標一致的同事只有表面玩樂的交情,不會真礙到什麼友誼。

晚上七點,××Hotel的十三樓交誼廳。

四張歐式小方桌並列,八男八女相對而坐,女的個個盛裝出席,打扮得花枝招展,笑容可掬,只有一個人例外;而男的個個西裝筆挺,品味高尚,也只有一人例外沒穿西裝。

最左邊位置面對坐著的,男方是一身體閒打扮的譚勁,女方則是對聯誼毫無興趣、因同事半強迫來湊數的舒以馨。

在場男士們見今晚現身的空姐個個明艷動人,都非常滿意,雖說在同一家航空公司服務,其實彼此卻沒什麼機會認識,連要巧遇都不容易。

接下來,男士們大方自我介紹,與坐自己對面的空姐熱絡攀談,只有一張眾人偷偷關注的臉孔面無表情,神色甚至是有些不滿。

單凜看向坐在角落的譚勁,若非他開口說要請吃飯,他也不會坐在這裡,沒料到居然莫名其妙被找來出席最反感的空姐聯誼。

譚勁是有些抱歉,若早知是聯誼而非公司一般的同事交流,他也不會找單凜同來。

「各位先生小姐,讓我們交換一下座位,多些交流機會吧。」杜繪曦起身,笑咪咪提議道。

霎時,兩方人馬紛紛站起身,各自往左或往右移動。

杜繪曦直想搶攻單凜移動的方位,不料他卻直接走到譚勁的座位,要譚勁起身和他交換,讓她措手不及。

其實若非顧慮譚勁面子,單凜早想走人,會選擇譚勁的座位,只因他對面的女人是在座唯一一位對聯誼沒什麼熱忱的女性,她穿著輕便,全身上下瞧不出名牌,自始至終只專注在吃食,偶爾才抬頭回應一下譚勁禮貌性的提問。

一陣大風吹更動座位,竟變成譚勁與杜繪曦相對而坐,她心裡莫名氣嘔。

沒興趣探問他私人問題,她起身去自助吧檯端餐食、拿雞尾酒,不顧形象地在他面前大快朵頤。

「你們常辦這種活動?」譚勁第一次參加空姐聯誼,不免好奇,但剛剛問坐他對面的舒小姐,對方卻並非聯誼常客。

他不禁近距離打量杜繪曦,今晚的她,打扮得優雅艷麗,放下一頭波浪長髮,明艷妝容更顯嫵媚,一襲白色香奈兒春夏套裝,黑色束腰展現婀娜曲線,拎了一隻香奈兒黑白圈紋晚宴包,腳上則是黑白雙色的尖頭高跟鞋。

杜繪曦無視他注目的眼光,逕自問:「你怎麼會認識單營運長?認識多久了?」既然無法直接問本人,也許從他身上她能套出更多信息。

這麼一想,她一掃方纔的失望氣嘔,對他和顏悅色起來。

「認識很久了,大學及研究所都同校。」譚勁語帶保留,不便透露兩人真正的關係。

「嗄?你也是美國耶魯大學企業管理碩士」杜繪曦一臉驚詫,即使沒跟營運長談過話,她也早知悉對方一些閃亮的基本數據。

眼前的譚勁,怎麼也不像跟營運長一樣擁有美國名校碩士的頭銜,並非她瞧不起他,而是他身上沒有半點企業人士的氣息。

莫非……她看走眼了?如果他真擁有這所名校的高學歷,收入肯定不會太差,加上原有的身高優勢,本來平凡的他也是有可能一躍成為符合她三高條件、會感興趣的對象。

「你的工作是?」她一雙美目盯望他,難以想像他會是坐在辦公室裡的管理階層,他的深麥色肌膚看來比較像勞動者。

「我從事考古工作。」譚勁有些納悶,因為她從追問單凜的話題突地轉到他身上。

「嗄?考古?」杜繪曦美眸圓瞠,更是驚詫。「你拿企管碩士學歷去考古,挖死人骨頭」前一秒腦中為他加上的三盞燈,立即熄滅。

沒有高收入,就是擁有哈佛博士學位,也無法成為她想交友的對象。

「我比較熱中挖掘恐龍遺跡,偶爾也參與人類考古。」譚勁笑著說。「大學時我旁修考古學,因為從小一直對考古很著迷。」讀企管是為管理家業,他對商業經營並沒多大熱忱,數年前終於說服親人,讓他擁有一半自由的時間,投入自己感興趣的事,而他的另一份工作,目前還不便向她透露。

杜繪曦在心裡翻白眼,心想自己果然跟他磁場不合到極點,她生平最不感興趣的便是古跡,如果他是古董收藏家,她還會有耐性多聊聊。

「恐龍有什麼好研究?」她意興闌珊的問,低頭叉著生菜色拉,只想要再開口換座位。

「恐龍可值得研究了!牠誕生於距今約兩億三千萬年前到六千五百萬年前的中生代,中生代又分為三迭紀、侏羅紀、白堊紀三個時代,中生代約維持一億六千萬年的長時間,又稱「爬蟲類時代」,陸地有恐龍、海中有長頸龍、空中有翼龍,地球上到處都是爬蟲類繁行天下。」一提起從小熱愛的恐龍,譚勁立刻滔滔不絕。

杜繪曦抬眸看他,一臉驚訝。

譚勁誤以為她的表情是對恐龍產生好奇,於是更津津樂道,樂於與她分享。

「自十九世紀開始,恐龍化石便快速在世界各地被發現,目前已有五百多個有效屬種被確認,而中國大陸則是發現恐龍化石分佈最廣泛之地,已挖掘出近百個恐龍屬種,不久的將來,中國將超越美國成為世界恐龍第一大國。

「一般較熟知的恐龍分類,是依他們所吃的食物分為肉食、草食及雜食三種,另外也可依骨盤形狀分為龍盤目與鳥盤目--」話才說一半,見她突地站起身,他停下話語。

杜繪曦忍住想直接摀住他嘴的衝動道:「抱歉,我去拿杯調酒。」說完她轉身,快步走開。

她覺得頭好痛,不知怎麼阻止那個恐龍癡長篇大論,早知會對上這個怪人,她寧願選個機師聊天。

返回座位後,譚勁再度對她大談恐龍經,儘管她已表示對恐龍沒興趣,他卻像開了話匣子自顧自地說不停,她試著轉移話題,但他總有辦法三兩句又繞回恐龍身上。

隱忍了十多分鐘,杜繪曦再次提議換座位。

這一次,只有兩三個人站起身,空姐們巴望著坐在最左邊的營運長,卻察覺他冷漠寡言,似乎也沒跟對面的舒以馨有交談。

各自猶豫兩三秒,她們再度坐下來,看來還是跟談得不錯的對面男士繼續聊天好了。

杜繪曦見沒人要動,有些尷尬,只能無奈地坐下,自己喝悶酒。

「我好像有點醉了,不好意思,要先離開。」即使連飲三杯調酒,她其實並無醉意,只是想回房休息看電視,不願再被恐龍轟炸。

才站起身,感覺包裹在高跟鞋尖的左腳拇指傳來痛楚,她腳步不禁輕晃了下。

「我送你。」以為她醉得站不穩,譚勁有些不放心。

「不用。」杜繪曦一口回絕,就怕被誤會。她視線瞥向整晚沉默的營運長,見到他抬頭正好注視她這個方向。

「你們繼續聊,不好意思,我有些不舒服,提前離席。」她對眾人點個頭致歉,面對在場男士一一微笑,刻意多看營運長兩眼,釋放友善的眼神。

「我也該走了。」單凜起身道。既然譚勁要離開,他也沒必要再待下去。

聽見單凜跟著要離開,杜繪曦心跳了下,以為自己方才瞬間眉目傳情,真被冷漠的營運長接收到了。

「營運長今晚似乎心情不好?」她把握機會,與他並肩而行,柔聲詢問。

「沒。」單凜冷淡應道。

「他只是不習慣這種聚餐方式。」譚勁走在她左邊,為單凜解釋。

「造成營運長的困擾,真是不好意思,不介意的話,去樓下酒吧,我請杯調酒賠禮,也順便向營運長請教CTL預計新增的航線。」杜繪曦輕柔細語,大膽邀約,同時以公司營運為話題鋪線。

單凜才要開口,譚勁就先搶話。「你喝醉了,還是回房休息吧。」

他好意提醒,卻遭杜繪曦暗掃一記白眼。

「Eden,你先送杜小姐下樓,一會我再跟你會合。」走到電梯前,單凜按下按鈕,電梯門開啟。

「你住幾樓?」譚勁示意她進電梯,準備為她按樓層鈕。

「營運長不一起下樓?」杜繪曦一雙美目望著電梯外西裝筆挺、意氣風發的營運長,內心嘔死身後壞她好事的男人,只差一點,她就有機會約到營運長單獨談話了。

「不了,我去一下洗手間。」單凜轉身,逕自朝走道另一方而去。

「幾樓?」電梯門掩上了,譚勁仍在追問。

「九樓!」杜繪曦很是氣惱,音量一改方纔的溫柔。

「你生什麼氣?」譚勁對她態度的前後大反差十分困惑。

「你--」她轉身瞠視他,才要數落他破壞她的好事,電梯突地左右一晃,發出叩隆巨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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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哇啊--」

瞬間一片漆黑,電梯倏地往下墜一樓層,而後搖搖晃晃地頓住,杜繪曦驚恐至極,害怕尖叫,雙腿發軟地跪坐在地。

「冷靜點。」譚勁試圖制止她再尖叫。「一會飯店人員就過來。」

他第一時間按下牆面電梯控制板的緊急鈕,在她慌亂尖叫之際已透過對講機發出求救訊息。

「哇啊--不要--救命--」她依然歇斯底里,發瘋似的叫喊,整個人蜷縮在牆角,顫抖個不停。

「喂!」看她反應太過激烈,彷彿受到什麼嚴重刺激,譚勁擔心地靠近她。「不會有事,馬上有人來救我們。」他蹲下身,想安撫她的情緒。

「不要--我怕黑……」杜繪曦聲音顫抖,嚇得哽咽。她害怕黑暗的密室,這會讓她瞬間憶起童年驚恐的遭遇。

譚勁連忙摸索褲袋,掏出手機照明,光源雖微小,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一點亮度總算讓驚懼惶恐的她止住尖叫吶喊,含淚的美眸望著他手上的一抹光亮。

「你有帶手機吧?」

他將自己的手機交給她,摸黑找到被她丟落地上的包包,拿出她的手機一按,黑暗中立刻又多了一抹微小的光源。

「好點沒?」他柔聲問。隱約可見蜷縮在角落的她身體仍不停顫抖。

「還有沒有……」她發抖的雙手緊握兩支手機,兩抹微小的光亮還不足以驅走籠罩她的駭人黑暗。

譚勁似想起什麼,掏出掛在腰間的一串鑰匙,拿下上頭別著的小吊飾。

「這會發光。瞧!黑暗中的螢光色恐龍……是不是特別可愛?」他蹲在她身前,將發亮的小恐龍放置在掌心,攤在她眼前。

「啊?」杜繪曦淚眼怔望他掌心小小的恐龍吊飾品,原本對恐龍很反感,現在竟也覺得牠們有些溫暖。

「這是劍龍,只要按牠背上兩排像劍般的脊骨,在黑暗中就可變化出不同的螢光色澤。」譚勁說著,邊示範給她看,小小恐龍從螢光綠變為螢光藍。

「啊!」她又是一怔。

他的行為明明像在哄小孩,怎知卻成功轉移她的注意力,安撫了慌亂失控的她,緩緩安靜下來,呆呆地看著他將螢光藍又變成螢光橘。

小恐龍身上發出的小小橘光,在她矇矓的視線中擴散開來,泛出的橘色光暈宛如一輪小太陽。

沒多久,大片白光射進黑暗空間,電梯門被開啟--

「有沒有人受傷?」飯店人員急忙追問。

「先生、小姐,非常抱歉。」飯店經理也站在外頭等待,歉然的鞠躬。

「Eden,沒事吧?」電梯門外,單凜神色同樣有些擔心的問。

「沒事。」譚勁站起身,托了下鼻樑上的眼鏡,語氣從容。

杜繪曦抬起頭,視線正巧對上站立門外的單凜,看見他眼神中露出一絲驚詫。

想起自己現在花容失色、淚流滿面,一副蜷縮在地的狼狽模樣,美麗優雅的形象已然盡毀,她不由得撇開頭,恨不得找地洞鑽。

她竟被營運長看見最軟弱不堪的模樣,這怎麼行?即使在飛機上經歷驚險危機,她也不曾如此情緒失控啊。

「站得起來嗎?」見她坐著不動,譚勁伸手要拉起她。

杜繪曦扶著牆面,低頭緩緩站起來。「痛……」腳趾的痛楚令她緊擰眉心,這才驚覺雙腿因驚嚇過度而發軟,站立不住。

譚勁急忙扶住她腰際,防止她再度坐倒在地。

「不能走?」見她臉色慘白、粉唇緊抿,他擔心她腳受傷。「我先送你回房間。」說著,他居然一把將她打橫抱起,踏出電梯,改搭隔壁的另一座電梯。

杜繪曦想掙扎,卻再度對上單凜的黑眸,她一驚,慌忙迴避,再無勇氣向高高在上的他大方示好了。

譚勁將她抱往她下榻的房間,開啟房門後,將她安放在沙發上。

「腳受傷了?要不要去醫院?」他擔心的問。

「還不是你害的。」她語氣不快,踢掉高跟鞋,彎身揉揉發疼的腳拇指。

反正在他面前,她已無任何形象,方才又讓他看見生平最大的醜態,算她倒霉。她心裡更不禁遷怒,果然遇到他就有衰事。

「腳趾瘀青,還穿尖頭高跟鞋?」他蹲下身,拉過她左腳踩檢視,她的腳拇指指甲瘀青了,指頭還嚴重紅腫。

「這雙鞋才能配我身上的套裝。」因他大掌觸碰腳踝,她耳根一熱,羞赧的想要抽回腳。

譚勁抬眸看她,再次打量,她全身名牌衣飾,臉上原本明艷的妝容雖被淚痕暈染,仍難掩她的天生麗質,一頭波浪長髮有些散亂,可依舊不減其性感風采。

她身材窈窕、外型艷麗,是許多男人欣賞的對象,但他會注意到她,卻是因更早以前的接觸。

「你現在快樂嗎?」

「腳痛死了,哪會快樂!」她瞪他一眼,突然問什麼怪問題?

「我是指空姐工作快樂嗎?」譚勁笑問,邊輕輕按揉她紅腫的腳拇指。

「當然,沒比這職業更閃亮的工作了。」儘管常要對客人賣笑,最終目的是為了釣個商務艙金龜婿,但她是真的喜歡這份工作,不但可以四處旅避,薪水也夠讓她追求流行買名牌,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過著自信滿滿的生活。

「我也是,從事考古工作讓我覺得很充實快樂。」他欣慰的說。

「嘎?」她聽不明白。

譚勁知道,她不認得他了,然而他卻一直記得許久以前,自己在小公園與一個小女孩短暫相處的回憶。

其實,他並非一眼便認出成年後美艷的她,是在經濟艙見過她幾次面、知道了她的名字,想起那個小女孩告知他自己名叫小曦後,他才終於將兩人的面貌做結合。後來又從員工數據中查出她的戶籍地,總算確認她便是當年的小女孩。

原本,他想向她提起這件事,卻發覺她根本對他沒印象,而無端提起自己的童年往事也未免怪異,所以他只能將此事放在心裡。

之後在飛機上與她巧遇,他總會不自覺觀察她,她展現出的溫柔氣質和成熟精明,以及幾次與客人應對、適當解決問題的危機處理反應,都令他留下好印象。

可惜那些只是她工作時的樣貌,並非真實性格,如今察覺她可能表裡不一,跟一些追求名牌的拜金空姐無異,他不禁有點失望,卻又忍不住想多瞭解她。

因為他不認為,她會是只追求金錢的虛浮女人。

適才電梯發生短暫故障,那時她情緒失控且驚駭,令他急於安撫,現在想開口探問她原由,卻覺得太過唐突,只能作罷。

今天的相處,讓他識出她許多不同面貌,也許她並非溫柔婉約的女人,而是直率大方,她在他面前顯露出軟弱害怕的一面,他也不覺得反感,只想更進一步認識她。

「這幾天別再穿高跟鞋,我待會請服務生給你送個消炎藥膏,回程你也別工作了,我會跟你們營運長說一聲,請別人代你班。」譚勁交代,從她面前站起身。

「你憑什麼干涉我工作?」杜繪曦仰頭看他,有些不悅。

剛剛他蹲在她身前為她揉腳趾的行為令她訝異又尷尬,可即使緊張得心跳加速,她也不會承認。

「我是為你好,忍幾天別穿高跟鞋,否則萬一發炎更嚴重,你就得更長一段時間不能穿漂亮的鞋子。」他神情嚴肅的提醒。

「還不是你害的。」她怒視著他說。不過與他四目相對,竟令她莫名心跳加快了。

他身材高佻、相貌不差,五官其實頗立體,卻因額頭被一些散亂的短髮覆蓋,又加上戴著黑框眼鏡,才讓人感覺有些黯淡,可現下,她居然會覺得他鏡片後的黑眸透出炯亮……

「所以我說我會負責到底,你要去醫院,我付醫藥費,你回程休息,我也補貼你的工作損失。」

手機響起,看見來電顯示,他先接聽。

「Eden,你若要在那空姐房間過夜,我就先離開了。」電話裡,單凜挑明了問,他原以為譚勁會很快下樓與他會合。

「別誤會,我們不是那種關係。」譚勁澄清。「我這就下去。」手機收線後,他轉而對杜繪曦道:「你用熱水泡腳二十分鐘,擦過藥後早點休息。」語畢他便準備離去。

「喂!你--」

「還有事?」他回頭看她。

「沒。」她輕聲咕噥,懷疑自己怎會讓陌生人的他進她房間,而且他還一副跟她很熟的樣子,替她揉了腳又叮嚀一堆。

「我不住這間飯店,若臨時有事可以打電話給我。」走至茶几旁,他拿便條寫下一串號碼,也加上自己在紐約的停留期間和住宿地點。

杜繪曦見他轉身離開,有些一怔然,低頭才發覺她左手緊握著東西。

攤開手心,看見小巧的劍龍吊飾,她意外自己竟將這東西一直握在手上。

她不禁輕捏它背上兩排小小的脊骨,但房裡燈光明亮,完全看不出劍龍身上色彩的變化。

看著茶几上他留下的電話,但考慮是否該通知他返回,拿取他的吊飾,可一想起在電梯內的恐怖經歷,她不禁又握緊手心。

腦中忽地迴盪他低沉的嗓音--有他向她介紹恐龍玩具,及更早之前侃侃而談恐龍一體的情景。

現下回想,恐龍好像也不是那麼令人討厭的東西了。

她心想,就暫時替他保管這個吊飾吧,下次若在機上碰面時,她再奉還。

自紐約之行遇上譚勁,接著發生一連串衰事後,杜繪曦己一個月沒在機上碰過他。

以為很快會遇到他,所以她把那個恐龍吊飾隨身攜帶,而他並沒托人轉告她奉還,她也就沒放在心上,試著將電梯驚魂的不愉快經歷淡忘。

今日飛英國倫敦,她幸運排進商務艙服務,也幸運物色到一位條件不錯的英國男士,對方對她很有好感,下機後立刻來電相約,下午要一起去參觀倫敦博物館。

她先前往下榻飯店,簡單吃個午餐,心情愉快地翻開行李箱,挑選合適的穿著打扮。

她穿了件Burberry藍色細肩帶小洋裝,肩帶及腰間綴著浪漫的編織花紋,腳上一雙米白色花紋露趾細跟涼鞋,持了一隻Burberry粉紅色格子水餃包,完全是春天浪漫風打扮。

探出對方喜歡的穿著類型,她想在第一次約會留下美好的印象,其實除了可愛風,其他高雅、性感或浪漫的風格她皆喜歡變化,不單只為迎合對方而改變。

杜繪曦笑容可掬地下了出租車,看見已在約定地點等候、穿著深灰色西裝的男人。

Buc原要到她下榻飯店去接她,但她有所顧慮而婉拒,畢竟才第一次約會,她不便搭對方的車。

「杜小姐,你真美,這衣服真適合你。」Buck一見面便大方讚美。

「謝謝。」杜繪曦滿面春風,笑得柔美。

忽地,她笑容一僵,就見Buck後跟著一個小男孩。

「這是我七歲的兒子的Carl.」Buck笑著介紹。「不介意先陪他一起逛自然歷史博物館吧?」

「呵呵,當然不介意。」她馬上端出職業笑容響應,心裡卻對拖油瓶產生芥蒂。

現年三十四歲、在英國擔任律師的宮件,各方面條件都很優秀,品味高尚、談吐紳士,唯一缺點是離過婚有一個兒子。

能遇到條件優異的真正單身漢當然最好,但符合三高、事業有成又相貌不差的未婚男士愈來愈難求,她不得不逐漸下修標準。

一八五公分的身高降到一七五公分,單身標準放寬到離過婚也能考慮,唯有一點不變,那便是收入不能下修。一旦對方經濟條件好,其他條件她都可勉強過關。

只是她最大的罩門就是小孩,每次在經濟艙遇到小孩她就很頭大,恨不得將調皮吵鬧的小鬼提起來打屁股,無奈因為以客為尊,她只能強壓下不耐,裝笑臉相待。

「Carl你好,我是杜繪曦。」看在Buck的分上,杜繪曦彎身朝Carl伸出手,笑咪咪的問候。這個金髮小男孩至少看起來還算可愛,她說服自己要表現出一向欠缺的母愛。

Carl看見陌生的黑髮阿姨,感覺有些生疏,沒回應她的問候,只拉扯父親的衣袖小聲催促。

小孩不理她的友善示好,令杜繪曦有些挫折,卻要強裝不在意。

「抱歉,Carl對恐龍很感興趣,最近有電子恐龍特展,他一直期待我帶他去。本想明天再帶他看展,但我才回家他就吵著今天出門。」Buck原打算跟佳人單獨約會,如今不得不帶著兒子,也對她感到很不好意思。

「沒關係,陪孩子是應該的,你真是好爹地。」杜繪曦有些心口不一的笑說。

「Carl喜歡恐龍啊?阿姨也知道恐龍喔,它是地球上很了不起的爬蟲類,而且有好幾百種,而中國大陸已發現恐龍化石超過百種,是恐龍化石的出產大國喔。」她憑一點記憶,向Carl談起恐龍,內心不免覺得好笑,譚勁講述恐龍經令她乏味至極,這會她倒拿來當跟小孩搏感情的話題。

「阿姨也喜歡恐龍?」原本不想搭理陌生人的Carl一聽她提到恐龍,一雙藍色眼睛發亮了,對她心生好奇。「你喜歡哪種恐龍?」

「咦?」杜繪曦微怔,努力回想譚勁曾提過的恐龍種類。「我喜歡劍龍。」雖然根本不喜歡恐龍,可想起那仍帶在身邊的吊飾,她選了個比較知道樣貌的做回答。

「劍龍?我也喜歡劍龍,它很厲害喔!」Carl開心笑道,一邊比手劃腳。「還有暴龍、翼龍……」他小嘴開始滔滔不絕的數念。

杜繪曦忍不住在內心翻白眼,莫非她跟恐龍犯沖?之前聽不夠譚勁介紹,現在還要來聽英國小孩解說。

三人走進自然歷史博物館,一看到恐龍化石,Carl立刻開心得哇哇大叫,非常聒噪地對她喋喋不休,儘管他來這裡參觀過很多次了,每次仍是無比興奮。

杜繪曦只能頻頻回以微笑,假裝也熱中恐龍化石,心裡卻是萬般無奈。她感興趣的對象不是恐龍、不是Carl,而是Carl他爸。

雖然而且活潑好動並不討人厭,但她無法真心陪小孩童言童語,一同歡樂。

「杜小姐?」

突地,有人用中文喊她,杜繪曦驚訝地轉頭,倏地神情一怔。

「譚、譚先生?」她非常意外,竟會在這裡、在倫敦的自然歷史博物館,一隻超大型的恐龍骸骨前遇到他。

「你也來看展?」譚勁的驚訝程度不比她少,不敢置信對恐龍沒興趣的她,會大老遠跑來倫敦看恐龍展。

他看向她身旁的人--一個穿西裝的紳士男人、一個小男孩,這組合與她站在一起,有點奇怪。

「Carl喜歡恐龍。」杜繪曦笑咪咪說道,實在不想在這種場合與他巧遇。

譚勁有些狐疑地看向英國小男孩,猜測著她跟他們是什麼關係。

「朋友?」Buck上前一步,向譚勁禮貌地輕點頭。

「不算是。」杜繪曦回得有些尷尬,莫名又想起一個月前電梯故障時,她狼狽的醜態。「這是譚先生,這位Buck,我們正在約會。」她刻意強調,一方面跟譚勁劃清關係,一方面對Buck表示重視之意。

「噢。」譚勁會意地點點頭,不禁再打量一下眼前的父子,詫異她會跟已婚男人約會,他胸口莫名有些窒悶。

「他離婚了,單身。」似猜出他心裡的疑問,杜繪曦急忙用中文澄清,不想自己被誤認為第三者。

譚勁撇下嘴不語,再看看今天打扮清麗浪漫的她,一個月不見,她依舊明艷動人。

「爹地,我要看會動的暴龍。」Carl催促爸爸前往下一個展區。

Buck看一眼杜繪曦,不知她是否要跟巧遇的友人閒談幾句。

「沒關係,你先帶Carl去,我隨後跟過去。」杜繪曦溫柔笑說。

譚勁見那對父子離去後,不禁問道:「你們認識多久?」

照理說,他不該過問她的感情事,但見她打扮得漂漂亮亮跟離過婚的外國男子約會,他心裡不知為何泛起異樣的疙瘩,有些介意。

「十幾個小時。」杜繪曦淡道。

「十幾個小時?!」譚勁低呼。「是飛機上的客人嗎?你對他一見鍾情?」他難以置言她隨便就跟陌生男人約會,或者……她跟對方有什麼交易?

「喂!你那什麼眼神?」杜繪曦蹙起眉頭,不滿他下流的揣測。「Buck是正經的律師,我們是正常的約會,有什麼不對?」她不明白自己為何需要向不相干的他解釋。

「認識十幾個小時就能約會?」他仍無法理解她對感情的看法。

「這不是男女朋友的約會,只是對彼此互有好感、想進一步認識的見面約會,OK?」她說得有些氣憤,討厭他主觀地誤解她是隨便的女人。

「是嗎?但畢竟不熟,對方還是外國人,你不擔心安全問題?」譚勁為她的行為莫名擔憂,懷疑她是否常跟不熟的異性在國外獨處。

「我又不是十八歲少女。」杜繪曦不禁翻了個白眼。

她懂得保護自己,不熟的對象只會約在人多的場合或露天咖啡館。而通常見過一兩次面她便能察覺對方的意圖,若對方只想玩玩,她會立刻拒絕往來。

「是男人都有危險,何況你長得這麼出色,若非真正喜歡的對象,你該避免輕易跟陌生男人相處。」譚勁好意提醒。

杜繪曦因他的話怔楞了下,有點高興他的讚美,卻更詫異他的思想--跟他的喜好一樣,都是化石。

「你會不會管太多?」她跟他可一點都不熟。

「我只是以朋友立場關心你,如果你真是隨便的女人,我就不會浪費唇舌。」

譚勁不免納悶,她在別人面前總和顏悅色、輕聲細語,面對他態度就大不相同。

「譚先生,我跟你應該也只是空姐和客人的關係,沒什麼交情吧?」她反駁。

再次聽她清楚劃下彼此的界線,譚勁頓覺有些受傷,眼色一黯。「那真抱歉,我多管閒事了,請好好享受你的約會。」他說得很悶,轉身就要走人。

「喂!」杜繪曦探手拉住他的背包,忽然對自己方纔的態度感到些微歉意。

不知為何,面對他時,她完全不想偽裝,自然而然便顯露本性,更無端想對他發脾氣。

「謝謝你的關心,以後我會注意。」她態度變得婉轉。

譚勁轉過身,意外她語氣變得和緩。

「先走了,有機會再聯絡。」她淡笑,準備去跟Buck會合。

但才跨前一步,突然聽到布料被撕扯的聲音,她疑惑地回身--

「啊--」她驚呼一聲,原來身上名牌洋裝被他背包下方的掛鏈鐵鉤勾到,唰地一聲下半身裙體就這麼被撕開。

即使還有內襯不至於走光,她仍困窘不己,連忙伸手緊捉裙襬。

「你!」她氣惱莫名,不解自己怎麼會這麼衰?一定又是因為他!

「抱歉、抱歉。」譚勁也嚇了一跳。

他忽然想起什麼,急忙打開背包,從裡面掏出一塊褪色的花色布。「這個……你先圍一下。」他一臉歉然的說。

杜繪曦瞠眸,瞪視著他拿在手裡那塊「歷經滄桑」的破布。

「我不要!」她不悅地拒絕,就算走光,她也不願圍那塊又俗又髒的破布。

「你去給我買件裙子,現在就去!」她心急地命令。「我在這樓女廁等你。」語畢她緊捉裙襬,低著頭不敢看其他遊客,匆匆往廁所方向奔去。

譚勁默默收回包石頭的花布,只得趕緊步離博物館,為她買裙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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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11 10:32:3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杜繪曦躲在廁所等譚勁買衣服期間,Buck打了幾通電話問她行蹤,她先說自己在洗手間,後又說在商品區挑東西。

譚勁去了一個小時遲遲未返回,她愈等愈焦急,想call他,才發覺沒將他電話輸進自己的手機,無從聯絡。

當Buck第三次打電話問她時,她已無計可施,只好抱歉地告知自己身體不適,已經先離開。

窩在廁所兩小時後,她終於聽到譚勁在門口外用中文喊她。

她捉著破裙襬氣呼呼走出來,一見他便滿臉不快。「你是跑去巴黎買嗎?」竟害她等了兩小時!

「我去SouthKensington地鐵站旁的Harrods百貨,因為不確定你喜歡什麼衣服,最後只好多挑幾件。」

譚勁滿頭大汗,將幾個提袋交給她,為了替她買件衣服,他猶豫不決,逛來逛去就是做不出決定。

杜繪曦見他逛百貨公司都能逛到汗流淚背,可見之前的確很努力奔走,她的火氣頓時消了大半,拎著提袋返回廁所更換。

不多久,她換上一套淡紫色名牌洋裝走出來,手上還拎著好幾個精品服飾專櫃的提袋。

她以為他穿著隨便,肯定不懂名牌,誰曉得他挑選的衣飾雖風格迥異,卻都是她喜歡的款式和品牌。

「你賠我身上這件就行,其他衣服我把費用算給你。」她沒好氣的說。他買的全是名牌高檔貨,她不禁要想以他的財力怎能一口氣買下四、五件?

她賣力飛一個月,都不夠負擔這些衣服的費用,可就算心疼自己莫名多出一筆大開錯,她卻也不顧造成他這個窮人的負擔。

「沒關係,就當是賠償好了。」譚勁不以為意,只擔心她怒氣末消。

「不行,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不然你把這幾件衣服拿回去退。」她將手中提袋推還給他。

譚勁無意收回。「其他衣服,你不喜歡?」他問道,想多瞭解她的品味喜好。

「怎麼可能不喜歡?這全是當季新款,也是我有接觸的品牌。」若非顧慮價格,她會欣然全部買下。

「既然喜歡,為什麼要退還?」她的矛盾教他不明白。

「因為很貴。你刷爆幾張卡?」以他的經濟能力應該只能持普卡,額度也許只有三、五萬上限。

她雖愛名牌,倒不曾一口氣刷光一兩個月的薪水,想想還是退回較妥當。

「還好吧,也不過十萬台幣。」譚勁說得不痛不癢,意外她會計較。

「這位先生,敢問你月薪多少?」杜繪曦美眸微瞇地質問,瞧他說得好像九牛一毛般輕鬆,她就不信他到時真付得出來。

「月薪?」譚勁微怔。「我沒有固定支薪。」他說的是實話。

「我想也是,聽說考古不僅沒錢賺,有時還得做白工。」杜繪曦深表同情。

「我不是為了賺錢才投入考古。」他澄清道。

「我當然知道。所以,把這些衣服拿回去退,你跟我都省下一筆開銷,OK?」

她再次將手中的精品提袋推還給他。

「杜阿姨?!」

突地,一個小孩的喊聲讓正跟譚勁推讓的杜繪曦楞住,她一轉頭,就驚見Carl正一臉訝異地看著在廁所前拉扯、狀似親密的她和譚勁。

她忙將數個名牌衣飾提袋推向譚勁胸口,可譚勁又將東西推還給她,要她收下。

「你不是身體不舒服、先走了?」Buck視線看向她手中拎著的精品提袋,再打量她身上不同先前的穿著,一雙濃眉微微蹙攏。

「呃?其實是……剛才不小心被勾破裙襬……我請他幫我買衣服換穿……」杜繪曦說得結巴,心虛莫名,明明是實情,聽來偏偏像種蹩腳的謊言。「抱歉……」

她神情歉然,早知如此,就不該對Buck說謊,原本打算晚點打電話給他,想說也許隔天還有機會重新約會的,現在看來是泡湯了。

「沒關係。祝福你們。」誤會他們是舊情復燃的戀人,Buck表現出大器,牽起兒子的手匆匆離去。

杜繪曦一楞,想開口叫住對方,一時卻啞口了,因為無從辯解。

「需要我幫你解釋嗎?」猜對方大概誤解了他們的關係,譚勁內心竟有些高興。

「不、用!」杜繪曦擰眉,轉身瞪視他,眼下己沒解釋的必要了。「遇見你都沒好事。」她遷怒道,把手中提袋丟給他,邁開大步走人。

上次被他帶衰身陷電梯故障危機,害她在營運長眼前狼狽不堪。,這次他又害她放了可能有發展的好對像Buck,釣金龜婿之行再度無功而返。

「你很欣賞那個英國佬?」譚勁捉著提袋,緊跟上她走得匆忙的步伐,在意她對那個男人的觀感。

「欣不欣賞關你什麼事?」她口氣很沖,怪罪他破壞她的良緣。

「以你的條件,可以遇到更好的對象。」

「人家是律師耶!在英國倫敦自己擁有一間律師事務所,你可以想像年薪多少嗎?」杜繪曦說得遺憾不已。

她進入商務艙七、八回,第一次遇到經濟條件這麼好的男人對她示好,而且對方還是年輕有為、相貌堂堂,既沒禿頭也沒凸肚。

「他離過婚,有小孩。」譚勁刻意強調。

杜繪曦停下步伐,轉頭再次瞪視他。「有錢的好男人全結婚了,所以離過婚的也可能是好男人。」

說實話,她確實很在意那個小孩,儘管自己已放寬條件,可一見對方帶兒子來,她內心的疙瘩便愈來愈大。不管那孩子乖巧與否,她目前還沒有接納別人小孩當自己小孩疼愛的雅量。

不能怪她想太遠,她並非尋找短暫戀愛的對象,而是以結婚為考慮,希望三十歲前能找到理想的另一半,現在二十七歲的她,也已是適婚年齡。

「我不認為你樂意當現成媽媽。」譚勁有意吐槽她。

杜繪曦又掃他一記白眼。「你是看Buck不順眼還是想故意找我麻煩?」被他說中心事,她惱羞成怒。

「好男人不一定要有錢,真心相待最重要。」譚勁想導正她的觀念。

「我挑對象不是為了談浪漫戀愛,是想找結婚伴侶,OK?」她不諱言地向他坦誠。「麵包才是我的第一考慮。」

「所以,你真是向錢看齊?」譚勁不願將她與愛慕虛榮的拜金女劃上等號,執意再問:「只要對方身價不凡,就算離婚三五次、年紀一大把又兒女成群,你也不在意?」

「喂!你把我當成什麼?」杜繪曦蹙眉怒視他。「麵包很重要,也要有點愛好不好!否則我直接把結婚對像設為八十歲的富豪,等著分遺產不是更有效率?」

譚勁驀地揚唇一笑,她氣呼呼的模樣、慷慨激昂的辯駁,令他覺得有趣。

「你笑什麼?神經病!」她嗔罵他,認為他怪裡怪氣,被她怒火相向竟還能莫名微笑。

「我在想,你面對其他異性時,是否也都像在飛機上面對客人的態度只有我例外?」他笑問。

杜繪曦面色一凜,再度詫異自己對他毫不掩飾,情緒直接爆發。

除了同性朋友她能坦然流露本性外,面對異性,就算是以前曾交往的男友,她也多少會裝模作樣,表現女人溫柔的一面,絕不會像現在這樣……

「破壞你的約會,我很抱歉。」譚勁只是笑笑地道歉,絲毫不在意她對自己發脾氣。「我陪你回去好好看展,這裡的自然歷史博物館,恐龍化石收藏量可是高居歐洲第一。現在剛好有特展,是與日本公司合作展出逼真的電子恐龍,呈現數千萬年前的恐龍樣貌和其生長環境,包括同時期的植物花草,更有罕見的化石亮相。」

譚勁說得興致高昂。

「你該不會專程來這裡看恐龍特展吧?」杜繪曦大約猜出他不惜千里來倫敦的目的。

「當然!」他點點頭。

「我對恐龍沒興趣,你慢慢逛。」她擺擺手,轉身就要步離博物館大門,服了他對恐龍的瘋狂程度。

「還是你想逛別的?V&A博物館就在旁邊,館內展覽許多與時尚流行有關,你應該會感興趣。還是想逛逛Harrods百貨?」見她要走,譚勁連忙提議。

雖然無比期待看喜愛的恐龍特展,但難得跟她巧遇,他不想輕易道再見,也不介意陪她去逛其他地方,至於他想看的展,可延待明天。

話一出口,他自己內心也很訝異,沒想到因為她的緣故,他願意暫時放下熱愛的恐龍,多忍耐一天。

他的提議令杜繪曦微訝,卻並非對他所提的地點感興趣,因為那些地方她早逛過了。

而是他千里迢迢為恐龍展而來,先為了替她買更換的衣服耗費兩個多小時不說,現在居然還想陪她去逛其他地方?!

「你不是專程來看恐龍展?」她納悶的問,他應該迫不及待了吧?怎麼還會願為她耽擱那麼多時間?

「明天再來沒關係,恐龍不會跑掉。」他無所謂的說。

「算了,都進來了,就隨便逛一下吧。」她終究妥協了,只因覺得對他有些過意不去。

雖怨他壞她良緣,但若無意外,其實她也難與Buck有進一步交往。她仍然介意有小孩的男人,以後這種對像還是別列入考慮對象,以免日後麻煩。

一聽她願意返回看展,譚勁非常高興,接著,他有如專業解說員,為她熱絡介紹每個展區、每隻恐龍的來歷。

杜繪曦見他臉上洋溢著宛如孩童般的興奮之情,簡直與一旁高興尖叫的小孩無異。他原本讓人感覺黯淡的五官變得明亮起來,而本對恐龍沒興趣的她,也為此不禁對令他神采奕奕的古老化石產生一抹好奇。

就這樣,本來想隨便逛逛就走人的她,沒料到被他拉著仔仔細細參觀,直到最後一刻,他們才被館員請出門。

「累死我了,腿酸死了。」杜繪曦坐在露天咖啡館,忍不住伸手按壓小腿肚,咕噥地抱怨,她怎麼會陪他逛那麼久呢?

「抱歉,你可以提醒我的,中途可在裡面的餐廳休息一下。」譚勁感到歉然,因為見到恐龍太過興奮,他沒注意到她穿高跟鞋,不便久站。

「其實……也還好啦。」一見他滿臉歉意,杜繪曦也不好意思再抱怨。

她早習慣穿高跟鞋工作,站個兩三個小時不算什麼,之所以抱怨,是難以置信自己會陪他逛到參觀時間結束為止。

況且兩個多小時根本不夠他逛,若非時間已到,他不會想出來,看他仍意猶未盡,她猜想他隔天一定會再來。

之前聽他介紹一堆恐龍種類時,她幾乎聽過就忘了,沒半點概念,今天陪他逛展,有了實物與虛擬場景加上他更詳盡的解說,總算讓她對那些陌生的遠古生物增加許多認知。

原本覺得只是哄騙小孩用的恐龍,如今已讓她產生不同的觀感,心生一些興味,她對那些龐大的爬蟲類開始有了想像空間,不再感覺它們像外星人般虛幻。

「對了,有東西忘了還你。」她忽然想起自己隨身帶著、想等飛機上巧遇他時再歸還的恐龍吊飾,跟他見面數個小時,她直到這時才記起。「一直沒遇到你,還以為你會打電話要我寄還。」這只是一個小小的恐龍吊飾,並非珠寶鑽飾,但他會繫在身上,足見肯定很珍視,因此她也慎重收妥。

譚勁見她從包包掏出一個紙袋,紙袋裡用一塊絨毛布包裡的,是他小小的劍龍吊飾。

他不禁微詫,她竟將這東西隨身攜帶、還小心翼翼的包裡珍惜?!

他拎起那個吊飾,在眼前晃了下,指尖捏捏劍龍背上的脊骨,可惜大白天看不清上頭的顏色變化。

那次紐約飯店電梯發生故障意外,她驚慌害怕,他於是趕緊掏出掛在鑰匙上的吊飾,順利轉移了她的注意力當時的情形,他至今仍清楚記得。

「送你。」他將吊飾放回她面前的絨毛布上。

「咦?」杜繪曦一楞。「這是你很喜歡的吊飾吧?」恐龍癡的他,竟輕易將收藏品贈送,怎麼可能?

「你應該不會丟掉吧?」譚勁試探地問。

雖然只是一個小吊飾,卻已絕版買不到,對他而言價值不菲,可他直覺想送她,想跟她有些什麼特殊的聯繫。

送一個他隨身帶過的吊飾,或許比送她數件衣服更有不凡的意義。

他承認對她很有好感,儘管看出她表裡不一,倒也不討厭她的壞脾氣,甚至喜歡她在他面前表現的直率。

認出她後,他原以為自己保持距離欣賞她便已足夠,從沒想過與她進一步認識熱絡,然而今天一見她跟其他男人約會,即使明知他們並非情侶、根本不算熟識,

他心裡依然頗不是滋味,甚至一度想暫時放棄恐龍展,只為與她多些時間相處。

一番心理轉折後,他終於清楚察覺自己對她的想法不尋常。

其實他若向她坦白自己的經濟能力,也許輕易就能成為她有興趣交往的對象,但他不想自己是因為這些外在條件吸引她的注目,而是想以考古研究員身份與她認識往來。

他確實有意追求讓他連恐龍都願意割捨的她,因為她讓感情空白多年的他,再次萌生了悸動。

杜繪曦對恐龍仍沒太大興趣,可這吊飾她天天帶著也一個月了,偶爾還會不自覺的拿出來把玩一下,真要退還,莫名有些不捨,他開口要送,她便欣然接下。

「要不要去做按摩?」譚勁忽地提議。

「呃?」杜繪曦一楞。

「你之前腳趾瘀青都好了?」

「當然,否則怎麼穿露趾涼鞋?」她曾經對他意外砸傷自己心存不滿,不過現在提起來,她早已不計較。

「我知道附近有間SPA養生館,可以去按摩放鬆一下。」

杜繪曦感覺他的提議很突兀,她雖有興趣做按摩,倒沒想過跟個男人同行。

但不知為何,最後她竟跟著他一同搭上出租車,前往車程不到十分鐘的一處巷口。

通常,她不可能跟不熟的異性一起乘車、一起走進陌生巷弄的小公寓,可她現在居然放心地跟他走,對不算熟識的他輕易信任這是為什麼?

「SPA養生館?」杜繪曦一臉狐疑,看著沒有招牌、有些陰森的狹小公寓。

譚勁帶她到達的地點完全不像店面,還位於二樓,她滿腹疑問,卻也沒半點擔心害怕。

「這是家庭式SPA館,雖沒體面裝潢,但師傅技術一流,保證你通體舒暢。」他笑道。

她依舊懷疑,跟著他進門後,屋裡燈光暈黃,空氣中飄著熏香,播放著輕盈的心靈音樂。

「Hi!Eden,longtimenosee!」一名東方臉孔的中年女士一見他上門,非常高興的問候。

「Hi!Martha,howareyou?」譚勁上前,與對方擁抱一下。

「帶女朋友來?」見他身後跟著一名美艷女子,Martha充滿好奇。

杜繪曦才想澄清,譚勁已先解釋,「只是朋友,她是杜小姐,我們在博物館巧遇,逛了一會帶她來舒壓。」他笑著說,雖然心裡確實期待與她發展為男女朋友。

「既然是你朋友,那就讓我親自服務嘍!」Martha笑咪咪,說著便要領杜繪曦往裡面房間去。

「Phil教授不在?」

「在書房。你來得正好,他兩天前才回國。」Martha指指書房方向,示意他自己去敲門。

杜繪曦有些納悶他口中的Phil教授是誰,他跟這裡的人又有什麼淵源,不自覺對他的事產生好奇。

似乎察覺她的疑惑,譚勁直接向她說明,「Martha是Phil教授的泰國老婆,早已教授為英國資深古生物學者,我曾跟他半年時間,算是我的恩師。」

「喔。」杜繪曦點點頭,感覺對他又多了一分瞭解。

「我找Phil教授聊聊天,你放心去做的SPA吧。」

杜繪曦於是跟著Martha走往裡面,這裡僅有兩間空間不大的SPA房,每間房兩張床,中間以布簾相隔,按摩師傅除了老闆Martha另外僱有兩名泰國女孩。

杜繪曦不清楚譚勁是專程帶她來做按摩?或為了來找Phil教授,才順便帶她過來?但不管原因為何,她都很高興他介紹這間家庭式SPA館。

Martha技術一流,力道適中,她非常享受一連串舒壓按摩,漸漸放鬆了身心。

「她睡著了。」兩個小時後,Martha結束按摩工作,步出SPA房,對在書房與丈夫談話的譚勁說道。

譚勁聽了,欣然一笑,高興她得到全然的放鬆,他不介意等她醒來再走,繼續與Phil教授聊化石。

一個小時過去,她仍未醒來,他不禁前往的SPA房探看。

只見她套穿著沙龍,趴在單人床上,側臉貼著枕頭,麗容露出恬靜的睡顏,令他不禁看得怔仲。

他不確定是否該叫醒她,她柔美的模樣讓他悸動,趴在床上的她只圍了件單薄的無肩沙龍,長髮盤在腦後,露出纖細頸項、白宮肩頭與美背。

深深凝望她姣美性感的背部曲線,他頓覺自己下腹起了不明騷動,心驚了下,連忙壓下瞬間攀升的男性慾望。

大掌抹了抹躁熱的臉龐,他十分意外自己竟輕易對女人產生遐思,為避免尷尬,他轉出的SPA房,請Martha來喚她起來。

「我睡著了!竟然睡了那麼久!」杜繪曦穿妥衣服出來,一臉驚詫的說。她去泰國做SPA,都沒能舒服到睡著,這次竟半途就昏昏欲睡。「抱歉,讓你等那麼久。」面對等候許久的譚勁,她有些不好意思。

「沒關係,我跟Phil教授也談得忘我。」他笑著說,不想她覺得抱歉。「Martha的技術果然一流。」他考慮向對方學幾招,也許哪天有機會服務她……

「一起留下來晚餐吧。」Martha向他們熱心邀約。

「不,不用麻煩了。」杜繪曦客氣地回拒。

「Martha都準備好你們的份了,反正現在離開也是去外面用餐,留下來一道吃吧。」Phil教授親切地挽留。

杜繪曦看看譚勁,有些不知所措,她跟他不算熟,卻要留在他老師家中用餐,未免太過厚顏。

「Martha泰國菜做得很好,你應該知道……英國菜不太美味。」譚勁用中文對她小聲說道。「若不想留下,我也會帶你去英國餐廳用餐,你應該餓了。」現在已經晚上八點多。

杜繪曦原本無意留在陌生人家中用餐,但感覺譚勁有意留下,她只好同意。

原以為跟不熟的長輩同桌用餐難免不自在,Phil教授夫婦卻對她非常友善。

席間,Phil教授談起譚勁曾跟他考古的一些趣事,她聽了會心一笑,覺得跟譚勁逐漸拉近許多距離,對考古又多了一分認識。

四人在餐桌上享用一頓地道美味的泰國菜,輕鬆閒談,笑語不斷。

晚飯後,譚勁跟杜繪曦愉快地向Phil教授夫婦道別。

離開公寓,走出小巷弄,譚勁打算叫出租車送她返回她下榻的飯店。

「先走段路散步一下,吃太飽了。」杜繪曦要他暫時別叫車。

夜晚漫步在倫敦街道,兩旁藝術街燈映照,別有一番不同的感受,儘管精品店面已打祥,她難得不是為購物目的而逛街。

晚餐後她飲了些威士忌,這會兒被夏夜晚風吹拂,不由得有些醺然,心情愜意。

譚勁高興地與她並肩漫步街道,不介意陪她一路走下去,雖然不太可能徒步走回她的飯店,他仍希望這段路程不要太快結束。

一個少年溜著滑板,忽然從巷口竄出來,快速滑上沒什麼行人的人行道,杜繪曦遠遠看見迎面而來的身影,嚇了一跳,明知不會與少年撞個正著,她還是不禁閃躲,往身邊的譚勁靠過去,直接撞進他懷裡。

譚勁忙伸手扶住她。「沒事。」他輕拍她的身子安撫。

她抬頭,慢半拍才察覺自己與他身體貼靠得太近,她心跳了下,急著要退開。

然而,他的手臂卻依舊環住她腰際,不願鬆手。

他低頭凝望她,柔黃街燈映照下,她麗容多了分柔媚,和煦晚風輕拂她髮絲,飄逸動人。

他倏地俯身,情不自禁覆上她如玫瑰的誘人紅唇。

杜繪曦怔詫,意外他突如其來的吻,她該推開他、拒絕他的親密的,怎知她胸口怦然跳動,竟是難以推拒。

他口中殘留威士忌的醇香,呼息炙熱,吻如熱浪襲擊,在在教她逃避不及,不自覺被淹沒……

他與她緊緊相擁,熱切纏吻,柔和的街燈拉出兩人緊靠的傾長身影,四周霓虹燈火明滅,比穹蒼星子更閃爍。

天幕中,一輪月亮高掛,隨著被風吹動的黑雲,悄然向西飄移。

夜,緩緩前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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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11 10:32:5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杜繪曦不知道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後來她竟跟譚勁一起進入飯店房間,雙雙點燃彼此的慾火,一發不可收拾。

她與他倒躺在床鋪上,熱切地摸索彼此,心裡有個聲音提醒她,應該快阻止這件事發生。

然而,她腦子卻無法思考,不知是被酒精迷茫或禁不住他的挑逗,她只想順從情慾,任他引領著自己。

譚勁曾經短暫升起一絲理智,想停止這場意外的激情,可一見到在自己身下衣衫不整、神情嬌媚的她,他再難保持清醒,只能任由情慾淹沒一切,渴望與她瘋狂纏綿。

褪去彼此衣物,他吮吻她寸寸的肌膚,大掌愛撫她柔美的曲線,而她嚶嚀嬌語,一雙柔荑也覆上他結實的胸膛。

除去衣服遮掩的他,強健身材充滿魅力,深麥色肌膚上有塊壘分明的肌肉。他並非壯碩體格,但比運動員稍瘦卻像鍛煉過的身材,是她欣賞的類型。

她撫摸他寬闊的胸膛、平坦的小腹,看見他結實雙腿間昂然挺拔的慾望,她忽地有些緊張,不禁縮回貼在他下腹的手。

不許她退卻,他捉起她柔荑,探向自己勃發的慾望,她膽怯了下,隨即便大膽地盈握。

他黑眸一凜,渾身緊繃,承受不了她的碰觸,倏地拉開她的手,直接將灼熱慾望挺身向她--

「啊!」她驚呼一聲,弓身迎向他,接納他的入侵。

他雙臂摟住她腰際,在她身上展開強悍有力的衝擊。她嬌軀顫慄、美眸氤氳,見他額前短髮被汗水溝濕,額角滑下汗滴。

他鼻樑上的眼鏡不知何時掉落,一雙黑眸盈滿慾火,映出她充斥情慾的嬌顏。

她羞赧地移開視線,不敢和他相對,他卻輕輕扳過她的臉,深深凝騙她,傾身吭吻她的唇。

她全身因他而亢奮,撼動顫慄不止,他一次又一次索求她給予,她便與他一塊沉淪慾望的浪潮,激情糾撞,久久難歇……

強烈的慾望漸退,得到歡愉滿足後,杜繪曦開始心生懊悔。

事情不該發生的,她怎麼會和他發生關係?明明對他沒興趣,為何會沉淪在他帶來的感官刺激中,滿足又亢奮?

即使她真醉得茫然了,也不是會輕易跟男人上床、尋求一夜刺激的女人。

她側身背對著他,因為前一刻的激情仍呼吸急促,不想面對他,很想下床一走了之。

但半夜三更,她若倉皇逃離未免太過難堪,所以只能閉上眼,努力睡去。

譚勁側著身,一隻手臂環住她腰側,激情過後,他也感到懊惱。

儘管他喜歡她,卻不希望太快和她發生關係,而是打算花一段時間與她認識交往,確認彼此心意後再進一步,孰料他居然一時衝動,難以把持地佔有了她。

是她讓他輕易失控,慾望瞬間高漲,成了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

擁抱她的感覺是那麼美好,因此他雖感懊惱,卻更覺意猶未盡。

她嬌艷得不可方物,在他身下性感綻放,令他回想著,下腹又蠢蠢欲動。

他大掌摩掌她腰側的曲線,有股衝動想邀她再次激情纏綿,同時也驚誼她對自己的致命吸引力。

杜繪曦眉心緊攏,忍著想將他不安分的手拍掉的衝動,她會以為他個性溫和,並非他相貌不佳,而是因為他的穿著打扮讓她覺得平凡沒特色。

萬萬沒想到脫下衣服後的他性感狂野,宛如變了一個人,令她不禁要懷疑自己先前是被他的外表所騙。

可回想幾次相處,又不覺得他裝模作樣,也不認為這一切會是他有意的佈局,今晚與Phil教授夫婦相處時,她能感受他的笑容是真誠坦率的。

但她才剛覺得對他有些瞭解,兩人關係就因意外的激情脫軌,頓時心裡又感到模糊困惑。

方纔的一切,也許是兩人一時意亂情迷,可她不會再有第二次,他若敢再對她亂來,她可就要翻臉了。

譚勁雖仍對她「性致高昂」,卻不敢貪婪過度,見她沒反應似是睡著了,他只好拉起被單為她覆蓋。

有些事,明天醒來再思量吧。

杜繪曦輕眨長睫,有些疲累地甦醒,張開眼,看見側躺在身邊的男人,她怔了一下,想起昨晚錯誤的激情,她再度懊悔,跨下床進浴室盥洗。

不久,當她走出浴室,就見譚勁已穿戴整齊,坐在床沿。

他其實早她兩個小時醒來,沐浴完畢見她仍恬睡,便忍不住再躺回她身邊。

「去飯店餐廳吃早餐,或叫客房服務?」他唇角輕揚,詢問她的意見。

杜繪曦一雙美目望著坐在床沿的他,瞧他短髮再度覆蓋額頭,鼻樑也掛上黑框眼鏡,立體的五官又變得有些黯淡,與昨晚的樣貌截然不同。

「我要走了。」她拎起落在地上的包包,很想忘掉昨晚發生的一切。

「我送你回你下榻的飯店。」沒想到她匆匆要走,譚勁連忙起身,拿著背包及幾隻提袋緊跟在後。

「我自己乘車就行,今天想在下榻飯店休息。」她有些冷淡的拒絕。

譚勁看出她麗顏上有些倦態,以為自己昨晚對她索求過度,不禁有些愧然。

「那你好好休息,我後天去找你。」他將手中衣服提袋遞給她。

杜繪曦見他遞上精品衣飾的提袋,更無意接受了,那只會讓現在的她覺得昨晚是一場交易。

「我說了,這些衣服拿回去退。」

「你不是喜歡,為何要退?」譚勁再次納悶。

「算了。」杜繪曦搶過他手中三、四隻提袋,懶得跟他爭論。「把你的戶頭賬號寫給我,回台灣後,我把衣服的錢匯給你。」

「為什麼?」譚勁濃眉一蹙,更為困惑。「這些衣服是送你的。」

「我不要!」杜繪曦一口回絕,語氣不快,她討厭自己腦中的不堪聯想,她可是第一次和人發生一夜情。

「你不接受男人送禮?」見她又將提袋丟還給他,他只覺得莫名其妙,不懂她為何不高興。

「我們不是那種關係。」她強調。

他既非她男友,也不是想追求她的異性,再說,即使對她有好感的異性,她都未必會隨意收禮,更不是為滿足物慾而出賣身體的女人。

「哪種關係?我們昨晚--」他想提及那美好的激情體驗,卻被她惱怒地阻斷話語。

「昨晚是意外!我不想提,你也不許跟別人提。」她厲聲警告。「我不搞一夜情,你卻害我破例了!」她惱他害自己成為享受一時激情性愛的隨便女人,氣他讓她人生增添了不堪的經歷。

譚勁似懂非懂,怔然望著她的怒顏,驀地才全盤意會過來,揚唇一笑,

「我也不搞一夜情。」他同樣鄭重強調。

杜繪曦美眸微瞇,懷疑他話語的真假,他平時看起來呆板正經,可昨晚表現得一副經驗老到的樣子,在床上儼然是筒中高手,讓她懷疑起他真實的本性。

猜出她懷疑的緣由,譚勁倒有幾分驕傲,看來他有讓她得到全然的滿足。

「我已經三十二歲了,也交過幾任女友。」她該不會以為他只懂跟恐龍化石打交道吧?。

「交過幾任?」話一出口,杜繪曦立即怔住,她怎會問他這種問題?

「你真想知道?」譚勁倒不介意向她坦承。

「不想。」她用力搖頭,一點也不想知道他過去的戀情,仍然認定他只會跟恐龍化石談戀愛。「我走了,昨晚的事就當沒發生。」她故作率性,轉身要離開。

「既然我們都同意不搞一夜情,那就認真交往。」譚勁跨步上前,擋在門口,直接表達心意。

「嘎?」她驚愕膛眸。

「我欣賞你,也喜歡你,我們正式交往。」他不迂迴,坦然告白。

杜繪曦眨眨美目,意外他輕易就告白,她還以為他是對感情淡然的男人。

「當我女朋友。」譚勁再度宣告,原本他沒想那麼快表白,可現在既然不該做的都做了,他便想直接確認彼此的關係。

「我……」她因他太直接的話而楞住。「不要。」之後卻選擇果斷拒絕。

「為什麼?」被直接拒絕,他不免有些受傷。

「因為--」杜繪曦突地住口,差點說出因為他的條件不符合她考慮交往的對象。

她曾告訴他,她要找的是結婚伴侶,以經濟為第一考慮,他難道忘了嗎?若要坦白點明他的財力不及格,又未免太傷人。

「因為……我對你沒感覺。」她換個理由說。

「我不認為,昨晚你很有感覺。」譚勁刻意強調,感覺她口是心非。

「你!」杜繪曦瞬間漲紅臉,又氣又羞,她對自己解釋昨晚失常是酒精效應,否則她不會對一個沒感情的男人感到亢奮滿足。「我說沒感覺就沒感覺!」她惱羞成怒,推開他,開門大步離去。

譚勁原要追上她,後來又停下腳步,大掌摩掌著下巴,若有所思。

是否他告白得太直接了,才令她反感?看來他該先表達追求之意才是。

他對她的瞭解也許不算透徹,可經過相處他相信她不是隨便的女人,因此更能判斷她對自己並非無意想到此,他內心多少寬慰了拉了

譚勁心想讓杜繪曦回飯店好好休息一天,隔天再去找她,所以他便獨自前往自然歷史博物館,一逛一整日,仔仔細細與他所熱中的恐龍接觸。

只不過他腦海裡卻不自覺一直浮現她的倩影,她恬靜的睡顏、性感的嬌軀、氣呼呼的模樣,許多表情交相放映。

看著巨大兇猛的特暴龍、迅猛龍電子影像,他腦中卻投射出她嬌艷的麗容,兩者逕自合成出的畫面怪異突兀至極,他也不禁失笑。

他的心神已經被她牽引,幾度因她而分神,害他連最熱愛的恐龍都無法再專注欣賞。

他想,他大概真的很喜歡她,對她的情感已超乎心裡的認定,這不單因為和她發生關係,也許在他識出她其實表裡不一又敢對他怒聲相向時,他便愛上她了。

這個理由聽來或許很奇怪,他並非喜歡被女人怒目相視,而是她精神抖擻的模樣及直率的性格吸引了他。

年少時與她偶遇,他早對她留下深刻的印象。,多年後在飛機上認出她,觀察出她的另一面貌,他也頗有好感。

即使她是雙面人,那仍是她性格的多方表現,他願意全數接納,不再分析她本性應是如何。

因為她就是她,已完完全全讓他愛上了。

他整日待在博物館,直到參觀時間結束,離開博物館後天色還早,不禁想約她一起用晚餐,不想等到明天才見面。

念頭一起,他立刻撥打她的手機,心情愉快的問道:「還沒吃飯吧?想去哪裡用餐?」

「呃?」手機那頭的杜繪曦先是一恆。「你哪位?」來電顯示非她電話簿裡的名單,對方卻一副跟她很熟的口吻,讓她一頭霧水。

「我是譚勁。」她沒聽出他的聲音,譚勁愉快的心情瞬間遞減幾分。

杜繪曦的心無端一突,因為沒想過他會打給她,所以儘管聲音不算陌生,她卻仍以為對方是陌生人。而且,她不記得自己何時給過他電話。

「一起去吃晚餐,我過去你那裡跟你會合。」他的邀約說來很自然。

杜繪曦一想起昨夜意外的激情,只想逃避遺忘,不想再跟他見面。

「我跟同事約吃飯了。」她找借口回絕。

「那明天我去找你,有什麼地方想去的?倫敦我很熟。」雖然有些失望,他依舊力邀隔日的約會。

杜繪曦秀眉一聲,清楚了他的意圖,可她完全不想跟他約會,即使對他有點好感,還不小心上了床,她也並不打算跟他交往,因為他不符合她擇偶的條件。

既然一開始就發現這個事實,她若給了對方機會,萬一自己將來喜歡他愈來愈多,最後終要分手時豈不是自尋煩惱?

如果她年輕個幾歲,也許會接受他的追求,試試無負擔的戀情,但現在的她,談感情必須考慮男方的經濟條件,她要的是以結婚為目的的交往。

「明天跟同事約逛街了,一整天。」她再次回絕他的邀約。

「那後天我去找你。」他知道她會在倫敦停留到後天晚上。

「後天可能也有事,再說吧。」告知同事找她後,便匆匆斷線。

其實,她該直接表明自己沒意願與他約會見面,換作其他男人,她也許早就果斷拒絕到底,唯獨面對他,她竟一時無法表現得過度冷硬。

而譚勁雖不免失望,卻想著後天定能與她見到面。不料他之後再撥電話,她都未接聽,前往她飯店也找不到人,直到她飛回台灣,他都沒機會再和她見面說話。

就算不想承認,他也清楚明白了,她在避著他。

「凜,幫我一個忙。」這日,譚勁打電話給CTL航空營運長單凜。

「什麼忙?」電話那頭,單凜正跟高層主管開會,一見他來電,立即接聽。

「杜繪曦的班表,照我的意願排班。」

「嘎?」單凜嚴肅的面容一話,懷疑自己聽錯了。「杜繪曦?」他回想著這個名字,卻沒什麼印象。

「一個月前在紐約飯店,跟我同困電梯裡的CTL空服員。」譚勁提醒。

單凜冷峻的黑眸微瞇,試圖記起對方的模樣。「我記得……你說過跟她不是那種關係。」

「之前沒那個想法,現在我打定主意追求她。」面對交情不菲的單凜,譚勁坦言。

「你要追CTL空服員有什麼困難?還需要我從中介入?」不苟言笑的單凜這下也不禁想笑了,譚勁幾時需要他人幫忙追求異性過?

「我有我的考慮,暫時不想曝露身份,你照我的話做就是了。」這麼做,只是因為他不想用身份地位追求女人。

「就算照你希望排班,她還是能跟其他人調班。」單凜認為這動作毫無意義。

「以你的能力,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到嗎?」譚勁故意吐槽。

「是,你有什麼安排儘管說吧。」單凜無意為這種小事和好友計較,索性順從他的意。

杜繪曦看到新班表時,臉色一垮。

下個月她竟一連三個長班,而且全是飛土耳其!

CTL航空日前才併購土耳其一家航空公司、取得航權,她尚未被排過這航班,沒料到一排就連中三趟。她非常不滿排出這個爛班表的計算機,這種機率未免巧合得離譜。

可惜即便滿腹怨言,也無法對計算機系統發脾氣,她只能趕緊打電話、傳mail,詢問同事可否換班。

問了許久,找不到人有意願換班,較有往來的同事跟她一樣都只愛歐洲線,最後她只好找知心好友莫靜寧求救。

莫靜寧雖已嫁個有錢老公,卻沒打算放棄喜歡的空服員工作,只是新婚期間不想與老公分離太久,因此她多換短班飛。

原本她無意換長班,可一聽好友淒慘的班表,一個月都飛同一地點,於心不忍下,答應換一個長班。

不過奇怪的是,當杜繪曦要更動班表時,公司網絡系統卻出現錯誤訊息,她和莫靜寧彼此相互試了幾次,似乎只有她的班表被鎖住,無法更動。

她打電話詢問公司,間來問去卻沒人能給個明確解答,只是要她隔日再試。

連續試了兩日都不行,她氣結不已,最後只得無奈接受,開始第一次的土耳其飛行。

經濟艙裡,杜繪曦再度看到譚勁,事隔幾日見到他,她仍不禁想起那狂野的一夜,心裡覺得尷尬困窘。

但在飛機上,她無法逃避,只好說服自己將他當一般旅客對待。

「嗨!」總算見到幾日未見的她,譚勁神情愉快的打招呼。

這個月他將待在土耳其與考古隊探勘遺跡,於是便利用關係,讓她跟著前往他所去的國家,方便自己找機會與她獨處。

「譚先生,祝您旅程愉快。」杜繪曦送上餐點後,對他露出客套有禮的職業笑容。

譚勁鏡片後的黑眸一瞇,不滿她的反應,可他要自己別心急,他將有五天時間可以好好糾纏她,甚至未來一個月,他都能讓她飛到他所在的國家。

這一趟飛行十幾個小時,杜繪曦的心情十分緊繃,只要送餐時間一到或推免稅商品推車經過譚勁座位時,她總是一陣緊張。

譚勁沒刻意打擾工作中的她,遇到送餐服務或當她從走道經過時,他才會抬頭朝她一笑。

他那溫雅的笑意,讓杜繪曦的心莫名悍然,他的穿著依舊如昔,T恤加休閒褲,黑框眼鏡與額頭劉海照樣遮去他臉上的光彩。他樣貌給人感覺平凡,但她竟覺得他笑容很溫暖,記得他拿下眼鏡後有一雙熾熱的黑眸……

她心又一突,連忙移開視線,急往下一位旅客前進。

飛機在安塔利亞機場降落,首度踏上土耳其,杜繪曦完全沒有期待感。

位於南方地中海沿岸的安塔利亞是觀光旅遊勝地,但她對這個回敦國家興致缺缺,儘管土耳其己民風開放也一樣。

她沒有立志要環遊世界,卻只喜歡時尚先進的國家,若換成去倫敦、巴黎,就算連排三、五趟她也樂在其中。

現在,她不僅要在這裡待上五天,這次同機的同事除她外也只有四名台灣人,其餘皆為土耳其籍空服員,但她跟那四名後輩年輕人也沒什麼交情,她們是同梯好友,自是偕伴同行,她完全落單。

若在別的國家,她一個人也能享受旅行、逛街的樂趣,可在這陌生的國度,她只覺得自己無所事事。

進入下榻飯店大半天了,她還是躺在床上,沒有出門的動力。

忽然,她想起下機前站在機艙門向旅客送行,那時譚勁背著墨線色大背包,對她微笑道再見……

不知他來土耳其做什麼?應該也是來挖石頭吧。那他會去哪裡?又會待多久?

他們還會巧遇嗎?

她腦中浮現一堆問題,明明想與他保持距離,可一見他下機、望著他邁開大步遠去的身影,她心裡卻又頓升一抹失落。

分析不出自己內心矛盾的想法,這是她第一次無法理性看待感情。

突地,手機鈴聲響起,她從床上翻起身掏出手機,一看來電顯示,心忍不住一笑。

前幾日時,她對譚勁避之唯恐不及,剛開始拒絕他邀約,之後乾脆拒接他來電,可現下他又打來了,她不確定自己該不該接電話,看見掛在手機上的恐龍吊飾,她唇瓣輕抿。

這幾天,她每晚睡前總掏出恐龍吊飾把玩,明明怕黑,卻還故意躲進棉被裡看恐龍吊飾變換色彩。

她覺得自己的行為幼稚又好笑,卻控制不住一次又一次地無聊而為。

手機響了數聲,她終於接聽。

「繪曦,我是譚勁,休息夠了嗎?要不要出門?」譚勁開口便直接邀約。

「我……」杜繪曦原想拒絕,怎知問話竟莫名出口。「去哪裡?」

「烏爾法市,帶你去看哥貝克力遺址。」她沒直接回拒,這令譚勁心情愉悅。

她細眉一聲,冷冷回道:「沒興趣。」但話一出口,又有些後悔語氣不和善。

「我知道你沒興趣,可還是想帶你去看看。」所幸他不覺得受挫,繼續苦口婆心地遊說。

杜繪曦遲疑了,她該拒絕見面的,更無意看無聊的古跡遺址,偏偏內心卻想見他。

掙扎幾秒後,她淡問:「幾點?」

「你什麼時候方便就下樓,我已經在Lobby等你。」譚勁很高興她終於願意跟他出門,不過若她再度拒絕,他也會一直糾纏她。

「你人在樓下?」杜繪曦好訝異,他居然直接就來她下榻飯店等人?萬一她拒絕了,他不是就要落寞地離開?

此刻,她完全沒察覺自己竟在意起他的情緒,儘管曾想與他劃清界線不相往來,她卻終究無法繼續冷硬的拒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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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杜繪曦原以為他們坐個車就能到達,誰知道竟還搭了國內線班機,譚勁說是希望她能早點看到,又能減少數小時的車程勞頓。

她不明白那個什麼哥力的遺址有何好看,讓他這麼迫不及待要帶她去,搭機到達烏爾法市後,他又租了輛吉普車載她前往哥貝克力山丘。

譚勁大費周章帶她來看古跡,一臉興奮地向她介紹他們已抵達目的地。

杜繪曦站在黃沙吹拂的炙熱山丘,望向開挖過、高低起伏的遺址,一塊塊T形巨大石頭矗立,她有些傻眼。

「大老遠跑來這裡看石頭?」她心生不滿,還以為有什麼令人讚歎的古跡,結果不過爾爾。

幸虧她有先見之明,換了牛仔褲及平底鞋,只是站在大太陽底下吹風沙瞪視一堆黃土巨石未免可笑,她不禁後悔與他同行,寧願待在飯店房間裡睡覺。

「可別小看這些巨石柱,這裡可是被譽為世界上最重要的考古遺址,根據探測,整個山丘頂至少還有十六個巨石遺跡埋在地下,目前只開挖一英敵,佔整個遺址面積不到5%,也許得挖掘五十年,才能清理完大片遺址。」譚勁開始朗朗介紹。

「所以,你要在這裡待五十年?」杜繪曦微訝,路上他提過,是來這裡參與考古工作的。

思及此,她對他心生的些微情感,頓時讓一陣迎面而來的風沙給吹散。

左手擋住沙塵,她緊閉雙眼、眉心蹙攏,她怎麼可能選個考古迷當對象,就是要單純談戀愛都像天方夜譚。

「眼睛進沙嗎?」譚勁擋在她身前,拉開她遮在額前的手,急著檢查她的眼睛。

「沒有。」杜繪曦眨眨眼,張開美眸,對上他近在咫尺的臉龐,撞見他鏡片下深黝的黑眸,她心一悸。

對他的一咪咪好感不是被方纔的風沙吹散了嗎?怎麼他一靠近,她居然無端緊張,心跳加速?

「我去車裡拿副墨鏡。」說著,他轉身奔往停在不遠處的吉普車。

譚勁很快返回,將從背包裡拿出的墨鏡交給她。

「也許大了點,但勉強能遮風沙。」他直接為她戴上。

杜繪曦怔詫了下,手扶著快滑落鼻樑的大墨鏡,選擇取下。

「不用了,謝謝。」她將墨鏡還給他,這裡風沙並非持續不斷,她只是一時不適應。

突地,她美眸一閃,因為交還墨鏡的剎那,她眼尖看出這副墨鏡竟是高檔名牌貨,雖然僅僅一瞥,她已輕易能辨出真偽,這並非仿冒品。

他戴的眼鏡只是一般平價塑料框,怎麼會備一副名牌墨鏡?她以為他是跟名牌絕緣的物種。

這副時尚墨鏡若戴在他臉上,他高挺的鼻樑便能將這墨鏡撐起來,顯得有型,若覆在額前的散亂短髮能規矩的往後梳理,露出飽滿額頭,他給人的感覺應該會很不一樣。

她不禁想起他另一個面貌,那夜的他赤裸著,汗水淋漓,是那麼的性感熱情想到那一夜,她頓覺頭頂太陽太過炙熱,將她一張臉烘得熱燙,她不自在地退離他一些距離,轉身假裝研究沒興趣的石柱雕紋。

「這些遺址距今至少有一萬兩千年歷史,有學者稱這可能就是《聖經》中伊甸園的遺址。」見她注目石柱,譚勁再次解釋。

「伊甸園?」杜繪曦微說,轉頭看他。

「更明確的說法,應是伊甸園的一座神殿。這些巨大石柱主要雕刻有野豬、野鴨、狩獵和娛樂場面,亦有盤旋的巨蛇、小龍蝦、獅子等,而石頭形狀似乎代表人形,從功能上來說,此遺址也許是一處神廟和祭紀之地。

「此處被推測為伊甸園根據地,有幾點重要原因,安納托利亞平原是農業的搖籃,人類最早由採集到耕種的轉變是發生在這片地區,世界上最早的家畜及最原始的穀物也都由這裡開始。

「《聖經》的作者們在談論伊甸園時,描述了庫爾德土耳其這個角落,它位於亞述西部,就是哥貝克力廟的位置。而伊甸園附近有四條河,亦與這遺址坐落相符,另有其他共通性,讓推斷這裡是伊甸園的論點更具說服力。」譚勁滔滔不絕,向她詳述道。

「啊?」杜繪曦眨眨美眸,神情略顯困惑,詫異他總說出她完全陌生的知識。

「就算是伊甸園又如何?現在不過是一堆土塊。」她無法體會遠古遺址的無價,一直以來她只追求流行時尚,難以理解他對著石頭讚歎的感動。

「你不覺得能站在這裡很偉大嗎?」譚勁雙手按腰,目光炯炯,環視大片人類最原始的遺產。

雖不好潑他冷水,杜繪曦仍實話道:「不覺得。」她怎麼看都只是兩塊巨石迭成T字形,她曾親眼目睹金字塔,那壯觀景象才讓她有些感動而已。

她的回答並沒讓譚勁失望,他轉頭看她,繼續揚唇道:「這裡也許曾是伊甸圈,人類最早的快樂天堂,雖然只剩黃土遺址,但將來挖掘完成、對外開放參觀後,將能賦予這片地神話與夢想,人類雖毀掉他們的天堂,最終仍嚮往回歸天堂。」

杜繪曦有些怔然地仰臉望著他,心頭無端一悸,不知是他的話令她動容,或他的笑讓她感覺溫柔。

她以為他接觸的是無生命、硬邦邦的石頭、骨頭,可是他的話卻又充滿情感與人性。

「我雖然最著迷恐龍化石,但當我得知這片遺址時也充滿期待興奮,大老遠跑來探看,那一天、那一刻,令我無比感動。」所以他當下便決定資助這裡的考古隊,且參與往後數十年的挖掘工作。

他費心將她班表全調飛土耳其,特地帶她遠道而來,不僅想與她增加相處的機會,更想將最初的感動與她分享。

無論她能否感受,他只想以他的方式,表達她在他心中的特別。

即使明知她對古跡沒興趣,他仍想帶她看他喜歡的事物,並非強迫她得跟著喜歡,只是想讓她多瞭解他一些。

從事考古工作後,他再沒多餘心思與異性交往,而她是第一個讓他比考古還感興趣的對象,他對她的重視程度迅度攀升,已讓她輕易佔據他的心思。

杜繪曦怔望他,心口再度怦跳不巴,這一剎那,她終於明白他的用意,他想帶她親眼目睹、見識他內心最深的感動,一處人類曾經的伊甸園天堂美地,就算她不能領受,他也要表達他的真誠心意。

明明請她去五星級餐廳吃頓頂級的土耳其料理,或送她精品禮物,她會較直接感受到對方示好的心意,可現下她竟有些感動,覺得眼前不再只是一堆乏味單調的巨形石塊。

他迂迴的表達看似無形,卻似乎比有形的物質享受更讓她印象深刻,逐漸在她心中激起迴盪。

「我的考古團隊在那處。」譚勁領她走往正進行開挖的一處區域,數名考古人員、工人正埋首在土坑裡工作。

「Hi,Eden!」

見他出現,眾人紛紛向他打招呼,他也熱絡回應問候,並簡單介紹她。

「你加入德國考古隊?」杜繪曦有些意外。

他說的語言她雖聽不懂,但大略猜得出是德語,她常在歐洲旅行,大約能區分幾國語言。

「這遺址在一九九四年被庫德族牧人發現後,由「德國考古學會」的施密特主持挖掘行動,因遺址範圍廣大,陸續有其他考古隊加入,我加入的只是其中一支考古隊,因為我並非長年待在這裡,只能算業餘考古學家。」譚勁委婉解釋。

他其實不是被這支考古隊聘雇的人,相反地,他是最大投資贊助者,可他不便向她吐實,不想讓她得知他的經濟能力,怕影響她對他的認知判斷。

「Eden,快來看!這是才挖出的新石塊,正在清理上面的雕紋。」遠處有人興高采烈地揮手喊他。

譚勁聞言,黑眸一亮。「快去瞧瞧!」他拉起一旁杜繪曦的手,快步奔往左前方土坡。

突然被他拉著跑,她一時無法甩開他,只能困難地跟上他匆匆的步伐。

他拉著她,從兩三公尺的土坡要走下挖掘的土坑。

「等等--」她腳步踉蹌,一個不慎,從黃土石礫斜坡直接滑跌而下。

他一回身,嚇了一跳,「有沒有受傷?」急忙將滑跌在地的她拉起。

杜繪曦察覺有數雙眼睛正望向這裡,頓時覺得尷尬又丟臉。她站起身,拍拍有些磨疼的臀部,幸好她穿著牛仔褲,否則豈不磨破皮。

「沒受傷吧?」譚勁神情緊張,邊伸手幫她拍去衣褲上的塵土。

她不快地拍開他的手臂。「我不想看石頭,我要回去了。」她有些負氣的道,心裡怪他跑得太心急,沒顧慮她行動跟不上。

「對不起,我這就送你回去。」他一臉歉意,自責害她摔跌,險些受傷。

「真要走了?」他輕易順她的意答應送她離開,倒讓她很意外,他方才不是急急忙忙要看新挖出的石頭?

「你不是想回去?」即使迫不及待想看剛開挖出的石塊,譚勁卻更在意她的心情,發覺她是真的生氣了,他不敢強留。

「花了數小時大老遠來這裡,待不到二十分鐘就要離開?」杜繪曦狐疑地問道,他真願意這樣就離去?

「我是打算留下來參與挖掘工作,但既然你不喜歡待在這裡,只好先送你回去再過來。」他一雙眼不放心地上下檢視她身體,擔心她是否有外傷。

「不是一開始就告訴你了,我對古跡沒興趣。」她故意抱怨的說,不懂他硬要帶她來看,現在卻又輕易要帶她離開。

「我知道你沒興趣,可無論如何還是想讓你看看這些珍貴偉大的遺址,現在看過就可以了。」譚勁溫言笑道,他並不強求她認同或立刻有深刻的感受。

「怪人。」杜繪曦自他一眼,咕嚷著,再次拍拍臀部的沙塵,朝正清理石塊的考古人員走去。

她有點不太瞭解他的個性,有時看似呆直,卻又知識豐沛;有時感覺他常強人所難,卻也總輕易順了她心意。

譚勁納悶她會改變離開的決定,連忙跟上她的步伐。「不走了?」他小心追問,怕她怒氣末消。

「來都來了,就陪你待一下。」她不太甘願的妥協道。

剛才也不是真想轉身走人,只是直接表達她的不滿,而他軟言軟語的賠罪,早讓她不再計較。雖然對這些石頭沒什麼興趣,她仍選擇留下,不想掃他興致。

之前,她也是在毫無興趣下,不自覺就陪他耗時間逛恐龍展,想想也不禁訝異自己會對他一再妥協。

譚勁欣慰一笑,她若執意離去,他會立刻送她返回安塔利亞市,可她願意停留,令他非常高興。

她的個性有些刀子口豆腐心,看似喜怒無常,其實不難應對,因為她絕對吃軟不吃硬。

「呃?」下一秒,杜繪曦一楞,頭頂突地被他從後方罩上一個物品。

「太陽大,戴個帽子遮陽。」譚勁在她身後柔聲道。

杜繪曦看見蹲在地上清理古跡的工作人員,幾乎人人頭上皆罩了頂大草帽,但她覺得那草帽與她形象不搭,便拿下轉而往譚勁頭頂上戴。

結果,戴在他頭上也很不搭,見狀她不禁失笑。

譚勁不明所以,可一見她笑,他就跟著揚起唇角,心情愉快。

她笑起來真美,不同於在飛機上面對旅客的職業笑容,更令他喜歡。

「這帽子雖大,遮陽效果很好。」他提醒道,想取下再為她戴上。

「不要,好醜。」杜繪曦不想破壞美感,讓那頂像墨西哥草帽的大帽於再套在自己頭上。她略微彎身,靠近地上剛出土的大石塊,「上面是什麼圖案?」

譚勁蹲在一名考古人員旁邊,拿起小刷子,加入清理工作。「應該是狩獵圖。」就算只看見模糊局部的畫面,他仍很快做出判斷。

杜繪曦見他手拿刷子,動作輕柔,小心翼翼地緩緩刷去石塊表面的沙粒。

他神情專注,唇角輕揚,看似單調無聊的工作卻讓他興奮無比。

她靜默看著這個畫面,心裡竟升起好奇,想瞭解這些石塊為何讓他如此著迷。

「你要試試嗎?」投入工作的譚勁,沒忘記一旁觀看的她,他抬眸笑間,欲將手中刷子交給她。

「嘎?」杜繪曦一怔。「我不會。」他口中如此重要的古跡,怎能交由外人又外行的她碰觸。

「很簡單,我教你。」他取來另一把小刷子,示意她蹲在他身旁,向她仔細說明。

她該排拒這項無聊的工作,怎知就這麼莫名接過他遞上的小刷子,學他小心翼翼、輕輕柔柔地逐一刷去石塊表面附著的沙粒。

不一會後,上面模糊的圖紋逐漸顯露,一點一滴緩緩浮現清晰的雕刻圖樣。

「哇!」杜繪曦忍不住驚呼。清理許久雖只顯露局部,她已覺得有種難以言喻的感動。「這是什麼?」她無從判斷古人刻出什麼動植物。

「野鴨的頭部、身體及翅膀,而這是樹木,上面結了果實。」譚勁向她解說,連模糊部分,也一併先介紹,邊在地上畫下大略圖案。

杜繪曦宛如學生認真的聆聽,原本不感興趣的事物因為他的緣故,讓她也不自覺跟著沉迷,甚至開始對這塊古老巨石產生情感與想像力。

「在《創世紀》中,伊甸園故事,描述人性單純及悠閒的採集狩獵生活,但之後人類掉入耕作、勞作的艱苦生活中,由農耕再轉為商業後更為忙碌,日日汲汲營營,慾望無窮,很難再得到簡單的快樂滿足。」譚勁有感而發。

「難不成你想過原始的山頂洞人生活?」杜繪曦不太認同他的觀感。

他抬眸望她,溫潤一笑。「生活在現代,人不可能沒有慾望。」

例如她就成為他現在想追求的渴望,若能與她一同生活,即使是身在原始山洞,他也會覺得有如置身於伊甸園天堂。

腦中幻想的畫面忽地令他會心一突,他意外自己會對感情產生浪漫的憧憬,以及有想與她長遠廝守的念頭。

「人不可能沒有慾望。」杜繪曦附和。「慾望促使人類進步,才能一再更新潮流。」她喜歡文明生活,追求時尚流行,只想向前和向「錢」看齊。

也許他有些特質是吸引她的,也或許她對他逐漸增加了好感,但她仍不會考慮他為交往對象。

她能認同他對考古的熱忱,卻沒想過與他有長遠發展,這不僅因他沒有穩定的經濟能力,更因他們之間的價值觀存在著太大的差異性。

他們在挖掘場一待三小時,雖然天氣炙熱,但杜繪曦因專心清理石塊雕紋,不知不覺就忘了抱怨天氣,似乎逐漸適應高溫。

譚勁雖想繼續清理工作,卻因擔心她累著,決定先帶她離開。

杜繪曦見數人合力清理數小時,僅清出局部雕刻,有些不甘心,恨不得能盡早看見整面清晰的圖紋,只是時間已近黃昏時刻,她也確實累了,於是同意離去。

沒想到,她竟會認認真真刷沙子刷了三小時,彷彿被下了什麼魔咒似的,好稀奇。

譚勁打算返回烏爾法市,先和她用過晚餐再送她去機場,搭機返回安塔利亞她下榻的飯店。

在車上,杜繪曦開始覺得頭暈不舒服,有些想吐,譚勁察覺她臉色有異,顯得格外沉默,不免擔心起來。「不舒服?」

「可能量車……」她搗著嘴,想吐卻吐不出來,更覺難受,她很少有暈車的經驗。

他很快將車開回烏爾法市,停在一棟建築物前,他捉起放在後座的背包掛在肩上,下車站她開啟車門。

「我吃不下。」他先前提議用過晚餐再載她去機場,她以為到餐廳門口了,緊閉著眼搖搖頭。

譚勁見她臉色發白,長臂探進車內,將座位上的她一把抱起。

杜繪曦驚詫地張眸,卻見他將吉普車車鑰匙交給泊車服務生,抱著她直接大步邁進建築物內。

「這裡是……」

「我下榻飯店。」譚勁走得匆忙,快步往電梯方向而去。

「你放我下來!」杜繪曦掙扎道,大庭廣眾下被他抱著十分引人側目,也令她尷尬。

「先在飯店休息一下,你應該是中暑了。」她先前在冷氣車上冒汗、頭暈想吐,現在又體溫極高,明顯是中暑的症狀。

「中暑?」她一怔,人已被他抱進房間,安放在床鋪上。

「先躺著,我看冰箱有沒有運動飲料。」他忙轉往小冰箱查看,抬出一瓶運動飲料。「把飲料喝完,我拿濕毛巾讓你擦拭。」將飲料遞給她,他又匆匆轉往浴室。

杜繪曦喝下幾口冰涼的飲料,卻是一陣不適,連忙坐起身想找垃圾桶。

雖然想吐,卻並非真能吐出什麼,她靠坐在床頭,頭痛難受。

一條冰涼的毛巾遞到她面前。「先擦個臉,會舒服些,要不要去浴室洗把臉、擦拭手腳?」

「不想動。」她接過毛巾,直接覆在臉上,軟躺在床上,聲音虛弱。

她曾有幾次中暑經驗,卻不記得有此刻這般痛苦。

「飲料沒喝完?」見她眉心緊擰,他跟著憂心難受。

「喝不下。」她淡道。「幫我從包包拿個止痛藥。」其實在車上她已服過一顆,沒發生任何效用。

「要不要我幫你刮痧?」他沒替她拿藥,而是輕聲提議。

「你會刮痧?」她微張眸,有些意外。

「大概知道。」他沒替人服務過,但從旁學習過。

「隨便,都好。」她閉上眼、翻過身,只要能減輕此刻難受的症狀,她不介意讓他實習。

譚勁從背包取出曼秀雷敦,再從茶几拿一隻玻璃杯權充刮痧用具,側坐在床緣,撥開她頸項的長髮、拉低領口,在她頸肩探上藥膏,以玻璃杯緣開始輕輕刮痧。

他力道極輕,緩緩稍加些力,動作仍很溫柔。

「痛!」杜繪曦突地喊道。

「我力道很輕,才刮幾下就紅了,會痛表示中暑很嚴重。」見她白皙頸項很快布上紅疹瘀斑,他心有不忍,卻只能繼續。

「痛……痛死了!」她哇哇叫。

「真的很痛嗎?還是不刮了?」才刮出一邊紅疹,以為她真受不了了,他難以繼續下去。

「哪有刮一半的?我細皮嫩肉,你溫柔點就是!」杜繪曦抱怨著。

譚勁不禁悶笑。「有精神罵人,應該好些了。」他往她另一邊頸項刮下,聽她再次喊痛,卻不再停手。

方纔她痛苦不堪,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令他擔心不己,現下她雖抱怨喊痛,其實有精神多了,認為刮痧有效,他邊仔細地執行,邊任她喊叫罵人。

不久,他結束刮痧工作,而她頸背兩側與肩膀皆被刮出大片紅紫瘀斑。

他拿了濕毛巾輕輕擦拭她肩頸殘留的藥膏,再將她先前才喝幾口的運動飲料交給她。

「把這瓶飲料喝完,補充水分電解質,休息一會應該會比較舒服。」他柔聲交代。

趴在床上的杜繪曦伸手取過他遞上的飲料,勉強喝完,刮瘀後她頓覺疲倦。

「頭痛好些了嗎?還會想吐嗎?」見她閉上眼不語,譚勁關心的問。

「嗯。」杜繪曦輕應一聲。剛才有力氣對他唉叫喊痛、抱怨他粗魯,這會兒她又累得不想說話。

其實他完全不粗魯,比她以為的還溫柔體貼,刮廢完她確實舒緩了前一刻嚴重的不適,即使躺在他房間床上她也不介意,放心地入睡。

聽她只輕應一聲,譚勁還想追問詳實,看是頭痛改善了還是仍有想吐症狀,可見她眉心不再緊攏,感覺呼吸平順,顯然昏昏欲睡,他終於放心。

他心裡無比自責,怪自己不該讓她在炎熱的氣溫下參與古跡清理工作,忽略了她的身體狀況。

然而,雖然自責歉疚害她中暑,但他卻不後悔帶她前往挖掘場,讓她目睹人類最偉大的遺址,更高興她願意親自參與考古工作。

只不過遺憾的是,明天他將無法再力邀她前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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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11 10:33:1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杜繪曦戴著墨鏡、遮陽帽,靠坐在海灘傘下的躺椅中,悠閒喝著冰涼飲料,宛如貴婦曬日光浴。

這畫面看來對她而言並不奇怪,只是她置身之地卻突兀至極--

她不是在海灘、不是在游泳池畔,而是在哥貝克力山丘!

前方是起起伏伏的土堆、土坑古跡挖掘場,十數名考古人員專注埋首清理古跡工作,一些工人來來回回走動,在考古人員指引下進行大面積挖掘,而她則宛如被紅海隔開,在相距不過兩三公尺的這一方,安靜無聲。

她左邊停了部吉普車,是譚勁所開的車,車子未熄火,讓她隨時可進車內吹冷氣,還備有食物及各種冷飲,讓她方便取用。

她右後方接連著幾個帳蓬,是考古人員休憩所用,其中一頂是譚勁特地搭給她的私人VIP.

回想他做的這一串行為,她不禁覺得好笑。

早上醒來後,她昨日中暑的不適狀況已痊癒,只是感覺肩頸仍有些酸痛。

餐後他準備送她去機場,告知自己工作結束後晚上再去安塔利亞找她,而她不知哪根筋不對勁,竟脫口說想再去挖掘場。

他聽了一臉訝異,再三確認她身體無恙,立刻驅車去買些遮陽用品及飲食,神情愉悅地帶她再度來到這裡。

擔心她又中暑,他囑咐她待在一旁觀看,或在車內吹冷氣,偶爾再下來挖掘場探看就行。

原本她認為他在這裡立大陽傘,讓她躺在海灘椅觀看一群人挖掘考古非常怪異且尷尬,可在他跟大伙簡單說明後,也沒人對她投以異樣的目光,她只好接受他大費周章的好意,待在一旁納涼。

當然,不僅他的舉動讓她好笑,她對自己的決定更難以理解。

昨天一時好奇,參與考古清理工作便罷,可在她嚴重中暑後,應該對這個地方充滿排斥,不是回下榻飯店休息,也該去逛逛安塔利亞市Shopping才對。

無論如何,她都不該又來到這黃沙漫布、熱氣烘人的荒蕪無聊之地。

她不知自己為何反常,卻記得昨夜沉睡後作了個夢,夢見她和他置身在伊甸園的原始美景中,只有他們兩人的單純世界,她採野果,他捕魚、獵野鳥,他們徜徉在青草地,無憂無慮地生活……

醒來後,她只感到可笑至極,那種浪漫虛幻的場景不該是務實的她會作的夢,但……為何夢中有種幸福的滋味,教她醒來後仍在心中留下餘韻?

也許因為如此,她才想再來這裡探看,證明夢境的荒謬。

然後,當他為她佈置這些遮陽用品時,他的誇張與細心讓她有些甜甜的滋味,明顯感覺到他對她的呵護,他或許真的很喜歡她。

就算她無意接受他的追求,可是能被男人呵護,沒有女人會不高興。

昨晚他對她的照顧,也令她心生感激,他不但解除了她身體的不適,還將床讓給她安睡,自己躺在沙發上一夜。

即使兩人的日發生關係,他依然對她很尊重,這讓她對他更多了分信任感,跟他在一起,早不自覺放鬆戒心。

「Hello,杜小姐。」

考古人員Adolhp朝她走過來,杜繪曦也向高壯的男人微笑問候。

「要不要來杯紅茶?」Adolhp笑著邀請,休息時間他打算到帳蓬煮壺紅茶。

「好啊,謝謝。」對方態度親切,杜繪曦也溫和響應。雖和大伙僅見兩次面,多數人都會主動向她問候,用英文和她閒談兩句。

「你是Eden的女朋友?」Adolhp問得直接。

考古團隊並不知譚勁是幕後資助者,只知他與資助者有些關係,才能以業餘身份不定期參與挖掘工作,他工作時認真投入,與大家關係良好,所以沒人對他另眼相待,全視為夥伴,真誠相處。

對方的問題令杜繪曦微怔了下,她輕搖頭,淡笑否認。「他這麼介紹我的身份?」說著,她心裡有些不高興譚勁自作主張。

「Eden只說是重要朋友、他想追的對象,要我們多關照。」Adolhp笑說。

杜繪曦不免訝異,譚勁直白的說法令她心一悸,雖然早知他有追求的意圖,可他如此大方向其他人公開,讓她頓覺尷尬,比他錯誤宣告兩人是男女朋友關係更教她不知所措。

「他……都把女友帶來挖掘場?」她不自覺問出口,話語似乎帶有一絲酷意,連自己都感到意外。

「我在這裡三年了,倒是第一次看見Eden帶女性朋友來。」Adolhp替譚勁澄清道。彼此相處時間其實不多,認識也不算深,但也感覺譚勁是個認真正直的人,而且第一次大方帶異性來參觀就不諱言地承認想追求對方,莫不令大家好奇。

譚勁正與考古教授討論剛挖出、正在持續進行清理工作的石塊,一見Adolhp走近杜繪曦,兩人狀似聊得愉快,他不禁分神,無法專注在與教授的討論上。

他已向隊友公開表示她是自己想追求的對象,並不擔心其他人對她有不良企圖,只是看到她與人閒聊,他竟有種迫不及待的感覺,想加入她談話的行列。

不久,眾人紛紛放下手邊的工作,前往帳蓬午餐休息。

譚勁急忙奔至她身邊,關心她的狀況,並為她備餐點,幾個隊友也圍在大陽傘下一起用餐,喝茶聊天。

杜繪曦接觸到他的工作和興趣,也很快融入他的夥伴,儘管她曾想與他保持距離,卻是不自覺踏足他的一切。

然而她並不覺得討厭,也無法理性抗拒,任內心升起想對他多點瞭解的探知欲,也任他自然而然地糾纏起她。

「土耳其好玩嗎?」咖啡館裡,莫靜寧跟一個月未見的好友杜繪曦碰面問道。

「沒什麼好玩。」杜繪曦故作一臉無趣,腦中卻浮現譚勁清晰的面容。

「你連去三趟,沒買到什麼好東西嗎?照片拍了多少?安塔利亞市可是土耳其的觀光首都,位於地中海沿岸,被譽為最漂亮的天堂城市,除了熱鬧繁忙的市區,不是還有老城區及舊港可逛?」莫靜寧一臉興致盎然,就等著好友分享旅行新國家、新城市的心得。

「沒拍什麼照片。」她喝了口咖啡,語氣淡然的說。

「繪曦,你還在生氣啊?」莫靜寧小聲探間,覺得好友態度異常,以往兩人見面,總會熱絡交換飛行旅遊心得。

杜繪歸因一連三個長班飛相同國家的爛班表,心裡氣嘔,無奈想換班卻換不成,更讓她埋怨許久,只是她仍是敬業的完成上個月的工作。

「對不起,我應該再試著跟你換班的。」以為好友仍在生氣,莫靜寧開口致歉,盼她消火。

杜繪曦抬眸看她一眼,嗔道:「神經!道什麼歉?只是去土耳其,又不是去阿富汗,我之前只是情緒化抱怨,連飛三趟也沒什麼大不了。」

「你看起來心情很不好,是不是經濟艙遇到奧客?」莫靜寧關心地問。

「沒有啦。也不是心情不好,只是有些煩悶。」她擺擺手,要好友別瞎擔心。

她煩悶的緣由是發覺自己喜歡上譚勁,這一個月她連飛三趟土耳其,每次在那裡停留五日,每當她抵達下榻飯店,譚勁很快就上門找她,她便跟著他前往哥員克力山丘,晚上夜宿烏爾法市。

她雖住他下榻飯店,兩人並沒同房,也沒再發生關係,可他們愈相處愈自在,她白天跟著他待在考古遺址,不覺得無聊,反而成了一種習慣。

她通常躲在大陽傘下,看他汗水淋漓地專注工作,偶爾也到他身邊,一起參與他的工作。

最後一次將離開那日,新挖掘出的那塊巨石上的雕紋終於被清理完成,眾人高興歡呼,她也和他一起觀賞遠古的雕刻圖景許久許久。

瞧見他咧嘴欣喜、無比滿足的面容,她跟著感染到他的感動與歡欣。

傍晚,他送她到烏爾法市機場,搭機前往安塔利亞,準備返回台灣。

不僅他有些依依不捨和她道再見,再一次與他分離,她心裡竟也有些不捨,先前兩次來來回回,她還沒有什麼感覺。

回來兩天,她看到新月份的班表,沒有土耳其的班,莫名覺得失落,甚至想打電話找人換班。

她明明對土耳其沒有嚮往,卻因為他待在那裡,心生牽絆。

他沒明言自己會在那裡停留多久,她也不該有主動去找他的念頭,只是突然發覺內心情感,教她困擾心煩。

「什麼事煩悶?不能說出來嗎?」莫靜寧無法不擔心,好友向來有話直說。

杜繪曦看她一眼,輕歎口氣。

如果譚勁是像好友老公那種鑽石男,要不至少有一半經濟條件也好,她就無須煩惱,會直接接受對方的追求,快快樂樂談戀愛,無奈現實面的考慮讓她無法順從內心的情感,去談一場沒有未來的戀情。

「我問你,一個你喜歡的人跟一個有錢人,你會選哪一個?」

「當然是喜歡的人。」莫靜寧回得很乾脆,不解她的問題。

「呿!問你毫無參考作用。」杜繪曦有些洩氣,內心不禁輕歎,她明明比好友有愛情歷練,卻要找好友問意見。

「本來就要選喜歡的人,這有什麼不對?」莫靜寧不懂她問題的用意。

「如果那個人是個窮小子呢?」

「多窮?是他失業或家裡有負債?只要他肯上進,那些並不是問題。」莫靜寧的想法很單純。

「算了,我直接挑明說。」用比喻沒完沒了,杜繪曦決定向好友坦承。「一個經濟艙常客想追求我,他的工作是考古學者,興趣是玩石頭跟恐龍骨頭。原本我對他有些反感,幾次巧遇和一段時間相處後,發覺他人還不差,我也不自覺對他產生感情。」

「真的?!那太好了!彼此互有好感,理所當然要交往嘍!」莫靜寧連忙恭喜好友尋得戀情。

「恭喜個頭!」杜繪曦自她一眼。「你沒聽出我的問題嗎?他工作不穩定,沒有固定收入,常年在國外各處的荒郊野地逗留,跟這種人怎麼交往?更遑論當結婚對象。」

「你喜歡他,喜歡到考慮結婚了?」莫靜寧美眸圓瞠,非常訝異,沒想到好友的戀情已進展神速。

「我終於相信,戀愛真的會讓女人變笨。」杜繪曦又賞她一記白眼,愈說愈無力,以前未掉入愛河前的靜寧可沒單純到這麼白目。雖說好友現在已結婚,但仍一直處於熱戀狀態,完全活在浪漫夢幻中,不知人間疾苦。

拿起咖啡杯,她大灌一口,懷疑這問題是否有必要和好友繼續討論。

「對不起啦!你別生氣。」莫靜寧對她軟言安撫。「我知道你想找的是結婚對象,理所當然要考慮經濟條件,但感情這關也很重要,你不是說過,遇到幾個身價不錯的男人向你示好,可因對方外貌,直接就被你判出局?

「還有前陣子,你對商務艙的英國律師很有好感,原本不介意對方離過婚有兒子,後來不是又無法接受,約會一次就打退堂鼓?」她提醒好友自己曾經說過的抱怨內容。

杜繪曦頓時沉默。她過去能毫無保留地向好友訴說艷遇情史,可遇到譚勁後,她卻莫名選擇將跟他有牽扯的那部分刪掉,避著不談。

原本不覺得他會影響她,也有意逃避他,可不知不覺她再度和他有了交集,更逐漸不受控制地喜歡上他,一切超出她的預料。

「也許當你真愛上對方,根本不會介意他從事什麼工作,說不定還願意放棄原有的生活,選擇陪他走相同的路。」莫靜寧樂觀道。

「我又不是你,以浪漫愛情為人生目標。」杜繪曦難以苟同。即使不排斥譚勁的工作,她也絕不可能為了待在他身邊而放棄文明生活。

她只是喜歡上他,沒到願為他犧牲奉獻的程度,她也不是會為愛情委曲求全的女人,她需要的是對方的付出呵寵,給她足夠的生活保障。

「這次回程,我又在商務艙遇到條件很好的優質男人。」杜繪曦轉移對譚勁的感情煩惱,換了個對象談論。

「條件很好?是不是也離過婚?」莫靜寧試探地問。只是,若真是好友口中的優質好男人,她該一見面就高興報告了,怎麼會等到現在才說?

「沒離過婚,沒有小孩,美國華僑,定居香港,貿易公司的負責人,算得上富二代。三十五歲仍單身,身高外型都不錯,他對我很有好感,這兩天打了兩通電話給我,我們頗有話聊,我考慮後天飛香港時跟他碰面。」杜繪曦平靜地報告,臉上卻沒太大喜悅。

若非顧慮到譚勁,遇上這樣條件優異的對象,她早積極主動了,哪還需要考慮猶豫?

「所以,你要拋棄喜歡的考古學者,選擇有錢的貿易公司負責人交往?」莫靜寧懷疑的問。

「別說得我好像是個見異思遷的花心女人,我跟那個譚先生只是朋友關係,沒有什麼承諾,更談不上拋棄。」她不悅地辯解,內心卻莫名有股心虛不安。

「我沒有責備你的意思,也能瞭解你現在的兩難,若是我,當然選擇已有感情的對象繼續深交,但既然你對那份覺得沒未來的情感有諸多顧慮,那我也無法鼓勵你放膽去愛。

「如果新對像讓你有好感,何妨試著認識交往看看,若真能適合長久相處,你就不需再陷入兩難的困境。但若你無法真心喜歡對方,即使他再有錢、條件再好,你也得正視自己的心意。或許那時再回頭看,你會真正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麼。」莫靜寧語重心長地建言。

「我收回你變笨的論點。」杜繪曦有些釋然地笑望好友。

也許,她想聽到的便是這些話,她也想坦蕩蕩地試著跟合適對像交往看看,若能喜歡上對方,她便不需要為一份才萌芽卻看不到未來的情感煩惱。

她跟譚勁並非男女朋友,她該有權利選擇對象,沒什麼對錯問題,何況她只是給自己及新對像機會,並非馬上要嫁給對方。

得到好友認同後,杜繪曦頓覺豁然開朗,可以放心地去認識新朋友了。

譚勁離開土耳其將返回台灣,先在香港停留幾日處理一些事情。

他知道杜繪曦連續有兩個香港短班,將分別在香港停留一晚,因為她這個月的班表亦是他讓單凜從中安排的。

第一天處理完公事,他直接前往她下榻的飯店,打算給她個巧遇驚喜,約她共進晚餐。

當他踏進飯店大廳、準備打電話給她時,遠遠就瞧見一抹麗影從電梯那方從容而來。

他唇角一揚,收起手機,邁開大步要朝她走去,可下一秒,他忽地頓住腳步,斂去臉上笑意。

左前方沙發上,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站起身,直接迎向她,而她也朝男人輕輕頷首,柔柔一笑。

她那如花笑靨令譚勁心頭被撞了下,接下來的對話更令他心口窒悶。

「塗先生,不好意思,等很久了嗎?」杜繪曦聲音溫柔的說。

「不會,叫我英人就行。」塗英人朝她溫雅一笑。「沒穿制服,我差點認不出你來。」他笑著讚美。

她麗容燦爛,波浪長髮披肩,身上一襲香奈兒紫羅蘭色洋裝,襯得她更優雅動人。

「我訂好餐廳了,就在這附近,走路五分鐘可到。」原本他想安排去維多利亞港,邊欣賞夜景邊用餐,但她希望約在她下榻飯店附近步行便可到達的地方,他於是配合她。

其實對於初次約會的對象,杜繪曦向來保有一份戒心,不會搭乘對方的車遠行。

是否讓對方來她下榻飯店等待,她也視感覺而定。

她與塗英人並非只見過一次面,兩個多月前她就曾在商務艙服務時遇過他,當時雖將他列入優質名單中,卻沒機會多交談。

這次兩人再度在機上相遇,他居然主動表達好感,她心裡高興卻也茫然,只因為認識了譚勁。

想起譚勁,她心無端一緊,連忙甩頭揮去腦中他的面容,對氣質爾雅的塗英人展露笑靨,與對方邊談話邊相偕步離飯店大廳。

譚勁在一旁看著、聽著,因為前方有一個圓柱遮擋,杜繪曦完全沒注意到這方的他。

他緊握拳頭,感覺心口緊扯,望著兩人離去的身影,憤怒又嫉妒。

他以為她已接受他的追求,雖然未言明,但這一個月來兩人的關係昭然若揭。

雖曾因一時動情發生肌膚之親,但他相信她並非隨便的女人,所以更該正視彼此,認真看待他們的未來,但為何……她卻輕易接受另一個男人的邀約?

從談話中,他聽出他們兩人是二度在機上巧遇,對方對她二見鍾情,笑說是緣分注定,她亦欣然回應緣分之說。

可若論緣分,該是他與她命運先牽連在一起,他早在她童年時便與她相遇,而多年後與她在機上重逢的巧合,又何只兩三回?

原本他只想將她放在心裡的角落,只因從事業餘考古工作的他,沒有多餘時間和心思談感情,然而一連串的意外與巧遇,他開始不受控制地被她吸引,決定讓她介入他的生命。

她不再是他心裡一角的記憶,早已輕易佔據他全部的心思情感。

當她願意接觸他的考古工作,甚至將所有旅行休開時問花在挖掘場,不嫌無聊地陪著他時,他內心真的無比高興,以為終於贏得了她的感情,正認認真真思考兩人的未來。

為何隔不過幾日,事情就突生轉變?是他對自己太過自信,或誤判她的感情歸屬?

他想上前質問她,卻無法衝動而為,因為她畢竟未承認兩人交往,他沒有立場與權利阻止她約會。

壓下憤怒的情緒,卻無法視若無睹,他決定先靜觀其變,隨後跟著前往他們提到的餐廳。

他想知道她和那男人的進展,是只是初識或已有深交的可能性,探出她的想法與情敵的身份,他才能思慮下一步怎麼走。

晚餐後,塗英人送杜繪曦返回飯店,兩人相談甚歡,他在大廳向她道晚安後,便紳士地離開。

今晚的約會很順利,塗英人風度翩翩、事業有成,個性沉穩,更有成家打算。

杜繪曦沒想過他輕易便談論到婚姻觀,還表明想以結婚為前提認真交往,令她聽了驚訝不已。若是以前,她肯定高興又感動,馬上欣然同意交往,可今天她竟然回得語帶保留,甚至向他坦承自己個性並非外在表現這樣,如他所見的溫柔優雅。

她向來都在異性面前表現最完美的一面,何況是對她有好感的優質對象,她不該先自暴其短展露缺點,告知對方,這實在太反常。

豈料塗英人聽了只是淡笑,說樂意見識她不同的性格面貌,更欣賞她的誠實直衷。

他認為女人至少擁有兩種面貌,在異性面前自會表現溫柔婉約的一面,並不奇怪。

他有許多觀感與她相同,也期盼遇到合適對像建立家庭、生兒育女。他樂意提供妻兒優渥生活條件,認同女人追求時尚、打扮自己加添自信風采。

即使結婚,他也不認為女人該放棄打扮的權利,更無須犧牲自我和人生,狹隘地困於家庭的牢籠。

除了生兒育女不在她的嚮往中外,他所構築的婚姻生活,完全符合她的期盼與理想,夫妻同心互信,彼此有各自的空間和時間,一起享受婚姻生活,經營未來人生,一切再美好不過。

他是她所遇過各方面條件皆優異且適合結婚的好對象,一直以來她就為尋得這種金龜婿而努力,可如今遇到了,卻沒想像,中的開心興奮,內心反倒被不明的窒悶所充滿。

杜繪曦搭電梯上樓,踏出電梯後走向前方走道長廊,她腳步有些沉重,顯得垂頭喪氣。

「回來了?」

忽地,在她轉過長廊後,無預警的一道聲音令她嚇一跳。

一抬頭,看見站在她房門外的男人,她更是萬分驚訝。

「你、你怎麼在這裡?!」她眨眨眼,懷疑眼前的人是幻覺。

譚勁鏡片後的一雙黑眸凝視著她,神情不悅。

兩個小時前,他跟蹤她到約會的餐廳,坐在他們隔壁桌,背對著她,細聽他們談話。一聽對方提出以結婚為前提的交往,他差點跳起來阻斷他們的交談。

之後他強壓下滿腔的怒意醋火,吃東西吃得咬牙切齒,對方的結婚計劃令他醋意橫陳,杜繪曦的回應更令他心痛難過。

她雖沒立即接受對方交往的要求,但她的態度暗示充滿發展的可能性,不若當初對他的追求她總是一再拒絕,甚至到後來響應仍是曖昧不明。

餐後,對方與她步行返回飯店,他早他們一步回來,等在她房間門外,就怕她帶著對方上樓進入她房間,他無法接受那情景,若真是那樣,他肯定會失控先痛毆對方幾拳。

即使她對人家有意思,他也不會輕易放手,不容許這種事發生。

「你想結婚,就跟我結婚!」譚勁沒回答她的話,直接宣告。

杜繪曦瞬間瞠大美眸,駭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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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11 10:34:0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你、你在說什麼?」杜繪曦腦中疑問一堆,想問他為何人在香港?為何知道她下榻飯店的房間?卻因他開口的一句話驚愕不已。

「你看上那個姓塗的哪一點?為什麼瞞著我跟對方約會?」譚勁一時被妒火淹沒理智,語氣滿是質間,宛如將她當成是自己的女人。

「你……憑什麼干涉我?」杜繪曦細眉一擰,對他的質問與跟蹤行為非常不滿。

他是什麼時候得知她今晚與塗英人吃飯約會的?是巧合撞見,或他早埋伏在她下榻的飯店?這麼一想,她更覺生怒。

「我們上過床了。」譚勁強調兩人的關係。

「那是意外。」她輕咬唇瓣,不願在此刻回想兩人曾有的纏綿親密。

「僅是意外?沒有任何感情?」他不相信她能跟沒感覺的男人發生關係,事後的相處,他也察覺出她對自己的好感增加,為何卻仍想選擇別人?

杜繪曦撇開眼,有點不願承認自己對他已存有感情。

「就算有一些好感又如何?我並沒答應跟你當男女朋友。」他理直氣壯的態度令她不快,不禁故作冷然。

「所以,你想答應塗英人的追求,做他的女朋友、未來的老婆?」譚勁問得氣憤,第一次無法理性處理感情的事。

「我答應與否,關你什麼事?」他的逼問令杜繪曦負氣響應,虧她還因他心有顧忌,無法直接答應理想對象的追求,他竟用這種態度對她。

「為什麼選他?為什麼不給我機會?」他的心裡確實難過焦慮,他全心愛上了她,她卻寧願給初識不久的男人機會也不願意選他。

「我早說過想找的是結婚對象,不是短暫的戀情。」杜繪曦眼神閃爍,她跟他是沒有未來的。

「我沒把你當成短暫戀情的對象,對你的感情也是真心真意。」譚勁神情嚴肅地強調。「你若急著結婚,我們可以討論未來。」

雖沒想過那麼早定下來,可一聽她與別的男人談論婚姻,他突然心慌意亂、手足無措,就怕她從他的生命中逃離。

「結婚?未來?」杜繪曦抬眸望他,不禁輕笑起來。「你拿什麼跟我談結婚?你能給我怎樣的婚姻生活?」

她沒有看不起他,卻對他不經思慮的話難以苟同,也因他打擾了她心緒,害她無法開開心心接受理想對象的追求而遷怒。

還不滿她不過跟異性吃頓飯,他就一副捉姦在床的樣子,氣焰高張,完全失去之前的溫柔體貼。

她討厭此刻性格大變的他,即使之前對他真有感情牽絆,現在她也只想扞衛自己的權利與情感自由。

「什麼條件足以跟你談結婚?身價數億?擁有一間公司?或得穿戴一身名牌?」譚勁負氣的說。「一個月需支付你多少零用錢花用才算有保障?」

明知不該跟她硬碰硬,他卻因突然出現的情敵喪失理智,更困她以外在條件做婚姻評斷感到失望。

雖然一開始就清楚她將經濟能力當成擇偶的第一考慮,但他一直以為她不是愛慕虛榮的女人,難道是他錯看了她,對她其實並不瞭解?

「有那些條件為什麼不要?」杜繪曦對他吼道,氣他完全將她當成拜金女。

「沒有女人不想婚後生活富裕,更沒有女人會想過餐風露宿的日子!」

「就算你不工作,我也有能力養你,不可能讓你餓著。」譚勁氣憤她瞧不起他,將他當成無薪族,連問一下他實際的經濟狀況都無意就直接認定他沒錢途,不願考慮與他深交。

「我不是只要吃飽就夠了!」杜繪曦猛地想起小時候父母經常爭吵的畫面,他們的對話就宛如此刻的他和她,她心裡無比難受,更堅持自己的看法。

「如果我擁有你想要的身份條件,是不是就有資格跟你談結婚?」譚勁說得憤慨。

「等你有那些條件再來跟我談!」杜繪曦回嗆,討厭跟她吵架的他,也討厭跟他吵架的自己,她越過他便要開房門,不想再與他對峙下去。

「我明白了。」譚勁眉心一攏,雙手握拳,轉身憤然離去。

看著他轉過走道很快消失在她眼前,她心口一扯,疼痛不已。

「搞什麼?吃錯藥啊!」她生氣地往門板一踹,卻踢痛腳尖,令她想罵粗話。

推門進入房間後,她用力甩上門板,將包包往沙發一丟,又氣又難受,可是她跟譚勁明明不是男女朋友,為何跟他吵架,比以前跟男友吵架還令她難以承受。

她為何要在意他的質問?為何要跟他怒目相視,說出一堆言不由衷的話?

他又怎會變成讓她感覺陌生的人,變得可惡又蠻橫?

他曾對她的溫和禮讓、細心呵護,全是假像嗎?

她對他充滿氣憤不解,心裡也覺得難過,委屈得想哭。

包包裡的手機鈴聲突地響起,她無心接聽,電話響了數聲後停止,不久,傳來簡訊鈴聲。

她望一眼丟在沙發上的包包,猜想方纔的電話與現在的簡訊是誰給她的,該不會……他良心發現了急著向她道歉,說自己前一刻是因為酒醉而失常?

她趕緊彎身拎起包包,掏出手機看簡訊,結果卻是感到失望了

簡訊及前一通來電皆是塗英人所打,告知她今晚談話愉快,期待下次和她再見面,並向她道晚安、祝她好眠。

塗英人溫柔的問候,沒讓她覺得心裡溫馨,反而更加深她對譚勁的怨慰。她氣自己在他態度惡劣地爭吵後竟仍在意著他,期望他的電話與道歉。

實在心煩至極,她索性轉往浴室,泡個澡冷靜心緒。一個小時後,她有些疲累地走出浴室,直接往床鋪倒躺。

但閉上眼,腦中卻全是譚勁的臉,她氣惱地捉起枕頭,往地毯用力一丟。

她對他才有些感情而已,怎麼就輕易被他攪亂思緒?她從沒有面對一份感情是這般煩躁無措。

她不想再喜歡他了,她不是嚮往愛情的小女生,更不想為愛情冒險。她只想務實生活,尋找安穩的未來。

再三對自己告誡催眠後,杜繪曦只想早早入睡,擺脫這惱人的夜晚。

不一會,手機響起,她張開眼看向沙發處的包包,意興闌珊,不管是誰都沒興趣去接聽。

手機響了數聲後中斷,可沒多久又響起,她捉起棉被蒙住頭,心想若響第三通,她考慮起來將手機關掉,今晚不想再被任何人切擾。

即使是譚勁想道歉,她也懶得給機會了,他已錯過她想給他機會道歉的時間。

手機鈴聲,中斷了,她等著是否有第三通來電,忽地,換床頭櫃電話響起,她怔了下,抬頭望去,是內線。

也許是同事臨時有事找她,她只能拿起話筒接聽。

「杜小姐嗎?我是單凜。」電話裡傳來感覺陌生的低沉男音。

「單凜?」她微楞,這名字挺熟悉,卻一時想不起是誰。

「單營運長。」男人直接點明。

「啊?單營運長!」杜繪曦美眸圓瞠,驚詫不已。營運長竟會打電話給她?!

「你好,請問有什麼事?」她反應過來,連忙有禮應對。

「CTL的負責人想見你,麻煩你盡快到十七樓的咖啡廳主包廂。」單凜沉聲交代,這通電話他其實打得不甘不願。

「CTL負責人……執行長?!」杜繪曦再度驚訝。無緣無故,航空公司負責人要見她?她犯了什麼過錯嗎?但那也輪不到高高在上的執行長召見吧?

「不是我父親,是擁有CTL最多股權、真正的公司負責人。」單凜解釋。

杜繪曦更為困惑了,進公司五年,她還未見過公司真正負責人,只知CTL是由單凜的父親單執行長負責一切經營,而CTL其實擁有不少外資入股,創辦人還是跟美國財團有姻親關係。

「請問是有什麼事約見我?」她有些擔心的問。

若是之前聽到這意外召見,她也許會樂觀妄想,自己在機上服務時不意被微服出巡的幕後大老闆注目到,對她心生好感,然而,現在的她在跟譚勁不愉快地爭吵後心情低落,只會往不好的方面猜想。

「你過來就知道,立刻。」單凜有些不耐的說,若非被逼,他根本無意介入別人的感情私事。

「呢?可是我……」杜繪曦緊張起來。「我原本打算就寢了,請給我一些時間換衣服。」她已沐浴完,卸了妝、穿著睡袍,哪能這副模樣去見公司負責人?想想也真怪,現在又非上班時間,怎麼會突然緊急召見,著實令她手足無措。

「盡快。」電話另一頭的單凜說完就斷線,轉頭看向坐在一旁西裝筆挺的男人。「你就不能自己打電話嗎?拉我來當什麼電燈泡。」他一雙冷眸橫對方一眼。

「不是電燈泡,是證人。」譚勁雙手盤胸,神情緊繃。

「有沒有這麼好笑?需要我來證明你的身份?」單凜無法理解他為小事大費周章的動機。

「照我的話做就是了。」譚勁一雙黑眸凝斂,比不苟言笑的單凜還冷。

「悉聽尊便。」單凜擺擺手,無意多過問。

大他一歲的譚勁其實是他表哥,平時個性溫吞、行事低調,兩人感情像親兄弟。可譚勁一旦發火,十足成了頭猛獅,嚴肅起來比他還冷凜,連他父親都要退讓三分。

杜繪曦用最迅速的動作短時間內換妥衣物,化個淡妝便匆忙趕往十七樓咖啡廳。

在服務生帶領下,她前往主包廂,打開包廂門,她倏地瞠眸頓住。

包廂內,歐式長桌只有兩個男人,一個是西裝筆挺、氣質沉穩的單凜,另一個同樣西裝筆挺、神情嚴肅,卻是她再熟悉不過的男人。

譚勁穿著黑色Amnani手工西服,配PaulSmith領帶、Montblanc的白金領帶夾,手戴Rolex鑽表,只消兩三秒,她便打量完他全身上下名牌價值不菲。

他額前短髮往後梳理,露出飽滿額頭,臉上沒有慣戴的塑料黑框眼鏡後,一雙黑眸深幽冷然,明明同一張臉,看起來宛如不同的兩人。

若非她對他已太過熟識,肯定認不出來,此刻的他,比單凜更其企業家氣勢。

「你……」她開口,卻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譚勁瞄了眼坐在身旁的單凜,接收到訊息後,單凜對她道:「杜小姐請坐,這位是CTL航空負責人譚勁,我的表哥。」

杜繪曦聞言,張口訝然。「你、你在玩什麼遊戲?」她指著裝模作樣的譚勁,一臉不悅,沒想到他竟有本事讓單凜陪他玩遊戲,害她匆匆忙忙奔來見他。

「不信?需要我請出舅舅--CTL航空的單執行長來證明我的身份嗎?」譚勁冷冷道,沒料到她會以為他在開玩笑。

他來香港,是為跟幾位家族企業管理人開會,CTL航空是由他父親譚氏與母親單氏兩大家族合資成立的,而他外祖母更是美國財團的千金,母系那方資產雄厚。

CTL原是由他繼承為負責人,他亦曾接任總裁職位,可年紀輕輕的他雖擁有獨攬大局的能耐,卻對經營沒什麼興趣,在公司度過一陣不穩定的股東內亂危機後,他終於說服家族長輩,爭取自己的自由權利,將經營權移轉給單凜的父親全權負責。

目前他有一半時間從事嚮往已久的考古工作,另一半時間,則仍要參與向同的重大決策。

杜繪曦聽完單凜的解釋,一臉難以置信地盯著譚勁。

她作夢也想不到,身為經濟艙常客的他竟然是CTL航空真正的擁有者,光他所持的股份,身價豈只百億!

她怔楞望著他,頓覺眼前的男人跟她所認識的譚勁根本是不同人。

她是曾想像他將額前散亂的發往後梳理整齊、拿掉黑框眼鏡後,立體的五官該會顯得俊朗有神,可此刻的他雖比她想像的還俊朗挺拔,她卻不覺悍然心動,只感到陌生疏離。

「你要的條件我全都有,身份、身價更比塗先生高上十倍、百倍,婚後你想支取多少零用金也無上限。」譚勁一雙黑眸冷冷地鎖著她。「現在的我,有沒有資格跟你談結婚?」

杜繪曦完全啞口無言,只能張眸瞅著他。

現在她不是懷疑他的身份,而是懷疑他根本並非譚勁本人,只是跟他長得相似的學生兄弟。

「這顆五克拉鑽戒配得上你嗎?或者需要再加大份量?你想要多少聘金?」譚勁說著,從西裝口袋掏出前一刻才讓人去珠寶店找來的現成鑽戒,亮在她眼前。

一看到鑽戒,杜繪曦霎時楞住,一旁的單凜也難掩驚訝,不知他何時備妥這千萬鑽戒的,目的又是什麼。

「收下這枚鑽戒,改天我會派人去你家下聘提親。」將戒指盒推至她面前,他說得盛氣凌人。

杜繪曦柳眉一擰,伸手接過千萬鑽戒。

譚勁一見她接受,濃眉蹙攏,內心五味雜陳。他果然看錯了她……

杜繪曦拿過鑽戒盒,下一瞬卻揚起手,用力把它往譚勁臉上砸去。

譚勁驚愕了下,感覺臉龐被物體擦過產生痛楚,精緻的鑽戒盒也彈落在地。

「你比之前跟我吵架的譚勁還可惡!」她美眸憤憤地怒視他,咬牙切齒道:「我們結束了!不,我們根本連開始都沒有,更談不上結束。」她甩頭推開門,氣憤地快步離去。

譚勁伸手輕觸發疼的左頰,彷彿被她打醒,這才驚覺自己所做的事荒謬且幼稚。

「我不知道你是真想求婚,或只想羞辱她?」一旁觀看鬧劇的單凜忍不住出聲。

譚勁轉頭看他,大掌用力撫過臉龐,聲音顯得痛苦。「我不知道……」

如果說戀愛會讓女人變笨,肯定也會讓落入其中的男人失去理智,做出蠢事。

向來聰明理性的他,如今竟也因感情事變得愚蠢可笑,因妒火讓自己全然變樣,錯誤的行為反倒讓急於把握的對象徹底逃離。

單凜對表哥深表同情,此刻卻明白說什麼都安慰不了他,只能找他去酒吧買醉,利用酒精冷靜他失常的心緒。

自詡懂得看男人、能夠理性面對感情的杜繪曦,第一次在愛情裡跌個大跤。

可她不承認這是失戀,而是一場欺騙,儘管心痛至極,她依舊強忍著不肯掉一滴淚,不允許自己為那個可惡的男人傷心哭泣。

她讓憤怒取代傷痛,告訴自己會很快將他拋諸腦後,無牽無掛地去尋找屬於自己的幸福。

返回台灣後休息兩日,她再度前往香港,入到香港不久,塗英人己來電邀約。

內心雖因譚勁的惡行而痛苦,她仍然立刻答應對方,再度讓對方來她下榻飯店相等。

她不能因被欺騙受創就消極難過,反而應該積極樂觀把握新對象,踏實地經營自己的人生才對。

於是,她打扮得容光煥發,面對鏡子一再練習展露美好笑靨,帶著自信下樓,與等在大廳的塗英人會合,兩人步行前往附近餐廳。

一路上,她不自覺左右張望,懷疑譚勁是否再度跟蹤。在餐廳裡,她也有些分神,擔心譚勁會突然現身。

即使她臉上始終帶著笑容,塗英人卻察覺出她有些心不在焉。

「繪曦,有什麼事困擾你嗎?」他語氣溫柔地問。

「沒有。」她輕搖螓首,微微一笑。

「如果有事,我希望你願意跟我談。」他態度誠懇的表示,想為她分憂。

「我會的。」杜繪曦再度回以淡笑,內心卻莫名悵然,因為她竟希望此刻溫柔關心她的,是另一個男人。

餐後,塗英人提議去看夜景,她雖意興闌珊,卻不想再被腦中的譚勁所干擾,所以同意繼續約會。

晚上十一點,塗英人送她返回飯店,紳士地向她道晚安,逕自離去。

杜繪曦獨自搭電梯上樓,不知為何覺得身體疲憊至極,走在走道長廊上,她又不禁想著,譚勁會不會又守在她房門口外。

轉過長廊後,筆直的走道上毫無人影,她走往自己房間,開門入內,心裡湧起不知名的沮喪。

她討厭被他持續影響的自己,明明對他的做為感到不可原諒,為何又屢次想起他?

好不容易遇到理想的對象,幾次約會交談,塗英人各方面也都很傑出,個性溫柔沉穩,跟他的假溫柔不同,還比他更成熟內斂,絕對是適合結婚的可靠對象,可是,為什麼她就是沒辦法對這樣理想的男人投入感情?別說怦然心動了,她連跟對方相處都經常分神分心。

今晚,塗英人再度問她正式交往的意願,她仍無法果斷地答應,只能笑說先多認識彼此再做決定。

驀地想起好友莫靜寧說過的話--試著與新對像往來,也許她才會發現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可惜,即使她知道了,也再難以回頭。

原來她不只喜歡譚勁,還已經愛上他了,這個認知令她更覺痛苦。

如果他只是單純的考古學者,她也許會放下對另一半經濟收入多寡的執著,考慮任自己放膽愛一回,然而,在他用言語及行為傷害她後,兩人已再無一絲可能,她更不會去覬覦身為CTL航空負責人的他。

她與他,既然之前被她認定沒有未來,往後更不會再有交集。

她倒躺上床鋪,倦累得想睡,閉上眼,濕熱的液體卻滑落臉龐。

那不是淚,只是眼睛酸澀分泌的潤滑液。她將手臂橫放眼上,再三向自己解釋,任潤澤眼睛的液體不斷悄然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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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11 10:34:1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杜繪曦身著黑白相間條紋制服,長髮綰成髻,亮麗五官展露親切笑顏,站在頭等艙入口處,對登機旅客一一問候。

從香港再次返回台灣後,她原本排定的當月班表莫名出現大變動,飛了兩趟香港短班,她連休五日,只剩兩趟飛行,而且全是進頭等艙服務。

以她的年資,偶爾能進商務艙已是幸運,怎麼也輪不到進入頭等艙的機會,何況還是連續兩回。

她不禁懷疑班表人為的可能性,但儘管生疑,也只能認真工作,要自己不再多想。

記得第一次踏進商務艙時,她充滿期待興奮,只因離實行她釣金龜婿的願景愈來愈近,然而這次進頭等艙,她居然毫無半點期待,反而有些不安……

忽地,她笑容僵住,看著眼前背著墨綠色大背包,身著灰色T恤、咖啡色休閒褲的男人,正是她幾日未見且不想再見的譚勁。

她輕抿唇,不知該用什麼態度面對他,若在別處,她肯定掉頭就走,但現在她身在飛機上、處於工作中,無法任性擺臉色。

所以她只好朝他輕點頭,勉強牽起笑容。「您好,早安。」

感覺譚勁似乎看她一眼,她卻無法識出他墨鏡下的眼神,只見他逕自往座位走去。

他的穿著打扮跟以前無異,短髮有些凌亂地遮蓋額頭,唯一不同處在於他沒戴黑框眼鏡,改戴上深色墨鏡。

雖沒有那日西裝革履、全身名牌卻神情冷凜的陌生感,可此刻的他面無表情,仍讓她覺得疏離。

她一眼便認出他高挺鼻樑上的墨鏡,就是他的自試圖戴在她臉上、為她遮風沙的那副,一回想兩人曾經的相處及他溫柔的相待,她的心不禁一扯。

但她不明白,他安排她進頭等艙是何用意?一見向來低調坐經濟艙的他現身在頭等艙,她立即肯定她的班表是他動了手腳。

這班客機頭等艙有十二個座位,僅坐八名客人,包括她在內只有兩名空服員服務,每人負責四位客人。

另一位空服員是比她資深四、五年的前輩,不知是巧合或刻意,她被安排在譚勁的座位排,即使心有不顧,也不好向資深前輩表示異議。

幫旅客把隨身行李安罩在上方置物箱後,她開始遞送迎賓飲料及熱毛巾,邊向旅客自我介紹。

走到譚勁座位前,她努力將他當成一般客人,制式地微笑問候,介紹自己名字並詢問對方姓氏。

譚勁抬眸看她,看來想說什麼,卻又選擇沉默。

他知道現在開口道歉,她肯定不會接受,他已為自己那日衝動幼稚的行為懊悔不己,他不該測試她,更不該出口傷她。

即使她是只看重金錢的拜金女,也改變不了他早為她癡迷的愛戀心情,他無法將她讓給任何男人,偏偏又難以在短時間內取得她的原諒。

因為瞭解她的個性,他更明白自己傷她多深,唯一能做的只有安靜看著她,等她氣消了再開口求原諒。

所以,他戴墨鏡是不想洩露心情,更為了能無所顧忌地注視她。目前他也只能試圖把自己當成她的客人,禮貌響應。

譚勁沒找她麻煩、沒跟她多交談,讓杜繪曦鬆了口氣,逐漸放鬆緊繃的一神經,以平常心工作。

歷時約七個半小時飛行,班機抵達印度孟買機場,杜繪曦站在機艙門口,向旅客一一道再見。

譚勁是最後一位起身的客人,她發覺他這次並沒急著在飛機下降前就先將置物櫃的大背包取出來。

這不同過往的差異令她感到納悶,卻告訴自己他的一切已全都不關她的事。

「謝謝,再見。」她微笑對著走往出口的他道別。

聽到她這聲「再見」,譚勁頓住腳步,抬眸看她,以為她願意再跟他見面。

杜繪曦雖看不清他墨鏡下的眼神,卻因他駐足似乎有意交談而心生不快。

她不自覺細眉輕擰,唇角雖仍上揚保持微笑,可美眸卻透露出一抹怒氣。

譚勁清清楚楚感受到她滿腔的怒火,不想和她衝突,他選擇默然離去。

他這次來印度是為前往一處恐龍化石挖掘場探勘,隨身背包裡仍有些重要的化石模型或工具,每每搭機,他總在飛機降落前便要先將跟眾人塞在一塊的重要背包取出來,檢查探看一下裡面的寶貝。

可這一次,他竟毫不在意背包,更沒有半點興奮感,不急於接觸令他著迷的恐龍化石,只心急著想跟她和好。

他不知該忍耐多久才能開口向她道歉,只清楚知道現在並非適當的時機,因此只好繼續沉默。

而杜繪曦也要自己對下機的譚勁不再有牽絆,只希望他別再出現她眼前。

出關後,杜繪曦跟機組人員前往下榻飯店,幾名同事相約去逛街,她卻有些意興闌珊,但不想一個人待在飯店胡思亂想,她便跟著大伙出去Shopping.

記得第一次來印度時,她因飲食問題吐了兩日,之後再飛印度總格外注意飲食的清潔衛生,之後雖不再有不適症狀,她還是不太喜歡這裡。

每次遇到這個航程,她都會盡量換掉,這一次卻連換班動作都沒有,是猜到班表人為的可能,不想再浪費心神。

跟同事前往市中心熱鬧的ColabaCauseway購物,以往喜歡人潮和購物的她,沒逛多久便覺倦累。用完晚餐後,她沒精力跟著大伙去酒吧續攤,逕自乘車返回飯店。

才進房間不久,她頓覺身體一陣不適,奔往浴室嘔吐起來。

她狂吐兩回,幾乎將晚餐及一日所吃的食物全吐得精光。神情痛苦地洗把臉後,她非常不舒服地走往床鋪,直接躺下。

於撫著不適的腹部,她心想自己又不幸吃壞肚子了,只是晚餐明明是在衛生的餐廳裡吃,她也都喝瓶裝礦泉水,不明白身體為何仍出狀況。

想起她曾在土耳其中暑,極度不適,當時身邊還有譚勁溫柔的照料……她眉頭一撐,止住思緒,討厭自己再度想起他。

躺了幾分鐘,她勉強爬起身,從行李箱翻出腸胃藥服用,才再度無力地躺回床上。

房門外,走道上,一道身影站立許久,原本前往挖掘場的譚勁一直心不在焉,無法與考古人員討論、研究地質層與恐龍化石遺跡,因此乾脆提早離開挖掘場,直奔杜繪曦下榻的飯店,就算暫時無法跟她說話,他也想偷偷看看她。

查出她跟同事一塊出門,他以為她們會很晚回來,怎知卻是八點不到便見她一人獨自返回飯店。

見她臉色似乎不太好,他有些擔心,隨後跟著她上樓。見她進房間後沒再出門,他站在門外,猶豫著該不該敲門。

他第三次將手舉向門板,卻是收握拳頭,依舊不敢貿然而為。

若讓她得知他跟蹤她,且又尋來她房門外,她肯定再度發脾氣。

他無奈地輕聲歎息,第一次對一個女人不知所措,害怕自己再度惹怒她,更害怕兩人再見怒目相視。

於是他轉身,悄然步離。

房內,杜繪曦躺在床上一個多小時,感覺倦累卻了無睡意,她緩緩起身,感覺腸胃不適已舒緩許多,遂走往浴室卸妝沐浴。

翌日,她前往飯店餐廳用早餐,儘管肚子空空的,面對食物竟也全無胃口。

「繪曦,怎麼了?」同事察覺她顯得格外安靜,不禁問道。

「昨晚吃壞肚子了。你們都沒事?」她看向昨天下午一起去逛街的三名同事。

「吃壞肚子?怎麼會?」見她臉色果真有些蒼白,眾人訝異。「那間餐廳可是衛生品管優良呢。」來印度,她們也不敢隨便吃喝,就是怕腸胃出問題。

「可能我腸胃敏感吧。」杜繪曦無奈的笑說,她飛印度也六七回了,這是第二次身體出狀況。

「那你還要跟我們出門嗎?」其中一名同事問,她們已計劃好今天的玩樂行程。

「不了,我想在飯店休息。」杜繪曦無力跟隨,其實她跟她們只是一般交情,若是莫靜寧在場,肯定會留下來陪她。

魁強吃了幾口食物後,其他人已用完餐,跟她道別先離開,只剩她仍坐在餐廳,望向窗外風景發怔。

心裡莫名湧上一股孤單惆悵,尤其昨晚一個人躺在床上許久才勉強睡去,那時的她,好希望身邊有熟人在。

她從小就獨立慣了,因為從她有記憶起,父母便常為經濟問題爭吵,在她八歲時,父母終於離婚,她跟著母親生活。

母親一直灌輸她金錢的重要性,說愛情只是婚姻的配料,麵包才是婚姻的保障,將來找對象,要找有錢可靠的男人嫁……

後來她才知道,母親跟父親原是轟轟烈烈相愛過,甚至差點為愛私奔,父親承諾會努力工作,給母親及她無虞的生活,然而他們終究被現實所擊敗,曾經堅定的愛情輕易被經濟問題所摧毀。

她雖有個破碎的家庭,卻仍嚮往擁有婚姻,她看似個性獨立,事實上很渴望將來有個人陪伴扶持。

如果她夠聰明,該選擇沉穩體貼的塗英人,但她卻愚蠢地拒絕對方了。

儘管尚無法對他心動,她也該繼續試著認識交往,不應輕易放棄條件這麼好的對象。可她記得好友的提醒,在清楚自己心裡已有另一人的身影縈繞不去時,她再也無法與塗英人繼續見面約會。

即使與譚勁已沒有任何可能,她也無法在此時另覓對象。

杜繪曦有些疲憊地閉上眼,一想起譚勁,心裡再度悶痛。

忽地,聽見盤子擺上她桌前的輕響,她張閉眼,表情微誼。

「小姐,這是剛煮好的清粥,還有幾道中式清淡小菜。」服務生將托盤裡的碗盤一一擺在她面前。

「我沒點餐。」她納悶的說,這裡的早餐是采自助式,先前她也沒看到有清粥小菜。

「這是為CTL航空機組員額外預備的早餐。」服務員回道,將餐盤放妥,轉身離開。

杜繪曦雖滿腹疑問,卻只能接受這奇怪的說詞。看著面前的清粥小菜,她其實仍沒什麼胃口,只是感覺它比西式早餐有吸引力,她便端起碗筷,緩緩吃食。

餐後,才準備起身離開,她頓覺一陣噁心,捂著嘴匆匆往洗手間方向而去。

在廁所裡,她再度將所吃下的食物全部吐出來,離開廁所後,她彎身在洗臉台漱口。

漱完口後,一抬頭看見鏡中的影像,她無預警驚嚇一跳,往後踉蹌了下。

身後的男人見狀,立即探手扣住她腰肢,穩住她的身子。

「我送你去醫院。」譚勁眉頭緊攏,憂心仲仲的說。

他早該前往挖掘場參與工作,昨晚卻選擇在這裡住宿,今日一早就躲在餐廳一隅,只為等著見她。

這種偷偷摸摸的行徑分明不是他該有的做為,卻為了她一再做出不合宜的事。

聽到她腸胃不適,他立刻交代人去附近中國餐館買來清粥小菜,再讓服務生送去給她,自己則改待在二樓走廊欄杆處,方便清楚觀察樓下餐廳的她,見她似有胃口地吃食,他才放下心來。

不料沒多久,卻見她神情難受地捂著嘴倉皇離去,他急忙奔下樓,朝她離開的方向追去,進入女廁。

「不需要。放手!」杜繪曦神情冰冷,不想追問他為何人在這裡,她不願再與他有一絲交集。

「繪曦,對不起。」譚勁低頭凝視她蒼白的面容,沉聲道歉。

若非她身體不適,令他擔心地急於現身,他會再暗中多等幾天,讓她氣消了些再道歉。

「道歉什麼?我哪有資格讓堂堂CTL航空負責人跟我道歉?」她帶刺地冷諷。

「繪曦,別這樣……」她的話令他非常難受。

「你別再跟我有牽扯了!」她憤憤地拍開扣住她腰際的手臂,轉身要走。

但走沒兩步,她忽覺一陣暈眩,腿軟地歪倒,譚勁立刻攬住她,將她打橫抱起。

「放開我!」被他抱起來,杜繪曦氣憤不已,用力掙扎地拍打他手臂。

「我送你去醫院。」無視她的掙扎,他邁步抱她離開洗手間,直接要朝大廳方向走去。

「我說不需要!立刻放我下來,否則我告你對員工性騷擾!」她語帶威嚇的說。

譚勁因她的話怔住,低頭看著懷裡怒髮衝冠的她,只得打消想強勢帶她就醫的念頭,輕輕將她放下,不願見她繼續怒火高漲。

「要怎麼做你才能原諒我,不再生氣?」他悶得低聲下氣。

「從我面前消失,別再讓我看見你!」她沒有妥協餘地的表示,轉身邁步往電梯而去。

譚勁心裡難受,卻無法答應她的條件,望著她走得匆忙的身影,他仍擔心她的身體狀況。

杜繪曦氣沖沖返回房間,甩上門板,頓覺全身力氣被抽離,連心都被掏空似的。她癱軟在沙發上,感覺難受莫名。

她不明白他究竟想做什麼,在惡意欺騙、用金錢砸傷她的自尊後,才想來糾纏道歉,未免太矯情。

她真該狠狠踹他一腳,賞他兩巴掌,為被傷害的自己爭一口氣。

她不在意他身份、不怕得罪他,但卻只能用怒氣面對他,強裝出氣勢,因為她內心其實軟弱無助得想哭。

她討厭情緒低落沮喪的自己,身體的不適讓她更覺心煩。

胃酸再度上湧,她急奔浴室嘔吐,這一次吐不出什麼穢物,只能不停乾嘔。

梅把水洗臉漱口,她望著鏡中臉色痛苦、有些憔悴的自己,心想該不該去醫院掛急診。記得以前那次腸胃出問題,也沒這麼淒慘難受。

轉出浴室後,她打算再服個腸胃藥,休息片刻再決定該不該就醫。

可下一秒,她忽地神情一怔,心悸了下。

似想起什麼,她緊張得從包包翻出行事歷,數算上面日期,心跳益發加劇。

不會吧……她一手捂著嘴,想到那個可能性,頭皮頓時發麻。

她想自己必須盡快確認真相,於是捉起包包,匆匆又要出門。

一打開房門,她嚇了一跳,門外,譚勁就站在那裡。

「你幹什麼?」她怒道。不是要他消失在她面前,他竟還在門外站崗?!

「我替你準備了些胃腸藥,如果症狀沒改善,還是要帶你去醫院。」譚勁提著藥妝店的紙袋,神色擔憂的說。剛剛才考慮要敲門,她便正巧開了門。「你要出去?去醫院嗎?」見她要走,他立刻緊跟在後。

「不是。」杜繪曦停步,轉頭瞪他。「不准跟!」她要買的東西,絕不能讓他知道。

譚勁不想激怒她,卻又不放心生病的她獨自出門,躊躇了會,決定暗中跟行。

杜繪曦向飯店櫃檯詢問附近的藥妝店位置,得知步行便可到達,她於是匆匆前往,走出飯店時還回頭張望譚勁是否跟了出來。

譚勁小心翼翼跟著她,納悶她匆忙急往的去處,見她走進他方才去過的藥妝店,他更覺困惑。

她若急著要買胃腸藥,直接拿走他已買的藥袋就好,難道她連一盒藥都不肯接受,寧願忍著身體不適自己跑一趟?

他站在藥妝店的玻璃窗外,保持著一段距離觀望她,卻見她不是走往藥品區,而是直接往櫃檯去,在靠近櫃檯左下方的架上取了件東西,直接結帳後又匆匆離去。

見她出來,他往一旁騎樓柱子後閃身,避免被她瞧見,心裡卻不禁揣想她買的東西是什麼。

才打算進店內確認,他就忽地想起什麼,神情也一怔。

前一刻,他在這間藥妝店買幾盒胃腸藥,結帳時因前面有人,他隨意瞄了下櫃檯前兩側的商品,記得左下方擺的是……

他驚詫瞠大眼,不用進店內確認那位置放的商品了,他的記憶力很好,清楚記得一掃而過的架上有幾種商品而她伸手所拿的--

是驗孕棒!

他轉身,匆匆追上她的步伐,急著跟著固飯店。

莫非她嘔吐不是腸胃不適,而是懷孕了?!

他一顆心狂跳起來,回想那夜意外的激情,他根本忘了避孕!

杜繪曦匆匆返回飯店房間,急忙做檢測,不多久,看見驗孕棒上呈現陽性反應的結果,她宛如青天霹靂。

她居然真的中獎了!

因為她經期偶爾會延遲兩三個禮拜,她才沒特別在意,沒想到事實竟是她想都沒想過的惡耗。

她撫著臉,頓時六神無主,怎麼會這麼不小心,她不僅意外發生一夜情,竟還忘了該保護自己。

想想該怪那個男人的,是他誘惑她,卻還不道德地未做防護。

杜繪曦擰起眉,心中對譚勁更生怨懟了。

忽地,門口響起敲門聲,她嚇了一跳,忙將驗孕棒衝進馬桶,再若無其事地前往開門。

一見來人是譚勁,她直接想甩上門板,他卻伸手阻擋她關門。

「做什麼?」她心情差到極點,沒好氣的問。

「結果怎麼樣?」譚勁劈頭就焦慮的問。

「什麼結果?」

「陰性或陽性?」

「你!」杜繪曦一神情驚駭。「你跟蹤我?!」她忍不住皺眉,難以置信他三番兩次做跟蹤狂。

「你要告我是跟蹤狂或性騷擾,我都沒意見,但我絕不可能再讓你獨處。」譚勁說得霸道,硬推開門進入她房間。

「你出去!」杜繪曦推著他,氣憤不已。

「告訴我結果。」他捉住她肩頭逼問。

「是陰性你就會滾出去?」她美眸怒瞪著他。

「不會。」他滿是憂慮的黑眸直視她噴火的美眸,儘管她盛氣凌人,他卻能感覺她其實無比虛弱。

「你再不出去,我就打電話報警了!」杜繪曦氣結,從包包翻出手機,作勢要打電話。

見她手機上掛的吊飾,他又驚又喜。

她在盛怒下將千萬鑽戒砸回給他,卻將他曾給的迷你劍龍吊飾掛在手機上,即使對他的傷害難以原諒,她也沒將吊飾取下……

是她忘了或不捨?但以她的個性,怎麼可能忘了掛在隨身手機上的吊飾,她沒取下、沒丟棄,便代表她內心仍有他的存在。

這麼一想,他頓覺開心無比,信心大增。

「你要找警衛或警察都行,我有律師,輕易就能保釋我。」看透她刺蝟偽裝下的真實心情,他再不擔心惹怒她,決定放膽糾纏到底。

「你!」杜繪曦眉頭緊攏,沒想到這回威嚇對他無用,她氣極了卻無法可使。她是敢打電話叫人來驅趕他,但那只會讓局面更複雜混亂,她己夠心煩了,不想再增加煩擾的事。

「你到底想怎樣?」除了憤怒以對,她發現自己根本對他沒轍。

「告訴我結果,否則我就強壓你上醫院檢查。」這次,換溫吞的譚勁語帶威脅了。

杜繪曦直視他鏡片後的眼眸,他的眼神變得異常堅定,已不若方纔的擔憂焦慮。

「是陽性,你滿意了吧?」她撇開臉,不願再正視他。

譚勁聞言,忽地一把將她抱起,走往床鋪。

「你做什麼?」杜繪曦吃驚了下,試圖掙扎。

「躺在床上好好休息。」將她輕放在床上後,他柔聲交代。「我立刻安排班機送你回台灣。」

「你說什麼?」杜繪曦詫異不已,從床上爬起身。「你憑什麼控制我的行動?」她無法接受他獨斷的做為。

「憑我是孩子的父親。」譚勁說得理所當然,掏出手機準備撥打電話。

「你怎知道孩子是你的?我也跟其他男人有往來。」她脫口說出氣話。

他一怔,轉頭看她。「你可以罵我,但別羞辱自己。」他知道她跟那姓塗的男人沒進展到能發生親密關係的階段,除了跟他的那一晚,她不可能再跟其他男人隨便發生一夜情。

他的話教她心一揪,輕咬唇瓣。「是你先羞辱我……」她低下頭,語氣突然轉為難過。

譚勁在床沿坐下,神情愧然。「對不起,我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做出那麼幼稚無腦的事,我只是一時氣結,被妒火吞噬了所有理智……

「繪曦,我愛你,我是真的克制不住愛上你,那個意外不是一時的激情,而是情不自禁,你跟我都一樣,不是嗎?」他伸手輕扶著她肩頭,溫柔深情的說。

他們在尚未深交時,就已互生情感、彼此吸引了。

「不是。」杜繪曦搖頭,否認相信他的甜言蜜語。「從頭到尾都是你的謊言,我只是你的遊戲。」

「我絕不會把感情當作遊戲,尤其對象是你。」譚勁強調。「對你隱瞞身份,是想讓你先瞭解真正的我,而非我背後的附加價值。我並沒打算一直瞞著你,也想過要找機會向你表明。」他解釋。

「所以,後來你盛氣凌人地表明了你是國王而非浪人,伸手一揮就能砸重金買妻納妾,是我不識泰山、不知好歹。」她句句帶刺地自嘲道。

他因她的嘲諷蹙攏眉頭。「我說了,那是一時氣憤嫉妒的幼稚舉動,傷害你我很抱歉。我是怕你選擇別人,以為你只看重金錢地位,才會心急地想證明自己的身份。」

「我不接受道歉。」杜繪曦抬眸直視他。「不管你是國王或CTL負責人,我都不接受你的道歉。」她話說得決絕,畢竟傷害既已造成,她不可能因他三言兩語就選擇原諒。

「我雖是看重金錢的拜金女,但你放心,我不會用懷孕向你索取贍養費,更不會不知分寸妄想當的戶總裁夫人。」現在的她只想跟他劃清界線,不再讓自己有被傷害的機會。

因意外而懷孕,說實話她也得對自己的行為負責,只遷怒在他身上並無意義。

她一再冷硬的拒絕,令譚勁難過沮喪,但想起那掛在她手機上的吊飾,宛如又在他內心升起一抹光亮。

「你不原諒我沒關係,但我對你跟孩子有責任,你不能拒絕我的關懷。」他揚唇淡笑,盡量不讓自己被她偽裝的利刺所推離。

「我不需要!」杜繪曦再三強調,意外他如此厚顏蠻纏。

之後,譚勁不理會她的意願,提前將她帶離印度返回台灣,就算放下熱中的恐龍化石研究工作,他也全然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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