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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映彤]大亨的禮物【大亨的女人之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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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6-12 07:53:31 |倒序瀏覽
大亨的禮物(大亨的女人4)作者:映彤

他倒是第一次見過這樣「活跳跳」的「禮物」--
她真的是他那個損友送給他的?
而她竟敢在「主人」房裏的水床上亂跳?
更扯的是,還拿著按摩棒當麥克風!?
搞什麼東西!
她不是應該先把身上的衣物「處理」掉,
然後乖乖「就位」恭候他的「大駕」吧?
不會吧?他居然跟他的「禮物」玩起談心遊戲!?
他應該做的是先「享用」,後「退還」的,
談心這種事只會浪費他鋼鐵大亨的寶貴時間!
而且,像她這種「商品」會懂什麼?
可是,她真的蠻「敬業」的,
竟然「伺候」的他「舒服」的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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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6-12 07:54:09


     別怕!別怕!
映彤   
   
   
  SARS延燒到南部,有些病患轉診至高雄長庚醫院。

  幾天前,好友還問我:「你怕不怕?」因為我家來了一位新房客,她是長庚醫院的新任護士。

  「不怕!」

  「真的不怕?你們一家人經常感冒,要小心喔。」好友善意提醒。

  「不用擔心哪,聽說,這種病毒遇強則強、遇弱則弱的。你看,有沒有聽說老年人和小孩,因感染SARS而死的?很少吧!即使有,死因也尚未被證實是感染SAES。」沒想到虛弱體質的我,還能在此引以為傲的宣導。

  正當全台籠罩在SARS的陰霾下,彤彤只顧著打稿,無暇看最新疫情報導。只知道陸陸續續又有醫護人員,為照顧SARS病患而捐軀。

  鮮少出門的彤彤,倒垃圾時,鄰居忽然問我:「你怕不怕?」這位太太正是介紹新房客給我的鄰居。

  「不怕。」大概是新聞看得少,自然較「憨膽」。

  太太鬆了口氣,掩嘴一笑,「我還想說你會不會在這個時候,請她搬走。」

  「怎麼會?不會啦!」支持醫護人員的奉獻精神都來不及了,我怎麼可能落井下石,這麼沒人情味!

  「聽說長庚十到十一樓被封鎖,已經有醫護人員被隔離……」

  嗄……真有此事!我在心裏慘叫一聲。

  「不過啊,疫情越是嚴重擴散,醫院相關單位和人員,應該會更小心,嚴加防範才是。」安慰自己,彤彤也試圖安慰鄰居。

  「素啦,素啦!」大家都同意的點點頭。

  隔天晚上,彤彤接到老媽關心的電話。

  「聽說長庚已經有九十幾名醫護人員被隔離,醫院不排除封院,你不擔心?」

  ?偶幹嘛擔心?」

  「你不要笨笨的,自己要多往意一點。而且現在新房客已經住進來,也不好在這時候請人家走。」

  本尊老神在在,只好安慰窮緊張的老媽,「偶知道啦,別擔心,別擔心!」難不成要教我搬出去住咧!

  不過,那位護士妹妹,怎麼九點了還沒回家?

  會不會被隔離了?!

  不……不會吧!

  掛完電話,老媽立刻載了一大桶漂白水來給我。

  「不用啦,我家還有。」

  「你家很需要的——」老媽堅持塞給我。

  「好啦,好啦!」盛情難卻,我只好把大桶漂白水,藏在洗手間裏。

  真有那麼嚴重嗎?打開電視,彤彤不看還好,一看SARS疫情,心情越加惶恐!

  不一會兒,護士妹妹回家了,我告訴自己不能表現出驚慌,「呃……你今天比較晚回家喔!」

  「對,我和朋友出去了。」

  喔!還好,不是被隔離。「喔,醫院最近的疫情,好像蠻嚴重的。」

  「對啊……」護士妹妹笑得很靦腆。

  「那你……現在在幾樓服務?」

  「我在九樓。」

  九樓?!那不是離封鎖樓層最近的那層……

  「不過我不會被安排去照顧SARS病患。」

  我鬆了一口氣,「對嘛,對嘛,畢竟你也剛進長庚嘛,那你會不會怕?」

  「會。」護士妹妹點點頭,表明了身處疫區的恐慌。

  哇!我都跟別人說我不怕,你怎能告訴我你會怕?

  「別怕!別怕!醫院有沒有什麼防護措施?」

  「就戴口罩而已。」

  就戴口罩而已?!「那怎麼夠?醫護人員啊!」

  「對啊!有些同事,每接觸一個病人,就會洗一次手,洗到後來手都脫皮了,而且我還不確定明天要不要上班,因為我找不到護理長,後來我才知道,護理長也被隔離了。」

  啥?!彤彤再也忍不住地眼露慌恐,全身起雞皮疙瘩……一方面為她們奉獻的精神感動,一方面為她們可能遭感染而擔心。

  「你要保重嗄……」我拍拍護士妹妹的肩,給她滿滿的精神支持。

  「會的,我的東西都打包好了,如果需要隔離,要麻煩你幫我帶去。」

  「沒問題啦!」眼看護士妹妹已做好慷慨就義的心理準備,彤彤由衷欽佩。「不過你要是被隔離,我們全家大概也要被居家隔離了。」

  「不曾啦,曾先觀察我們的狀況。如果有症狀,才會繼續追蹤下去。」

  「我被隔離是沒關係啦,因為我的生活本來就跟隔離沒啥兩樣。」

  說完,我和護士妹綻顏笑了。

  看得出SARS正考驗著這些默默服務病患的醫護人員,他們不遺餘力的奉獻自己、照顧病患的同時,也背負著遭人排擠的心理負擔。

  也許選擇了這個職業,就必須承擔這樣的風險。不過,彤彤還是要向你們敬禮,並給站在第一線的醫護人員,滿滿的歡呼和打氣——

  扛八袋!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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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6-12 07:54:31
    第一章   
   
   
  仲夏的上午,豔陽正熾。

  熱燙燙的網球場上,一對男子正如火如荼的陷入廝殺。

  「啪!」強勁的球速,來來回回在熱如烤盤的球場上交鋒。

  已經連戰三小時,這端皮膚黝黑、頭戴白帽的邵彥成,襯衫早已濕得貼緊胸背,他的對手還不放過他。

  呼!真虧他把他當好友看!

  頂著大太陽,陪著他的對手發洩失戀的情緒,沒想到,他出手強勁,殺傷力十足,簡直把他當奪愛的情敵砍,毫不留情。

  體力耗盡的邵彥成,終於豎起白旗,無力的將球打在網上,「帷岡,我要停戰!」

  他的對手——樊帷岡剛俊的臉上,兩道俊眉倏然糾結,「停戰?!你不是要和我大戰五個小時?怎麼才三個小時就陣亡了!」

  邵彥成全身汗如雨下,累得像條狗般,喘吁吁的走向魔鬼對手,「饒了我吧!你是吃了類固醇,還是吞了失戀丹,打出來的球殺傷力十足,我怎禁得起你的索命連環球?」

  「我說過你不准輸我!」樊帷岡中長度的鬈發,濕如水洗,看得出他汗淋淋的程度不下邵彥成,但那副倔脾氣,就快把邵彥成給整死。

  樊帷岡丟給邵彥成一瓶礦泉水和一條乾毛巾,兩個又喘又累的高大身影,慢慢朝陰涼的地方移去。

  「輸了,大不了就照我們的約定,我送你一件『禮物』。」邵彥成挑眉,露出賊兮兮的笑容。

  盯著死黨說「禮物」時出現的曖昧笑臉,樊帷岡表情像掉進海苔缸裏,「綠沉沉」的。

  邵彥成知道他如此自虐是有原因的,打從他九歲那年,和他老哥同時迷戀上一個女孩開始,就註定了他「前半生的「孤鸞歲月」。

  說起這個女孩,她叫童湘雲,是他父親在孤兒院領養的孩子。

  因為樊母早逝,再加上樊父忙於公事、經常出國,天生鴨霸的兩兄弟,闖禍連連,半年內,撤換了十九個口呼「救郎」的管家,和十六個跳腳喊「罷課」的家教。

  頭疼的樊父,將原因歸咎於一家三口過於「陽盛陰衰」。於是,在一次為孤兒院募款的活動中,樊帷岡的父親相中了長相可人,聽話又文靜的童湘雲。

  六歲時,童湘雲就住進樊家,她的沉靜,果然中和了兩個男孩的鴨霸個性,非但如此,兩兄弟還同時「煞到」這個女孩。

  多年來,樊帷岡的眼神都一直追逐著童湘雲,然而童湘雲的眼裏卻只容得下樊帷岡的老哥——樊帷頏;專執的樊帷岡,對童湘雲的單戀只能苦苦的擱在心裏。

  三人長期處在微妙的尷尬下,心智愈趨成熟的樊帷頏,因礙於弟弟,遲遲不敢向童湘雲表白;苦苦壓抑情感的樊帷岡,又不忍老哥蹉跎湘雲的青春,於是,在他快刀斬亂麻下,童湘雲和樊帷頏的戀情終於公開化,而他的失戀則正式成立。

  身為死黨的邵彥成,最清楚他剛倔專情的個性,昨晚意識到他不對勁,才知道這個週末是樊帷頏和童湘雲大喜之日。

  衝著高中到大學的莫逆交情,他費盡心機,花上大把鈔票打通關係,才找到玉女紅星,預備陪他度過寂寞的週末夜。

  除此之外,邵彥成還奉獻自己陪他打球,發洩失戀情緒。他曾任網球教練,成立事業後,一直是樊帷岡的網球對手,兩人的實力一向平分秋色。

  不過,邵彥成這回是真的輸了,那小子像吃了大補丸,連操了他三個小時,還這麼猛!

  也好,他就先投降,讓帷岡留點精力在雪曼身上。

  說不定,過了週末之後,他會回頭感謝他這個莫逆之交。

  

  「悠遊」俱樂部,坐落在一處依山面海的隱密郊區。

  俱樂部的外觀,宛如一座歐式度假村,它是針對富商巨賈或政客明星打造的休閒建築。它有絕對的隱密性,週邊除了布下便衣哨,工作人員也皆有五星級的服務水準。

  「老媽竟然在這裏上班!」一個紮著馬尾的俏女孩,拿著一張寫著住址的紙條,一邊站在外面打量頂級建築,一邊嘖嘖稱奇著。

  龔安曦往悠遊的大門走,不意被一位孔武有力的警衛給攔下來,「小姐,請問你有貴賓卡或識別卡嗎?」

  「貴賓卡或識別卡?」龔安曦愣住了。

  「如果沒卡,不能進入。」

  「喔!」她想起來了,今天下午到醫院探望老媽時,老媽曾在她口袋塞一張卡,她一直以為是健保IC卡咧,「喏,是這個嗎?」長得還挺像的!

  警衛瞟了識別卡一眼,銳眼再盯向她,搖搖頭,「對不起,身份不符。」

  「呃……等一下!警衛先生,那是我媽,她是裏面的清潔工,因為生病住院,所以要我來代班。」

  「對不起,只要身份不對,就不能進入。」鐵面警衛面不改色的說著。

  這大塊頭還真堅持,溝通了半天,還堅持不讓她進去打掃!

  兩個月前,她老媽和酒鬼老爸吵架,老媽負氣之下,竟上臺北打算自食其力。要不是她正好失業,想上臺北——一則找工作,一則想探看老媽,再則受奶奶之命勸她回家,她怎會莫名其妙的站在這裏?

  誰知工作還沒著落,卻遇上老媽生病住院,結果,勸她返鄉不成,反倒頂了她老媽說的「肥缺」。

  不對,現在連肥缺都蹲不成,還被懷疑成閒雜人等。

  「先生,好歹你也幫我問一下,我剛從屏東上來幫我媽代班的,真的,不信你可以去問問裏面的經理。」她可沒說謊,一大早剛從屏東坐火車上來,到現在屁股還麻麻的。

  大個子盯了她好半晌,目光轉為同情,最後才說:「你在這裏等一下,我去問櫃檯。」

  「好的,麻煩你。」

  突然,一部B字頭的白色跑車,咻地掠過她身畔,她還來不及反應,就看見一位裝扮時髦的年輕女子,戴著墨鏡從跑車出來。

  好眼熟的人!龔安曦只來得及看她一眼,那美麗的女人即快如旋風的進入悠遊。

  低頭,她看看自己一身破破的牛仔褲裝,和這間華麗的俱樂部顯得格格不入,難怪那死大個兒不讓她進去!

  

  雪曼,是這兩年竄紅的玉女新星,素有「歐吉桑殺手」之稱。

  她的正職除了演戲、唱歌外,私下也不排斥接一些賺外快的「兼差」。

  畢竟正值年輕,在悠遊交易又夠隱密,因此雪曼跟著助理進出俱樂部,已經是家常便飯。

  而這次,接的Case,可不是什麼香港老商或怪ㄚ政客,而是出身豪門、年輕俊挺,擁有煉鋼大廠的鋼鐵大亨——樊帷岡。

  樊帷岡擁有一貫作業的不銹鋼廠、煉鋼廠、熱軋廠加上冷軋廠,年產量在百萬噸左右,近兩年營業額直逼百億,是個人人稱羨的黃金單身漢。

  所以,她比預定時間提早了一個小時,打算來個「精心準備」。

  「雪曼小姐,我在近期的商業雜誌上看到報導,現在全球的鋼市景氣復甦,銅價上揚,樊先生所經營的鋼鐵廠,預期未來的營運表現仍能持續精進,如果你好好把握他,也許可以撈到一張長期飯票。」接下這筆交易前,助理早已幫她打聽好一切。

  雪曼掩嘴一笑,「是嗎?」如果這次她表現得當,也許,她能搖身一變,成為鋼鐵大亨夫人也說不定。

  雪曼愈想愈開心,她笑咪咪的補妝,噴上淡雅的香水,在鏡前反覆演練著一朵又一朵完美的純真笑容。

  「聽說他暗慕的女孩,在今天和他大哥結婚了。」助理幫她穿上吊帶襪,再梳理她如雲的長髮。

  「喔,這麼說來,我是托了他大哥的福羅!」想著美妙的未來,雪曼心中溢滿喜悅,笑意加深。

  鈴聲突然一響,打斷了她們的笑聲和妄想。

  接起電話,她的笑容倏地僵住,「什麼?有一場晚宴要出席?!可是,我現在有事走不開……」

  糟糕,是經紀人!她現在可是玉女紅星,絕不能讓經紀公司知道她私下兼差。

  「你忘了,今天這個晚宴很重要,許多知名導演和製作人都會到場,如果你不出席,恐怕會錯失許多接戲的好機會。」經紀人對她耳提面命的說著。

  「你等一下!」雪曼面有難色的搗緊電話,間助理:「這交易可以延後嗎?我有一場宴會非去不可。」

  「可是……」助理讀出她眼中的慌窘,只好作罷,「好吧!沒關係!樊先生那邊,我再想辦法幫你處理。」得先保住雪曼的名聲和飯碗要緊。

  「雪曼,快告訴我,你人在哪裡?我去接你。」經紀人嚷著。

  「不用了。」雪曼一緊張,聲音拔高,「我過去!我馬上過去!」

  於是,雪曼急急換了裝,萬般不捨的和助理離開悠遊。

  

  摩蹭了好半晌,那死大個兒在櫃檯和她之間,不斷的盤問和比對她老媽的身份後,終於讓她進入悠遊。

  但俱樂部的副理,在見著龔安曦穿著一身輕便來代班,便擺著一臉死相,輕嗤一聲,「什麼?你今天來代班,沒帶工作人員的制服?!」

  「對不起!我剛從醫院趕過來……」

  「算了!算了!就一天而已。」她像揮蒼蠅似的揮了揮手,旋即,口氣譏誚的叮嚀:「在客房部打掃,不准隨便亂逛,別干擾到客人的遊憩,尤其是A區的客房。」

  「是的。」

  推著打掃車,步向走廊,龔安曦像劉姥姥進大觀園般,眼睛不禁四處打量。

  寬闊的空間,清靜素雅,輕柔的音樂伴著窗外婆娑椰影,飄來閒逸的慵懶風情。

  素淨的牆上鑲嵌著典雅的浮雕畫,夕陽穿透白色的窗,映射在米色的大理石上,灑出一片怡人的優閑。

  轉入迴廊,「砰!」一位光鮮亮眼的女子,突然一頭撞向她的打掃車!

  「對不起、對不起!」

  龔安曦欲上前扶她一把,未料——

  「雪曼!」一名嬌小的女子上前推開她。

  登時,龔安曦的膝蓋碰到打掃車,屁股便吻上米色地磚。

  痛覺在膝部和臀部擴散,龔安曦還來不及哀叫……

  「快走!」推她的女人一把拉起撞到頭的清麗小姐,火速衝往大廳。

  跌坐在地的龔安曦,目光凝著她們像逃難似的跑開,搖搖頭,站起身,揉揉屁股,喃喃念著:「趕退房也不用那麼急吧!」

  推著打掃車,走到長廊的盡頭,龔安曦來到房門微啟的客房。

  「這一定是剛才那個漂亮小姐退的房,就先打掃這間好了。」龔安曦猜測後,逕自推門進入。

  映入眼簾的是視野極佳,簡雅乾淨的會客室。

  推開白色的窗,她凝視遠方,遼闊的海岸線,如夢似幻,一陣濕鹹的海風襲來,讓她不禁直呼:「這房子超優!!那海岸線簡直就像家鄉的一樣,美呆了!」

  難怪老媽不回去!

  接著她拿起抹布,東擦擦,西抹抹,一面打掃室內,一面欣賞海景。


  就在她貪看美景之際,一個不小心觸到牆上一個按鈕,她一側身,「咚」的一聲,她竟翻入這道暗門內。

  「這房子還暗藏玄機,好玩,好玩。」龔安曦抿嘴一笑,往室內一探。

  別有洞天的內室,有一張柔軟又舒適的床,一套高質感的KTV音響,還有兩張對座的按摩椅。

  這些設計真是別出心裁!

  屁股又麻又痛的她,索性坐在按摩椅上,按了開關,享受片刻的輕鬆。天生擁有探險精神的她,在享受的同時,她尋寶似的眼睛,骨碌碌的在四周打轉。

  當她的眸子掃到那台高質感的音響時,一股唱歌的慾望,在心中蠢蠢欲動。

  麥克風呢?她東摸摸,西碰碰,再躍上床,在床頭翻箱倒櫃時,不經意的碰到一個開關——

  哇,地震!水床竟像地震一樣,搖晃震動。

  「哇!這裏機關真多。」有趣,有趣!

  關上開關,龔安曦繼續尋她的寶藏,「可是怎找不到麥克風?」

  天生喜歡唱歌的她,鍥而不捨的拉開床邊的抽屜,頓時兩眼發光——找到了!

  「應該是這個了!把麥克風藏在這麼隱密的抽屜裏,客人怎麼找得到?」龔安曦喃喃念著,她注意到這支麥克風,長得不太一樣,上面還有珍珠顆粒的東東,「喔,這支麥克風長得還真奇怪,有錢人用的東西真是不一樣……」

  不以為意的她,又坐回按摩椅上,拿著長有珍珠顆粒的麥克風,扯開喉嚨,興奮的清唱:「憮免驚,憮免驚啊呀!阮是勇敢的小飛俠……」

  「喀」的一聲,門突然被輕輕推開。

  循聲而入的樊帷岡,目睹此景,不禁愣了半晌。

  冷凜的眸子直直盯著坐在按摩椅上,一面俏臀輕晃,一面將按摩棒靠在唇畔清唱的龔安曦身上。

  這玉女果然是個練家子,

  她的歌聲,如黃鶯出穀;她調情的方式,稱得上——奇特創新!

  離家前,他黯然的帶著沉悶出門;打開這道門後,他的黯然和苦悶迅速瓦解……

  所以,他並不打算干擾女子新鮮的「開場秀」。

  樊帷岡耐心聽著她清婉高亢的歌聲和表演,直到她盡興唱畢,鼓掌聲和讚賞聲才同時自她頂上落下。「果然具職業水準!」

  龔安曦一驚,回眸:

  她看到一張俊凜的臉上,有一雙冷肅中帶著讚賞的黑眸;他一揚唇,唇角便彎出一道弧度完美的線條。

  是一個出色的帥哥!

  被帥哥稱讚她的歌聲具職業水準……她怔了一怔,身體輕飄飄,臉兒熱騰騰,登時龔安曦送他一記「找到知音」的甜笑,「謝謝,謝謝!」

  「你來很久了?」樊帷岡斂起笑容的問著。

  這男人穿西裝、打領結,古銅色的俊臉,五官端正,正氣凜然,看起來不像壞人,極可能……是這裏新來的服務生或是工作人員吧!!

  「不!我第一次來,不過剛才在大門外,倒被警衛盤問了很久呢!」龔安曦睨了他一眼後,好奇的問著他的資歷。「你呢?來這兒多久了?」

  「跟你一樣,剛到。」

  「噢,那我們算是同一梯的。」既然平平都是吃人頭路的,尤其是她難得一見的知音,很快的,讓她鬆了戒意。「不過,這裏機關好多,我剛來,忍不住先進來熟悉環境。」

  「你很敬業。」樊帷岡挑眉,眼裏蘊涵魅笑。

  「應該的。」她的唇角還泛起甜笑。

  「你喜歡唱歌?」樊帷岡鬆開領帶,將西裝掛進衣櫃,從冰箱內取來一瓶葡萄酒,打算今晚要好好放鬆自己。

  「是啊!我在家鄉的海邊或山上,最喜歡哼哼唱唱了!」龔安曦簡直把他當成自己的歌迷看,防衛系統暫時失靈。

  他盯著她,天使般純真的臉蛋,稱不上絕麗,但「幼咪咪」的肌膚,似吹彈即破;一身輕便的牛仔裝下,勾勒出勻稱姣好的身材;紮著馬尾的俏模樣,看起來年輕有朝氣;唇角只消輕扯,一笑百媚,確有「歐吉桑殺手」的本錢。

  隨即,他倒了兩杯酒,踅回時,遞給她一隻盛著葡萄酒的玻璃杯。

  龔安曦表情錯愕,水澄澄的眸子瞅著他:「這……可以嗎?」他的許可權有這麼大嗎?大到可以在暗室內——偷閒品酒。「我還得工作。」

  「就是因為『要工作』,所以需要放鬆一下。」樊帷岡瞇著眼,冷眸閃過訕笑,心中暗自欣賞眼前這個俏皮又不失自然的小妮子。

  她真懂得挑逗男人!黑白分明的眼眸裏,閃著欲擒故縱的純真。年紀輕輕,就有如此調情技巧,稱得上高段中的高段!

  也許,邵彥成送他的這件「禮物」,真能撫平他感情上的重創。

  思及此,他靠近她,那張俊得魅惑人心的瞼,正牽出彎月般的笑容蠱惑著她。

  「鏗」的一聲,當他的杯子和她的撞擊在一起時,她的心猛地「蕩」了一下。

  他一口飲盡,舉止豪邁,眼神卻摻著一絲壓抑的憂苦。

  龔安曦手中的杯子依然停在半空中,眼睛眨巴眨巴的盯著他,讀到他心中的苦澀。

  他看來好像有心事,否則怎會一副藉酒澆愁的模樣?「你心情不好?上作壓力太大?還是失戀了?」

  被她直率的道出傷痛,樊帷岡微微錯愕,頓時,眸中掠過冷冽的光焰。「你犯了大忌……」

  龔安曦不以為意,轉了轉眸子,唇畔浮出一朵微笑,「人生有很多事未盡圓滿,但看你用什麼角度去看它。」

  他聽著她滿口哲學的言語,興味一起,瞅著她好奇的問:「譬如?」

  「譬如說,一個缺口的杯子,如果你換個角度看它,它仍會是圓的。」看在他崇拜她的歌喉下,龔安曦舉高杯子轉了一轉,用比喻安慰他。

  「可惜,這個杯子不是我的,所以圓滿也不屬於我。」

  雖然不知有什麼憂苦煩悶讓他眉頭打結,可是她心中一股想令他歡樂的力量,持續醞釀。

  ?不圓滿的結局,有時反倒更完美。」她牽唇一笑,燦眸寫上單純的欣喜。「或者,你會需要一個新的杯子。」

  樊帷岡再頓半晌!

  她如陽光般的亮麗笑容,不意曬入他心底陰暗的角落,不知為河,長期積壓的「鬱卒」似已消散大半。

  盯著她的笑容,釋出友善的溫暖,頓時,樊帷岡對她的「假玉女」印象,一掃而空。

  轉念間,他收斂心神,暗自在心中改變原先想拿她來滿足生理需求的主意,「把這杯喝了。」

  「呃……好,我喝,不過你得告訴我你的故事。」她噘著嘴跟他交換條件,像個愛聽故事又愛耍賴的小女孩。

  「我以為你的工作,不是用『說』的,應該是用『做』的。」他嘴角勾勒出迷人的線條,眼睛如合黑深潭,帶著一種魅人的吸引力。

  龔安曦頓了一頓,差點跌入他的一雙深潭中。

  她不否認,打掃的工作,的確是需要「用做的」。

  她笑呵呵的點點頭,同意了他的說法,「沒錯!我的工作是用做的,不過,初到此地就遇到知音,這機緣很難得,既然我們第一次見面就這麼談得來,不如你說出來,我好幫你解解悶,至於工作,聽完你的故事,我再做也不遲。」

  坦白說,這女孩的俏皮和囉嗦,並不合他的胃口,不過看在她懂得替他的愁苦找出口的份上,他願意接受提議,不過……

  「如果你喝完三杯酒,我會考慮告訴你,如果喝不完三杯,你就可以走人。」他語中盛滿挑釁。

  「你以為我真的喝不下?呿!我老爸可是出了名的酒鬼……」接過酒杯,她的豪爽不輸給男人。

  他支著下巴,眼神一瞬不瞬的盯著她挺直脊幹,連喝三大杯的豪邁姿態。

  「說!」第三次放下空杯時,她打了個酒嗝,大腦開始呈暈眩現象。

  恍然間,不意瞥到那張柔軟大床,似在召喚她。「等一下,介不介意我躺在床上聽故事?」

  她的提議很誘人,然此時此刻,樊帷岡對她反而心無邪念。

  「我最喜歡躺在床上聽故事了,小時候,我老媽常常會講床邊故事給我和妹妹們聽。」

  躺在柔軟的床上,她漾起滿足的笑容,尤其三杯黃湯下肚,胃暖暖的,讓她快闔上眼,「不過,我的時間有限,我只躺一下而已,真的!」

  殘存的清醒,讓她沒忘記老媽的肥缺還等著她去蹲。

  樊帷岡倒不介意,他不介意非得在今晚和她發生一夜情;弔詭的是,他竟然期待自己在今宵,毫不保留的在這女孩面前傾吐他的心事。

  大概是今晚,他渴望有一個瞭解他的傾聽對像;大概是和她相處起來毫無負擔;大概是……她是個值得信任的陌生人。所以,他不在意對僅有一面之緣的陌生女子,交出他失戀的成績單。

  須臾,樊帷岡衣著未解,和她雙雙躺在柔軟的大床。

  她抱著香軟軟的枕頭,調整好姿態,唇邊的梨窩泛出甜意,「請說。」

  他一手撐著下顎,側躺在床,清了清乾澀的喉嚨,思緒漸漸陷入他和大哥自幼爭逐湘雲、迷戀湘雲的回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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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6-12 07:54:51
   第二章   
   
   
  睜開迷濛的雙眼,室內「暗濛濛」。

  龔安曦下意識的抬起手,看腕表,惺忪的雙眼立即瞠大。

  「六點!」她在心中暗叫不妙!

  定睛瞧瞧室內,幽暗的燈光、瑰麗的裝潢、柔軟的大床……

  糟了!糟了!她確定自己仍在暗室內,再伸手一觸——鼓鼓的棉被下,有個溫熱的軀體。

  啊——那個男人……還在!

  龔安曦俐落的起身,可一想到還沒跟這個俊男說再見……

  掉頭,那張俊臉竟像磁石般吸引她靠近,霎時,又打住她下床的念頭。

  修剪俐落的黑髮,剛毅有型的俊眉,斧鑿刀刻的鼻樑,整張臉帶著粗獷的味道。

  龔安曦想起昨晚他說故事時,隨著情緒起伏,聲音時而低迷,時而愉悅,時而沉重;她專心的聆聽,試著瞭解一個她所不熟悉,屬於他的內心世界。

  知道他在愛情夾縫中上直扮演寂寞的角色,莫名的,他的專情令她隱隱跟著沉痛。


  直到夜色越沉,龔安曦眼皮越重,最後她終於忍不住跟周公打招呼去了。

  這麼俊、這麼深情的男人,怎會寂寞?龔安曦忍不住對著他的俊臉,發出惋惜的歎息。

  她專注的目光,在描繪他粗獷的線條時,一聲「早安」突然自她面前劈落!

  那雙原本閉闔的眼眸倏地張開,正對她閃著質問的熠熠光芒。「看夠了嗎?」

  要命了!

  她嚇得舌頭打結,眼睛不知該往哪兒看。「你……你早!」

  龔安曦垂下眼睫,在瞅到他拉下毛毯,露出結實的裸胸時,目光霎時轉為惶恐,「你……怎麼隨隨便便就脫衣服了?」

  「隨隨便便?!」他的黑眸布上笑意,「我剛去沖澡。」

  沖澡?!龔安曦隨即有了「敏感」的聯想。

  「我們昨晚……應該什麼都沒發生吧?」她實在回想不出昨晚聽完故事後,接下來有沒有發生什麼事。

  他勾唇一笑,目光露出一絲惋惜。

  龔安曦鬆了一口氣,伸直懶腰,「該起床了,我要去工作了。」她挪身,移步想離開。

  未料,大手往她腰際一勾,龔安曦的身子便捲入他懷裏。「昨晚的事,你真的全忘光了?」

  「什麼?!」龔安曦身子一僵,雙手反射性的抵著他光潔的胸膛。

  「我應該謝謝你,我們共度了一個很美妙的夜晚!」他布著紅絲的凜眸,難得閃出頑皮的光芒。

  在他懷裏,她睡得很香甜;他則欣賞她的睡態,傾聽她的鼾聲,度過大半夜。

  沒錯!他是去沖了冷水澡,但那絕不是想澆熄慾火,而是「告解」後,想洗滌過去的沉痛。

  當然,他不否認,這女人吊男人胃口的招數很多,然昨晚他性趣缺缺,只是因為他需要一個好聽眾來紓解他的苦悶。

  所以,他心甘情願的放棄生理上的滿足,接受她「傾聽故事」的安慰。雖然她很不敬業的睡著了,但一夜過後,他發現逗弄她,反比解放性慾來得有趣!

  聽他說了這句曖昧的話語,她的臉像泡過番茄桶一樣,紅通通的。

  「你是說我們……兩個……昨晚……」她結結巴巴地說不出完整的字句。

  莫名的,她越介意,就越加深他逗她的興趣。「怎麼?你是我贏得的禮物,我們就算一夜七次也不為過吧!」

  救郎噢!原本擔心打掃工作一樣也沒做,準會被俱樂部的副理海削一頓;今嘛代志大條,她丟了老媽的肥缺事小,失身事大咧!

  「什麼禮物不禮物?!你……後來到底有沒有對我怎樣?你倒是說清楚!」龔安曦一急,大聲追問著。

  瞅著她蹙著眉頭的緊張表情,他唇邊泛起捉弄的笑意,「何必用說的?如果你完全沒感覺,那麼咱們直接來溫習昨晚的美妙,如何?」

  語畢,他圈緊她的蠻腰,俯首壓向她粉紅色的唇。

  她不及反應,他的唇已然覆上她的;想推他,卻被摟得更緊!

  他溫柔的摩擦著她的唇瓣,撫惹她甜潤的柔軟。

  她想開口阻止,未料,竟讓技巧純熟的靈舌,乘虛滑進她的唇內。

  慢慢的,他加深了這個吻,細細的品嚐著屬於她的甜美,漸進的傳送他溫熱的氣息,一次又一次,鍥而不捨的讓她的思考能力逐一喪失。

  他的吻愈來愈狂烈,兩人的呼吸融合,氣息交纏……

  天啊!她快窒息了!被圈攬在懷中的龔安曦,整個人暈陶陶的陷在這波長吻中。

  抵著他胸膛的小手一鬆,僵硬身子一軟,最後臣服在他高超的吻功裏。

  在她以為要昏過去之前,他終於放開了她。

  喘吁吁的她,仍沉陷在方才曼妙的悸動中。

  「如何?還記得昨夜的吻嗎?」

  一回過神,龔安曦雙頰酡紅,兩眼瞪著剛俊又狂霸的他!

  「無賴、色狼!」虧她把他當知音看,他竟然偷襲她的唇,還大言不慚的說她是他的禮物。

  推開他,龔安曦急急穿好鞋子,衝出門外。

  盯著她離去的背影,樊帷岡撇撇唇,感受到上頭還留著她香甜的餘溫,心頭竟泛起一絲失落……

  

  屋漏偏逢連夜雨!

  初吻被奪,她不敢吭氣,接著又被「息頭路」還不打緊,回到老媽的住處,竟還要面對老媽擺出的一張綠得嚇人的臉。

  「安曦,你故意把老媽的肥缺搞丟,好讓偶肥家服侍你那醉天天的老爸嗎?」龔母「氣挫挫」的責問她。

  今早盲腸炎割好後,她才高高興興的出院,怎知安曦就搞砸了她的肥缺?

  也難怪老媽會這麼想,在老家,老媽受盡折磨和委屈,老爸嗜酒如命、不務正業,而三個姊妹的學費,每次都得靠老媽想辦法。

  好不容易,身為長女的她終於畢業了,因此扛經濟、背負擔的老媽,決定上臺北找工作。她的目的無非是希望刺激老爸從此甩掉酒瓶。

  「偶生你有什麼路用?你的心都嘛向著你的酒鬼老爸啦!」

  「媽,不是這樣的啦!」她拚命解釋,怕她情緒不好,傷口裂開又得住院。

  「你又不素不豬道偶上臺北的用意,你爸成天喝酒,醉到馬西馬西,農揍物收成不管也不理;身邊有錢煮會買醉,如狗繼系天天醉,偶何必肥家!」龔母雙手環胸,氣到七孔生煙。

  「老媽,你可不可以改說台語啊?」聽她老媽的臺灣國語,怪不習慣的。

  「不行哪!倫在臺北,就要路近誰死(入境隨俗),偶要趁機念好狗語。」

  龔安曦哭笑不得的,雙手按了按老媽的肩頸,使出動之以情的撇步。

  「媽,我知道你的用意,可爸最近收斂很多了,而且他很想你哦!還有妹妹和奶奶她們也因思念你,晚上都偷偷在哭……她們老是吵著要上臺北找你!」

  說完,原本意志力堅強的龔母,臉一垮,眼眶一熱,低頭,偷偷拭淚。

  她哪裡不想念自己的家人,可她若不狠下心,那死酒鬼永遠不會清醒的。

  龔安曦見狀,心中暗暗竊喜,正想進一步勸慰,哪裡知道龔母一仰頭,吸吸鼻子,一臉堅忍的將手疊在她的小手改勸她說:「安曦,你一定要豬**老媽,如狗你老爸一天沒戒酒,偶就一天不肥家。」

  龔安曦眉頭一擰,「媽,你別這樣,我很為難。」

  臨別時,奶奶千交代、萬叮嚀,要她把老媽勸回家。但每每看老媽堅強又可憐的模樣,她的心也沉痛得緊。

  「不管了,天王老豬來,偶也不回去;你別想斷了偶的財路,偶另找粗路。」拿著報紙,龔母咬起牙根,埋頭找工作。

  才一會工夫,龔母的臉已轉悲為喜,「安曦,媽找到了!」

  「什麼?!」

  「女傭啦!」

  龔安曦接過報紙,喃喃念著:「征女傭一名,熟烹飪、打掃,供食宿,薪優。」

  「媽,我看還是別去啦!」

  看著老媽快瞪凸眼,龔安曦才訥訥說:「我是……擔心媽會吃虧上當,臺北這邊壞人很多。」

  「那你就跟老媽一起氣。」

  啊?!一起去!「不行哪!我今天還要去應徵。」

  ?那偶們就各自氣,你別給偶擋啦。」

  頑固的龔母,拿著報紙,逕自打扮一番後離開,留下一臉無奈的龔安曦。

  

  週日,邵彥成受邀到樊帷岡的新家,他一邊欣賞、一邊找機會跟好友解釋週末夜「禮物」落跑的原委。

  當天,他人在中部參展運動產品,在接到電話知道雪曼臨時有事時,已經半夜三點。在找不到樊帷岡,又無法親臨悠遊的情況之下,只好趁今日探訪樊帷岡的新家之際,代「禮物」賠罪。

  「呃……惟岡,關於昨夜,那個禮物她……」

  「她很棒!」

  「什麼?!」沒料到樊帷岡如此回話,邵彥成的下巴差點沒掉下來。

  她不是落跑了嗎?「昨晚,你……呃她……」

  「你想知道我們如何度過昨夜嗎?」樊帷岡睨他一眼,腦海浮現那女孩陽光般的甜笑,「恐怕讓你失望了,不過,她是個可以談心的朋友。」

  談心的朋友?!不是說連碰面都沒有,怎麼……

  事情越來越詭異,邵彥成瞅著死黨剛中帶柔的臉,眉頭一擰,忍不住又問:「你跟她有見面?!」

  「何只見面,」一回神,樊帷岡倒著酒瓶,一派輕鬆的斟滿好友的酒杯。「我們喝酒後、躺在同一張床上……」

  躺在同一張床上?!邵彥成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但他敢打賭,樊帷岡說的禮物,絕不是他買的正牌禮物。「那她有沒有道你蹂躪……」

  「什麼蹂躪?她聽我說完故事後,倒頭就睡了。」

  邵彥成先是錯愕,然後大笑!

  雖不知他說的「禮物」究竟是何方神聖,不過,只一夜的光景,她就跟這個又又酷、鋼鐵般個性的樊帷同,不但心靈交流,還產生不小的「焊動力」。

  「這麼說,你都沒對她怎樣?」他好奇得很。

  「一整夜下來,我邊講故事,她邊打哈欠,偶爾鼾聲會伴著我的故事打節拍,你說我能怎樣?」

  望著樊帷岡布著紅絲的雙眼,邵彥成憋不住又是一陣狂笑。

  「天要下紅雨了!除了湘雲,你竟然可以跟別的女人蓋棉被、純聊天!」

  「怕辜負你對我的好意,天亮後,我索她一個吻。」樊帷岡瞪了他一眼,即時否認一面之緣的禮物,和湘雲一樣,在他心中也佔有著對等位置。

  邵彥成收起笑意,睜大炯亮黑眸,嘴巴形成一個O字型,「你吻了她?」

  「怎麼?捨不得禮物被拆封?」

  「不,不是。」邵彥成面有難色。

  「這次我保留,但不保證下回不拆禮物。」樊帷岡啜飲一口酒,想起她粉紅柔軟的香唇貼在他唇上的觸感,突地竟襲上一陣懷念。

  「下回,我恐怕找不到她了。」

  樊帷岡挑眉,狐疑的看他一眼,隨即開口:「如果是她的價格太高,我出得起。」

  「不是價格的問題。」邵彥成一口飲盡杯中物,「老實說,她不是我買的禮物。」

  樊帷同愣了半晌,黑眸冒出疑惑。「什麼意思?!」

  「那天正牌禮物,也就是雪曼,臨時有事先走了,可她沒有你的電話,等聯絡上我時,已經半夜三點了。我想你當時肯定罵我不守信用,孤枕獨眠去了,所以今天特地來你的新居,打算幫正牌禮物賠罪,順便改約其他時間,沒想到,你直說那個禮物很棒,可以做朋友,還考慮約下回……我真是傻眼了!」

  她不是正牌禮物,那她到底是誰?

  老實說,忙於事業的樊帷岡,對八卦新聞和玉女紅星的面容,一概沒興趣,只記得那夜和那女子一吻過後,她曾否認她不是他的禮物!

  「怪不得她說她不是禮物。」

  衝著樊帷岡眸中難得透出的關注,邵彥成靈機一動,「要找到她應該不難,我現在請悠遊的經理,查詢看看那間房間當日進出的人不就成了?」

  邵彥成撥出電話,一接到悠遊的經理,立刻問起當日訂房的人。

  「可以幫我查查看,那天晚上,怎麼會有一個小姐擅自進入那間頂級套房嗎?」

  不一會兒,邵彥成便握著手機,對樊帷岡咧嘴笑著,「噢,原來是這樣,那麼可以幫我再問問看她的住處嗎?呵呵呃,這個女孩有潛力,當清潔工是大材小用了。」

  收線後,樊帷岡冷冷的瞪了邵彥成一記,「什麼潛力?」

  「她的熔鋼術比起我的煉鋼術,技高一籌。」邵彥成一逕的笑著,眉梢浮上喜悅,「你知道嗎?原來那女孩是幫媽媽代班的女清潔工,才第一天上班,就跟客人『廝混』一夜,所以經理把她革職了,也就是說——你害她被革職。」

  樊帷岡頓了一頓,凜眸閃過一絲心疼。

  他憶起那夜和她交談的內容,終於拼湊出事情的原貌。

  莫怪乎言談間,她表現得那麼自然;逗弄她時,她的瞼紅得像番茄似的。

  「別擔心,我已經請經理幫我找她了。」邵彥成拍拍他的肩,保證還他一個討他歡心的禮物。

  樊帷岡的眼光停在窗前,湘雲今早送來的那束鬱金香上,突地,他收束脫序的心緒,冷沉以對,「不用了!」

  「為什麼?」興頭正熾的邵彥成,似被潑了一桶冷水。「她不是幫你療傷止痛,為什麼……」

  「我說不用就不用!」拉下瞼,樊帷岡的聲音如火箭般,轟了過來。

  邵彥成摸了摸鼻子,沒好氣的說:「算我好管閒事!」

  樊帷岡沉著氣,不吭半聲。

  邵彥成偷覦他一眼,順著樊帷岡幽黯的目光望去,發現他的眼神專注在鬱金香上,隨即,他猜出了樊帷岡情緒轉變的原因。

  他今天會搬新家,完全是因為湘雲和他大哥。

  樊帷岡擔心自己橫在中間,會壞了湘雲和大哥新婚的親暱,於是,他決定搬出老家。

  童湘雲知道他搬入新家,特地用他大哥的名義,吩咐花店一早送上一盆鬱金香到他的新居。她的目的,無非是想讓他感受家人的存在和花意的溫暖。

  然鬱金香的存在,也提醒了他對湘雲的眷戀。

  「叮咚,叮咚!」一陣門鈐聲,驀地打斷了兩人的僵持。

  「是不是有人來應徵女傭?」邵彥成問他,樊帷岡僵硬的點頭回應。

  「那好吧!我先回去了。」邵彥成先行離去。

  

  奇怪!老媽每每都能順利找到工作,而高不成低不就的她,卻老在面試後不再被通知……

  更慘的是奶奶突然中風,老媽再心不甘情不願,也不敢背負不孝媳婦之罪名,堅持留在北部,因此不消她多勸,老媽的「新肥缺」做不到三天,已經收拾包袱,回鄉去也。

  而老媽挑上的「新肥缺」,自然還是得由她補蹲。

  唉!龔安曦雙手托著下巴,面向窗外發愣著。

  三月的涼風迎面襲來,她撈起丟在一旁的牛仔外套,套上它。陡地,想起了那夜,那個迷人又狂霸的傢伙,奪去她初吻的一幕。

  她用指腹按了按唇瓣,依稀能感覺狂肆的薄唇,貼在她唇上的溫度。

  旋即,那張如鋼鑿斧的俊臉,又蹦現在她的腦海。

  見鬼了!這幾天一空閒,他的影像就會莫名的竄入她腦海。

  一定是她太閑了,得快點找事做才行!

  不一會兒,她翻出了老媽留給她「新肥缺」的主人電話,她撥了過去,「喂!呃……請問是樊公館嗎?」

  對方頓了下,低沉的嗓音再次傳來,「是的。」

  乍聽之下,聲音有那麼點熟悉,瞬間,那張俊臉又陰魂不散地在她腦袋瓜內纏繞。

  一甩頭,她試著把那張俊臉擺脫,「對不起,我是龔嫂的女兒,我今天方便搬過去嗎?」

  「龔嫂的女兒?」對方的口氣帶著懷疑。

  老媽不會沒告訴他吧??噢,樊先生,我媽媽她應該有告訴你,她這陣子回老家照顧我奶奶,所以她的工作暫時由我……」

  他明快打斷她,「什麼時候過來?」

  「呃……請問你什麼時候在家?」

  「現在在家,十五分鐘後出門。」

  這主人講話簡短又有效率,她怎能輸給他,「好,那我十五分鐘內過去。」

  收拾好東西,背起她的包包,她大步邁向「新肥缺」——蹲去!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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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6-12 07:55:09
   第三章   
   
   
  搭了一部「救火計程車」,龔安曦循著老媽留給她的住址,來到高級住宅區。

  快步進入頗具藝術氣自心的新大樓內,抬眼,她核對住址,「沒錯,就是這間了。」她喘了一口氣,伸手壓了門鈐。

  喀的一聲,門被打開。

  不忘老媽保住新肥缺的叮嚀,龔安曦即刻鞠躬彎腰,「你好,我是龔嫂的女兒,我叫龔安曦,請多指教。」

  對方冷沉的打量她一眼,再看了看手錶——十四分鐘抵達,還禮貌的朝他打躬作揖,完全達到他要求的效率和親切。

  「進來吧。」

  龔安曦一抬眼,便見到那張陰魂不散的臉,她睜大水眸,愕然大喊:「小——偷!」

  樊帷岡對上她一臉的受驚樣,俊臉難得浮上笑意。

  果真是她!

  從電話聲內,他依稀可辨識出她的嗓音,急於證實自己的答案和感覺是否相符,他刻意要求她在十五分鐘內抵達。

  但這十五分鐘內,他不斷的告訴自己,她並不合他的胃口,她不過是個容易沖淡他憂傷,輕易帶給自己快樂的女人。

  而他願意為那夜認錯禮物,吻錯人的失誤,仁慈的提供她工作機會。

  整理出心態,他開口反問:「誰是小偷?」

  「你!」她堅定的指控。

  「我偷你什麼?」他挑眉問著。

  「偷了我的初吻。」她的指腹壓在唇上,大聲指控。

  初吻?!關上門,樊帷岡眼再罩上笑意的走向她。

  危險的傢伙!他這次還想幹嘛?龔安曦本能的往後退,直退到跌坐在沙發,兩隻腳縮起,「你別太靠近我!」

  樊帷岡見她蜷縮成一隻貓似的,跟那夜大剌剌的豪爽自然判若兩人,突然,他覺得好笑。

  和當夜一樣,他和她對坐而望,只不過這回距兩公尺之遠。之後,他斂起笑意,沉穩的糾正她,「你好像忘了,那天擅闖客房的小偷——是你,不是我。」

  嗄!此話怎講?「什麼意思?!」

  「那天,朋友約定送我一件禮物,結果正牌禮物臨時有事走了,而你擅闖套房,讓我錯把你當禮物看,所以,真正的小偷——是你。」樊帷岡將指控轉向她,被害人搖身一變成為加害人。

  真、真是這樣嗎?

  還有,禮物是啥意思?

  見兩人保持著安全距離,她鬆了戒意,進一步求證,「你說的禮物,不會是指那種……陪男人……呃……」她眸子轉了一轉,似乎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

  「陪男人做愛的女人。」樊帷岡簡潔地回答,表情像喝一口水那麼平靜自然。

  龔安曦倒吸一口氣,眼神蒙上羞澀,同時心中憤怒莫名,「你……」

  臭男人!原來,他到悠遊是在尋歡,而她差點成為他的尋歡對象!

  那她現在自動送上門當他家的女傭,不就等於羊入虎口!

  有了這個聯想,龔安曦不想多作停留,於是提著大背包,舉步想離開,「對不起,我想我該走了!」

  「去哪?」

  「回家。」

  「你不會當了小偷後,還想當騙子吧!」他這句話,犀利的自她背後劈下。

  「什麼?」回眸,她瞪他一記。他在說什麼外星話,她怎麼聽不懂?

  「龔嫂在這裏做了兩天,我見她室內打掃得一塵不染,烹飪技術又不輸飯店大廚,因為沒錢回鄉照顧婆婆,所以我讓她預支了三個月的薪水,並保留了她的工作權……你不會拿了錢不做事吧?」他的語氣帶著椰榆,黑眸卻難以控制的欣賞她蜜色臉蛋上的表情變化。

  嗄!他這一提,她老媽恐嚇般的叮嚀,立刻閃現腦海——住少在你還沒找到工揍以前,北再搞砸偶的肥缺,不然到俗候,連你阿媽的醫藥會都湊不粗來!

  老媽這招夠狠!竟然預支了三個月的薪水卻沒告訴她。霎時,龔安曦一臉苦瓜,用全世界最慢的說話速度回答:「那……我……」

  「你就住主臥房隔壁。」丟下話,他拿了兩千塊的買菜錢給釘在原地的她,「晚上我回家後,希望除了看到乾乾淨淨的房間,還要聞到香噴噴的飯菜香。」

  接過他的錢,她的臉色一沉,聲若蚊蚋回應他:「喔。」

  呼!她稱得上是簽了賣身契的現代女奴,就算不情不願也得留下來當三個月的「長工」。

  「別高興得太早,三個月內如果你做得不好,我會另請高明。」離去前,他又丟下一句。

  啥?!竟瞧扁她!

  反正就三個月,三個月內她一定卯足全力上讓他心服口服,到時候,嘿嘿……咱們走著瞧。

  

  其實女傭的工作難不倒她,她在家排行老大,自幼背著妹妹灑掃、烹飪、種菜養花兼家庭代工,早已練就一身女傭功夫。

  為了做好專職的女傭,她擬好工作計畫表,訂好買菜時間,非要主人對她另眼看待不可。

  瞧!在她專業有效率的打掃下,客廳乾乾淨淨,清潔溜溜。

  十點正,龔安曦到市場採買後,用過午餐,下午繼續打掃房間。

  打開他的書房,她整理著桌上的書,突然翻到書上壓著一個相框。

  八成是不小心被書壓到的,她翻起正面,仔細的用抹布擦拭著。

  等拭淨後,她定睛一看,才發現這是一張兩男一女,中學時代的泛黃合照。

  她一眼就認出,那張如鋼般的死俊相,無庸置疑是樊帷岡;另一個臉部表情較柔和,五官神似樊帷岡的應該是他大哥,而夾在兩個男人中間那個面容如天使,笑容如花般的女孩,肯定是令樊帷岡寂寞又牽掛的那個人。

  樊帷岡的嘴角,剛硬的微微上揚,女孩則一臉幸福的靠著溫柔的大哥……

  從這張相片可以讀出,三人的笑容裏,鐫刻著三種心情,而樊帷岡的掙扎,尤其鮮明。

  極可能在當時,樊帷岡早已知道女孩喜歡的是大哥……

  龔安曦想起那夜——他原本應該找個女人洩慾,但他卻選擇對她掏心。

  頃刻間,龔安曦撕下心中對他存有的色狼標籤,改貼一張同情票。

  立好照片,「**共共」的鳳梨苦瓜雞的香味自廚房飄入她的鼻腔,提醒她該炒菜了。

  沒多久,她煮好一桌菜,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打發時間。

  七點十分,他還沒進門。

  看時鐘的同時,不意瞥見窗前快枯萎的鬱金香。起身,她取來花灑,為乾渴的鬱金香注入飽飽的水。

  「你在幹嘛?」一陣斥責聲,突然自她背後劈下。

  「花快枯了,我餵它喝水啊!」龔安曦顧著回話,沒注意水溢出花瓶,沙發和她的裙子都鬧水患了。「啊——糟糕!」

  下一秒,樊帷岡已經上前搶救那盆鬱金香。

  「對不起!」

  沒回應她的道歉,樊帷岡抱著鬱金香衝進浴室,倒了水後,再抱著枯垂的鬱金香走出來。

  「別亂動這束鬱金香!」他眼光含怒,表情不悅的警告她。

  瞧他抱鬱金香像抱愛人似的,卻不顧她的道歉和弄濕的衣裙,突地,龔安曦微微發出抗議:「可是那花很渴……」

  「很渴你也用不著淹死它!」樊帷岡將花放回窗臺,「以後沒有我的允許,別動這盆鬱金香。」

  「以後?!」龔安曦瞠目,用懷疑的口吻問他:「難不成你打算把這盆花永遠晾在那裏?」

  樊帷岡眼中倏地釋出火光,「我說別動就別動!」

  「鬱金香是你舊愛送的?」下意識的,她猜測他火爆的緣由。

  心事被道破,樊帷岡繃著瞼,沈默不語。

  龔安曦從他的反應已猜出端倪,此時心中竟泛起一絲絲微酸。衝著這份酸意,她不怕死的繼續說著:「再美麗的花,終有枯萎的時候……」

  「就算枯萎,在我眼中,她依舊是美麗的。」樊帷岡護花的心意專執。

  龔安曦啞口,突然羨慕起那個令他執迷不悟的女孩。

  隨即,她微微一笑,走近他死命保護的鬱金香旁,有意無意的挑戰他的權威,「男人,你的名字叫剛硬,也就是不知變通!難道這盆花,就算它枯了,你還要永遠擺在窗臺看它凋萎?」

  樊帷岡怒目瞅視她,開口像噴火恐龍般的劈問:「你到底想說什麼?」

  「枯萎的花,終有凋謝的一天,但它的芬芳永遠會瀰漫在你心中,為什麼你不能把它的芳香擺在你心中,想像它的美好,回憶它的芳香?」

  這段話像一陣及時雨,莫名沖淡他升起的怒焰……

  他一直知道的,但將湘雲遺忘,卻沒有他想像的容易。

  一回到家,突然看見龔安曦淹沒鬱金香的動作,莫名又挑起他鬱卒的情緒,於是,他把怒氣轉移到龔安曦而不自知。

  他稍稍降火,但慍眸仍瞅著她不放。

  見他如雕像般立著不動,她擔心自己這樣說,會不會太過分了?

  龔安曦偷看他一眼,見他仍不吭氣,打算腳底抹油先開溜,?對不起,我去找抹布擦窗臺。」

  等她擦拭乾淨,她仍感覺背後有兩道目光狠狠的瞪著她。

  「呃……樊先生,我的晚餐已經準備好了,可以開飯了。」

  樊帷岡瞅著她,語氣充滿警告:「你不要太得意。」

  等他一離開,龔安曦聳聳肩,露出俏皮的笑容,跟在他的背後喃喃念著:「何必在吃晚餐前,為一盆花動肝火?那會傷冑的……」

  「你閉嘴!」樊帷岡洗了手,一臉不悅的坐在餐廳。

  看著一桌飯菜,樊帷岡臉又綠了。「這是什麼?」

  「噢,是這樣的,今天一早我到菜市場,看到一車有機蔬菜大減價,所以買了一些回來,特地為你準備苦瓜大餐。」龔安曦一臉滿意的介紹一桌的涼拌苦瓜、苦瓜炒豆豉、苦瓜炒魚乾和鳳梨苦瓜雞。

  幸好她有先見之明,知道他脾氣不好,又失戀,所以精心調配出清涼退火的苦瓜大餐。

  「你到底買了多少苦瓜?」看著一桌苦瓜餐,樊帷岡一臉光火。

  難道他失戀還不夠苦嗎?

  龔安曦搓搓手,想起背回一袋苦瓜的辛苦。「一千塊。」

  「一千塊?!」

  這女人是爬帶了嗎?拿兩千塊給她買菜,光苦瓜就買了一千?

  「那你也不需要每道菜都有苦瓜!」他咆哮著。

  「可是我覺得那些苦瓜農好可憐,為了討生活,特地上臺北賤賣辛苦栽種的農作物,看到他們賤價促銷的慘相,我就想到我家鄉的農作物收成好,價錢差的慘景……所以,我想幫他們消化這些苦瓜,也等於做好事嘛……」說著說著,龔安曦的臉色黯淡,眼眶似蒙上一層水霧。

  樊帷岡見狀,心一軟,抑下火氣瞅著她。

  看龔安曦細緻的五官難過得皺起,頓時,他心口竟莫名的揪成一團!

  未聞大金剛發威,龔安曦偷看他一眼,繼續鼓吹:「樊先生,你應該不會介意吧!而且這些都是有機栽培,沒有蟲害、也沒有農藥殘留,吃了保證清涼降火又健康……」

  「夠了!」他不需要她解釋苦瓜的特性,更不願聽到他需要降火的提醒。

  ?這麼說,你不是在怪我羅?」

  樊帷岡沈默不語,說不上到底是同情她,還是同情苦瓜農。

  「買都買了,把剩餘的苦瓜分送給鄰居。」這能怪誰?只能怪自己一時大意,把自己的故事與她分享,又莫名其妙的讓她進門當女傭。

  「好。」龔安曦心喜的為他盛飯,接著又坐到對面替他夾菜,兩眼直直盯著他的反應。?好吃嗎?」

  「還不錯,不過比起令堂,你還有待加強。」

  龔安曦不以為意的牽起嘴角,「那是當然,我媽是我的啟蒙老師啊!」她在心裏暗自鼓勵:這三個月內,我一定要讓你吃到說好吃,讓你捨不得我離開,呵呵呵……

  當他注意到她雙眼直直的瞅著他吃飯時,那副賊兮兮的表情,令他升起警戒,「怎麼你不跟我一塊吃?」

  「呃……主人吃飯,傭人負責為你夾菜、盛飯也是應該的。」她漾起甜笑,唇邊泛起兩個梨窩,右手還不時為他添菜。

  一個不留意,低頭,他見一碗苦瓜再呈「超載狀態」!

  「你打算苦死我啊?一起吃!」要苦大家一起苦!

  「好。」放下筷子,她拿了碗,盛了飯,坐在他對面用餐。

  好不容易結束苦不堪言的苦瓜餐,他漱漱口,企圖沖淡苦澀的味道,走到沙發,再按下電視遙控器,收看新聞頻道。

  龔安曦也沒敢閑著,擱下碗筷,跑到冰箱前,急急取來一杯飲料,放在他面前。

  「這是什麼?」

  「一種新產品,先喝嘛!」賣關子的她,笑咪咪的推薦著。

  也好,白色冰冰的果汁,也許能快速沖淡他口中的苦味。

  接過看來可口冰涼的飲料,一陣酒味撲鼻,樊帷岡不疑有他,大口一飲——

  一入喉,苦人心脾!

  放下杯子,樊帷岡口氣惡劣的問:「這是什麼?」

  「很好喝吧!」龔安曦笑盈盈問著。

  樊帷岡差點沒吐出來!

  「這是苦瓜玉露!」答案揭曉後,龔安曦仍喜孜孜的介紹著,沒注意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那是苦瓜農在我買了一千塊的苦瓜後,特地贈送給我的濃縮苦瓜玉露,這在製作上很費工噢,他們從苦瓜幼果上套上玻璃瓶,待苦瓜成熟後再注入米酒浸泡,才成了……」

  「以後別再讓我看到苦瓜!」他惱火的打斷她,然後再衝到浴室,猛漱口。

  

  進樊家已經一個多月,龔安曦已經習慣在樊家的生活,至於那位樊帷岡先生,脾氣還是有那麼一點壤,眉頭還是有那麼一點蹙。不過沒關係,才一個月而已,樂觀的她相信,下個月成效會大為改進。

  上回因澆花事件激怒他,為了賠罪,今天經過花店時,她特地把買菜剩下的錢,拿去買一束鬱金香和一支鵝黃色的花瓶。

  回家後,她把花插入新花瓶,再將原來放鬱金香的淡藍色花瓶,擺在地上。

  退一步,仔細凝賞一會兒,突然覺得玻璃桌太剛硬、地板冷冰冰、室內過於陽剛……花一擺上去,好像不搭軋耶。

  再上前一大步——

  「鏘!」

  她驚呼一聲,立即退了一步,但來不及了!擺在地上的淡藍色花瓶被撞倒——瓶、口、碎、裂!

  慘了!慘了!她在心中哀鳴,不小心打破他最最心愛的花瓶,那張剛硬又鐵青的臉,已經火冒三丈的浮現在她腦海……

  這下她死定了!

  萬一他把她攆出門,這可怎麼辦才好?

  現在家中的經濟都靠她……

  認命的,她撿起地上的碎片,用報紙包好,然後抱回自己的房間。

  買來三秒膠,她犧牲午睡時間,一點一滴的想把缺口補好……

  她在心裏暗暗祈禱:但願他看不到這個缺口,只看得到下半段完整的美麗。

  她不是故意的,真的!

  下午的時間,依例打掃室內。進入他的書房,書桌有點淩亂,俯身,當她將桌面上的廢紙丟進字紙簍時,地上一個咖啡色皮夾,吸引她的注意。

  隨即,她拾起皮夾,好奇的翻看。

  磨破皮的咖啡色皮夾,看來頗具歷史,可裏面並無鈔票,也無證件,顯然這個皮夾已經沒再使用。根據她這「柯南女傭」的判斷,極可能是他想丟掉,卻不小心掉落在字紙簍外。

  不多想,她替它找到棲身之處——垃圾桶。

  嘿嘿,至少,她幫他做對了一件事,或許可以稍稍抵銷他的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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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6-12 07:55:36
  第四章   
   
  樊帷岡靠近家門前,習慣聞到一陣飯菜撲鼻的香味,但今天味道似乎特別濃。

  他一走近,發現門大剌剌的敞開。一進門,卻不見她的人影。

  這迷糊的女人,跑哪兒去了?門也沒關好。萬一有人闖空門,她怎麼辦?

  這奇怪的念頭一閃進他的腦海,胸口如被大石塊壓般難受。

  走到餐廳,菜和湯還冒著熱煙——

  旋即,種種不安的猜測直竄胸口,樊帷岡心慌的找尋她,「龔安曦,龔安曦!」

  餐廳、廚房都不見她的蹤影,最後他快步來到她的臥房。

  裏面空無一人,只見一隻眼熟的化瓶,瓶口碎裂的被擺在桌上。

  沒細想,他又踅回客廳,才意識到室內有些改變,可是他說不上來哪裡不對勁。

  須臾,他錯愕半晌!

  在瞥見窗前有一束新鮮的鬱金香時,他停下搜尋她的腳步。

  方纔進門,怎沒注意到這束花?是她準備的?還是湘雲?

  他下意識的猜著,上前仔細一看,馬上猜出是龔安曦的傑作。

  因為這支鵝黃色的花瓶是陌生的,那麼湘雲送給他的花瓶呢?

  難道是剛才在她房間看見的那隻眼熟,瓶口卻……慘遭摔碎的花瓶?

  正當他懷疑之際——

  蹬蹬蹬!由遠而近的拖鞋聲在耳邊響起,「對不起,對不起!」龔安曦像個冒失的火車頭,一古腦兒衝進客廳。

  「你回來啦!」換上室內拖鞋,她正要趕去浴室洗手。

  「你到底在忙什麼?」看到她的人「活跳跳」的進門,樊帷岡心上大石?咚」的落下,可莫名的憤怒,卻無端升起。「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

  「危險?」龔安曦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

  ?為什麼門沒關好,人就跑出去?」他聲音宛如雷嗚,震入她的心。

  他是在擔心被闖空門?還是在擔心她?

  龔安曦喘了一口氣,笑了一笑,為他的心焦,雀躍不已。

  「對不起,我急著倒垃圾,去追垃圾車,所以門沒關好。」因為太專注黏花瓶,錯過垃圾車來的時間,結果門也沒關,還追了好長一段路。

  算了,沒事就好!他一個大男人,何必跟一個莽撞的女人發脾氣?連他自己都覺得這場火發得有些莫名其妙。

  斂下怒意,他又質問:「這花和花瓶是什麼意思?」

  啊——他發現了,龔安曦倒吸一口氣,再嚥了嚥口水。

  「呃……樊先生,飯前不宜討論這個話題。」龔安曦吐了吐舌頭,腳底抹油,打算開溜,「你等一下,我去洗洗手,飯後,我再跟你解釋。」

  「好,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交代。」樊帷岡撂下一句話,氣悶的走進餐廳。

  

  飯後,他們一起坐在客廳。

  她緊張的調勻呼吸,搓搓手,烏眸不安的溜轉了一下,還是不知該如何開口。

  「想好如何解釋了嗎?」樊帷岡注意到她欲言又止的表情,於是先開口。

  想到了!就用迂迴漸進法。

  龔安曦突然咧嘴一笑,「呃……樊先生,解釋前,我心裏對你這個家一直有個建議,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聽?」

  樊帷岡納悶的瞧她一眼,這女人又在搞什麼鬼?

  「你覺不覺得這房子需要稍微佈置一下?」

  「直接說重點。」他不耐煩的強調。

  ?真的要我說?我如果說了,你不可以生氣的噢!」醜話先講在前面,以免又惹他青筋直冒,暴跳如雷。

  這女人真有氣死他的本領!「說!」

  是他要她說的噢!龔安曦清了清喉嚨,大刺剌的宣佈:「太陽剛、太冷硬了,和你的人一樣,沒一點人情味。最嚴重的是你,每天擺著一張臭瞼,動不動就發脾氣,沒人情味也就算了,還有火爆味咧!」她劈裏啪啦的說一堆,重點竟落在主人的脾氣上。

  樊帷岡聽了她這番話,省思自己,再瞅著她問:「我真的有那麼糟嗎?」

  「噢,糟透了!」她下意識的脫口回答:「簡直沒人性!」

  抬眼,他蹙眉了!下一秒她搗緊嘴,暗罵自己的失言。

  可是出乎意料的,他並沒有她預期如火山爆發般怒氣勃發。

  「那你覺得我應該要怎麼做?」

  他承認自己脾氣火爆,因為湘雲曾對他提過。然他改不了易怒的本性,否則湘雲也不會選擇溫柔的大哥……

  大哥一向體貼,是個居家型的男人,而他呢?事業永遠擺第一。

  從不注重家庭氣氛的他,今晚一進入客廳,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溫馨感。

  花香、飯菜香,再加上和這個迷糊女人相處時的那種氣氛,似乎讓他重新感受到家的溫暖。說實話,他還不討厭這種感覺。

  家?!

  什麼時候,他開始有了這份期待?怪了!難道他見大哥結婚,自己也有成家的意念?

  咦!他在意她的感受嗎?龔安曦瞅著他一眼,心中暗喜。

  不會吧!再抬眸,她讀到那雙含慍的銳眸,一反常態的轉柔,尤其他竟還要她給他建議。

  「我每次建議,你都聽聽而已。」嘟起嘴,她無奈的說。

  「不保證能改,但我會盡可能不在你面前發脾氣。」舉起水杯,他喝了一口,決定聽聽她的建言。

  畢竟眼前只有這個女人,能體察出他的心情,也最懂得踩疼他的痛處——即使他不只一次後悔和她分享生命苦澀的歷程。

  龔安曦一愣,原來,他有接受建言的一面。

  霎時,她低首,兩手玩弄指甲,難為情的說:「其實也不能全怪你啦,我也有錯,每次都不小心把你惹毛。」她不否認,每次都不巧的踩到他的「情緒地雷」,氣得他火山猛爆。

  意外聽到她認錯,他的嘴角微揚,「你說吧!」放下杯子,他做好準備。

  仰首,讀到他難得一見的笑容,她立刻釋下不安,「成熟的人,他會掌握自己的快樂鑰匙,不會讓他人來控制自己情緒的……」

  ?你的意思是說,我不夠成熟?」他瞇眼,質問她。

  哎呀!她真是嘴拙,這句話簡直是指桑?槐,暗罵他不成熟。

  「你說的也許正確,我會試著接受你的意見。」

  出乎意料的回答,令龔安曦膛口口結舌。

  她沒聽錯吧?大金剛真的想接受他的意見?!

  回神後,她搔搔頭,笑咪咪的將話題轉到重點,「其實我的建議只是想……佈置一下你的房子啦!」

  他瞅了她半晌,揚眉,吐出一口氣,「可以,但請以不破壞傢俱和花瓶為原則。」

  唷呼!龔安曦想跳起來大聲歡呼。

  不對,他剛提到花瓶?!

  瞬間,她抑下歡呼的衝動,急急轉回話題的重點,「對不起,那只淡藍色花瓶是因為我想佈置……」

  「算了,碎都碎了,我不想再追究。」他伸手,明快的制止她的解釋。「如果需要花錢布責我的家,可以告訴我。」

  「不會花什麼錢的,像那束花,就是買菜剩下的錢買的。」

  樊帷岡瞥了鬱金香一眼,再回過頭,表情並無太大的起伏,「你何必那樣做?」

  鬱金香的存在對他而言,就是湘雲的化身,她這麼做,目的為何?

  是啊!她何必那樣做?她只是懷念他的溫柔、喜歡看他展顏歡笑、想趕走他心中的怪鬱愁苦……

  她已經喜歡上他了?!

  啊!這個發現太突然,她的心怦怦跳著,表情逐漸僵硬,「我……只是想鬱金香可以讓你高興,而且想彌補上次的苦瓜……」

  「我知道了!不過,以後別自作聰明,我先去洗澡了。」擺擺手,他打斷她的解釋。

  龔安曦凝視他寬厚的背影,垮下肩。

  她摔壞了他心愛的花瓶,卻又要他收斂火爆的脾氣,會不會反而害他因此苦苦壓抑自己的情緒?

  如果是這樣,那她對他真是太殘忍了……

  回到臥房,龔安曦認真的將碎片再往瓶口拼起,一片一片,不敢大意,生怕湊不出完整。

  

  唉呀,真是慘不忍睹。

  龔安曦凝望著已貼好的碎裂瓶口,猛搖著頭。

  於是,她決定放棄黏合,去找尋一模一樣的花瓶。

  只因他一個悵然的眼神——她在花商、陶藝坊,所有可能賣花瓶的地方找遍了,然還是找不到。

  後來,她終於從一個進口花瓶商的老闆口中得知,那只花瓶原來是荷蘭進口的珍品,價格不菲。

  這下她才知道她打碎的不只是他的珍愛,還是個她買不起、還不起的高價花瓶。


  所以,她放棄了,還是回家,乖乖的用土法黏合另一半瓶口吧。

  她黏瓶口黏到打瞌睡,直到叩叩的敲門聲,才將她吵醒。

  「安曦,你睡了嗎?」

  樊帷岡的聲音傳入耳際,龔安曦恍如大夢初醒,「啊!還沒!」她急急用報紙包好花瓶,倉皇地收進抽屜裏。

  「我有話要問你。」

  「喔,來了。」龔安曦趕緊開了門。

  樊帷岡看她一臉倦容,睡眼惺忪,視線往下,看到她穿著卡通T恤和一件平口褲,平口褲下,則是一雙白皙修長的大腿和渾圓俏臀……

  倏地,他的胸腔繃緊,心口急喘。

  樊帷岡企圖掩飾那股騷動,他倉促收回視線,開口問:「這幾天你收拾書房時,有沒有看到一個咖啡色的皮夾?」

  「喔,你說那個破皮夾噢,有啊!」

  「你收到哪去了?」

  「我在字紙簍旁撿到的,我想你大概想把它丟了,所以我就把它扔到垃圾桶去了。」龔安曦輕鬆的說著,壓根沒注意到樊帷岡的瞼色,漸漸轉為青色。

  那個皮夾,是他在十五歲生日時,湘雲送他的禮物。因為用了十來年,已破舊不堪,可為了保存它,他刻意收藏起來,打算空閒時拿出來回憶,沒想到一個不小心掉在書房,就落到慘遭丟棄的命運!

  這女人簡直是他命中的大瘟神,她是存心和他過不去嗎?

  她淹死鬱金香、打碎他最愛的花瓶、丟棄他刻意保留的皮夾,還屢屢考驗他的耐心,弄什麼鬼苦瓜要幫他清肝退火……現在,他只有一股衝動——親手掐死她的衝動!

  不,不能動氣!絕不能讓這個女人來控制他的情緒。

  抑下怒氣,他極力克制那股衝動,然聲音如悶雷般響起,「以後沒我的允許,不准亂丟我的東西!」

  ?那皮夾很重要嗎?可是外皮都磨破了,而且我檢查過裏面沒有證件,也沒有錢才敢丟的。」


  龔安曦無辜的模樣,讓他為之氣結。

  「跟錢和證件沒關係,重要的是,那皮夾對我有重要的意義。」跟這女人解釋那麼多幹嗎?只有提前腦溢血的可能。

  「什麼重要的意義?」

  「無可奉告。」旋身,樊帷岡打算甩門離去。

  「是舊情人送你的禮物嗎?」她皮癢的發問,再一次挑戰他少得可憐的幽默感。

  「我想,你最好關心自己會不會在三個月內提前離開。」他的厲眸已寫著他的耐心已到極限。

  龔安曦顯然忘了自己的死活。

  「樊先生,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為什麼他老愛鑽牛角尖,不往樂觀的地方想?

  「不需要你的提醒!」樊帷岡咬牙切齒的低吼一聲。

  後悔!現在他非常後悔讓這瘟星進入他家大門。

  

  午後,陽光變得溫和。

  龔安曦收起曬乾的衣服,腦海想的是如何將陽光曬進他陰暗的心底。

  拿起蒸氣熨斗,燙平他的襯衫,她想的是如何撫平他眉間的皺褶。

  進入他的書房,無心讀到他的秘密時,她想的是如何幫他除去愁苦和寂寞。

  唉!愈發現自己喜歡上他,愈覺得自己無藥可救,因為她喜歡的不是一個普通人,而是一隻綠臉倔強的大金剛。

  電話突然一響,打斷了她的思緒,龔安曦快速接起,「喂!」

  「龔安曦,是我。」

  「樊先生,有什麼事嗎?」熟悉的冷硬嗓音在她耳際響起,她突然臉紅耳熱。

  「今晚我有一個朋友會過去,記得加菜。」

  「好。」

  「你最好別再搞砸這頓晚餐。」他命令的語氣中挾帶威脅,「否則就準備滾蛋!」

  「我會注意的。」掛下電話,她的唇角漾起笑意,甜蜜漫進心窩。

  她的心情,因他的一通電話,好得徹底了。

  一想到自己會是他瑣碎生活中最依賴的人,龔安曦不禁哼著歌,雀躍的走人廚房。

  至少她在他心中,有了些微的份量,雖然這個份量輕如鴻毛,可是在她心裏卻重如泰山——

  只因她分享了他的生活、他的朋友、他的飲食習慣和他的心情……

  

  樊帷岡一進入客廳,發現室內又變得不一樣了。

  這點,連邵彥成也注意到了。

  花香、飯菜香,還有女人創造的一室溫香。

  「我嗅到了,你家裏多了女人的氣息。」這是邵彥成進門的第一句話。

  再仔細一瞧,冷硬的玻璃桌被鋪上暖澄澄的桌巾;冷色系的沙發椅上,被放上幾個色彩明亮又柔軟的抱枕;走道和房門被懸掛上可愛圖案的門簾。這個家經過龔安曦的巧思和佈置,看來溫馨極了。

  愣了五秒,樊帷岡的眼睛最後停在窗前那束新鮮的鬱金香上。

  「你回來了。」龔安曦聽到開門聲,清亮的聲音響徹室內。

  她雀躍的像只小鳥,飛也似的衝向客廳,一見生面孔,她微笑一鞠躬,「你好。」

  邵彥成觀察著眼前這個年輕純真、有朝氣的女孩。她的動作簡直像個幸福的小妻子,不但幫他做好飯,打理他的生活起居,精心佈置室內,還討他歡心地擺了鬱金香,就差沒跳入他的懷裏,來個擁吻而已。

  「你好,我是帷岡的好友,叫邵彥成。」邵彥成笑顏逐開的意識到,這是個好徵兆。

  「你好,我是樊先生的女傭,叫龔安曦。」龔安曦頷首,禮貌微笑。「喔,可以開飯了,我去把湯端上桌。」

  說完,一個旋身,她掉頭踅回廚房。

  ?這就是你說的那個……意外的禮物?」

  當邵彥成提出要到他家拜訪時,樊帷岡才避重就輕的對邵彥成提及,他的女傭正好是那夜意外的禮物。

  邵彥成很滿意這件禮物的出現,因為他看見樊帷岡容許她對他房子的改造。

  「她的表現一定很令你滿意。」

  滿意嗎?

  她的廚藝,除了那頓什麼可以清肝退火的苦瓜大餐外,他無可挑剔;她打理室內,除了淹死鬱金香、打破花瓶、丟掉他的皮夾,還要他收斂脾氣外,其他還算差強人意。

  「我們說好就三個月,如果她表現不好,隨時得退錢離開。」樊帷岡輕描淡寫的帶過,反而讓邵彥成起疑。

  「噢,那麼三個月後,你會繼續用她嗎?」

  「如果今天她表現不好,也許這會是你看到她的最後一面。」

  「你真不懂珍惜,這麼可愛又勤奮的女傭,你上哪兒找?」邵彥成碎碎念著,心裏直罵他沒長眼睛、沒幽默感!

  走至餐廳,兩個大男人坐定位。

  「糖醋排骨、檸檬魚、炒豆苗、滑蛋牛肉、香菇雞,每道菜看起來都很好吃。」邵彥成垂涎三尺的盯著色香味俱全的菜餚,突然又意識到,「欽!這不都是你的最愛嗎?」

  看來,這女孩很用心唷!

  背著他們在洗手台忙碌的龔安曦,聽到了邵彥成的話。

  沒錯!自從他說他不吃苦瓜後,她每天準備不同的菜色,為的就是要瞭解他的口味。

  上述那些菜和湯,正是她一個多月以來,用心觀察的結果。

  「安曦,你不一塊吃嗎?」邵彥成刻意邀她共進晚餐。

  轉身,龔安曦的眼眸在徵詢樊帷岡的同意。

  「過來!」樊帷岡注意到了。

  「好。」龔安曦咧嘴一笑,如獲大赦般開心的和他們一起用餐。

  平常用餐時,樊帷岡一向寡言,都是龔安曦發表言論;今天,多了一個客人,餐桌上,除了龔安曦的說話聲,還多了邵彥成的笑聲。

  「安曦的手藝真棒,帷岡,你真幸運,能找到這麼好的女傭。」邵彥成嘗了一口菜,就忍不住連連稱讚。

  今天的菜色,的確美味可口,只可惜,愉快的交談聲,莫名的謀殺了樊帷岡的味覺。

  在邵彥成好奇心的驅使下,龔安曦毫不避諱的說出那夜在悠遊探險的經過,以及進了樊帷同的新家後,淹死鬱金香、打破花瓶和不小心丟棄皮夾的意外……

  「你一向都這麼莽撞?」從一開飯,邵彥成的笑聲就沒斷過。

  「也不是啦……我天生迷糊。」但在打理他的家時,她卻不敢含糊。吞下末一句,她尷尬的搔頭一笑,臉頰卻冒起紅霞。

  邵彥成突然懷疑起,他這死黨又臭又硬的脾氣,怎容許一個女孩老是踩他的痛處?

  於是,他意有所指的發問:「帷岡,家裏多了一個開心果,你的生活應該很有趣吧?」

  樊帷岡一抬眼,將龔安曦的嬌笑和邵彥成的羨慕,一一納人眼底,驀地,一把無名火升起,「我吃飽了。」

  見樊帷岡一臉臭相,邵彥成打鐵趁熱的提議:?帷岡,這個週末我們再去練球如何?」

  「行。」樊帷岡拿著兩隻酒杯,倒酒。

  ?帷岡,你不倒一杯給安曦嗎?」邵彥成多嘴的問。

  「她酒量不好,少喝為妙。」樊帷岡下意識的出口,他沒忘記,那夜她是怎麼醉的。

  「最起碼你也該問問安曦吧?」邵彥成轉頭直接向龔安曦邀酒,「安曦,你想喝一杯嗎?」

  「可以啊!」難得有人跟她聊天說笑,她興味正濃。

  出乎意料的回答,讓樊帷岡多睨她一眼。

  邵彥成注意到他的眼色,隨即開口:「我們做老闆的,也得體恤傭人的辛勞,雖然安曦是個女孩,但看得出她很用心在整理你家嘛。」

  樊帷岡瞪他一記,取來一隻酒杯,繼續倒酒。

  「安曦,帷岡也不是沒氣量的老闆,這點小酒,他不會計較的。」邵彥成咧嘴一笑,不怕死的又問:「喔,對了,安曦,你會打網球嗎?這個週末早上,你要不要和我們一塊去?」

  能參與樊帷岡的生活世界,她樂意至極。

  「好啊,」龔安曦表情愉悅,開心回答。

  樊帷岡倒酒的動作,突地頓了一下。

  他老覺得今天龔安曦的嬌笑聲太頻繁,而且刺耳;今天的邵彥成看起來也很礙眼,每每聊到的話題,都蠢到極點,讓他有將他摔出去的衝動。

  「可是,我不太會打耶!而且那天,也不是我休假的日子。」龔安曦想到這點,眼眸很自然的又轉向樊帷岡徵詢。

  邵彥成順著龔安曦的眼眸望去,自動代樊帷岡回答:「帷岡不會計較的,他是有氣度的老闆,是吧?帷岡。」邵彥成笑容可掬的望向面容鐵青的樊帷岡。

  樊帷岡悶不吭聲,他改變主意,不想丟狼人出去了,現在,他只想立刻扭斷邵彥成的脖子!

  「不會打球沒關係,我教你。」

  樊帷岡的臉繃得更緊了,忍不住的,他發出暴吼,命令龔安曦離席,「安曦!去切水果。」

  「可是我還沒吃完……」龔安曦被他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

  「切水果給這個聒噪的男人吃,讓他閉嘴!」

  邵彥成知道自己踢到鐵板,不過目的已達成,他摸摸安在的脖子,在心裏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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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6-12 07:56:04
    第五章   
      
  龔安曦紮了馬尾,穿著一件Adidas的白色網球裝,看來清新怡人。

  走入網球場,一路還引來不少男人的注目。

  不過,從樊帷岡不情不願的帶她來球場後,她就一直坐冷板凳,眼巴巴的盯視球場內,兩個男子陷入廝殺的狀況。

  無妨!她正陷入視覺上的觀賞樂趣中。

  循著她崇慕的視線望去,那個臉部線條剛硬的男子,一雙修長的腿,在網前快速移動,配合著強勁有力的揮拍,一次又一次,展現出力與美的動作。

  他發球的姿勢,俊得不能再俊,切球完美、截球漂亮,每每令她不得不對他投以仰慕的眼神。

  沒錯!他就是樊帷岡。

  今天一早出門,他仍繃緊臉,也沒跟她打招呼。會不會是不希望她跟來?還是仍生她的氣?

  唉!也許,她應該找個機會彌補對他的虧欠,可該怎麼彌補呢?

  打完兩場,邵彥成累喘喘的坐到龔安曦旁邊,這才打斷她的專注。

  「安曦,想不想試試看?」他拿著網球和球拍,遞給她。

  「好啊!」龔安曦露出靦腆的笑容,接過手。

  「那我們先到那邊的牆壁練打。」

  「好。」

  「對了,邵大哥,你知道樊先生的生日嗎?」

  「噢,當然知道,那種個性孤僻、暴躁又沒幽默感的人,就是……」邵彥成突然意識到什麼,旋即回她一抹曖昧笑容,「咦,你要幫他過生日?」

  「呃……我是想找個機會彌補……之前所犯下的錯誤。」找個特別的日子送禮物給他,能讓彌補合理化。

  「喔,有需要,有需要!」那死鋼板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邵彥成在心中感歎。

  「他的生日是……」

  兩人起身,移步,沒注意到後面有一雙銳眼,直直盯著他們帶著歡笑,偕同離去的背影。

  通常打完球,樊帷岡習慣到休息區,然不知為何,此時,他的雙腳卻生根似的不動,視線定定的跟著那對礙眼的男女移動。

  他注意到邵彥成在教她打球的同時,頭和身體靠她太近;而每一次她擊出球,邵彥成總似有意地去碰觸她的手。

  這個狼人!還不到月圓的晚上,就色性大發!

  而這個女人,也真會招蜂引蝶!

  一早,邵彥成為她準備的一套網球裝,將她的身材烘托得更玲瓏纖麗,白色的連身裙,讓她看起來清純如天使,每每一揮球,裙擺搖曳,那雙修長白皙的大腿,更惹男人注目……

  正教龔安曦打球的邵彥成,一側頭,不意瞥見一雙眼睛正惡狠狠的瞪著他。

  不出所料!邵彥成暗自竊喜,然他刻意朝專心練球的龔安曦說:「對了,就是這樣,你多練習幾次,我先去拿水。」

  「好。」

  邵彥成含笑退場,繃緊瞼的樊帷岡本想坐下來休息,可雙腳卻不聽使喚的離開了座位,走到龔安曦的身後。

  「你的姿勢不對。」他下意識的提出糾正。

  龔安曦停下動作,回頭,錯愕的看著正在注視她打球的樊帷岡。

  樊帷岡低咆一句:「那個笨教練是怎麼教你的?」

  ?啊,不是這樣嗎?」龔安曦發球,又打一次。

  他走近她,一股泰山壓頂的氣勢隨之而來。

  「截球時,如果肩膀完全轉到側面,容易失誤;幅度太小,又會錯失截球的機會。」說完,他用自己的球拍,做了一次完美的截球示範。

  龔安曦依勢照做,她跨前一步,做出截擊的動作,可惜顧此失彼,搶到截球的時機,卻失了拍面的漂亮落點。

  「如果想讓球技更好,學習控制截擊距離是非常重要的。談到距離,就不能免俗講到截擊的長度,而談到長度,就必須考慮最佳的拍面仰角。」

  他的動作精湛優雅,打出去的球,強勁有力,又恰到好處。

  又試了一個低截擊的動作後,他說:「通常這樣的截擊是防守性的,但如果運用了大的拍面仰角來打出所需要的深度,你有機會轉守為攻,而且更能控制得分的要訣。」

  「大的拍面仰角,是指打開拍面的程度大些嗎?」龔安曦反問他。

  「孺子可教。」他難得稱讚她。

  不過,說的簡單,做來可難了。龔安曦依樣畫葫蘆,打了數球,就是難以達到要求。

  站在一旁的樊帷岡,看了她幾次截球的動作,嘴角微揚,眸中不意流露出欣然的笑意。

  「短時間要能掌控這些訣竅,的確很難,因為這是非常專業的動作。」

  還好她不是專業!她在心裏暗暗鬆了一口氣。

  正這樣想,樊帷岡已經站到她身後,右手很自然的扣住她的右腕。

  毫無預警的被他的大手掌控,龔安曦的心跳狂亂,俏臉也染上一片紅暈。

  「其實你的方法對了,只可惜,你的手腕不夠穩固,力道又不足。要像這樣,拉球時,手臂必須直直向前並往上,手肘要固定,才能有力的伸向擊球點。」

  他的嗓音,低沉悅耳,音調也不同於在家時的冷硬;不同於以往的溫柔,令她沉迷著、眷戀著,甚至期待能從此永遠停靠在他的懷裏。

  突然,她對他有了新的發現,其實他不是個難以相處的男人。

  只要是他感興趣的話題,他都能侃侃而談——至少,現在他讓她溫習了那夜的溫柔。

  他看來親切得過於自然,明朗得不再像一隻綠臉金剛。

  也許是他一直刻意壓抑那份苦澀,其實只要他宣洩了想望,釋放了心中的絕望,他會是個人見人愛,可以依靠的「泰山」。

  金剛變泰山?!想到此,她噗嗤一笑。

  ?笑什麼?」

  「沒有。」龔安曦的臉霎時竄紅。

  「如果想練好網球,專心點,剛才我示範的動作,你懂了嗎?」他警告她。

  「啊?!呃……可以……再示範一次嗎?」她突然喜歡自己的不專心,眷戀的想再一次體會靠近他的溫暖。

  「你的腿必須跨出很大的一步,來打這個低截擊……」他的大掌直覺的觸上她修長白皙的大腿,一股蝕人心的魔力,開始向他伸張。

  他寬闊的胸膛貼著她的後背,沁人鼻端的是屬於她的氣味;她身上有一股清新怡人的味道,紮著馬尾的長髮,在追球時,散發出迷人的芳香。

  他並不討厭這樣氣味,相反的,他竟會不自覺追逐這股香味……

  就好比花與蝶的一場撲朔迷離的捉迷藏,他如蝶,她如花,花會迎合蝶的到訪,蝶則自然的眷戀這份特殊的花香味。

  該死的!他怎會有這樣的聯想?

  奮力的,他擊出這一球,企圖想將注意力集中在擊球點上。

  這一球結實,如雷射般的彈道,落點完美。

  龔安曦現學現賣,想接彈回的第二球,她往後跨出一步,右手往後一拉——

  「砰——」

  球是打出去了,可龔安曦用力之猛,卻跌得人仰馬翻。

  所幸,後面還有個金剛肉身幫她墊底。

  「快閃開!」眼看她打出夠勁、夠猛的球就要折回來,樊帷岡於是快速以手臂和背部傾前保護她。龔安曦則面朝下,蜷曲在他與地之間。

  「砰——」

  樊帷岡被球結結實實的擊中背部。

  「你這一球,真是打得漂亮,」他咬牙忍著痛楚,全身仍一動不動的將她壓在身下。

  「對不起。」

  「沒關係!」樊帷岡問聲回應她。

  「對不起!」

  「我說了,沒關係!」

  「我是說……你應該讓我起來了吧!」龔安曦被他壓得喘不過氣,然一顆心卻不規則的跳著,俏臉上的嫣紅,持續加深。

  樊帷岡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

  一仰頭,兩人才發現,一雙雙飽含興味和曖昧的眼睛正注視著他們。

  因為龔安曦的臀正坐在樊帷岡腿上,上身趴在地面,樊帷岡則圈住她,兩人誇張的動作,彷如躲一場爆炸性極強的炸彈般。

  樊帷岡快速的起身,再拉起龔安曦。

  她拍拍胸前的灰塵,理了理衣服,一臉尷尬的看向樊帷岡。

  「沒事了!」樊帷岡向眾人解釋,請他們離開現場。

  「老伴,今晚,我們要不要試試小夥子那種姿勢……」突然,一位婦人輕聲的對另一半說著。

  「這恐怕比較容易受傷。」另一半則笑著回應。

  「祝你們有個美麗的夜晚。」樊帷岡一抿唇,難得大方的說。

  「你們也是!!」婦人報以微笑。

  龔安曦的臉腮紅通通的,內心泛起甜美的滿足感,不知該回他們什麼話。

  樊帷岡難得心情如此暢快,臉上的剛硬線條,也不自覺的跟著放鬆緩和。

  而邵彥成優閑的躲在一旁,看著這一幕,吃吃的笑著。

  

  一下午,在俱樂部裏汗流浹背的龔安曦,可以說像耗足兩個禮拜的體力般,又累又喘,可她心裏卻洋溢著幸福的充實感,感覺今天是她上臺北以來,最快樂的一天。

  回到家,用完晚餐後,龔安曦和樊帷岡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樊帷岡按著電視遙控器,當他搜尋著電視頻道時,螢幕上的畫面不斷轉換。

  突然,一陣嘈雜的搖滾樂聲掠過,「那台,那台……快回剛才那台!」一旁的龔安曦,鬼叫一聲。

  樊帷岡以為有什麼重要新聞,大拇指聽話的按回。

  龔安曦疾呼:「對,就是這裏了。」

  隨即,螢幕跳回搖滾歌手聲嘶力竭的歌唱畫面。「無敵無敵鐵金剛——無敵無敵鐵金剛——無敵鐵金剛……」

  「鐵金剛、鐵金剛、無敵鐵金剛——」龔安曦跟著樂團主唱一起唱,表情又High又激動,氣勢完全不輸給主唱人。

  噢,真不知自己的手怎會聽她的話,按回這種吵死人的頻道?

  樊帷岡看著她又叫又跳的動作,想起了那夜在悠遊和她初遇的畫面,突然覺得好氣又好笑!

  她看起來,永遠像旭日朝陽般,活力充沛,即使一整天在烈陽下,她汗水涔涔的苦練球技中,到了晚上,卻還是像裝了金頂電池般,精神飽滿,活蹦亂跳的。

  直到一曲唱畢,龔安曦收束激昂的歌唱情緒,笑咪咪的朝樊帷岡說:「對不起,我剛才佔用了你看電視的時間。」

  「算了!」他現在必須學著不被他人控制情緒。

  樊帷岡將頻道切換到新聞台,龔安曦跌入回憶裏,分享了她的兒時舊事,「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聽這首歌嗎?」

  老實說,他沒有興趣知道。

  「因為我們家都是女孩,所以奶奶一直把我當男孩養。小時候的我,最喜歡和男孩子玩在一起,我喜歡玩一些男生玩的玩具,譬如無敵鐵金剛啦、戰車、飛機之類的玩具。」

  樊帷岡的眼睛直盯著新聞台,表情毫無波動,然耳根子沒法清靜,只好心不在焉的聽著。

  見他沒反對,龔安曦繼續說著:「就是因為這樣,奶奶答應送我一個無敵鐵金剛,無敵鐵金剛一交到我手裏,我寶貝的要命,把他當成自己的守護神般,每天寸步不離。

  可是有一天晚上,妹妹們捉弄我,趁我洗澡時,把無敵鐵金剛穿上芭比娃娃的衣服,我看見後,急著搶回來,然後我們吵成一團,正好被喝得爛醉的老爸撞見……」

  她從未說過自己的家庭背景,見她此刻異於平常的落寞,樊帷岡不得不好奇的多瞧她一眼。

  龔安曦也不管他是不是有興趣聽,逕自說著:「喝醉酒的老爸時常和老媽起衝突,那天,也沒有例外。他生氣的將我們姊妹手中的無敵鐵金剛搶走,然後破口大?:『女孩家玩什麼無敵鐵金剛?』說完,無敵鐵金剛也被踩成稀巴爛……」話到語尾,龔安曦的聲音緊澀的說不出後面的結論。

  那是很遙遠的童年舊事了,不過她依舊清晰記得,最心愛的守護神就這樣被莫名的毀了。

  注意到她聲音的變化,樊帷岡一偏頭,視線在看到她的黯然神情時,已經無法再調回新聞台。

  全神貫注的瞅緊她,胸口繃得緊緊的,有一種不可扼抑的難受!

  彷如心上被壓著一塊大石頭,沉甸甸的,難以紓解的他,竟發出連他自己都覺得意外的撫慰話語:「你父親這樣做,也許對當時幼小的你而言,是殘酷了一點,不過,如果你往好處想,他不也把你身上不該有的男孩子氣給踩掉了。他踩醒了你一直當男孩的夢,還你一個真實的女兒身,動機是對的。」

  龔安曦怔了一怔,定定的望著他,難以相信一向頑固剛強的他,竟懂得安撫她。

  最震撼的是,這段一直耿耿於懷的童年往事,經他這麼一說,竟如打開二十年的心結般,令她豁然開朗。

  須臾,她吸吸鼻子,破涕為笑,「是啊!我老爸酒品不好,酒後的動作是粗魯了些,而且他一覺醒來,就會忘了他曾做了什麼事!不過,他不喝酒時,還蠻好相處的。」

  看她回復以往的輕鬆笑容,樊帷岡瞼上的剛硬線條瞬間轉柔,嘴角也不自覺微微一揚。

  「既然是女孩子,就要有女孩樣。搞成男不男,女不女的,像什麼話?」老實說,她要真成男孩,就可惜了!

  龔安曦的水眸閃現晶光,登時想到,「對呀!就像我不小心淹死你心愛的鬱金香、丟了你的皮夾、又摔破你的花瓶一樣,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

  樊帷岡眉頭一擰,放鬆的五官,再次緊繃。

  他怎會跟她閒扯淡,讓她有機會提起這檔事?瞬間,他快速將視線調回新聞台,阻止溫柔蔓延。

  龔安曦滿足的笑著,夜風輕拂,讓她的眼皮懶洋洋的幾乎闔上。

  她的身體很自然成一字型,靠在椅背上,漸呈恍惚的眼神,描繪著他的側臉、濃濃的眉毛、堅毅的下巴和笑起來都顯倔強的酷樣,都嵌進了她的腦中、夢裏……

  一陣均勻的鼾聲,引得樊帷岡回頭,他這才發現一張清秀的瞼龐,嘴角輕牽的進入夢鄉。

  他搖搖頭,看她一會兒說說唱唱,一會兒哭哭笑笑,現在又如孩子般,迅速闔眼躺平。

  沒有搖醒她,等她沉睡後,樊帷岡才仔細的瞅著她看。

  細緻的眉毛、小巧的鼻子,和一開口就像麻雀般吱吱喳喳的小嘴,不說話時,勉強還構得上秀氣靈雅;一說起話,什麼秀氣、靈雅、溫柔……早被她嚇跑了。

  視線再往下移……奇怪!她就只有這套家居服嗎?老是一套卡通裝搭平口褲,永遠像個長不大的女孩!

  尤其是那件平口褲,太短、太薄,睡在這裏,萬一著涼怎麼辦?不多想,樊帷岡一把將她抱起。

  一摟緊她,他的視線便很自然的落在她隆起的雙峰……

  他的大掌支著她瑩白勻稱的大腿,那嫩柔的觸感,騷得他心口一陣炙熱。

  轉進她的臥房,心口的炙熱,如烈焰燒灼般快速擴散,瞬間撩動了他剛硬冷靜的神經!

  感覺身體起變化,樊帷岡迅速的放下她。

  一定是他太久沒碰女人的關係!他肯定的告訴自己。

  登時,他快步離開她的臥房。

  

  自從在網球場發生「躲避球」事件後,她發現他對她的態度有了些微的改變,至少,他不會對她大呼小叫,即使不耐煩,也不會呈現青筋暴凸的現象。

  一想到這裏,被甜蜜佔滿的心,一圈圈的浮出幸福,對他的迷戀也加速成長。

  這是個好的開始!她鼓勵自己,要加把勁!

  晚上十點,她喜孜孜的,將自己的愛戀心情,都放在烹調上。

  期待他和她一樣,能感受愛情的美好和幸福。

  「火氣大的人,最需要疏肝解鬱了。」龔安曦喃喃自語著,隨即將早上準備的柴胡、乾燥玫瑰、蘋果等材料統統丟進鍋內,倒入水,以大火煮沸,再耐心燉煮一陣子。

  「加入冰糖……好了!」

  端著剛出爐的玫瑰茶,她站在主臥房外,正想敲門,不意聽見室內傳來樊帷岡講話的聲音。

  一股好奇心驅使她將耳朵貼在門上。

  「大哥,是我,帷岡。」

  主臥房內的樊帷岡,一面盯著一套款式簡雅的女裝,一面講電話。

  「帷岡,是你啊!」

  電話內的聲音分外嘈雜,大哥八成在外面。

  「在忙嗎?」

  「是啊!對不起,最近比較忙,因為廣州的廠房已經蓋好,正式營運前,我得過去大陸坐鎮幾個月,所以趁還沒過去前,帶湘雲到百貨公司挑幾件衣服。」

  由於樊帷頏接管了父親所經營的制鞋業,近年來,考量在台人事成本的負擔,於是企業重心逐漸移往大陸。

  大陸廠房草創之初,樊帷頏時常兩地跑,剛新婚的夫妻,聚少離多;廠房蓋好後,他更是忙得焦頭爛額,時常勸在國中任教的湘雲,能辭去教職,隨他同去大陸。

  但湘雲總是不肯,因為作育英才是她畢生的志願。

  一思及此,樊帷岡低首,眼光轉向精緻的盒子內,躺著的那件剪裁大方的女裝上。

  他想起了半年前,他買這件衣服時,大哥和湘雲私下雖走得近,但在他面前並未公然交往。於是,他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還挑了一件湘雲最喜歡的女裝款式,打算送給她。

  誰料,禮物尚未送出,她已成為他的嫂子。

  而今大哥正費心為她選購新裝,那麼結論產生:擱了半年的這件女裝,仍然是他永遠送不出去的禮物。

  「有什麼事嗎?」樊帷頏沒聽見樊帷岡的回答,開口問他。

  ?出國前,我們要不要聚一聚?」收束心神,樊帷岡問著。

  「好,你安排。噢,湘雲在叫我了。」

  「那麼就中秋節晚上,我會回家。」

  「好,再見。」

  收線後,「叩叩……」一陣敲門聲,擾亂了他的思維。

  門外的人兒見裏面沒回應,又繼續敲門,?樊先生,你睡了嗎?」


  「什麼事?」

  「噢,我準備了一些玫瑰茶,你要不要喝喝看?」

  玫瑰茶?!那不是女人喝的玩意兒!

  「不喝。」他堅持。

  「你一定要喝喝看,這茶可以疏肝解鬱,保證可以讓鬱悶的心情,一掃而空,而且還可以養血安神,幫助睡眠……」

  「夠了!」樊帷岡雖不耐煩,仍起身開門。

  龔安曦喜孜孜的堆著笑容,將玫瑰茶端到他面前,「甜而不膩,很好喝喔!」

  「擺桌上,你可以出去了。」

  「喔!」龔安曦應了一聲,眼睛瞟到了那一件精緻的女裝。

  「哇,好漂亮的衣服!」她一靠近,便伸手好奇一觸,「這質料啵棒的,雪紡紗的,喔!是C開頭,L尾名牌咧,好高貴、好典雅,這套衣服一定很貴吧?」她對名牌沒有研究,一向也記不起名牌的全名,零零落落的拼湊下,勉強還知道這件衣服身價不凡。

  瞅著一進門便聒噪不已的她,樊帷岡表情冷冷的,不搭理她。

  「不過,我這輩子跟這種衣服絕緣,還是T恤、牛仔褲比較適合我。」她逕自念著,正想走出去。

  ?你喜歡?」突地,樊帷岡叫住她。

  反正擱著也是擱著,不如……

  龔安曦一回首,嘴角掩不住的往上揚,她幾乎想跳起來歡呼!

  只要是他送的,就算是一件雨衣、一小方手巾,甚至是一塊眼鏡布,她都會欣然接受,更何況是一套名貴典雅的衣服!

  掩上盒蓋,樊帷岡陰沈的將送不出去的禮物遞給她。

  霎時,她的眼眶一熱!他真的要送給她……

  像童年時期得到無敵鐵金剛的心情般,接過手後,她突然又搖了搖頭,想把東西遞還他,「雖然喜歡,可是……我恐怕沒有適合的場合穿它。」

  「留著,也許你會有機會穿它。」樊帷岡隨口說著,不明白自己何必說服她收下。


  這句話如對她注入一股興奮劑,她愉悅的抱起盒子,像抱住愛人般,緊緊的,不敢放手。「謝謝,我一定會找機會穿它的。」

  樊帷同看著她抱著禮物,又興奮又感激的模樣,心裏竟襲上一絲喜悅。

  大概是目睹收禮人的喜悅和滿足,所以,送禮者也理所當然的跟著愉悅。

  也大概是擱在心裏長達半年的遺憾和疙瘩,找到了釋放出口,所以他的眉和心也跟著舒展了。

  桌前,陣陣淡雅的玫瑰香,誘惑著他的嗅覺。

  端起桌上那碗玫瑰茶,他啜飲一口,一種難以言喻的甘甜注入他的心房!

  疏肝解鬱、幫助睡眠,真有那麼好用嗎?他懷疑,但仍一口飲盡。

  姑且相信她一次吧!

  雀躍如小鳥的龔安曦,則將盒子捧在心口,回到自己的臥房,一掩上門,她的背緊緊貼著門。

  「這是他送給我的第一個禮物耶!」她彷彿聽到心臟怦怦傳遞著幸福的聲響

  不管他是不是有心,她真真實實的收到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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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6-12 07:56:28
第六章   
      
  大清早,她擦好地板,收好吸塵器,室內的整理工作告一段落,突然,她想到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

  龔安曦回到臥房,翻看日曆,口裏數著,「一、二、三、四……啊——只剩四天!」

  今天正是中秋節,樊帷岡恩准她連假三天,那麼扣除這三天,也可以說只剩一天!

  這麼快!轉眼間,三個月的期限將至。

  戀戀不捨的她,拉開衣櫃,拿出精緻的盒子,第七度打開盒蓋,重溫她收到禮物時的歡悅。

  如今臨別在即,看著這套美麗的雪紡紗,反而讓惆悵和失落襲進原來的好心情,添入濃烈的不捨。

  回老家後,她肯定會懷念他那剛硬的五官、皺眉的表情和倔強的個性……

  嗟!先前她還誇下海口,會讓他慰留她,看來,她做得還不夠好,否則為何他一直遲遲未開口?

  「叩叩。」敲門聲響起,打斷了龔安曦的思緒。

  「請等一下。」倉促的蓋好盒蓋,收好盒子,整束心情,她才開了門。

  「你回家前,先去買一件我要穿的T恤和牛仔褲。」探頭過來,他像平常一樣交代她,表情和語氣依然帶著剛硬。

  按理,今天她是該回屏東一趟的,為何樊帷岡卻突然來吩咐她去幫他買T恤和牛仔褲?

  依戀的眸子,探向他,想詢問,又不敢開口。

  他肯定是希望她今天把所有事做完,從此就可以不用來了。

  這樣豈不省事!既不浪費交通費,也不會讓她受舟車勞頓之苦。

  如此為她保留不再續約的顏面,算起來,他這老闆還真體貼人微。可他連一聲珍重再見也不說出口,她的心酸得難受啊!

  「可是,我不知道你的腰圍有多大,褲長要多少?」垂下眼睫,龔安曦用目測法,暗量他下半身的尺寸。

  「三十腰,褲長四十。」他簡潔的報出,「我去打球,買好後,衣服放我臥房。」

  大金剛真冷酷!連再見都懶得說,她在心中朝他做了鬼臉。既然如此,她怎能輸他?龔安曦泛出梨窩的笑,甜甜直道:「好。」

  接下他交代的最後任務,她跑了好幾家店,為的就是找到符合他style的款式,並且滿足自己的想像。

  平常不太挑剔的她,今天特別挑剔,她老找不到她要的款式,直到中午,龔安曦終於綻出滿足的笑容,「就這兩件,迪士尼系列的。」

  她穿了其中一套,再提著包包走出門後,才發現自己快錯過中午搭車的時間。

  「慘了!慘了!」她攔了計程車,鑽了進去,不一會兒,這輛計程車已如火箭般,衝往火車站。

  

  午後微陰,向晚的微風涼颼颼的,在他心底捲起一股蕭瑟的秋意。

  樊帷岡一回到家,客廳冷冷清清、餐廳安安靜靜;沒了飯菜香、少了聒噪聲,只有鬱金香依舊插在鵝黃色的花瓶,隨風吹來蕭瑟和寂寥的馨香。

  蕭瑟?!寂寥?!

  他怎會有這樣的感覺?他抑下若有所失的心情,告訴自己那是秋意漸濃所造成的。

  「這笨女人!要走也沒把窗戶關好。」他上前一步,關上那扇窗,也意圖關上他莫名升起的寂寥波潮。

  打開他的臥房,他找不到她為他買的T恤和牛仔褲。

  「安曦、安曦。」很自然的,他朝外大喊。「龔安曦!」

  走道上,只有冰冷的空氣回應他。

  該死的!他竟然忘了,她今天不在家。

  接著,又是一陣咒?聲響起:「這笨女人!到底把買來的衣服,藏到哪裡去了?!」

  回到臥房,他打開衣櫃,除了各色的襯衫和成套的西裝外,就是找不到一件T恤和牛仔褲。

  他把大部分的時間,都花在工作上,所以他從不買T恤和牛仔褲,也不認為會有機會穿它們。要不是今天和大哥約好,要回老家烤肉團聚,又怎會匆促的吩咐她去幫忙買T恤和牛仔褲?

  一撇頭,他才注意到桌上留著一張紙條:

  樊先生:

  謝謝你給我三個月的工作機會,這三個月以來,我每天都過得很開心,可樊先生呢?想必這三個月的時間,你是「熬」過來的,所以,連再見也吝於跟我說吧!

  也許我做得不夠好,無法令你滿意,所以你不再和我續約,不過我還是忍不住要跟你說句——謝謝,再見!

  龔安曦

  樊帷岡看完紙條,一臉愕然。

  三個月的期限已經到了嗎?他完全忘了這件事!

  這笨女人知道期限到了,臨走前不提,也不講……她就是有辦法氣炸他!即使不在家,她都能!

  真行!

  他的體內逐漸凝聚一團火氣,交代她的工作,她竟然沒做好,就想落跑……

  不行!她休想走!

  他翻箱倒櫃,試圖找她的聯絡電話,折騰到夜幕低垂,仍一無所獲。突然電話鈴聲響起。

  他迅即接起,朝電話低吼一聲:「喂!」

  ?帷岡嗎?」

  「我是!」他的聲音明顯含怒。

  「我是湘雲。」

  「湘雲?!」失落加上憤怒的心情,竟讓他忘了這個溫柔熟悉的聲音,「有什麼事嗎?」

  今天的帷岡似乎不太對勁。他一向守時的,尤其今晚是他邀集聚宴的,他怎會忘記?「我們都到齊了,只等你過來。」

  他竟因為她,忘了今天的全家聚會!「我正在找東西。」

  「找東西?!」童湘雲疑惑著。「很重要嗎?」

  「很重要。」下意識的,他回答了這句話。「找到了,我會馬上過去。」

  「那你路上小心,我們等你。」溫柔的一句話,提醒了他找東西的目的。

  收線後,他才意識到眼前的景象亂七八糟,他的心也如打結的毛線球般,攪成一團。

  難道,只因她的離開,就能讓他心煩意亂、情緒失控?!

  個性一向獨立自主、生活井然有序的他,現在的主臥房,如遭小偷侵入般,一片狼藉。

  他竟然依賴她成習慣,他竟然放縱她安排自己生活上種種?

  不過是一件T恤和牛仔褲,他出門再買就有,何必在這裏煩惱?

  甩上門,他試圖宣洩失落和憤怒的情緒,然卻揮不去心口那股窒礙的悶氣!

  惱地,樊帷岡正想打開大門,不意卻聽見門外傳來鑰匙的聲響。

  是她嗎?腦海掠過那張皮癢的甜笑,下一秒,他急速的打開門。

  映入眼簾的是身穿卡通裝,一臉驚嚇又氣喘吁吁的龔安曦。

  沒料到會撞見一張綠如海苦的瞼,她倒吸一口氣,神色很快又快複自然,「樊先生,你在家喔!」

  「對不起、對不起!」龔安曦突然意識到他瞼色變青的原因,趕緊從袋內取出一套衣服,遞給他。

  「你不是回去了?」他的眉頭糾結,暴躁的語氣中挾帶著憤怒和疑惑。

  「是啊!我買好衣服後,發現快錯過搭火車的時間,便急急趕去搭火車,結果,到了新竹才發現幫你買好的衣服,竟然被我帶回去……

  當時,我的耳朵開始發癢、心臟跳到無力,我猜如果你發現衣服沒出現在臥房,一定急得跳腳,所以,我趕快在新竹下車,然後擠搭一班沙丁魚的野雞車回來……」

  樊帷岡猛地一怔!

  五味雜陳的情緒,一古腦兒竄進他的心裏,當下,他不知該如何回應她。

  因為真正被折騰的不是他,而是她!

  想到此,他心中的沉悶、急躁和失落,全被她返程的白癡理由給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對她的笨行徑做出嚴厲的指責——

  「笨蛋!你不會打一通電話告訴我就好!」

  「我的手機沒電了啊,」她眨了眨晶眸,無辜的說:「而且你絕對找不到這麼好看、可愛又帥氣的T恤,所以,我一定要趕回來。」

  這笨女人!到底在想什麼?

  「你快去換嘛!」她催促他。

  變裝後的樊帷同,看到鏡中的自己,差點沒昏倒!

  這T恤是她所說的「好看」、「帥氣」嗎?不過是一隻米老鼠的大頭罷了!

  再定睛往她身上的圖案一瞥——有詐!

  那女人正該死的穿著有美妮圖案的T恤,而且牛仔褲還和他穿同款同牌的!

  「帥吧?」龔安曦一進入主臥房,瞥見所有衣服被淩亂的丟在床上,差點沒驚聲尖叫,「家裏遭小偷了嗎?」

  不讓她發現他剛剛抓狂時,所留下的證據,悶不吭聲的樊帷岡一把抓住她的千,急急拉她出門。

  「走!」不管她有什麼企圖,現在,他也無法考慮那麼多了。

  「去哪?!」

  「跟我走就對了。」

  「可是我得先整理你的臥房……」

  「閉嘴!」

  一我還得回家……」

  「不准!」

  

  一棟精緻的別墅,坐落於蓊鬱的山林中。

  樊帷岡領著龔安曦入內,偌大的庭園內,有噴泉、雕塑、柔軟的草皮,空氣中不時傳來輕音樂及烤肉香。

  這房子滿足了她視覺、聽覺和嗅覺上的享受,龔安曦忍不住興奮的直呼:「這是你朋友的家嗎?哇,他們家好漂亮!開Party嗎?」

  吵死了!樊帷岡不答腔,只是一逕往前走,東張西望的龔安曦,幾乎要小跑步才能跟得上他的腳步。

  直到一道溫柔的嗓音響起,才打斷她好奇的張望。

  「帷岡,你終於來了。」

  開口說話的是一個有著一頭長髮的秀麗女孩,她身穿一件淡藍色的簡雅家居服,笑容親切、舉止優雅的朝他打招呼。

  「爸、大哥、湘雲,好久不見。」樊帷岡走向她,再向一旁的大哥和老爸打招呼。

  「帷岡,你最近在忙什麼,也不回家讓老爸看看。」滿頭白髮的老人家,喝著茶,發出微詞。

  在一旁忙著烤肉的樊帷頏,為樊帷岡幫腔著,「爸,今天就是帷岡提議要團聚的。」

  識大體的童湘雲見狀,立即附和,「是的,爸,前幾天,帷岡就說要趁帷頏出國前,約我們全家人在中秋節聊一聊,聚一聚。」

  「我不是怪他,咱們家房子那麼大,才住我們幾個人,我怎會不想他?帷岡,坐。」一樣都是他的兒子,他怎會不知道帷岡搬出老家的理由。

  閒話家常後,他們似乎都忘了,樊帷岡身後還站了一個愣若木雞的女孩。

  臉露詫異的龔安曦,萬萬沒想到樊帷岡會帶她到他老家!

  此刻的心情像被丟入各式蔬果攪拌的果汁機般,由先前的興奮轉為緊張、驚喜又恐慌……百味雜陳啊。

  「呃,對了,帷岡,你不打算介紹你的朋友嗎?」

  童湘雲這一問,登時,樊家男人全都停下手邊的工作,視線一逕朝這號陌生女子的身上集中。

  龔安曦收到大夥好奇的目光,頓時回神,臉腮紅紅的,露出尷尬的笑容,僵硬的朝他們揮揮手,「大……家好。」

  「你好,我是帷岡的大哥,樊帷頏。」樊帷頏大方的對她自我介紹。

  樊帷頏的親切隨和,讓龔安曦的緊張緩和,焦慮卸除,霎時心中翻攪的雜陳之味,已轉化成一杯精力湯,令她朝氣蓬勃,「我叫龔安曦,今年二十四歲,老家住屏東,請多指教。」

  「呵呵呵!歡迎你來我們家,帷岡從不帶女孩來家裏,你算特例。」樊父再開口,嘴角微揚,腦海斷定帷岡有了成家的打算。

  不妙!樊帷岡在心中暗叫一聲。

  方纔隨手把她帶出門,只想到中秋節害她白忙一場,擔心她一人在家啃噬寂寞太孤悶,卻忘了這是樊家的聚會,場合特別敏感。

  「安曦,歡迎你到我們家,我是帷岡的大嫂——童湘雲,很高興認識你。」童湘雲上前拉住她的手,親切的像是熟識的老朋友般。

  她就是他的大嫂,也就是他暗戀的舊情人。

  她的外型典雅,談吐親切大方,連她都不自覺的喜歡她了,更何況是那隻大金剛!「我常聽他提起你。」

  說完,龔安曦注意到一對精銳的眸子快速的掃向她,暗示她別多嘴。

  「是嗎?」童湘雲轉向樊帷岡,注意到樊帷岡今天的衣著很不一樣,她笑顏逐開的發出讚賞:「咦!!帷岡,你今天的衣服好可愛,你應該多穿這樣的衣服。」

  龔安曦同意的點點頭,沒料到童湘雲和她有同感。

  那張剛俊冷板的臉,配上一身卡通裝,雖然不盡協調,但至少米奇笑得很開心,讓他看來年輕許多,冷硬的表情也轉柔不少。

  ?是嗎?」低首,他看了看那幼稚又噁心的圖案。一直覺得那圖案和他本人很不相襯,然聽湘雲這麼一說,他的眼睛釋出溫柔,嘴角不禁牽出難得的笑容。

  龔安曦看著他的表情,意外捕捉到他眼中流露的溫柔!

  天要下紅雨了,她竟然可以重溫他眼中的溫柔……

  可惜,他那扇難得一見的溫柔之窗,不是為她開啟,而是為湘雲……

  瞧!她一對上他的眼,柔和倏地又關閉了。

  垂下眼睫,她不想去解讀他的溫柔,也不想去分析她在他心中佔有的份量,然童湘雲一句話,卻讓她迅速抬眸。

  「帷岡,安曦是你的女朋友對不對?」童湘雲看見她的美妮裝後,再朝身穿米奇裝的樊帷岡問著。「別想狡辯喔!」

  這下誤會大了!

  她穿美妮裝,他穿米奇裝,全世界的人,包括小朋友都知道他們是一對,尤其他又在這敏感的中秋佳節慶團圓的時刻,拉她進樊家。

  樊帷岡瞅視她一眼,彷彿在對她拉警報:快否認,主動說出買一模一樣的T恤組合,純屬巧合、意外!

  她一反常態,沈默不語。

  為什麼沒反應?是故意不回答嗎?還是看不懂他的暗示?樊帷岡的眼睛閃過一絲疑惑。

  他遲疑,她則屏息以待,目光和她交會兩秒時,他的眼神掠過她讀不出的波動。

  「不對。」

  他否認了。

  他的回答,她一點都不意外。

  垂下眼睫,龔安曦看著孤獨的美妮,心底宣示愛情專屬的渴望,逐漸在潰散中

  「來!安曦!」認為樊帷岡耍酷掩飾愛意,童湘雲拉著龔安曦到烤肉架邊,「帷岡的個性就是這樣,明明心裏喜歡,但嘴裏卻不說,以後,他如果欺負你,儘管告訴我和大哥!」

  「是啊!以後我們都是你的靠山。」樊帷頏最瞭解胞弟的個性,如果不是他動了情,又怎會穿上那身他一輩子連看都不看的卡通裝。

  他們的回答,宛如一陣暖流,讓她窩心不已。

  抬眸,龔安曦見他仍繃著一張臉,她只好負責雙人份的笑。「謝謝。」

  「哈哈哈!」一旁的樊父見狀,笑開懷了,他那個性剛硬的兒子,不會無緣無故帶個女孩回家,尤其是在月圓人團圓的中秋節。

  「帷岡,中秋佳節你急著回家,什麼禮物也沒帶給老爸,爸沒怪你,不過你讓老爸放心、開心,這比什麼禮物都還好了。」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樊帷岡愈是否認他和龔安曦的關係,他的家人愈是認定他們有曖昧的關係。

  可不是嘛!從帷岡和安曦之間那股說不出的親近,無法形容的曖昧,怎不令人如此認定呢!

  樊帷岡的臉色轉僵,悶悶的,不再理會任何人。

  直到龔安曦瞧出了他的心思,遞給他三支烤肉串,「喏,你肚子餓了吧?」

  彷彿把烤肉串當龔安曦看,餓了大半天的樊帷岡,睨她一眼,接過烤肉串後,狠狠的大咬一口。

  不一會兒,三支肉串加上滿口的辛辣,讓他過足癮頭!

  隨後舌尖的渴求,告訴他需要水。

  幾乎在同一時間,一杯涼飲出現在他面前,再度滿足了他的渴望。待他放下杯子,抬眸,望見那張甜嫩的笑臉時,他的眉心緊皺,雙眼含慍,表情寫著:你少得意!

  她忍不住的,加深微笑,再走回到烤肉架旁。

  樊家人認同她的感覺,彷如一股漸入佳境的甜味,漫進她的心口,彌補了方才一瞬間的悵然若失。

  樊帷岡發現,今天的一切都不對勁了,同情心氾濫的結果,是教他百口莫辯。

  現在一家人全都把她當自家人看,他講的話反而被判無效,更甚的是,還遭湘雲和大哥夾攻。

  搞什麼?這女人!

  弄什麼情侶裝?把他生活搞亂!

  等等!情侶裝?!難不成她真的喜歡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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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回到家,龔安曦洗好澡從浴室走出來。

  習慣性的,再彎進主臥房,她想收取樊帷岡的髒衣服時,不意碰上他也剛走出浴室。

  他的身上僅著一件平口褲,那胸膛光潔,腹肌平坦,沐浴後,散發出一股男性的俊魅氣息,挑弄她每根矜持的神經。

  他眼神不對勁,是不是在責怪她厚著臉皮賴在這裏不走?

  「呃……對不起,我是來收你的髒衣服。」她快速鑽入他的浴室,收好衣服,急急走出浴室。「做完今天的工作,我明天就走。」

  做一天尼姑,敲一天鐘;吃他一天飯,就得多做一天事。

  「誰讓你走的?」

  這句話,自她背後劈落,讓她停下腳步。

  一回頭,龔安曦兩眼陡地發亮,「可是三個月的期限已經到了!」

  「誰說到了?」

  「呃……我們不是約定好就三個月?」

  「期限是我定的,我沒說你該走,你就不能走!」樊帷岡霸道的說著。

  龔安曦面露驚喜,她沒有聽錯吧?他是說,她可以繼續待在這裏嗎?

  唷呼!她跳起來,表情像中了樂透的頭彩,雙手圈住他的脖子,直道感激,「謝謝,謝謝你!」

  被圈住頸項的他,被一陣沐浴後的香氣縈繞,刺激著他男性的感官;卡通裝下的渾圓,無音心摩擦著他的胸膛,惹得他心口激盪,熱血澎湃。

  他喉頭上下滑動,難耐的吞了吞口水,推她一把,以防惹火上身……

  「我還有話要問你。」

  「什麼事?」彎起嘴角,她臉上洋溢著驚喜滿足的笑容。

  「米奇和美妮,是你故意的對吧?」

  「什麼故意的?!」一頭栽進歡樂的她,實在無法解讀他口中所謂的「故意」是什麼。

  裝蒜!

  樊帷岡嘴角輕扯,瞇著眼睛打量她,「你故意買情侶裝,好讓我的家人誤以為我們之間有曖昧。」

  這樣解釋夠清楚了吧!

  他是在責怪她嗎?那麼他留她的原因,純粹只是需要一個女傭?

  聳聳肩,撇開悲觀,龔安曦巧妙的回答他:「樊先生,我想你搞錯順序了,是你事先沒知會我,就貿然帶我去你家,我還懷疑,你是不是對我有意思咧!」

  她嘴角往上揚,那朵無害的甜笑,該死的挑弄了他的耐心。

  樊帷岡咬牙切齒的抑下惱怒,薄唇一抿,「這麼說,是我害到你羅!」

  她的烏眸一轉,「可以這麼說。」

  買下那套衣服,確實是她離去前,打從心底渴望和他同心的暗示,也算是她宣告愛情夭折的紀念方式。

  「如果沒什麼事,我去洗衣服羅!」

  龔安曦才邁出一步,就被一隻強而有力的臂膀拉住!

  是男性的自尊在作祟,還是心中一股空洞,催他不平則鳴,他暫時不想釐清。

  可以確定的是,一開始,她就喜歡上他的,否則怎會進入悠遊、進入他家,然後淹死鬱金香,打破花瓶、再丟掉皮夾,又買情侶裝……

  她意圖丟棄他對舊愛的記憶,挑戰他憤怒的極限,這一切不就是最好的證明!

  樊帷岡凝視著她,濃烈的慾望,在深邃的眼眸裏燃升熾焰,俯首,他霸道的封住她粉嫩的唇。

  樊帷岡強抑太久的慾念,頓時爆發。

  他的舌尖描繪她柔細的唇瓣,輾轉進入她的唇內,吞沒她的否認,需索她的甜美。

  無所遁逃的龔安曦,闔眼,心喜又害羞的承接他的吻。

  他濃濁的呼吸和狂烈的進擊,讓她不由自主的發出嬌喘,雙手本能的攀上他強而有力的臂膀。

  陽剛的氣息,充斥在她口裏,溫存的感覺,讓她開始生澀的回應他。

  她的迎合,挑起他全身細胞的亢奮,點燃他體內的慾望,瞬間,他的眼神炙熱,動作狂野如一頭猛獸。

  如果說,她的唇和笑容就像蜜糖般可人,那麼他肯定已養成吃甜食的習慣,所以,他如何讓生活中的甜蜜中斷?

  瞬間,他的大掌緊緊的攏住她的腰,讓她的身體完全貼靠在他光潔的胸膛上,不再讓彼此問有任何空隙。

  而她熱烈的回應,是否在對他傳達,她的感覺和他一樣?

  為了證實自己的感覺正確,他強抑慾望,決定揪出她的心思,「你對我一直心存企圖,別否認。」

  他的聲音瘖啞而性感,聽得出他極力在克制自己的情慾。

  桃腮嫩紅的龔安曦,心狂跳,熱喘喘的迎視他質問的黑瞳,「我從來沒否認過對你心存企圖,端看你是否願意讓自己重生。」

  讓自己重生?!

  她調皮的回應,讓樊帷岡難以思考,當下,他只想將迷航的自己,在她身軀下錨!

  狂肆的吻,開始移往她的頸項,逐步攻陷她的耳際、胸口……

  她低吟一聲,全身輕顫的扭動著,鼓舞他的情慾恣意蔓延,樊帷岡將她往床移臥。

  隨著他狂野的吻,不多久,那件礙眼的卡通裝和平口褲已被褪下。

  他的唇向進她的雙峰,在她每一寸玉脂凝肌留下印痕,惹得她全身悸顫,嬌喘不已。

  眼前,紅潤的唇、迷濛的眼,瑩白的皮膚像鋪上一層玫瑰色,修長的腿,交疊出一副引人遐思的畫面。

  重重喘息聲,在她耳際吹拂著,她感覺到他壯碩的身軀,正逼近她,他的大掌試圖在她身上攻城掠地。

  他的唇舌和她的互相纏繞,大掌自她的豐潤,緩慢的往下腹移動,造訪她女性的私密。

  從初探到加深,每一次的逗弄,皆惹她全身酥麻悸動,她唇畔無助的逸出嬌吟,身體也不自覺的往他身體貼近。

  「帷岡……岡……」忍不住的,她紅潤的臉頰因激情而發出愉悅的呼喊。

  銷魂的呼喚,讓他燥熱難安,黑眸裏的火源節節燃升,體內狂熱的欲源已將他逼到臨界點!

  然他仍努力擠出理智,沙嘎的回問:「要我停止嗎?」

  她知道接下來所要發生的,會是她一輩子最美麗的回憶,所以,她不打算休兵。

  「不……」她眼神迷離,芙頰生霞的表示。

  他凝視著她眼底的決心,喉間發出粗啞而性感的聲響:「小野貓……」

  汗水覆在他的額際,樊帷岡明白自己已難抽身,現在他只想融化這隻小野貓……

  滾熱的欲源,置於她兩腿之間,待她做好準備。

  她閉眼,屏自心等待他的進入,緩緩的,承受他的堅挺貫穿她——

  全身似分崩離析般,她不斷發出誘人的低吟。

  陌生的痛楚,開始往四肢百骸擴散,她全身悸顫不已,身體如被擠入一團火般,快速延燒。

  他的大掌輕柔細膩,彷彿對她傳達疼惜,直到她適應他的入侵,拱身向他。

  傲挺的深入,一次次撲擊出美妙的節奏,讓她自痛楚轉為甜蜜,讓顫慄的快感一波波席捲她全身。

  兩具激狂的軀體,熱烈交纏,他渾厚的低吟和著她忘情的嬌喃,共譜出曼妙的樂曲。

  在狂喜的巔峰,樊帷岡找到了他要的解答,龔安曦的心中則奏起永恆的衷曲。

  

  一覺醒來,她窩在他懷裏,雙手還能感受他傳來的溫度。

  昨夜,他們過了美麗激情的夜晚,到現在他那雙大手,還握住她的小手,讓她不禁沉陷在幸福的想像中。

  大金剛之於她,蠻橫總比溫柔多。未來他還會像這樣,蠻橫的握緊她,還是溫柔的放她走?

  她是期待他溫柔的,但是……絕不要放她走!

  龔安曦猜著他闔眼的眸子裏,有她要的溫柔嗎?

  她多麼期待,他的視線能為她開啟希望、流露溫柔;多麼渴望,自己能取代他心中深藏的舊情,然後永遠停駐……

  搖搖頭,何必急著要答案?何不把握現在所擁有的?

  從今天起,一切變得不一樣了,她不再是狐獨的美妮,他也不再是寂寞的米奇。

  龔安曦一抽手,起身,她愉悅的安慰自己,然後帶著他掌中傳來的餘溫,進到廚房,邊哼歌,邊做早餐。

  「憮免驚!憮免驚啊!!阮是勇敢的小飛俠,天公伯……」

  龔安曦煎了兩個蛋,烤了鬆餅,又熱了牛奶,心頭冒出的甜蜜愛戀,也加速溫熱。

  「你的心情很好。」樊帷岡被陣陣煎蛋香和熱情的歌聲喚醒。

  「生活可以如此平實幸福,為什麼不快樂呢?」她毫不掩飾心中洋溢的歡樂。

  見她一如往常,雀躍如小鳥,嘴裏哼著歌為他準備早餐,這樣的感覺,真好。

  如果每天醒來,可以立刻看到她;如果每晚睡覺,可以擁她入眠……多好?

  這個念頭一掠過,他的胸口一震!!

  以前老覺她常常踩在他的痛處,可弔詭的是,痛處似在不知不覺間,消散蒸發……是空氣中飄散出淡淡的幸福香,日日夜夜纏擾著他,所以被莫名驅散?

  還是那朵暖如朝陽般的笑臉,荼毒似的曬入他心中的陰暗,曬得他難以逃脫……

  瞅著她倩麗的背影瞧,這是第一次,除了湘雲之外,他同意讓女人暫居在他心裏。

  正因為,她不是他的初戀,卻是他傷痕纍纍之後,第一個用心傾聽他的心事的人。

  正因為,她不是他的情人,卻是他疲累奔波之後,隨時可以帶給他溫暖的人。

  所以她趁機融入他的生活,蠶食鯨吞他的精神領域嗎?

  「**共共」的煎蛋香,快速驅走那些疑惑,味覺和飢腸已經不容他的思路再有旁騖。

  「好吃嗎?」看著他滿足的吃相,龔安曦心喜的問著。

  他無法回答她,眼神告訴她一句:廢話!沒看到我腮幫子鼓鼓的,無法說話嗎?

  「你在瞪人喔?」龔安曦皮皮的問著,臉上淨是笑意。

  一口嚥下鬆餅,樊帷岡說著:「我瞪你何必那麼早起床?今天我又不上班。」

  龔安曦眸中靈光乍現,探問:「真的?我今天要去大賣場一趟,不曉得有沒有優雅的紳士,願意陪我一道去購物?」

  優雅的紳士?!

  ?誰是優雅的紳士?」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優雅男士。「我這裏只有你最需要的剛猛壯士!」

  他一語雙關的說著,龔安曦領悟的笑了一笑,用力的點了點頭。

  這隻大金剛,連說笑話都那麼硬!

  

  推了一部滿載食品和生活用品的購物車,兩人為了挑選生活用品,時而爭論、時而低語。樊帷岡挑剔,堅持高品質;龔安曦節儉,不重物質,這是兩人爭辯的所在。

  然不管他們如何鬧意見,外人看他們,就像看到一對打情罵悄的夫妻,正享受著購物的樂趣。

  結完帳,走出收銀台,推著購物車的樊帷岡開口說著:「你在出口等我,我把車子開過來。」

  龔安曦答應他,「好。」

  樊帷岡一離開,龔安曦趁著空檔,在賣場的幾個專櫃逛著。

  走到皮件區,想起一直要彌補樊帷岡,卻遲遲沒有行動———

  驀地,櫥窗內,一個男用皮夾,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的目光盯著打有G、C和I串成的Mark。

  「小姐,我可以看看那個黑色的長皮夾嗎?」心中一股衝動,強烈的催促她買下。

  「可以的。」專櫃小姐打開櫥櫃,拿出長皮夾,以三寸不爛之舌開始進行說服:「小姐,你真是好眼光,這個長夾是新品,貨剛到,已經被搶得剩下這一款了……」

  龔安曦摸了摸觸感極佳的皮夾,再將靈犬般的鼻子湊近嗅聞——

  臭!是真品。

  「這是貨真價實的高級品,絕不是仿的,小姐,請放心。」專櫃小姐大聲疾呼。

  「多少錢?」

  「這一款高貴不貴,只賣五千塊。」

  五千塊?!那是她薪水的五分之一咧……

  龔安曦陷入掙扎,因為她已經答應老媽,從這個月開始,每個月要寄兩萬塊回去,如果買了這個長夾,不就等於沒有生活費了……

  ?有沒有折扣?」她面有難色的問著。

  「這已經是折扣價了,沒得降,而且這款很好賣的,如果小姐要便宜一點,可以考慮這款短夾,這個只要三千五。」

  「不……不用了,就這長夾。」龔安曦不時探出頭,像個小偷似的,害怕被樊帷岡發現。

  付完錢,龔安曦急急推著購物車往出口走。

  ?你去哪了?」樊帷岡的聲音,突地從她的背後響起。

  「啊——沒有,隨便逛逛……」龔安曦立即轉過身看向他,心虛的笑著,左手提的小紙袋,被快速隱藏於背後。

  她的動作,引起他的好奇,「買啥東西?這麼神秘。」顯然,那紙袋沒逃過樊帷岡的銳眼。

  「呃……送一個朋友的。」龔安曦甜甜的笑容,掛在臉上,打算在特別的日子,給他一個驚喜。

  她期待著,那個特別的日子,趕快來到。

  

  每個週末,龔安曦固定和樊帷岡到俱樂部打球。

  和他一同分享美食;一同淋漓盡致的打一場球;一同推車購物,都是她生活中最大的樂趣。

  當然,她更希望,在未來的路上,可以像現在這樣和他同行,繼續分享他的挫折和苦澀,分享他生命中的喜怒哀樂……

  下午,打完球後,他們在俱樂部的Buftet用餐。

  龔安曦端著堆滿菜色的盤子,走回餐桌。

  「這些新鮮的生蠔給你……不對,你要先吃這個……剛煎好的五分熟牛肉,還有生菜沙拉……」一邊夾給他,龔安曦還不忘一邊熱烈推銷餐盤上的美食。

  「你把我當豬養啊!」

  聽到他發出抗議的聲音,龔安曦笑得更開心了。彷彿惹他生氣,是她的專利。

  「這都是很營養的東西,不多吃一點,可惜了。」

  「吃不完你還想打包嗎?」他懶懶地瞟她一眼。

  「如果可以的話,我是不介意啦!」龔安曦依然發出皮癢的甜笑。

  突然,一陣熟悉的聲音在他們桌前響起,「帷岡、安曦。」

  抬眸,龔安曦對來者綻出笑容,「邵大哥!」

  「你們真不夠意思,神秘兮兮躲在角落打球,竟然把我遺忘。」拉了一張椅子,邵彥成一屁股坐在樊帷岡和龔安曦之間。

  「對不起,我們看見邵大哥正在教一個漂亮小姐打球,所以不敢打擾你們。」龔安曦解釋著。

  「自個兒把妹妹,將我們扔在角落,這還算朋友嗎?」樊帷岡的話,毒死人不償命。

  「什麼把妹妹?!那是同學的妹妹,別亂講,她初學網球,還需要教練。」

  「邵大哥,那女孩對你好像很崇拜噢!!」

  「什麼同學的妹妹?瞎掰!」同學這麼久了,怎有不認識的漏網之魚?這不是瞎掰,是什麼?「專情點,認認真真的找個伴,不要見一個愛一個……」

  「是啊,邵大哥年紀也不小了吧!那個女孩看起來挺不錯的,可以考慮喔!」龔安曦的話隨後跟進。

  瞧瞧他們——樊帷岡的口氣雖炮聲隆隆,但臉上的線條已柔和許多;龔安曦早過了三個月的期限,面容仍洋溢著幸福的微笑。

  這分明已經到了夫唱婦隨的地步了嘛!

  兩人的感情,何時發展的如此迅速?連說教的口徑也一致地朝他!

  呿!尤其這死鋼板,雖說還得靠陰錯陽差的天助,可好歹「禮物」也由他引來的,現在竟過河拆橋!

  「現在兩人聯手合攻我一人,這樣對嗎?」

  「提醒你,別處處留情。」樊帷岡一臉正經的提醒他。

  「本命如此,我也很無奈。」

  「生性風流,遲早惹火上身。」

  「我理解孤鸞交上鳳友後的心情。」邵彥成意有所指道。

  「呃……對不起,兩位,我去一下化粧室。」龔安曦見兩個男人吵得正熾,決定抽身退出。

  龔安曦離開後,樊帷岡一臉平板的問:?什麼叫孤鸞交上鳳友?」

  裝蒜!鸞交鳳友,指的正是男女之情。

  邵彥成賊賊乾笑兩聲,「嘿嘿!是誰說,我第一次見安曦時,也可能是最後一面?是誰說,三個月內恐怕見不到安曦了?」


  「不關你的事!」被讀出心聲的樊帷岡,銳眼一瞪,壓低嗓音低咆。

  邵彥成傾身向一刖,「如果這不是鸞交鳳友,為何要勸我專情……你們最近如何?秘交?還是神交?」

  「你最好閑嘴!」

  樊帷岡的眼神讓邵彥成知悉,亂嚼舌根的下場,就是橫死在他眼前。

  還不承認,別否認了!邵彥成只能在心裏鬼吼鬼叫。

  突然,樊帷岡的手機響起。

  他一接起,「湘雲。」

  「謝謝。」他剛硬的表情倏然轉柔。

  讀著樊帷岡由剛轉柔的表情,邵彥成一臉詫異,他在跟童湘雪道什麼謝?

  再見他唇角輕扯,這「死鋼板」,難不成還對湘雲念念不忘?

  「好,晚上六點半嗎?好,我過去接你。」

  收線後,龔安曦也回到座位。她沒錯過他表情轉柔的變化。

  「安曦,湘雲今晚約我們聚會。」

  「可是剛在吃……」龔安曦的胃部已達半飽狀態。

  「你去不去?」樊帷岡決定先發制人。

  「你今天長尾巴了?」邵彥成像想到什麼似的,對著龔安曦猛打眼色。

  沒錯!今天是他生日。

  「好。」怎麼能不去?樊家人都是她的擁護者,何況她得提早將準備的禮物,找機會送給他。

  「那就快,早點回家準備。」他起身催促她,似乎忘了盤子上,還堆著她為他夾的精選菜餚。

  龔安曦跟著他的背影,頻頻回首,忍不住哀歎那些菜餚慘遭被遺棄的命運。

  「那我呢?等等我……湘雲有沒有邀我?」邵彥成厚著臉皮追在後面問。

  「要去,就別遲到!」樊帷岡丟下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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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6-12 07:58:52
    第八章   
      
  樊家

  幽暗的燈光、香醇的美酒、精美的佳餚,在寬敞簡雅的餐廳內,童湘雲己備妥豐盛又精緻的晚餐。

  龔安曦穿著Chanel的高貴洋裝,那套正是樊帷岡轉送給她的禮物,手提包內,則躺著一件她精選的生日禮物。那是她省吃儉用,勒緊褲帶,打算回報給他的禮物。

  三人一進餐廳,童湘雲一臉笑容的迎上前,「帷岡,你們終於來了,喔,安曦,你今天好漂亮。」

  「謝謝。」龔安曦拉了拉過膝的裙擺,「不過長度太長,還沒改。」

  衣服是他為湘雲買的,湘雲個頭比她高,龔安曦穿來自然比較長。

  說完,龔安曦釋出甜笑,眼神不自覺的轉向樊帷岡。

  樊帷岡臉色一沉,默不作聲。

  童湘雲見狀,瞧出端倪,隨即笑答,「一定是帷岡送你的,長度雖長了點,不過你身材勻稱,穿起來很高雅、漂亮!」

  「咳咳……我們是不是該吃飯了。」樊帷岡拒絕她們將話題繞在龔安曦的衣服上。

  「好,各位請坐。」

  豐盛的美食就在眼前,坐定位的樊帷岡,對著一臉善柔的童湘雲,發出感謝:「湘雲,今天讓你辛苦了。」

  龔安曦愣了半晌,這是第一次,她聽見樊帷岡會向人……道謝!

  半年來,她的烹飪技術、專業灑掃,從未得到他的肯定和道謝,然在湘雲為他準備的慶生佳餚前,卻聽見他虔誠的感謝……意外的,她的心如遭撞擊般,悶痛難捱。

  童湘雲舉杯,微笑的對大家敬酒,「哪裡,哪裡!還要謝謝今天的壽星,肯帶大家來捧場!」

  「鏗」的撞擊聲,正式拉開了今晚慶生的序幕,「生日快樂!」

  「安曦、邵大哥,你們要多吃一點!」童湘雲說著。

  「好。」龔安曦泛出一抹笑,然醇酒一入口,酸澀卻浮上心頭。

  「這些菜好像都是帷岡的最愛。」邵彥成檢視了一遍,貪嘴的用手夾了一塊牛肉入口,「好吃,好吃。」

  「謝謝。」童湘雲開心的回以笑容。

  湘雲一笑,樊帷岡嘴角便彎起;樊帷岡一笑,龔安曦唇畔的梨窩便浮現。一如骨牌效應般,只不過湘雲笑得隨興,樊帷岡笑出自然,而她卻笑出被孤立的寂寞。

  「從小,我和大哥很調皮,湘雲初到我們家時,我和大哥最喜歡找她的麻煩。尤其每年三人生日時,我和哥哥都會想出各種難題,強迫式的互相慶生,譬如丟蛋糕人戰、潑水大戰,做人肉沙堡……」樊帷岡提起童年往事,笑意浮現。

  「每年三個人的生日快到時,他們兄弟滿心期待,精心佈置,而我每次都驚心膽跳的在倒數日子。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一次我生日時,帷岡說什麼壽星要禮物就要自己尋寶,然後家裏一熄燈,我興高采烈的在黑壓壓的大房子裏尋寶,結果卻被扮鬼的帷岡嚇哭了!」

  童湘雲說到這裏,樊帷岡咧嘴一笑的接話:「後來,躲在另一個房間的大哥聽見湘雲哭,連忙頂著吸血鬼面具急急跑出來,沒想到安慰不成,反倒讓湘雲哭得更大聲。」

  「你們好壞,買的道具太逼真了……」

  童湘雲一句,樊帷岡又接一句,一句又一句,瞼上滿佈童年時的歡笑回憶。

  三人的笑容輪流掛上臉,龔安曦總是墊後的那一個。她似乎難以融入他們的童年回憶,只能被推到最底層,獨飲酸澀。

  「不過,後來湘雲變聰明了,她總是有辦法擺平我們。」樊帷岡說完,眼神掃過龔安曦,最後停在童湘雲臉上。

  想起童年舊事,童湘雲認同的點了點頭,「其實,從我進樊家擁有兩個哥哥開始,我一直覺得自己比別人來得幸運,雖然帷頏和帷岡表面上很調皮,可是私底下,他們對我都很好,所以只要他們有任何要求,我都會盡力完成,畢竟我欠他們兄弟太多,知恩報恩也是應該的。」

  從小就住在孤兒院的童湘雲,比同齡的孩子來得世故成熟,從踏進又大又漂亮的樊家起,她就懂得感恩。

  「湘雲姊,你真是個懂事的女孩。」龔安曦再牽出笑容,讚揚她的世故成熟的同時,也羨慕她得到樊家兄弟雙倍的寵愛。

  在場的人,只有邵彥成看出端倪,抬眸,一見安曦眼中對樊帷岡發出的關注,他才意識到自己存在的重要性。

  「哎呀!湘雲,都什麼時代了?小時候幫他們兄弟慶生胡整也就算了,現在都以身相許給帷頏,對帷岡的知恩報恩,可免則免了!」

  「你懂什麼?」樊帷岡朝他吼著。

  霎時,邵彥成皮皮挫的,像只受驚的老鼠般,?怎……麼了?」難道他說錯了?

  「再怎麼說,湘雲也算是我們家的一分子,生日聚餐,理所當然。」

  是啊!理所當然,可龔安曦呢?你可把她當自家人看?邵彥成翻白眼瞪他,想說的話只能憋在心裏。

  未料,龔安曦反牽唇一笑,「是啊!邵大哥,再怎麼說,湘雲姊已經是帷岡的大嫂,家人藉著生日相聚,本來就理所當然嘛!」

  龔安曦的話,倒巧妙的提點了在場的人。

  邵彥成一聽,轉憂為喜,恨不得跟龔安曦來個擊掌!

  是嘛,是嘛!湘雲是帷岡的大嫂是事實,樊帷岡也別想冀望什麼。

  當龔安曦轉向樊帷岡,他已收束笑容,擺明不滿她明確的提點。

  「安曦提醒了我,帷頏不在臺灣,我得負責雙人份的慶祝,尤其,生日最不能免俗的,就是幫壽星準備禮物。」童湘雲拿出一大一小的咖啡色精緻禮盒,遞給樊帷岡,「喏,生日快樂。」

  樊帷岡打開大盒子,裏面是一雙咖啡色的休閒鞋,童湘雲笑稱:「這是帷頏送給你的。」

  「謝謝。」樊帷岡收下禮物,道謝。

  「樊大哥真貼心,安曦,你有沒有帶禮物過來?」邵彥成朝她眨眼問著。

  「呃,有啊!」龔安曦笑咪咪的回答。

  「我也有。」邵彥成也興匆匆的準備拿出禮物。

  然樊帷岡的黑瞳,卻專注在另一個咖啡色的小紙盒上。

  「回家再看嘛!」童湘雲保持神秘的說著。

  「現在看,這是我們以前的規定。」樊帷岡堅持。

  再打開小紙盒,龔安曦在乍見裏頭東西的同時,伸進提袋內的手,突然頓住。

  樊帷岡手上拿的,是一個設計簡雅的棕色長夾!

  湘雲買的禮物跟她一樣,都是皮夾……

  「喜歡嗎?」湘雲問著。

  樊帷岡點了點頭,嘴角上揚。可不知為何,心中卻不像從前那般的期待欣喜。

  「哇!是LV的,品味獨具……」邵彥成在一旁,羨慕的口水快流下來。

  「距離上一次送帷岡皮夾,已經好幾年了,我想新皮夾你應該用得上。」童湘雲貼心的說著。

  「很別緻,我喜歡。」

  「那安曦,你準備的禮物呢?」擦完口水,邵彥成回神又問。

  樊帷岡收好棕色長夾,精眸探向龔安曦。「你怎會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當然是我告訴她的。」邵彥成自己招認,「快,安曦,快拿出來。」

  龔安曦頓了一頓,樊帷岡瞅著她,內心隱隱期待著。

  「對……對不起……我忘了帶出來。」心底的悶痛告訴她,此時此刻,她必須將禮物暫時壓下。

  「什麼?怎麼會?!你……」邵彥成不相信的叫著。

  幾個月前,安曦還曾詢問他帷岡的生日是幾月幾號,若按常理判斷,她應該早做好準備了。

  怎麼會凸槌?這……沒道理啊!

  緩一緩!龔安曦在心裏?喊著。她為他準備皮夾的用意,一方面除了補償她不小心丟棄他珍藏的皮夾外,一方面也默默祈望,能獲得一份恆久的愛情。

  然當他拆開湘雲送給他的禮物,眼中釋出期待和愉悅時——

  她知道,她必須壓下這份沉痛,壓下這份禮物。因為,她暫時還取代不了他心中的最愛。

  她安慰自己,這只是暫時。

  當下,龔安曦用笑容遮掩悵然的心,「我忘了!真的很抱歉。」

  「沒關係的,回去再拿給帷岡就好,反正住同一屋簷下,很方便的。」童湘雲按住龔安曦的手安撫著,卻沒注意到她心緒的波動。

  「嗯。」龔安曦點點頭。

  「不必多禮了,你沒送也沒關係。」龔安曦若無其事的回答,不知怎地,反令樊帷岡胸口充塞失落。

  是沒獲得她的禮物,而覺得有股悵然,還是經過一夜情,仍得不到她的重視,感覺如被捧上雲端,倏地又掉入冰雪中,又冷又痛?

  ?怎這麼說?」邵彥成不平的幫腔。

  「她一個月賺不了多少錢,不必破費。」也許心裏捨不得她為他花錢,可是肉麻話,他怎麼也說不出口。

  「心意最重要。」邵彥成說著。

  「禮輕情意重。」童湘雲說著。

  如果他不注重她的禮物,那麼他會重視她的心意嗎?

  她真的可以進入他的心嗎?

  說到底,她一點把握也沒有!

  

  回到家後,被冷落的黑色長夾,暫時被擱在抽屜,送不出去。

  該改送其他禮物嗎?她猶豫著。還是……等三年、五年或十年後,棕色長夾被他用舊了、磨破了,再將她這黑色長夾送出去?

  可她會在他身邊多久?也許一年,也許再三個月,也許只剩五天……

  「安曦,過來。」樊帷岡喚著她。

  他在喚她!倉促的,她蓋上盒子,關上抽屜,收束心情,走進主臥房。

  今晚,他的嗓音特別感性,眼神似乎有那麼點特別,「這給你。」

  他手上捧著一個鞋盒。

  打開盒蓋,它有著尖尖翹翹的楦頭,看起像小丑表演穿的鞋。

  不!不對!那是目前最流行的女巫鞋。

  樊帷岡將鞋子擺在地上,「你穿穿看。」

  「我……」龔安曦抬眸,意外的望著他看。「不對啊!今天是你的生日,我還沒送你禮物,怎好讓你送我?」

  ?誰規定壽星不能送人禮物?誰規定一定要等到你生日,我才能送鞋子?」樊帷岡霸道的說著。

  「可你怎麼有這鞋?」難道這是他為她買的?還是……

  「快穿!」他不耐煩的催促。

  鞋子是大哥從大陸托運回來給湘雲的,湘雲要他帶幾雙給安曦,他知道安曦不習慣穿流行的鞋子,只帶了一雙回來。

  坐上他的大床,欣喜的,她將腳套進鞋裏。

  「合腳嗎?」帷岡瞅著她的腳問,又用手碰了碰她的鞋尖。

  「啊——」她輕喊一聲。

  「痛嗎?」樊帷岡伸回手,緊張的問著。

  「嗯,有一點,第一次穿有點不習慣。」大腳丫的她,不曾穿過高跟鞋,更遑論穿這種楦頭尖尖的女巫鞋。

  然讀著他眼底的擔心,龔安曦唇畔卻漾起笑意,再痛,她都能忍受。

  「多穿幾次就好了。」

  「嗯。」她點點頭。

  他是在乎她的,否則,他怎會送她鞋?思及此,方纔的悵然,已被拋到腦後。

  「這雙鞋,正好可以搭配那套雪紡紗。」所以他特意挑了這款。

  「嗯。」點點頭,她笑彎了兩道眉。

  「該脫下來了。」

  「等一下嘛!」她要習慣它的存在,她要拉長這份喜悅的感受。

  邁開腳步,她像個小雞般,發出咯咯的笑聲,歡樂環繞滿室。

  樊帷岡如鷹般一把攫住她的腰,制止她在室內奔跑。

  「笨蛋!」他咆罵的聲音,徹底宣洩了他的擔心,「這樣跑,不扭斷腳才怪!」

  笑岔了氣的她,被撂倒在床,雙腳的束縛快速被他脫下。

  這蠢女人,竟跑得那麼開心,瞧瞧,才一會兒工夫,白皙的腳趾頭已泛紅了!

  一陣心疼襲上胸口,樊帷岡不自覺的伸手,揉揉她的腳趾。

  溫柔的撫觸自趾間傳來,龔安曦雙腮嫣紅,雙腳本能的一縮。

  「別動!」她愈動,兩腿被鎖得更緊。

  輕柔的按摩,自腳趾傳至全身,初嘗被他疼惜的滋味,令她沉浸甜潮,全身不由自主的舒緩、放鬆。

  見她如小貓般乖順,他的黑眸很自然的沿著她修長的小腿,移至瑩滑潔嫩的大腿,頓時想起她和他交纏繾綣的那夜……

  該死的!光是看她勻長的雙腿,就能激得他全身血脈沸騰!不自覺地,按摩的大掌已控制不住的轉為愛撫。

  嬌吟的聲音,不安扭動的軀體,更鼓舞了他的進擊。情慾之火如燎原般,竄至他全身,令他難以理智思考。

  他要她!

  他們再度袒裎相見,洶湧的情潮,再次將他們淹沒……

  

  揉揉腰,槌槌腿,昨夜的歡愛上讓她付出全身酸痛的代價。

  然這是甜蜜的代價,她願意深情承接它。

  龔安曦雙頰泛著幸福的紅暈,安慰自己:他們一同做愛,一同吃早餐,一同分享生活的點滴,一起擁有過彼此……這些都是無人可以取代的。

  拾起在帷岡生日聚餐時曾經破碎的心,修修補補,她又拼湊出一半的希望;再期待,另一半的心,和她一樣,想望幸福,合奏圓融。

  伸伸懶腰,今天,又是個美麗的早晨。

  打算起身準備早餐的她,猛地,被他強勁有力的長臂攔住!

  一翻身,他全身的重量再度壓上她,滿佈情慾的眼神,似乎有意讓她今天下不了床。

  她沒有推拒,羞怯又心喜的承受他一次又一次的愛撫。

  激情過後,她依附在他溫暖的懷中,他則嗅聞她的髮絲,眷戀著她帶給他的溫存。

  幾番雲雨,他竟捨不得她再做粗重的活。想告訴她,找個鐘點女傭替代她,卻又擔心,她會像上次那樣不告而別。

  他像艘迷航的大船,誤入綺情的漩渦,找不到清晰的方向。

  也許他正困在迷失中,也許他害怕找到方向……

  安曦之於他,是個熱情的好聽眾,也是個航行中,帶動歡樂的愛情鼓手。

  在獨航中,她一路帶給他生氣、歡笑;她讓他懂得什麼叫人生,也知道如何重新過生活。

  但他總是難以面對自己的感情——

  做朋友——對她的回憶,教他尷尬。

  做情人——對她的定位,仍舊模糊。

  然一旦掉入激情漩渦後,更覺虧欠她過多。

  於是,他盡可能去彌補,彌補她對他的喜好和迎合。

  「下個月十號,你有空嗎?」

  「主人,有何差遣?」她俏皮問著。在他心中,不管她是扮演一個稱職的女傭,或者是冒牌禮物的角色,她似乎只有承受各種情緒的義務。

  「你猜。」他點了點她的鼻端。

  「你要請客?」

  「不正確。」

  「到底是什麼?」她期待又心焦的問著。

  電話突然響起,打斷了兩人的歡樂氣氛。

  樊帷岡戀戀不捨的移開她的嬌軀,拿起電話,「喂。」

  「湘雲,什麼事?」他的聲音凝聚關注,長臂一收,抽走她的溫暖,坐直了身。

  「你是說最近聯絡不上大哥?他不在廣州嗎?好,別擔心、別著急!他可能工作忙,你別擔心了。」

  切斷通話,樊帷岡迅捷的又撥出一通國際電話。

  龔安曦屏息,望著他糾結的眉心和一臉擔憂,心也跟著惴惴不安。

  「怎麼了?」

  「大哥他已經錯過回台的時間。」找不到人,他掛上電話。

  「可能是工作的關係。」

  「他人在廣州,但每天會和湘雲通電話、傳電子情書,每隔兩天,他會托花店送上一束鬱金香給湘雲,五個月來,未曾間斷。現在不但電話找不到他,電子情書失去蹤跡,連鬱金香也不再出現了。」

  「難道……樊大哥包二奶?」下意識的,龔安曦做出這樣的臆測。

  「別瞎說!」樊帷岡警告她:「千萬別在湘雲面前提這種事。」

  「我知道。」龔安曦吐了吐舌頭,心底壓著酸澀,告訴自己,此刻,她和他正站在同一陣線上。「不然我們幫幫湘雲姊的忙。」

  樊帷岡沉吟半晌,隨即回應:「明天,你去花店訂鬱金香,兩天一束,記得用大哥的名義。」

  「好。」

  「我會設法找到大哥,查出他失去音訊的原因。」樊帷岡的眼底盈滿擔心,話語淨是著急!

  多羨慕湘雲,可以讓他歡喜愉悅,也可以讓他牽掛擔心……

  如果有一天,她也出現失去愛人的危機,那麼誰會為她擔心掛慮?

  默默的,龔安曦收納他眼底的擔憂,勸慰自己,但願那一天永遠不會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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