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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何舞]英雄不過美人關(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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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12 13:10:16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旗偃鼓息,雪白的兵刃上血跡未乾,目及處屍首遍野,被粒粒黃沙掩埋。

  「我……我等是馬賊,求大爺饒了小的。」未死的敵人首領,正跪地瑟瑟發抖求饒。

  「不說實話?」洛刑天跳下馬,將韁繩交給圖穆,臉上的神情似笑非笑。

  「小的……小的說的句句是實話。」

  「當我洛刑天瞎了,看不出你的來頭?」洛刑天冷冷一哼,「什麼時候中原朝廷的人也開始扮起馬賊來了?」

  「洛……洛爺饒命!小的……小的其實也只略知一二……」

  「快說!」圖穆喝道。

  「敢說一句瞎話就要你的命!」勒海伸腳踢踢那人。

  「是,是!一年多前,京裡的內宮大總管被毒死了,聽說是總管家的男寵與總管的小夫人私通……」

  眾人聽到這裡,心裡一陣詫異,這內宮大總管不是太監嗎?怎麼又有男寵又有老婆?這驪京城還真是怪事連篇。

  那首領繼續道:「那男寵與小夫人逃出驪京後不知所蹤,此事在整個京城傳的沸沸洋洋,小的也只當聽聽罷了。誰知有一日,小的上司卻突然叫小的去,交給小的一張畫像,命令小人到邊關找那畫像上的女子。」

  「小的曾經在宮裡任過職,一眼就認出那畫像上的女子,是當年工部左侍郎景大人家的二女兒,景家因修皇陵獲了罪,株連九族,他家三個女兒沒入宮中為奴,景家只有三小姐命好,一直待在皇后宮中,去年賜給了聶中堂為妾,今年又被雲老侯爺收為義女,扶了正,除她之外的另兩個,聽說沒有一個活過十五歲的。」

  「小的生了疑,問小的上司,那畫像上的女子是何人,小的上司竟說是大總管家的小夫人,這實在是教小的弄不懂了,這明明是已死之人……」

  「於是這一年裡,小的在潼州和玉陵這兩地一直尋找,壓根就沒一點消息,前兩天本打算回京赴命,誰知昨兒竟在悅來客棧看到小的要找之人,竟與洛爺要找的夫人一模一樣,小的越發糊塗了……」

  顏歌屏聲靜氣地聽著,淚水何時滑下面頰都不知,其實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哭,卻在聽到這個故事後,整顆心就痛得沒有了任何感覺。

  車外聲息漸小,簾子忽然一挑,她抬起頭,洛刑天就佇立在馬車外。

  月色如銀,顏歌一眼見到那張俊顏上有著點點血漬,玄色長袍也被利刃割破了好幾處,她不禁擔心地坐起身,緊張地問:「你受傷了嗎?」

  「沒有。」他目不轉睛地望著她,「你還好嗎?」

  「我沒事。」她搖頭,克制住想要撲進他懷中的衝動,率先別開視線。

  他見了,低聲說了句:「沒事就好。」便放下了車簾。

  ※ ※ ※

  一行人繼續往西北方向行走,到了凌晨時分,終於在洛家的封地停下了。

  顏歌被洛刑天抱下馬車,抬眼便可見一條青石板的大道盡頭有一所極大的莊園,周圍小河環繞,流水嘩嘩,河邊長滿了各色樹木,在月光的倒映下,河面閃爍出點點的銀光,幾隻水鳥被眾人驚擾,撲哧著翅膀竄出棲身的地方。

  此情此景讓顏歌實在難以想像,在這茫茫大漢中,竟還有這樣的水鄉景致。

  莊門大開,吊橋也早已放下,迎面便見一婦人帶眾僕迎上來,正是洛府的女掌事白秀姑。

  「爺、夫人,一路勞頓。」她一見到顏歌,便笑著對著顏歌行了個禮。

  顏歌窘迫地被洛刑天抱在懷中,紅著臉,不知如何是好,也只得回以靦腆一笑。

  進了莊子,燈火通明,猶如白畫,只見疊石假山,曲廊亭榭,池塘花木,軒院曲回,屋宅掩映在奇花異樹、怪石修竹之間。

  洛刑天抱著她進了主屋,主屋裡的陳設同樣十分清雅,無論是牆上掛著的裝裱精緻的山水畫,還是多寶閣中成列的玉器瓊瑰,象牙犀角,每一樣根本不用細看就知都是名品。

  半人高的水晶琉璃瓶裡插著怒放的各色花卉,黃梨木翹頭案上擺著名貴香爐,淡淡的熏香襲來,滿室芬芳,分外好聞,另外,因入了秋,夜間寒氣越重,屋裡還生了幾爐火盆,很是暖和。

  洛刑天將顏歌放到一座作工精細、用料講究的架子床上,「你先歇著,我……有些事還要處理。」

  顏歌垂著小臉,輕輕頷首。

  「那……我走了。」

  顏歌又點點頭,仍是不看他。

  洛刑天似乎還想說什麼,卻終是悄嘆一聲,轉身離開。

  指頭大小的珍珠簾晃晃悠悠地,顏歌盯著搖曳的燭光出神,過了一會,就聽珠簾一響,白秀姑帶著幾個丫頭走了進來。

  「夫人。」白秀姑帶著丫頭們向顏歌行了禮,顏歌忐忑不安地站了起來。

  「夫人快坐下,別累著。」白秀姑連忙走過來扶她坐下,又招呼丫頭們將手中東西放下。

  丫頭們有的端著盛著幾碟精緻小食的紅木餐盤—有的手裡是一只圓月形的填漆茶盤,盤內放有彩蓋湯盅;還有兩個分別捧著繡帕和漱盂。

  「夫人,爺方才吩咐老奴將大夫開的藥方熬出來,這會藥還在熬著。」白秀姑將彩蓋湯盅端出,打開來,一陣熱氣騰騰的撲鼻香,「夫人先喝些雞湯,這趕了大半夜的路,實在辛苦了。」

  「好……謝謝。」顏歌伸手接過,略有些拘謹地低著頭,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著。

  白秀姑見這小夫人一張素淨的臉蛋上沒有絲毫妝容,略有些憔悴,卻依然妍妍巧巧,楚楚動人,真是我見猶憐;又想起方才圖穆眉開眼笑也跑來告訴自己,小夫人肚裡已有了爺的子嗣,想到不久後府裡就會多個白自胖胖的小娃娃,心裡越發高興。

  可再看,咦?夫人那一雙清澈的水眸兒,卻是充滿著掩飾不住的濃濃憂鬱,顯然十分不安。

  白秀姑思吟了下,便示意丫頭們先下去,又笑著對顏歌道:「爺要老奴好好照顧夫人,能尋到夫人,爺心裡恐怕是歡喜極了。」

  「他……」顏歌欲言又止。

  「夫人有何疑問,都可問老奴,打爺小時候起,老奴就在洛家了,如今都已經快四十年了。」

  顏歌眨眨眼,淚盈於睫,「他又何必尋我……」

  白秀姑「欸」了聲,奇道:「夫人是洛家的主母,自然要尋回來,再說爺日日牽掛夫人,夫人那日在巴丘怎麼能忍心不告而別?」

  「我……我不是……」鑽入牛角尖的小女人,那些流言蜚語猶在耳,刺著她的心。

  多奇怪,知道他不是自己相公時,她難過,可是當聽到僕婦們的那些閒話,想到他或許有心愛的女子時,她卻是心痛難當,像是被挖空了,痛到就快要死去。

  她不敢問他,也不敢想像,若是他已經訂了親,或者是有了別的妾室,她該怎麼辦?

  白秀姑見她的模樣,便問:「夫人可是聽了些閒話?」

  顏歌咬著唇,不說話。

  白秀姑笑道:「夫人不知道,爺知道那些婆子在背地裡亂說話,大發雷霆,卻沒有發落,依老奴看啊,恐怕是等著夫人回來行使主母的權利呢!」

  「我家爺可是個難得的好男子,老奴看著他長大,性情人品挑不出一點兒不好來,老婆子我雖是個奴僕,可幾十年了,都沒受過他一句重話,他對下人寬厚大方,有擔當,有責任感,扛著洛家這份龐大的家業,甚是辛苦,卻從來沒聽他抱怨一句。」

  「烏秅未婚的女子都想嫁給爺,可是爺從來不心動,因為他說那些女子都是想嫁進洛家罷了,他不願意將就,可是夫人不一樣,老奴還從未看爺對哪個姑娘這樣上心,送給妲妲公主那些所謂的珍寶禮品,爺可沒費半點心思。」

  最後,白秀姑正色道:「不說別的,唯夫人身上有爺的信物,足以證明夫人的身分,洛家家資千萬,旗下各部十萬人,認的,可只有夫人戴著的這枚印章。」

  天,那枚印章是……顏歌驚愕地睜大眼,纖手不由自主地摸著頸間翠染冰輕的玉印,大眼難以置信地望向白秀姑。

  後者點點頭,「夫人,爺半年前受伏,中了極厲害的毒,幸虧我家爺命大,被夫人給救了,這才叫姻緣天註定呀。」

  所以,他明明不是她的丈夫,卻依然要了她,還帶她來到這裡,是為了報答救命之恩嗎?

  像是看出了顏歌的腹誹,白秀姑笑說:「夫人,我家爺可不是那些婚姻大事都不可自己作主的皇親國戚,洛家雖家大業大,卻從來沒有那些候門王府立下的窮講究,若是我家爺不願意,就算是什麼公主,也是決計嫁不進洛家來,除了是爺認定的娘子。」她笑咪咪問道:「夫人,您還不明白爺的心意嗎?」

  心一下子跳得厲害,顏歌怔怔地握緊那枚玉印,一雙水眸中晃動著的盈盈水澤,一滴一滴地落下……

  ※ ※ ※

  位於莊園西南一角的精巧院子,面積不大,環境卻最是清幽,布有假山小池,四周施以花木,點綴著亭台小橋,分外雅致。

  換下一身塵土之衣,一襲黑色錦袍的洛刑天正沿著鋪地的青石板,負手慢慢地踱著步,抬起頭,望向浩瀚長空,幽暗深邃的眼眸,透著稜角分明的冷俊,眉宇間有一抹鬱積之色。

  「爺!」

  這時,圖穆從園子門口一路小跑進來,在他身後站定,稟報道:「那人的底細我們已經查問清楚了。」

  洛刑天回首,「嗯,怎樣?」

  「那人的上司是工部尚書戚崇。」

  「原來是他。」他瞬間揚眉,點點頭。

  若是戚崇,洛刑天便明白,他為何要劫走顏歌了。

  戚崇原為工部右侍郎,與時任工部左侍郎的景離淵,參與了中原皇宮修建皇陵的工程,後來中原皇帝降罪於景家,誅了景家九族,戚崇來年便升職成為工部尚書。

  戚崇尋找顏歌,很可能是為了皇陵之事,那位戚尚書還真是官高後不心甘,祿重也自貪婪。

  洛刑天冷然發笑,暗暗發誓,從今往後,無論是誰,都不會有任何機會將顏歌從他身邊帶走,他的小娘子,受的苦夠多了,怎能再重複多舛的命運。

  第一次遇見顏歌,是在驪京的卓府裡。

  卓府,是內宮大總管卓東來在宮外的府邸,府中富貴奢麗,曲檻雕欄,亭台廊榭伴著花木扶疏,十分精巧。

  那時,烏秅王朝帶著大量的貢品專程到皇城給中原的皇太后拜壽,他暗中也一同隨行,一來瞧瞧中原的風土人情,二來采探王公大臣的底。

  當時權傾一時的卓東來也大擺宴席,邀請各少數部落的使者,烏秅也在受邀名單之中。

  他一身隨從打扮,隨著烏秅的使者赴宴,席間,那一身內廷宮服的卓東來,滿頭白髮,白眉紅唇,不男不女詭異似鬼魅,看得他大倒胃口。

  於是他趁卓東來離席,便跟著悄悄地退出暖意融融,擺設雅致的花廳,一個人在卓府內宅亂轉,然後,他來到了一處十分華麗的房間。

  那個房間幽靜詭異,銅鼎中飄著冉冉青煙,遠遠的,就有一股異香馥郁,撲面而來。

  無論是牆上掛著的名賢書畫,或是廊外擱著的幾十盆蒼松鮮花,還是坐榻上的絲絨錦繡,都比不上那個眉目風情,淨白秀美,被眾人稱為「千郎」的少年。

  趴伏在雕花香楠木的小床上,手足皆以繩索縛住,口中緊咬著一小截檀香木,精緻得無可挑剔的臉上全是豆大的汗珠,而覆於赤裸背部的柔軟雪白絲絹,正隱約滲出斑斑點點的血漬。

  他曾在剛進卓府之時,看到過這個跟在卓東來身邊的風流少年,卻嘆惜大概無人知道,外人面前風光無限的寵奴,日日受的是什麼樣的苦。

  屏氣凝神地隱於百鳥朝鳳的屏風後,他聽著卓東來與那少年的對話。

  「千郎……千郎以後都聽總管大人的,只要大人別去動她。」

  「哦?動誰?小顏歌兒?」

  「她還小,會……會受不住……」

  「也是,前幾天府裡的桃花開得好,灑家頗有興致,本想在她肩頭繡些桃花,誰知那丫頭太怕痛,才刺了些桃花瓣兒,還未上色,就疼得暈了過去,聽說晚上還發起燒來了,實在是掃興。」

  「求……求總管大人……小千願意代她。」

  「唷,看不出,灑家的千郎還是個痴情人兒,那丫頭不過是你小時候的舊主子,你就這般護著她。」

  「大人……大人也不希望千郎是個忘恩負義之人吧。」

  「哈哈……可惜可惜,小顏歌兒可是灑家選好的菜戶,而且你又去了勢,不然灑家還真要弄一出『落魄小姐嫁家奴』的戲碼出來玩玩……」

  卓東來陰陽怪氣地說笑一陣,沒多久便轉身離開往前廳宴客去了。

  過了一會,正當他準備離開時,門悄悄地打開了,先是一雙小小的繡鞋出現在他視線中,然後,他看到了她。

  十五歲的少女,如細雪般的小臉上滿是愁意,兩彎纖長的秀眉下的一對水眸兒,如最澄淨的湖水一般,嬌嫩的菱唇兒被描繪成半開的芙蕖。

  一件粉色的絲質錦衣,淺藍繡花羅裙,絲帶輕束纖腰,娉婷裊娜,整個人比花更嬌、更美。

  自幼在關外長大的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美的女子,一時不禁看得呆了。

  他看著她站在榻邊,垂著粉頸輕泣著,如黃鶯鳥好聽的聲音柔柔地問:「你疼不疼?」

  「我沒事……小姐……你沒事便好。」那少年見了她,一雙眼睛變得很亮很亮,似乎疼痛也減輕了。

  她搖搖頭,說:「我不是什麼小姐。」

  少年固執地說:「在小千心裡,小姐就是小姐。」

  她仍然固執地搖著頭,豆大的淚珠一串串地滾落。

  「別哭,小姐你放心,總有一天,小千一定會帶你離開這裡。」

  少年的話還未說完,便聽廊外有僕婦在大聲疾呼著:「夫人……夫人你在哪兒?」

  「她們又在找你了,快去吧,小姐,事事小心。」千郎緊張地叮囑。

  聽到這番話,他不由自主地揚起眉。

  夫人?這麼年少,就已為人婦,只是這宦官的家中,她是何人的妻?他的視線在那張雪顏上流連,卻見她赫然露出的神色倔強,似是心生厭惡,緊緊地咬著嫩唇,卻不動亦不說一個字。

  「千萬不要惹怒老怪物,也不要再有半點尋死或逃跑的想法,知道嗎?」少年嘆息一聲,勸解道:「小姐,就算你不怕死,可是宮中的初蕊小姐怎麼辦呢?雖然初蕊小姐現在到了皇后宮中,暫時是安全了,可老怪物若是要害她,也是輕而易舉的,為了她,你也要忍下去啊。」

  她聽了,卻哭得更加傷心。

  「小姐,這府裡沒什麼好人,所以只能忍耐,再忍耐。」少年看上去十分擔心,不停勸著。

  她生生地將唇咬出一絲血痕,才飛快地抹乾淚水,聽話地點點頭,鼻腔帶著哭音,說:「我知道了……你好生歇著,我晚些時侯再來看你。」

  「好。」少年看著她,蒼白憔悴的臉上都是喜悅。

  望著那抹纖細的身影,直到消失不見,他才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少年萬萬沒料到屏風後有人,一怔,驚喝道:「你是何人?」

  「我是何人無關緊要。」他淡淡地說:「你可需要幫助?」

  「幫助……」少年戒備地看著他,「什麼意思?」

  「我可以助你和方才那位姑娘離開這裡,不必再受這樣的苦。」

  「不需要!」少年斷然拒絕:「你若不是卓東來那個老怪物故意派來試探我,就是想……想打我家小姐的主意!」

  打主意?

  呃……他不禁愕然,接著失笑。

  那少年眼中的緊張防備,以及守護著心愛寶貝的偏執,明明白白地告訴他,不需要他插手。

  「你大可以去向老怪物告密,但是我會帶小姐離開這裡的,總有一天,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你走!這世上沒一個好人,別以為我會信你!」

  這少年究竟受了多少罪,才會這樣憤世嫉俗?是不是跟那似妖似怪的卓東來在一起待久了,所以也會漸漸變得不正常起來呢?

  他沒有堅持,很快離開了卓府。

  如今每思及此,想到顏歌日後曾經受到的苦難,他的心就如同被硬生生地撕開般,痛入骨髓,呼吸都快要停滯。

  他禁不住地後悔,為何當初不早一點帶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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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12 13:10:31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命運的安排太過叵測,即便是洛刑天自己也無法預料,五年後,他竟然會再次與卓府那有過一面之緣的兩人相遇。

  那一日,他帶著兩名隨從便衣輕裝欲往潼州去,半途卻遭到伏擊,陷入了大批殺手的連環追殺,還中了一種無色無味的巨毒,他數次運功想將毒逼出體外,怎知毒氣急攻心,瞬間一口口的黑血從喉間湧出。

  他撐著岌岌可危的身體,輾轉來到巴丘,最後倒在了鎮口西側那一排土窯洞中的最後一家門口。

  等他再次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暖和的炕上,被人細心地上著藥,用溫熱的巾帕小心翼翼地擦拭著傷口。

  那雙手柔軟輕巧,帶著發自心底的暖意和憐惜,他想老天待他還算不薄,讓他遇到一個心地善良的女子。

  待滿身的傷口包紮完畢,那女子轉過頭來,燭光下,一張細雪般的小巧臉蛋映入他的眼簾。

  依然是纖長的彎眉,澄淨的水眸,嬌嫩的菱唇兒猶如半開的芙蕖,當前光景,宛在夢中,他不禁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向來冷硬的心中一時紛亂。

  她似乎被他的眼光嚇住了,忍不住朝後退縮了去,大大的眸子裡盛滿了驚愕,似乎沒料到一個危在旦夕的人怎麼還會有那樣炙熱的眼神,羞澀的紅暈自粉頰染紅如玉的耳根,再慢慢蔓延到雪頸,最後消失於覆蓋的衣領下。

  「救他做什麼……你……照顧得來嗎?」

  旁邊的炕上傳來斷斷續續,帶著咳嗽的聲音,他才驚訝發現,原來躺在這屋子裡性命攸關的人,不只他一個。

  「不礙事的,你放心,我可以的。」她出聲保證,聲音與記憶中一樣,好聽至極。

  在她的執意下,他在這個小小的屋子裡住了下來。

  後來,那個當年被喚作「千郎」的美貌少年,如今病入膏盲,瘦到不成人形的晏小千,逐漸接受了他的存在。

  每當她出門或忙裡忙外時,屋裡就會剩下他們倆人,有一天,他們開始交談。

  其實更多的時侯是晏小千在游說,絮絮叨叨地對他這個聽眾講著許多許多故事,故事裡的主人公都叫顏歌,故事裡的每一個字,都與她有關,於是他知道了她的身世、她坎坷多舛的命運。

  再後來,在那個叫晏小千的男人斷氣的那天,她悲傷過度竟欲尋死撞牆,雖沒死成,卻失了憶,醒來後,徹底地忘記了晏小千。

  他不知道這算不算幸運,但他順理成章地成了她的相公。

  聽著她甜甜地喚著自己「相公」,為自己忙東忙西,關懷備至,他有著發自內心的喜悅。

  大概姻緣這東西即是「著意尋不見,有時還自來」,遇見她,是意外,亦是命中註定。

  在他二十七年的歲月中,從未想過這世間竟會有個女子能令自己如此心疼在意與不捨,還令他嘗到從來沒有過的嫉妒和失落。

  是的,他嫉妒,嫉妒那個叫晏小千的人。

  她的淚水,她的不捨,是否都是為晏小千而流呢?

  是與否,大概也並不是那樣重要,因為無論是以何種方式、何種身分,他都將心甘情願地守護著她。

  是的,陪著她,保護她的人是他,他會疼她、愛她、惜她,在未來的歲月裡,不會讓她再受半點兒苦。

  ※ ※ ※

  大漠的冬天,寂寞而寒冷。

  到處都是荒涼,偶爾有雪,在細雪紛飛中叩山訪水,天晴的時候,遠處的群山山脈如海市蜃樓,雲在頂峰不動。

  洛家莊園的主屋內,安靜如平常,火盆燒得很旺,暖洋洋的,一盆罕見的臘梅開得正美,散發著幽幽清香。

  珠簾內,懷孕已快五個月的顏歌正坐在圓桌邊,埋頭做著針線活。

  桌上的笸籮裡裝了一堆女工用品,剪刀、竹尺、線板、色布、織錦緞,還有一件快完工的嬰孩衣服。

  她並不專心,時而會停下,盯著衣物上的針角發呆;時而又心煩意亂地將抬起頭,輕輕地嘆聲氣。

  洛刑天已經有好幾天都沒有露面了。

  兩個月前,他回到了大都,而她則被留在了這裡。

  「旁人都說洛家在烏秅勢力大如天,卻不知道烏秅王室其實是倚仗著洛家,才得以保障自己的王權,否則那麼多的外戚宦官,誰不對著王位虎視眈眈?」

  「太子年輕,被索王教唆,找上洛家麻煩,太的祖母王太后可不是個老糊塗,這不,廢了太子,處死了索王,就是想要洛家幫烏秅抵禦潼州的三十萬大軍。」

  白秀姑告訴她,烏秅王室內部動盪不安,他是為了她的安全才將她留在了封地,而不是與他一道返回大都。

  他離開的日子裡,她像是經歷了一個長長的蟄伏期,關於記憶,在寒冬即將過去的某天,當她從夢中醒來時,終於得以重見天日。她漸漸記起了過去的一切。家、父母、姊妹、親人。快樂、痛苦、仇怨、恐懼。

  陰晴圓缺,悲歡離合,好與壞,生或死。

  她想起與長姊、幼妹在空空盪蕩的禧和宮艱難渡日的場景,想起遇難前的長姊,在她和小妹的耳邊反覆叮嚀關於景家的秘密。

  她想起詐死後的那晚,當她醒來後,看見一張似曾相識,滿眼驚喜的少年時的愕然,她當然也想起了那可怕的卓公公。

  在白秀姑的幫助下,她在兩張菱鏡中看到了自己肩頭的刺青,顫抖地伸出柔荑,一再地摩挲著那一處肌膚,恍如隔世。

  痛!痛啊!她那時在大聲哭叫,痛得死去活來,那可恨的卓東來卻在放聲獰笑。

  「小姐,小千一定會救你離開這裡,我們要忍耐,一定要活下去。」這是小千給她的承諾,他也兌現了自己的諾言。

  卓東來死了,他帶她離開了驪京,離開了充滿了痛苦、殘酷與醜陋的地方,可是她知道小千也快要死了,為了引卓東來飲下毒酒,他不惜以身犯險。

  在逃命的馬車上,他告訴她,這輩子他最想做的兩件事,一是殺了姓卓的怪物,另一件就是娶她為妻。

  她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成了他有名無實的妻,後來,小千死了,她因為自盡未遂失了憶,醒來後將洛刑天當成了自己的丈夫……回憶如江水湧洩而出,曾經經歷過、遭遇過的種種一時襲上心頭,令顏歌痛不可抑。

  「夫人?夫人?」耳邊聽到白秀姑正擔心地喚她,她驀然抬起頭,雙眼迷茫地望向銅鏡中,才知道淚水已經布滿臉頰。

  「我沒事的,白姑姑,你別擔心。」

  她說了謊,其實她想找一副有力的肩頭倚靠,讓自己可以放聲大哭一場,可是那個人,卻再不來了。

  「夫人,您千萬要小心身子,這才四個多月,肚子就這樣大,穩婆那天瞧了也說估計是雙胎,您一定要吃好睡好,可千萬不能有半點閃失。」

  簡直把她當成小嬰兒般照料的白秀姑送上補品湯水,片刻不停地叮囑著。

  「白姑姑,我又不是豬娃兒,哪兒吃得了這麼多?」她怕這厚道的婦人憂心,免不了強顏歡笑。

  「吃不了也得吃,一人吃,三人補。」白秀姑將燕窩粥捧過來,笑道:「夫人,前天晚上圖穆趁夜從大都過來,說是爺交代又給夫人送東西來,我聽他說大都那邊的事情已經落下眉目了,跟中原的皇帝也達成協定,這潼州的軍隊是不會打來了。」

  「真的嗎?那太好了!不打仗,百姓才會有好日子過呢。」顏歌聽了心中歡喜,微蹙的秀眉也緩緩舒展開。

  「是呀!老百姓都想過太平日子,誰願意打仗?」白秀姑點點頭,又道:「夫人,我瞧送來的那一大堆吃的、用的、玩的,沒有一樣不用心的;心裡就想,爺這分明就是在討夫人喜歡,明明牽掛著這裡,人怎麼就是不來呢?」

  顏歌不語,低下頭,默默喝著碗裡的燕窩粥。

  「今天勒海那小子因要出門辦事路過這兒,被我揪住了,再三問了,那小子還不肯說,後來被我擰了耳朵,才悄悄告訴我說,爺病了。」

  病了!顏歌驀然抬起頭。

  「爺病了好幾天了,勒海說聽太醫們背地議論,爺上次傷得太重,又加上中毒,本來就沒有痊癒,最近又忙著,太過操勞,這才病倒了。」

  他病了……

  「爺倒好,就算病了也不顧著自己的身子,看到湯藥就火大,一點兒也不配合太醫們,對了,爺還特意交待下人們一點風聲都不准透漏,我猜是怕夫人聽了會擔心……唉,爺真是的,先前每晚都趁著夫人睡著了才進來瞧瞧,略坐一會又連夜趕回大都去,這可不是太操勞了是什麼?」

  他每晚都會來?

  難怪,當她陷入夢魘時,總會感覺彷彿有一雙大手在輕輕地拍著她,撫慰她,然後將她攬進溫暖的懷中,濕潤的吻如輕啄,落在她的額頭、頰邊。

  原來真的是他,悄悄地來,悄悄地離開,不讓她發現。

  顏歌心頭湧上一股疼痛,酸楚湧上眼睛,霧氣開始凝聚,她輕輕地喊了聲:「白姑姑。」

  「夫人?」

  「帶我去找他。」她要去找他,她不能再欺騙自己。對於小千,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會忘記;而他,自己卻再也不想跟他分開。

  ※ ※ ※

  烏秅的京師大都雖然地處關外,多山且地勢險峻,但卻是個少見的熱鬧之地。

  這裡門樓高聳,垛疊齊排,周圍活水通流,南北高山相對,城中六街三市、萬戶千家,十分繁華,不亞於中原那些著名的城池。

  洛府就位於城西一條尋常的巷陌內,與洛家那處極大的莊園比起來,這間府邸既不極工盡巧,也不精美入畫,而是處處透著簡樸,一間間高大的屋宅,鱗次櫛比,朱門拱梁,甚是大氣。

  顏歌從馬車上下來,披著白狐裘氅,在白秀姑的摻扶下,跟隨著大管家洛山走到他的寢院。

  一路上,僕從們見了她便紛紛行禮,並讓出一條路讓她通行,才剛走到書房的門口,顏歌就聽見幾聲急促的咳嗽聲……他果然病得不輕。

  書房內外極安靜,屋內東瓶西鏡、文房四寶,還有暗紅色的簾幕、金色的流蘇,氣度華美又不失雅致。

  檀木書案後坐著一襲玄色長袍的洛刑天,正神情專注地看手中的卷宗,偶爾會手握成拳抵在嘴邊咳嗽幾聲。

  站在門口的顏歌,望著他有些憔悴,一點也不柔和的臉部線條發愣。

  他是個硬朗剛毅似軍人的男子,誰能想到,他這樣鐵血堅毅的人,待她卻從來都是體貼、真摯、愛憐、溫情的……過往點滴教她不禁眼圈一紅。

  正伏案辦公的男人突然心念一動,抬起頭,一眼看到門扉半掩處,露出半截白色裘氅。

  「誰在外面?」他沉聲詢問,並未發火。

  書房外一向有侍衛把守,不允許外人接近,想必一定是府裡人,才會被允許靠近。

  「是我。」嬌柔的嗓音弱弱地傳來,令那張冷面瞬間柔和起來。

  時間好似靜止了一般,有那麼一霎,心臟也彷彿停止了跳動,洛刑天以為自己在作夢。

  此時正值冬末,晌午將至,天空澄淨,陽光溫暖,她俏生生地站在那裡,著一身雪白狐裘,水色長裙,隱約可見腳上一對精緻的鳳頭鞋,顯得她既嬌艷又清雅,柔軟如雲的秀髮梳成髻,插著一支極簡單的碧玉釵,屋外的樹蔭枝葉的重影映射在她帶孕的身子上,令她更加美麗嬌弱。

  「你來了。」笑容染上俊顏,洛刑天一瞬也不瞬地注視著正拘謹地站在門口的她,就像是等了她一生一世。

  「我來了。」她輕聲說。

  淚水急速湧上眼眶,顏歌從來不知道,在他面前,自己竟然這樣愛哭。

  被她簌簌而落的淚水瞬間驚醒,洛刑天起身大步朝她走去,緊緊地將她攬進強健的胸膛中,啄吻著她的眉心。

  她依偎在他的臂彎裡,擱在他肩上兩隻緊攥成拳的小手微微地發抖,最後終於承受不住食心般的相思之苦,崩潰地張開小手,緊緊揪著他的衣襟,在他懷中嗚咽出聲。

  「真的是你嗎?我還以為……以為……」額頭抵著她的髮頂,他的思緒沉浸在無邊無際的驚喜之中,簡直說不出話來。

  他以為她不會來,以為自己要等她更多更多的時間。

  將懷了身孕的她留在莊園,他怎會放心?於是每晚忙完事務,他總會從大都策馬狂奔到封地,看看她,親親她,在天明之前再趕回大都。

  那張蒼白的小臉在睡夢中總是不安的,似是被什麼惡夢纏著一般,不停地說著囈語,讓他心裡實在是不好受,直到那夢中的一聲「小千」,令他落荒而逃,心灰意冷地回到大都後就病倒了。

  可是現在她來了!帶著腹中的孩兒,無須她再說什麼,她的心意,他亦明白了。

  窗外鳥囀蟲鳴,風在樹梢輕拍,一對有情人相依相偎,站在屋外的一眾僕人相視而笑,誰都不忍去打擾。

  ※ ※ ※

  懷胎十月,顏歌順利地產下了一對雙生子,洛刑天為他們取名為洛長風、洛長河。

  在她生產後的一個月,府中來了一對從驪京遠道而來的貴客,那個貌美如花的年輕女子,在看到她時忍不住淚如雨下,撲入她懷中,與她抱頭痛哭。

  「蕊兒……蕊兒?」

  「是我,姊姊……」

  初蕊,她唯一的妹妹,顯然過得很好,那陪著她前來的英俊夫婿,在望著心愛妻子時,滿眼都是愛意。

  柳下笙歌庭院,花間姊妹鞦韆,記得小樓當日事,同向紅窗夜月前……

  在得知家族血海深仇得報,她想自己再也沒有任何遺憾了。

  在烏秅,很少人能有幸見到那位洛家的主母,可是見過她的人都會衷心地嘆一句,好一個美人兒!

  她的體態十分婀娜,容貌秀美,精緻小臉上不施粉黛,仍然膚色雪白,肌骨瑩潤,更顯得一張菱唇不點而艷,嬌若櫻粉,當她笑著的時候,彷彿滿山遍野的鮮花正緩緩綻放開來。

  烏黑的秀髮綰成已婚婦人的樣式,簪著一支寶石簪子,幾縷長長的髮絲垂落至眉頭,憑添了幾分柔美,水色的衣衫裙角都繡著細碎的花瓣,除此之外,全身上下便再沒有多餘的首飾裝扮。

  就算成親已有七年,洛刑天發現自己一日比一日更愛看著自己的妻子,只要看到她,前一秒大發雷霆的他,也會被轉移視線。

  就像現在這樣。

  「相公,你不要生氣了。」顏歌拉著丈夫的手,小聲地替兒子們求情。

  方才,出門幾日的洛刑天剛踏進府裡,就聽說自己的兩個兒子幹的好事。

  趁著教書的老先生打瞌睡,他們竟用墨汁將老先生畫了張大花臉,這還沒完,又將老先生的一把花白長鬍子編成了數根小辮子,這不,老先生氣呼呼地拆了大半天都沒拆完。

  洛家的小爺們天不怕地不怕,只怕他們的老子,一聽說洛大當家在黃昏時分要回來了,趕緊去跪在娘親面前,痛心疾首地承認了自己的錯誤,還趕住洛刑天準備踏進的那一秒,在娘親的帶領下去向老先生道了歉。

  「相公,他們再不敢了,就給他們一次改過的機會吧?」溫柔的娘親還在替他們求情,洛長風和洛長河則聳拉著小腦袋,跪得端端正正,兩張一模一樣的小臉不知在哪兒弄了一臉的黑汁,看著像兩隻小花貓。

  用過晚膳,喝過妻子端來的香茗,消了氣的洛刑天才開始發號司令,「我帶回的禮物你們沒份兒,另外每人去抄一百遍三字經。」

  「遵命,父親。」兩個小傢伙領命,規規矩矩地向父母告退完,便一下子蹦起來,一溜煙朝外跑。

  「慢點兒,當心摔著。」顏歌不放心,正要跟出去,卻被一雙鐵臂從身後圈住了纖腰。

  「去哪兒?」男人低沉炙熱的嗓音在耳畔傳來。

  「我去看看他們。」被他緊緊抱在堅硬寬闊的胸膛裡,顏歌訝然的抬頭看他,下一秒,便被轉過身捧高了小臉,灼熱的唇壓下,牢牢捕捉住甜蜜櫻唇,將她花瓣似的柔軟小嘴全數吞掉。

  「唔……」她如受蠱惑般一動也不動,在他的懷裡依偎著,乖巧地回應著他的吻。

  長舌悍然在芬芳的唇齒間翻攪,不停吮著細軟的舌兒,甜蜜的吻,教人久久無法回神,直到顏歌全身虛軟,膝蓋發軟到幾乎要支援不住,他才放開她,托著她的腰臀,將她抱到榻上。

  他憐愛地啄著她被吻得嫣紅的唇瓣,霸道地說:「你現在該看的是我。」

  顏歌紅著臉,貝齒輕咬,盈著薄薄水霧的美眸充滿愛意地瞧著他。

  僅幾天不見,他就無時無刻不在想她,想要她。

  紅燭搖曳,衣衫也盡數褪去,薄帳內,兩具赤裸的身體糾纏著,緊緊相貼沒有一絲間隙。

  他俯首,在嬌美的胴體上含吸挑弄,砸吮啜舔,輾轉流連。

  「嗯……相公……」她軟軟的嬌哼,白嫩的小手也情不自禁地在他肌肉糾結的肩背、胸膛和腰腹處摸索,惹得男人喉間更加低吼不止。

  「想我嗎?」他低聲問,舌頭舔過一雙飽滿雪脯,將挺翹的乳尖哺進唇舌間,吮得它更加紅艷挺立,吐出再去吮另一隻。

  「想……」她乖巧地回答,令男人滿意至極。

  大掌分開兩條纖細美腿,俊顏剛剛埋進柔嫩腿窩裡吸吮一口,就覺得那一處一片的滑膩香甜,可人兒顯已動情。

  「啊……啊……」她已經沒有半絲力氣,渾身酥軟地一個勁的想朝後縮,怎奈兩腿被按在他身體兩側,動彈不得。

  他一點一點吃著她的軟汁凝香,直到她「呀」地一聲,攀上極樂高峰,他才讓自己緩緩進入她粉嫩脂滑的身子。

  大掌撫她香汁淋漓的肌膚,看她被自己撞得顫慄著,吟哦著,在自己身下粉頰紼紅,美目迷離,香汗淋漓,有種說不盡的嫵媚風情。

  「顏歌,我的寶貝娘子,知道我有多愛你嗎?」他訴說著綿綿愛語,入得更深,一記比一記更凶猛,小女人兩隻粉臂也被他單手壓在頭頂上,另一手掐住窈窕細腰,粗壯男根不住侵占甜美花穴。

  隨著紮紮實實地的一撞,身下嬌軀乍然一震,她發出「啊」的一聲嬌啼,受不住地嚶嚀直叫:「相公……相公……我也愛你……」

  她吐露的話語令他心尖一燙,脊梁發麻,結實的腰臀越發使力,一下一下地杵著那花心盡頭,和著女子銷魂的呻吟,極美銷魂,滿足地低吼出聲。

  這一夜,主屋的臥室內春情盪漾,縫襁旖旎,偶有讓人臉紅心跳的低語輕喘,斷斷續續地溢出窗欞……

  直到燭火燃盡,紗窗外初露曙光,房內的喘息和呻吟才漸漸停歇,顏歌秀目閉闔著,趴睡在洛刑天懷中,人雖已倦極,小嘴卻仍一開一合,不忘念叨著。「相公,你別生河兒和風兒的氣,他們已經知道錯了。」

  「相公,我想我妹妹了,你陪我去看看他們好嗎?」

  「相公,我給你做了雙新鞋,你記得試試看合不合腳。」

  她每說一句,洛刑天便答應一聲,纏綿吻著她嫣紅的臉蛋,指尖輕撫著她柔軟滑順的長髮,眼角、嘴角滿是柔情笑意。

  這就是他的小娘子,無論他是巴丘上落魄逃難,奄奄一息的無名小卒,還是烏秅洛家的當家人,她只當他是自己的丈夫,相夫教子、起居飲食、衣衫鞋履,絕不假手於人,要將滿心的愛意精心地縫製在這一針一線,一言一行裡。

  人人都道他洛刑天是「英雄難過美人關」,愛妻愛到如珍似寶。

  他們錯了。當他再次遇到她.壓根就沒想過要錯過她。

  如珍似寶算什麼?在他心中,他的小妻子是真正的珍寶。

  他慶幸在茫茫人海中能夠重新遇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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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12 13:10:46 |只看該作者
番外

  我是晏小千。

  我是內宮中紅極一時的總管太監卓東來最寵愛的男人,人人都喚我「千郎」。

  自十六歲起,短短三年,我就被卓東來在身上總共扎了七十一處,一身錦繡,文圖並茂,被一干酸文人稱作什麼「一身錦片也似文字」。

  簡直是扯淡,敢情不是他們受痛、受罪……受辱!

  我厭惡整個卓府,每個人,每樣東西,在我眼裡都是扭曲的、罪惡的、無恥的,怕是只有府門口那對兒石獅子是乾淨的吧。

  不,還有她,顏歌。

  我永遠記得那張妍巧恬靜的小臉,偶然綻放的笑容裡依稀有著微生的溫暖和善恿。

  十三歲時,我還是個小叫化,為了一個饅頭在路邊被人追打如落水狗,被她看見了,於心不忍地央求老管家收留了我。

  我成了工部左侍郎景大人家的小廝,她是我的二小姐。

  雖然主僕有別,但她從未輕視過我,甚至在初學針線之時,在我的央求和盼望下,還笨手笨腳地為我繡了一隻錦囊。

  「這個有點兒醜,等我跟娘親多學些日子,再繡個新的給你。」她捧著那只繡著燕子和我的名字的錦囊,十分不好意思的說。

  我卻歡喜到快要死去。

  善良美好的她,是我生命中最寶貴的一個夢,可是沒兩年,景家因修皇陵大禍臨頭,九族被誅,她被沒入宮中為奴,我則被抄家的大太監卓東來看上了。

  卓東來是個心理變態的怪物,可若是要在怪物身邊活下去,唯有忍耐。

  後來,我成了卓府最得寵的男人;而顏歌,則成了卓府裡最受寵的女人,是卓東來寧願冒著風險得罪戚家,也要偷梁換柱弄出宮的「菜戶」。

  是的,是我告訴卓怪物小顏歌的存在,在卓府,她興許能活下去,但在宮中只有死路一條。

  顏歌的姊姊朝雲小姐就被那隻看不見的黑手害死了,我絕對不能讓顏歌重蹈覆轍。

  顏歌順利地被「借屍還魂」到了卓府,卓東來倒是沒有太早對小顏歌兒下毒手,只在她肩背處刺了一簇清艷生動的粉色桃花。

  不是他生了憐憫之心,一是因為顏歌還小,二是因為折磨我更讓他高興,所以,我得在卓怪物對我失去興趣之前,將顏歌帶走。

  卓東來只怕死也想不到,他最寵愛的男人有一天會用鳩毒毒死他,再帶著他最寵愛的女人逃之夭夭,永遠地脫離了他變態的掌控。

  每每想起,我都忍不住得意洋洋,萬般愉悅,哪怕是在毒發前只剩下最後一口氣,我還是在開心地想那姓卓的怪物當日暴斃的慘狀。

  我知道自己就快要死了,可是顏歌怎麼辦?我不能任她在巴丘這個鬼地方自生自滅,問題是若想擺脫戚家的追殺,她只能待在巴丘,直到他們失勢的那一天。

  直到那天,她在門外救了個男人回來。

  那個異族男人,曾出現在卓府,不是敵人,亦非友人,他與我不同,生下來便是天之驕子,全身有著倨傲和冷靜,即便是他中了極厲害的毒,命懸一線,也未能折損他半分驕傲。

  這樣的男人,應該是有著擔當的吧。

  我開始與他聊天,絮絮叨叨地說著,從顏歌幼時說起,一直說到眼下,一點一滴,事無鉅細,我都反反覆復地說與那人聽,因為我實在是怕自己死後,我的小姐,與我一日夫妻都未做成的小娘子,會在這巴丘生存不下去。

  所以我得給她找個依靠,在我死之前。

  這個叫「洛刑天」的男人,顯然是個不錯的人選,雖然他傷得極重,但我知道,他不會死。

  可我會死,很快。

  「我就要死了。」我平靜地說。

  他「嗯」了一聲,淡淡地說:「早死早投胎,下輩子投個好人家,別再吃這些苦。」

  我被嗆了一下,「你別忘了答應我的話。」

  他又哼一聲,算是默認。

  「她是……好女孩兒,要待她……好一些……」我氣若游絲地說出最後一個請求。

  「還真會操心。」他不耐煩地咳出兩口鮮血,「我既應允了,往後如何待她,自是我的事。」

  他不是老實忠厚之人,野心勃勃,敢作敢當,手段亦會用,卻不失為一諾千金的男子漢大丈夫……自是與我不同。

  我在擔憂的同時又覺得很欣慰,終於心滿意足地死去了。

  我的死讓顏歌悲痛欲絕,她並不愛我,卻願意做我的娘子,還要和我一同下黃泉,真是個傻姑娘。洛刑天半死不活的躺在那裡許久,顏歌醒來後,忘記了以前的事。她忘了我,忘了她的身世,忘了驪京的一切,甚至那個在宮中的牽掛,她唯一的妹妹初蕊都從她的大腦中擦除掉了。

  我凄涼地笑了笑,這下倒省事了。

  其實這些事忘了也好,卓東來、景家,都是會令她痛苦不堪的昔日往事。

  洛刑天很容易就讓顏歌相信了自己是她的丈夫,漸漸地成了這個家的男主人,但因為傷重,更多的時候像傢俱般,猶如擺設。

  可隨著時間一天天流逝,他們在一起越來越融洽,他看她的神情越來越痴迷,連眼底都泛起了前所未有的溫柔,如果不是因為傷重,恐怕早將可人兒一口吞下肚了吧!

  我放心不下,人雖已死,到底捨不得太快地走,靈魂日夜浮在半空中,看著他理所當然般接受顏歌的照料,看他在夜裡盯著身邊嬌人兒熟睡的嬌顏發愣,看他偷偷親吻她,看顏歌對他從陌生到依賴,再看他們兩情相悅。

  我羨慕、妒嫉,但是不恨。

  這是我要的最好的結果,洛刑天是個霸氣的男人,既然愛上,就絕對不會讓顏歌涉險,他會好好護她周全,而我,總算可以放心地離去了。

  我只盼,如果有來生,我仍要找到顏歌,三媒六聘、花紅酒禮地娶她進門,讓她真真正正成為我的妻,而不是像今生這般,有名無實。

  「那怎麼成?」洛刑天站在我的墳前,眉眼一挑,一股霸氣瞬間四射而出,再回首望向不遠處的妻兒,唇角勾起一抹朗笑。

  他們年年清明和奠日都會來給我上墳,顏歌懷胎十月生下的一對雙生子,長河、長風,無論是相貌還是氣質都似足其父,他們將是沙漠中未來的梟雄。

  「別想我會將她讓給你。」洛刑天回過頭,無比鄭重地說:「下輩子她若是跟了你,你卻又讓她受苦,我怎捨得?」

  啊!他要霸著我與他都愛若性命的那個女子,不止一生一世,也不止三生三世,而是生生世世,我與顏歌,大概只能算「命薄緣怪」吧。

  可是……只要她好,我心足矣。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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